第四十一章:重生

沈浪脱离了神识世界,灵魂再度回到了现实世界之中,只觉得周身剧痛无比,从骨髓里透出来的阵阵剧痛仿佛要将整个人都抽空一样。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催促自己去做一件事,一件世人从未想过的事。

双足分踏而立,力从地起透体而过层层叠加往前,激**鼓动于双臂之间,然后重重一合,将手里两件神兵砸得是一声巨响。

四下里万籁俱静,余音犹自久久徘徊不曾断绝……

就在此时,只见沈浪咬紧牙关忍受着剧痛又再次抡起双臂,这次力从心发,一股不知是愤怒还是什么的情绪带动着周身肌肉一阵颤抖,跟着释放出来。那力道宛若心率脉动不息,循环往复互相撞击互相成全着越来越强,瞬间传递到全身每一个细胞之中,然后透过双臂汇聚在阴阳书和撼龙尺两件神兵之上,奋力砸下!

铛!!!

又是一声巨响!!!声似战鼓雷动,隐隐竟有金戈铁马之声!

原本一片清明的境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又彻底打破!

空气正在互相挤压、激**、躁动着迅速地往外围冲击逃离!

四下里再次翻起了波澜……

这一下仿佛敲在了虚无的空间之中,并狠狠敲碎了你所能幻象或是听说过的一切关于神魂的光怪陆离的景象!

无数失去了神识或是神识薄弱的亡魂在这一声巨响之中受到了极大的无形冲击整动,轰然一下从虚无的境界里冲突出来,互相叠压奔涌着没命逃散!

就算像门外这般肉眼凡胎的三个凡人,此刻也都清晰而肯定的见到了很多平日里甚至根本不能去想象的离奇景象——百鬼夜哭!就像见了要命的煞神一般不管不顾地穿透一切物体离魂飘散而逃!

无相鬼看得呆住了,浑身也被震得酥麻难当,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眼中即是恐惧又是欣喜,复杂的表情混合交错,也不知道这番情形继续下去究竟是喜还是忧……

这正是:神兵贰响——天地惊,鬼神泣,三魂七魄俱皆震慑臣服!

无相鬼终究抵挡不住这一下能惊动鬼神的撞击,眼前模糊,神魂和意识已经越来越动摇涣散,不等第二声巨响的余波散尽,咕咚一跤扑在地上昏死过去。

四下里这回静得连虫鸣和风声都完全停止住了,天地间仿佛被抽出一个真空的所在,只留下绝对的、真正的寂静——死寂!

沈浪的眼神疲惫而又憔悴,已经拖得精疲力竭的身体也快挨到那油尽灯枯的时刻。每一秒都有可能倒下,从此都不会再醒来……

他大大地张开原本干裂苦涩的嘴巴,眼里满是痛苦和绝望的神情,拼尽生平所有的不甘和不甘后竭力抗争的倔强情绪发出了一声呐喊,其实他的声带早已被这一年以来的病痛折磨得嘶哑了,所以这是一声无声的呐喊!用几不可闻的声音控诉着心里的所有负面情绪!却远比这世上大多的声响更让人感觉到一种萧索,以及萧索后无声而又强大的力量!

在白星和哑毛满含热切泪水的眼里,又艰难地举起了双臂,这次他已摇摇晃晃连战斗站不稳……

人,之所以为人,不是因为礼仪教化与禽兽不同,更不是因为能使用的工具与禽兽不同。有的人会说是人的贪欲让人和禽兽有了区别。我则会说,是因为灵魂的强度和精神的韧性不同而让人和动物之间有了根本的区别。

沈浪的灵魂显然是无比强韧的、纯粹的、不甘的!

跟着那声音的指引,他已从自己的魂魄之中找到了一股永远也不能用言语去说明的和形容的力量,一股无形却又强大的力量!

那种从未有过的感受就像千军万马在每一个细胞里奔腾,朝着一个目标呐喊着、奋勇着一往无前一样纯粹!

一股无形的魂力第一次在他的身体内萌芽而生,携着无比纯粹的神识从原本早已疲惫、消瘦、破损的躯体中冲破最后一道壁障被激发出来!

手里的阴阳书和撼龙尺再度碰撞在一起!

铛!!!

这声巨响远不如前面两声刺耳,但却更加震撼,宛若无形中有一条真龙直飞天际,一声龙吟足以震慑九州!!!

哑毛和白星两人纷纷感到震彻骨髓的力量正在往四下里奔涌,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阻挡这一切的发生!

是神迹再现于世间!也是神迹在敲打着大地上的众生!

混沌,接下来的便是无尽的混沌……

这正是:神兵叁响——破浪千山,重塑境界,神魂出窍,立地飞升!

没人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保留哪怕一丝清醒的意识,终究抵抗不过那震撼的、无声的、远远超越物理层面的力量,失去了意识……

最后一刻,白星确实笑着倒下去的,因为她心里知道,沈浪经历了这么多、这么久的折磨,终于在这一刻历练出了属于他自己的解脱,是生是死不得而知,但求生的意志得到了实现它的一丝希望,无论如何她都愿意相信当自己醒来的时候一定会看到一个完整的沈浪,一个活生生的沈浪……

先前从沈浪体内溢出又被逼迫得到处在阴影中藏匿的黑色**已自角落里臣服着缓慢流动靠近了过来。那团耀眼的蓝白色光团也渐渐变得柔和起来,缓缓自半空中往沈浪头顶沉稳坠下。

这原本是属于两个强大而又倔强的灵魂的一丝丝神识部分的残存,它们虽然在沈浪的体内呆了很久,但因为它们都还拥有自己的意志和神识,所以三者从未真正的平稳相处在一起过。

现在的沈浪显然已经足够强大,关于魂魄和神识方面的强大,坚韧!

这两个被驱赶出身体的残存的神识开始渐渐产生了动摇,渐渐放弃了自己的意志,渐渐显出了臣服的姿态……

那黢黑得犹如黑水一样的神识原本是一个孤傲独行的灵魂,它的身上充满了野性和对杀戮的渴望,似乎从来没有过任何真正值得它去信赖依傍的另一半。

那团耀眼的蓝色光团一样的神识原本更加神秘,它属于一个世间绝无仅有的且异常的强大的灵魂的一丝残息,只是一丝残存的气息,却胜过了这世间大多数灵魂的强度。它是那么的高傲、那么的倔强,甚至找不到一个能与之匹敌的对手,所以它对这世间一切强大的灵魂都充满了兴趣,不断地去挑战、去猎食别的灵魂。

如今的沈浪三魂七魄中三魂只存其一,本应完全消散的神识却因为对这个世界太多的向往不甘最终拼死顽抗而存留了下来,但那却早就已是强弩之末……

你非我,岂能尽知我身之痛。

你非我,岂能尽知我心不甘。

你非我,岂能劝我放下对这世界的执着撒手离去?

黑色的、残存的神识,像一道浓得化不开的墨色,吸收这世上所有的光与善。现在化作了一道深沉的影子,若有若无,若聚若散。在月光的照射下潜入了沈浪身后拖得长长的影子,从他双脚涌泉穴中丝丝缕缕逐渐散入了体内。

闪耀着蓝色光线的、高傲而又残缺的一息神识,像一团永不消逝的温暖火焰,排斥着这世上所有的黑暗与邪恶。现在化作了一道清明的光束,笔直地照射在沈浪的身上,然后顺着他的天灵慢慢融入到玉府丹田之中。

沈浪衣衫褴褛沐浴在月光下,周身被银白色的月光一映竟也显得处处都在熠熠生辉一般。三魂并做了一体,融合往复生生不息。残缺已久的神魂得以再生,破败已久的身体终于迎来了新生……

他的脑海里呈现出从未有过的一片清明神色,周身上下仿佛也能感应承接到天地间的每一丝灵气,重生焕发的魂魄终于在干涸已久的身体里降下了渴望已久的甘霖,互相缠绕,互相滋养,慢慢恢复着。

或正应了圣人那番话: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

原本残缺的三个灵魂终得汇聚一体,相辅相成、各得其所,也成就了这千古以来最为奇特的一尊神魂。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活着,好好的生活下去……就像沈浪的爷爷一直所嘱咐所期盼的那样!

一个月后,初秋清晨,晴。

前些天的雨下了好长时间,从那件事以后沈浪就一直在家里闲养着。这天终于见着一点日头温暖洋溢着从云层里探出头来,心情也觉得舒畅了许多。

要说那无相鬼用药也果然是厉害,查脉断病,开的处方也确实应验得很。几服药吃下去,沈浪这劫后余生的身子骨竟真的一天比一天好转起来。

今天一大早,卢用那家伙就来了,非要拉着沈浪在院子里活动活动筋骨,说这样才好得更快。

确实也是好些日子没有好好活动过了,沈浪也闲得有些手软脚软,一脚踏上院里犹自积着水洼的湿滑地面时还觉得脚下有些发飘,有些头重脚轻的酥麻眩晕感。

两人拉开了架势热了热身,在院子里自娱自乐对练交手起来,几个回合下来双双都已额头见汗。

白星抿着嘴轻笑,也不去阻拦,只要沈浪能一天一天好起来,她实在也没有什么特别牵挂的事。

别看卢用这家伙从来话都不多,开口的时候比不开口的时候更得罪人,但骨子里那股争强好胜的劲头却从来都不必任何人弱。两人对了将近几十回合依旧不分胜负,贴身的T恤衫早就已经被汗水浸透了,眼下对练的强度也远远超出了热身锻炼的程度,二人却还不肯停手罢休。换了以前,这会儿的沈浪应该早就败阵不敌下来才对,真不明白这家伙究竟经历了一场怎样的奇遇,手底下功夫见长不说,好像又从招式之中有了更深一层的见解和领悟。切磋到现在为止沈浪非但没有落在下风,拳脚之中反而渐渐更加融会贯通越来越是难敌起来。卢用一时好胜心起,手头上不知不觉地一加紧,竟越打越是认真起来。

又再打了两个回合,沈浪斜身一记冲拳看似完全脱离了古老爷子所教授的拳路范畴,夹着一股劲风横着撞靠过来。

卢用心念一动,觉得时机到了,这终于是抓住了对方一点破绽。当即身子一矮,贴着地面往旁窜出,左掌忽然撑地,右脚凌空连环,径直往他腰眼里踢到。

沈浪一愣,古老爷子可也从来没教授过这样的招式啊。哑毛这小子异想天开,哪门子创新出来的花样?当即变拳为勾,斜斜挑住哑毛一只足踝顺着他自身的惯性借力一抖,啪叽一下将他小子摔翻在地。

卢用脸贴地面摩擦得生疼,一时动了怒,一个翻身打挺随即跃起,左手横划右手拉弓就要再扑过来。

定睛一看,沈浪那家伙早已笑盈盈跳在一边,手扶着桌子笑呵呵喘着粗气,摆了摆手,道:“不玩了!玩不动了……”

卢用犹自不服气道:“这才哪跟哪呢?在下来玩一会儿呗……难道是怕输?来啊,继续,我让着点儿你就是了……”

沈浪大笑摇头道:“别!坚决不来了……你小子打到这会儿眼神都变了,你玩不起到也罢了,继续下去若是误伤了我那可不划算得很。”

卢用听了这话更不乐意,指着自己鼻子叫道:“我玩不起?!放你的春秋大屁!我这人最玩得起了!我看是你怕接下来会输得难看才不敢继续吧?”

沈浪嗤声一笑,道:“你也不用激将,这招你用得更拙劣!难道你自己没感觉到吗?”

见意图被戳穿,卢用马上便发挥了哑毛一贯的精神,二话不说一把拉起沈浪的手就往当中去扯,叫道:“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来来来,今天非再斗三百回合不可!谁先退缩谁是王八蛋……”

正在拉扯,白星笑盈盈端了一大碗白粥和几个甜馒头从屋里走了出来,噗嗤一笑,道:“你们难道都用不着吃饭的吗?脸都没洗牙都不刷就开始打到现在,都不会累的吗?”

卢用还想再说什么,终究还是忍住了,低着个头就像做坏事被抓到的孩子。心虚地往条凳上一坐,今天只好作罢。

沈浪好奇地多看了他两眼,心里暗自好笑,这家伙总算还有别人能治得了他。

白星将白粥和馒头放在桌上,装作一副没好气的样子,冲沈浪笑骂道:“你还愣着干嘛,就等着吃呢?脸洗了吗?牙刷了没?自己的事情不会想着点吗?”

“哦……”沈浪抓着头皮,返身乖乖去洗脸刷牙。

卢用见他被训,心里简直觉得舒服极了!悄悄冲白星竖了个大拇指,低声赞道:“嫂子,还是你高啊!”

白星闻言心里一阵欢喜,脸上却被羞得通红,笑骂道:“呸!不要脸,谁是你嫂子了?!”

卢用正色道:“当然是你啊!我跟你说啊,虽然你们现在还没那什么,但你这嫂子我是早已经认定了的!沈浪这辈子除了你,其他找谁我都肯定不答应,一准儿都跟他小子没完!”

白星羞得耳根都红了,忸怩着转身跑进了屋里。

沈浪刚好洗完脸回来,隐约听了两句,怪声道:“你小子现在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干脆别叫哑毛,改叫聒噪毛该有多好。”

卢用白了他一眼,道:“废话,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么。话说,现在你病也好了,之前那点破事也已经过去了,是该好好想想和人家姑娘间这点事情的时候了。你到说说,你们这事究竟打算怎么办吧?做兄弟的必须得全力支持你!”

沈浪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人家毕竟是名门之后又是大家闺秀,说到底我就是一个没钱没势的穷小子,先不说我和白星之间八字还没一撇,就我这身份……哪里配得上人家……”

卢用皱眉低骂道:“你这婆妈的脾气真该收一收了!人家姑娘都没嫌弃你,你到自己先不先就瞻前顾后起来,现在都90年代了好吧,恋爱自由你懂吗?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正说着,门一开,一个中年男人走进了院里来。

卢用抬眼仔细看了看那人,没好气地摇着头,嫌弃道:“这人的模样几乎是一天一变,每次见面都要认一会儿人才能让你反应过来……我说,到底有没有这必要了,真是的……”

来人正是无相鬼。这些天来他就没闲着,花钱雇人将百目神君沈天行那处老宅又重新翻修了一遍,也没征得别人的同意便自己搬进去住了。不仅如此,还用竹竿挑了个布幌子,上面大大的写了两个字“半局”,白天的时候挑在院门口,将沈浪小时候他爷爷做的那份看相算命的摊子又重新支了起来。这“半局”两字就是沈天行当年隐姓埋名在此间替人看相算命的时候同行给他的喝号,一为称赞老爷子看相算命得了真传,夸的是:如若这世间如圣人口中一样宛如棋局的,则沈天行已能参透天意,知晓世间半局之事的意思。二来也是这行当里头不成文的规矩。俗话说:缘分不能太尽,否则必将早尽。在这个这行当里头,说话一般都显得神秘诡测且云山雾罩,批命只批一半,那才是真正懂规矩的人做的事。留下那另外一半彼此之间还能续个缘分,说不定日后还有有求于人的地方,事上相逢也才能有这个机缘。

无相鬼现在重新将这摊子支了起来,自己没事便乔装易容成一个头发花白且仙风道骨的老者在那里坐馆,替人占卜吉凶、打卦相面。此人到也确实擅于察言观色,对阴阳五行、周易八卦、九宫飞星、梅花数术等等到也颇有其独到的见解,一个月下来竟然还真在这个圈子里闯出了些名堂。那些个善男信女口耳相传,平日里上门来看相算命的一日多过一日,这些天竟然还排起了队伍等候叫号才能轮到自己进去。

无相鬼自从将这摊子重新开起来后,也不愿再提起自己原来的名姓。便从无相鬼三字中取了一个无字以谐音作为姓氏,又从百目神君沈天行的名字当中取了一个行字来做名。现在叫做吴行,不折不扣是那半局卦摊坐堂的相师。自此之后,他面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眼中的戾气也日益消退,慢慢地已变得和普通人没有多大分别。隔三差五的每过几天就会来看看沈浪的情况,交代些注意修养的事项,还会留下些看相算命收来的钱财给他。

只是不知道怎么的,昨天吴行老爷子才来过,怎么今天一大早又丢着生意不顾就跑来了,难道这是又发生了什么事么?

白星见他来了,从屋里迎出来,道:“老爷子来了,早点还没吃呢吧?快一起坐下吃些白粥和馒头……”说着进屋又给吴行(无相鬼后改的名字)添了副碗筷,盛满一碗白粥放到面前。

吴行微微蹙着眉头,一言不发喝了两口粥,用手撕着半个馒头慢吞吞吃了下去。抬起头来仔细端详了沈浪一番,忽而点点头,满意道:“看样子你已经基本痊愈了。”

沈浪笑着回道:“多亏了前辈给的药方,当真是灵验得很!”

吴行摇头道:“用不着谢我。你这毛病,药物辅助还只是其次,关键的关键还是因为你体内现在的魂魄十分强韧,而且已经迅速的生根稳固了下来。魂安,则体壮,恢复起来自然就快。一个人如果失眠多梦晚上又不爱睡觉,魂魄就容易外放,外放就容易消耗折损,即使原本体壮如牛也会一天一天迅速的垮下来。你现在的情况还是要注意修养,多吃些清淡的食物,多喝水,多睡觉,睡好觉。不出半年,估计便能将你的身体调整到一个比较接近巅峰的状态来。”

沈浪还是抱拳谢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多亏了前辈出手相助。不然小子我这回肯定是性命难保的了。”

吴行摆了摆手,淡淡道:“你也别再这么客气,说什么谢不谢的话。救你、帮你,都我是应该做的分内的事……”

沈浪还要再客气几句,卢用那小子却抢先喊道:“我说老头,大清早你就丢着卦摊的生意跑过来,该不会只是为了蹭顿早点吧?有事就直说行吗?”

沈浪狠狠瞪了卢用一眼让他闭嘴!

说来也是奇了怪了,这两人好像天生八字就不对付,互相看着都不顺眼,一见面就开始争吵个不停。不然他哑毛就算平日里话再少,但也绝对不是这么没有礼貌的人,哪怕见了完全不认识的人,他也绝对不会这样无礼相待。

无相鬼不管以前做过些什么,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觉得他性格到还好,毕竟是久经历练之人,心性也更沉稳得多,从来都不会这样主动地无理挑事。

白星在中间打圆场,道:“老爷子,若真是有事您不妨说来听听。”

吴行稍显犹豫,之后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昨天晚些时候遇到个事吧,今天这心里总觉得有些放不下,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跟你们都说说。”

是什么事还能让他这老江湖放不下的?大伙儿心里都不禁好奇,停下了手里的碗筷凑过来听个清楚。

吴行将昨天下午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昨天晚些时候,连日的阴雨让天色看起来更加灰沉,四五点钟的天色看上去已经像是晚上七八点那样黑了,估摸着今晚还有一场暴雨正躲在那些高耸的云层里酝酿着呢。

即使是看相算命这个行当也不能例外,遇到下雨天客人就少。毕竟谁也不想蹚着一脚泥水专程就为出来办这么个闲事的。

吴行独自坐在屋里喝了一下午的茶,肚子里胀鼓鼓的,嘴里却觉寡淡得很,这便准备早些将档口收了回去做饭。正站在门口正准备将布幌子往里收的时候,就听见巷子里踢踏踢踏一阵破鞋不跟脚的动静声响,等近了一看,是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踩着满地溅起的雨水迎面而来,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一边小跑着,眼神还不住地往四下里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人似的。

说来也是巧了,两人站在门口就这么互相看了一眼,眼神却是对上了。

中年男人忙跑上前来搭话问道:“老先生,劳驾向您打听个地方,那天翔斋实在这附近吧?”

天翔斋?那是这一片小有名气的一个卦馆,附近做这行当的人里没有不认识的。听说那坐堂的师傅得了某位高人的真传,手段和见识都极为高明。

无相鬼这些日子虽然把“半局小铺”也经营得有声有色,但比起人家那知名度来自己可就差远了。

不过嘛,那天翔斋手段高明,收费也是实在是高明的,绝不是一般老百姓能随便请得起卦的地方。听说找天翔斋的大师傅寻常起个小卦的卦金就足够同行的普通人吃上半个月的。这一片的人都知道天翔斋的名头,同时也有很多同行都暗自眼红。不过这些对于无相鬼来说却是不关心的,他现下只求个安稳,对金钱和名誉这些浮云早已看得淡了。

就今天这天气,那天翔斋的师傅也懒得在店里耗着,中午的就已经起身走了,路过这半局小铺的时候还重重咳嗽了一声,也恰巧被无相鬼看见。

于是只好对那人说道:“你来的有些不巧,刚才我就见他们家的师傅收摊回去了。”

那中年男人听了这话也是呆了,眼神显得更加涣散,嘴里管不住喃喃自语道:“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完了…这回完了……”

看他这神情,说实话,无相鬼也觉得挺纳闷的。这看相算命的事可能在某些人眼里虽也算得是个大事,可自己闯**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来没遇过这么急着要找人定个吉凶的情况。心里也隐隐觉得这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正想着,那中年男人就像失了魂一样兀自不甘心地往前小跑而去,挨家挨户一路顺着去找天翔斋的所在。

麻烦事任谁都不愿意摊上。平日里替人看个相,简单的摇个签,再说些个吉祥话,然后就可以等着收钱的日子难道不好吗?自己又何必多问多听,也省得自找麻烦。何况他现在最怕的就是麻烦,遇到人多的时候简直连躲都怕躲慢了。

就当没见着这么一个人吧……

合拢了院门,将那杆挑着布幌子的招牌叠好了在墙边竖好,这人还没坐下去呢,那边拍门声就砸得震天动地的乱响起来。

吴行皱着眉头,想也不用也能知道必定是刚才那个中年男人又去而复返了。说实话,他心里觉得挺老大不乐意的,这男人砸门的方式还在其次,关键是实在也不想理会他的破事。

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那男人已连滚带爬直接撞了进来,仓惶间脚下不稳,一个跟头,头脸重重磕在坚硬的青石台阶上,顿时就鼓起了一个大包。可他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慌和恐惧,根本就不知道疼一样,不住往院子角落里退避,像见了鬼一样嘴里不停叫着:“求…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

吴行往门外瞧了瞧,巷子里空空****什么也没有。除了淅淅沥沥的雨点激起地上无数的水花,外面简直连半点动静都看不到。

回头再看这男人,只见他双目尽赤,气喘如牛,睁着一双眼睛仿佛真的大白天见到了恶鬼一样恐惧到了极点。只这一会儿的功夫一个大活人就跟彻底疯了一样,让人看了是又怜又怕。

这时候若是换了别人,一定避之唯恐不及,但他遇到的恰好是吴行。这位五色教中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四鬼之一无相鬼。吴行一眼就看出来这男人不太对劲,他慌张的神色不是单纯的被什么吓到了,还被人下了药,一种很强烈的致幻药物……

于是不动声色地将一些白色粉末悄悄放在了一杯茶水里,端着杯子走到那男人面前。看他那样子只怕也喝不下去,恐怕连杯子都拿不稳了。含了一口便猛地往他脸上喷去。

那男人被喷得哆嗦嗦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这才慢慢回过神来。

吴行将那剩下的茶水递到他面前,淡淡一笑,平静道:“你肯定是太累了,来,把这杯茶水喝了暖暖身子,这样会舒服些。”

男人颤巍巍抬起满是泥泞的双手,接过茶杯来看也没看,咕咚咕咚两口喝光了杯中剩余的茶水。呼吸渐渐平稳,情绪也才真正的稳定了下来。上下打量了吴行两眼,忽然放下手中的杯子,以额点地,噗通噗通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哀声恳求道:“老神仙…老神仙……救命啊,救救我全家人的性命吧……”

吴行忙让开了身子不受他的礼,自行默默捡起了地上的杯子,还是忍不住皱眉道:“朋友,你怕是弄错了。若是家里人生了病需要救命治病的话,你应该去医院里找医生才对。若是你的生命和财产受到了威胁,你则应该去派出所找警察才对。我们这些看相算命的江湖术士恐怕压根就管不了你那些个急躁事的……”

中年男人闻言呆了一会儿,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坐在地上以手捶胸,不住哭喊道:“他们帮不了我,帮不了我的……啊……完了,完了……我一家老小的命啊……全完了……这可怎么办啊……”越哭越是厉害,简直连劝都劝不住。一个大男人若是不顾旁人的目光放声大哭,那肯定是遇到了什么解不开的难事了。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若是心里太平,他又何必这么伤心恸哭呢?看得人心里也觉难受……

吴行看了半晌,这人赖在院子里赶也不是,管也不是,忍不住又长长叹出一口气。伸手在那人肩头上拍了拍,说来也怪,就这么一下,那男人的哭声马上就止住了。想来是又对他用了什么镇静的药物,通过刚才那一拍释放出去了。

来回踱步,犹豫了再三。这才咬咬牙将那男人扶了起来,让他坐在青石阶上,沉声道:“说说吧,你为什么觉得你的事情只有我们这些看相算命的江湖术士才能帮你?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想不开呢?”这话语平静温和,却比刚才两番用下的药物更能稳定别人的心神。

中年男人渐渐稳定住情绪,又想了想,这才慢慢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给说了出来……

他家住在城郊的农村,前些日子里全家老小都忙碌着动土盖新房的事。这原本是一桩喜事,可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却让他们一家老小都不得安宁,他的老婆因此险些疯了,家里最小的孩子也差点因此丢了性命……

这一切还要从那件事开始说起:那天,村子里喜气洋洋的。来的客人脸上都带着亲切和蔼的笑容。大伙聚在一起喝过了开工酒,由远近有名的一位姓李的大师傅带着他的徒弟们和众人便热火朝天地开工了。期盼了半辈子,总算是东拼西凑攒足了钱,这才能请来师傅帮忙建造一座新屋用作以后的居所。对于他们家来说这是头等的大事,当然也是天大的喜事。

本来呢,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准备建房的地基上撒了几层木炭等混合而成的细灰然后再反复夯实整平了数遍。连一切微小的细节他们都很用心的不愿忽略,因为这将是他们一家承载梦想,然后在这里开枝散叶好好生活下去的新家啊。

有经验的李师傅早早的就从料场里挑选了一根粗壮结实的木料准备用作新房的主梁。房梁,可以说是一座房子最重要的地方之一。这新房日后居住使用下来是否结实牢固和房梁的好坏是有很大关系的。那根粗壮的木料十分结识,李师傅眼光很好。现在,那木料两头都用红布拴住了,然后停放在宅基地正中央的位置。就等一切准备妥当,到了原本已经挑好的日子时再好好的摆上一顿上梁酒,邀请全村都来共同见证,再共同合力把这根粗壮的主梁安放固定到它应该存在的位置上。

可是今年的雨水实在是太多了些,阴雨绵绵下起来就没个完。那根粗壮的房梁一直放置在空地上已经有些日子了,这期间更是受潮吸收了不少水份。关乎自己的家园和一家老小的期盼,于是男人难免多心想到这么两点:一来,这木材被浸泡之后本就容易受潮膨胀,上梁加瓦之后若是屋内通风不好就会很容易腐烂发霉,而且固定的榫卯也难免会因此产生间隙松懈的可能,怕影响了日后的牢固;二来,这木材受潮之后若是碰上突然放晴或是连日风吹的天气就会很容易收缩开裂,主梁若不结实,日后住着也让人不放心呐。

眼看原本选好上梁的日子已经一天天的近了,这件事情却让他越想越觉得心里头不能踏实。于是决定去找这位李师傅再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把上梁这样的大事往后面再延期拖一拖,等天气好了再重新选个开工大吉的好日子把这事办了。二来,那选好的房梁放得久了怕是已经受潮,能不能商量商量从料场里再重新挑一根好的。

哪知领头的李师傅听了之后就不太乐意,说是算好的日子从来就没有改期这回事。莫说天上下的是雨,就算天上下的是刀子,他也有办法将这房梁如期如质地放上去,而且保管日后住着牢固结实,根本不会有什么问题也根本用不着为这种事情担心。至于那挑好的房梁嘛,更是没有更换的道理,前期很多工作都是按着那大梁的尺寸开展的,这一换大梁牵扯的事情可就多了去了,十分麻烦不说,盖房子也最忌讳改来改去,怕影响建成后的质量。

今年雨水虽然多,但这种事情又不是没遇到过。天晴有天晴的办法,下雨有下雨时候的办法,一切听他安排就是了。

他们本来就是寻常务农的人家,对这建房上梁的事其实根本就一窍不通,之前的一切也都只是凭着想象凭空猜测出来的。现在听李师傅说得这么坚决,想来也是自己疑神疑鬼反而多嘴坏事了。人家李师傅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师傅,这种事情当然经验丰富、手艺老到,与其再继续瞎琢磨,还不如索性将心放在肚子里,从此就踏踏实实的相信人家的专业就行了!

事情如果真是这么定了,或许也就没有后面的那些个烦心事了。

偏偏同行的人中有个远房亲戚一同来凑热闹,来的路上就已经喝大了,这会儿当着众人的面耍起酒疯来,第一个举手表示坚决不能完全依着李师傅这么干!借着酒劲儿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他认为在理但别人听了却极难入耳的话,嬉笑怒骂间把人家李师傅给批得是一文不值。

人要脸树要皮,更何况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算这是酒话,李师傅也经不起这么折损自己这张老脸。这回到好,可算是彻底把人家给得罪了!

李师傅领着几个徒弟愤然离场,临走的时候恶狠狠丢下一句话:这活计不做了!工钱也不要了!你们以后爱找谁找谁!可是单有一样——也拍着胸脯向在座的所有人保证,保你这新房从落成那日起,往后家宅便永无安宁之日!

双方的话都在气头上,但这番话一出口,这边的人也不干了!彼此冲昏了头脑,最终闹得是大打出手!

事情过后,他们家先后也找了几个其他建房的工匠。可能是之前那事情背地里已经传开了,李师傅又素来德高望重,附近这些个木瓦匠十个有九个曾经都是他徒弟。众人一听他来了,都纷纷避让,表示接不下他家这活计。有的甚至远远看见是他,就赶紧把自家大门关上,连句话都不跟你搭茬的。一时间这事情闹得好不愉快,就这么僵持耽搁了好一阵。

本来好好一件喜事,现在闹得是灰头土脸,全家上下都难得见个笑容。

这李师傅不是厉害么?没人敢接他剩下的活计么?难道这天底下就只他这一个帮人建房的木瓦匠了?

心里赌气,于是还多花了些钱财,又从其他乡镇请来了一位姓谢的师傅接下了活计。

那谢师傅也是当地出了名的大师傅,手艺好、经验足……手底下带着的一帮徒弟更是个个都勤快麻利。

事情说来也是凑巧,等谢师傅带着他的徒弟来的时候,那连日的阴雨竟然也一扫而空了,到处呈现出一片碧空如洗的壮丽景色,众人的心情也随之一亮。

于是他们很快就忘掉了先前的种种不愉快,将谢师傅开出来的运用材料购买齐全。等着谢师傅发一声喊,重又喝了开工酒,带着徒弟们有条不紊的开始动工了。

很快,一座和预想中一模一样的新房就建成了。

看着那青灰色的瓦片和雪白的墙皮,全家人都不约而同又高兴地笑了。至此,也将李师傅临走时放下的狠话彻底抛到了一边。

新房建成,香烛祈福鞭炮齐鸣声中,这圆工酒席开三天,各种好酒好菜流水价一样轮番端了上来,宴请村里老少都来好好热闹了一番……

中年男人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眼里充满了幸福。可当他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后,脸色又渐渐变了,又变得惶恐不安起来,嘴唇颤抖道:“可…可是后来……我们家的新房就真的开始出问题了……”

中年男人嗫嚅着嘴唇,眼睛里又重新蒙上了惊恐的神色,颤巍道:“闹…闹鬼……”

搬进新屋过了一个多月,一天半夜里,屋里忽然传来阵阵奇怪的声响……

男人当时睡得正酣,他媳妇听到动静后便轻轻将他摇醒。两口子侧着耳朵仔细听了半晌,那声音古怪得很,一阵一阵,仿佛很有规律,就像是某个人正躲在黑暗里偷吃铁豆(炒蚕豆)一样的咯啦啦…咯啦啦地不断咀嚼。声音很沉闷,但听在耳朵里却让人浑身都不舒服,甚至觉得周身的骨头都跟着那声音阵阵酥麻起来。

男人大着胆子跳下地来,将屋里的电灯扯亮。头顶上摇曳的光线恍惚间照遍了屋里的各个角落,他瞪大了眼睛到处巡视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心想这可能是哪里溜进来一个大老鼠之类的家伙,蹲在暗处啃木头呢吧。动静虽然不大大,但这声音听起来也确实让人有些毛躁。

夫妻两重新爬上床去准备睡觉,刚一关灯,那奇怪的声响又出现了……

就这么开灯关灯,反复了十多遍,这一夜就跟没睡似的熬了过去。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刚一开门,夫妻两就都傻眼了,自己家里养的那条老狗不知怎地竟然横死在了门口。浑身的皮毛毛糙发灰,身体里的血液几乎都被什么东西给吸干了,肚皮敞开着,里面的内脏全都不翼而飞。更恐怖的是,一个狗头齐整整的从脖子上面就没了,旁边只留下了一堆被啃噬吮吸得干干净净的骨头渣子。这绝不像是什么人干的,至少人是干不出来这么恶心的事情。夫妻两这又开始疑心,是不是半夜偷跑进来什么食肉动物所以才害了那条老狗的性命。但回想起来,昨天夜里除了那令人不安的声响之外竟也没听到自家的狗有半点挣扎叫唤啊。心里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转天晚上,那奇怪的声响又出现了,就像一个人蹲在黑暗的角落里在不停的嚼铁豆一样膈应得人难受。男人这次早有准备,将放在床边的柴刀提在手里,轻手轻脚往那声响处摸黑探了过去,等到了近前,突然打开手里的电筒笔直照去!

手电昏黄的光线里,只见一个须发灰白的老太婆正躲在角落里津津有味地嚼着什么东西,她的嘴角边沾满了鲜血,受惊之后猛然回过头来,那双眼睛就像走电一样放出了两道异样而又恐怖的幽幽绿光狠狠瞪向男人!

男人吓得“啊哟”一声,丢下了手里的电筒,连滚带爬就往后退!

与此同时,那须发灰白的老太婆也似受到了惊吓,四脚着地“呼”地一下跃了起来,速度极快地往大门口窜去!

我的个乖乖……这哪里还像是个人?男人心里不甘,自己千辛万苦攒出来的这处新房,哪能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家伙半夜闯将进来?捡起地上的柴刀追了过去!

两口子这下才肯定自己是见着了不干净的东西,吓得呆在原地不敢去追。可今晚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去睡了!双双惊慌讨论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要将这事探查个清楚!

跳下床来互相搀扶着一处一处前去查看。只见那大门依旧从里面紧闭着,再回头去看先前发现那老太婆的地方,只见一只家里养的公鸡早已横死躺在了地上。满地散落的鸡毛枯萎发灰,身体里的内脏也全都被掏空了,鸡头齐整从脖子上整个折断了不知所踪,旁边一堆咀嚼过的骨头渣子被吸吮得干净细碎,细细的码了一堆。

这可把两人吓得啊,带上孩子连夜就从新房里跑了出来……

第二天,消息很快就在全村传开了。有几个好奇心重而且胆子又特别大的年轻人听了这事后纷纷表示要亲自来蹲守看看那老太婆到底长啥样,说不定还真能抓住个什么不得了的动作做成标本也好,还不知道这妖怪的标本能值多少钱呢。

于是几个人天刚擦黑就来到了屋里,等到了半夜,就听见屋顶上的瓦片被翻腾得噼啪乱响,隐隐约约还听见有一个女人在头顶上哼哼唧唧的唱着莫名的歌声。直把众人听得头皮发麻,还没敢等到天亮就纷纷都跑了出来……

这事一时间在当地闹得沸沸扬扬,从此谁也不敢再走近他家那座新屋。

本以为这事过些时候也就散了,何曾想这怪事却是越闹越凶、越传越离谱。甚至有人说自己曾在半夜的时候亲眼看到他家的屋顶上站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飘飘****在那里唱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歌声……

还有人说他家这不是闹鬼,而是有狐狸之类有妖物躲在暗地里作祟……

总之众口不一,说什么的都有。

这是他花费毕生积蓄好不容易才建成的一座新房,到头来却折腾得一家人到处找亲戚朋友借宿,终日惶惶不安,日子得不到安宁。

这时候又有人想起了当时李师傅愤然立场时曾说过的那番话,这些木瓦匠人拜的是鲁班,他们这个行当里本就隐藏了很多神秘又或是见不得人的东西。搞不好这事全是那李师傅在背后弄的古怪!于是马上约了一帮人就上门去找那李师傅理论!

可惜他们到的时候却根本就没见着人家的面!原来李师傅早在一个多月前出了一场事故,就这么意外的死了……

心里想的正主却早已死了,这些事情总不可能是他李师傅死后又搞出来的吧?

这样一来,大家的心里就摸不着头脑,也更慌了!

男人的媳妇本就体弱胆小,自从那天受了惊吓后便病得卧床不起,身体每况愈下是一天不如一天,精神也渐渐变得异常起来。整日里缩在床角里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根本已经见不得任何人了。时时都会像一个受到了莫名惊吓的孩子一样失声大叫,那样子可怜极了,婆家的人见了不禁落泪,都埋怨男人当初何必与李师傅争执,闹下现在这副模样却让人如何收场……

这两人都是他的**,这么下去还怎么得了?

男人心想: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的心结是从那新房开始的,还需再从那里把这事给找回来!请来过很多人,也想了很多办法,但最终都拿那里的鬼魅妖邪无可奈何……

这种事医生管不了,警察也管不了。折腾了一个多月,能想的办法、能请的人已经全都试过了,自己也折腾得筋疲力尽。这不听隔壁村的老王说,城里有个天翔斋,里面的大师傅手段高明十分了得。想来想去,也只好死马当做活马医,搭着班车一路找来了。

当天赶到了昆明,几经辗转打听又找来了这里,却可惜始终是缘悭一面,还是没有求着大师出手帮忙。

吴行一言不发,静静地听他把事情说完,沉默地低头思索了片刻。

其实,这中年男人也真是够愚笨的。要知道,这看相算命虽然也是涉及神鬼玄学的行当,但是这行里根本就管不了他说的那档子事。就算找到了天翔斋的坐堂大师傅又能如何,估计那人也拿这种事情没奈何。

可见他这副可怜的样子,心里又不忍就此将他打发了。于是吴行回到屋里,从瓷瓶里倒出一些调好的朱砂,随手捻来一张黄纸,写了一道符咒递到那男人面前,道:“这东西你贴身收好,有它在,可暂时保你平安无事。”

那男人得了黄符,连连磕头道谢。不过还是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吴行沉吟道:“你留下地址就早点回去吧,今天时候不对,就算亲自随你去了也是没什么用的。明天我会差人来你那里看看的,这事情究竟能不能从此破除,咱们等到时候具体看了,再做定论……”

男人心里这才安稳,千恩万谢地揣好了那黄纸符箓,嘱托了半晌才自走了……

听到这里,一旁的哑毛已不屑道:“老头,我光知道你用毒厉害,没想到你还会画符捉鬼这档子事啊?”着话里暗含讥讽,显然对无相鬼这番敷衍人的做法表示不满。别人那是急事,你到好,随便鬼画桃符两笔就让人家带去消灾解难用,那东西能抵了什么用?这中间要真出岔子,岂不等于间接害了对方吗?

吴行脸色难看地沉声回道:“老夫自然是不会画什么驱鬼抓妖的符箓,对此道是丝毫不懂的!但是,老夫难道就不会下药吗?那黄纸和画符用的朱砂里全都掺了东西,也足够在危急关头保他一回无事的!”原来他早已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下了药,并让那人随身带了回去。遇到的只要不是什么特别凶险难缠的东西,那点药确实是足够那中年男人暂时保命脱困的了。

白星略一沉吟,上前问道:“前辈,您就是为了这事来的么?难道是想让我们跟着您一起去看看?”

看来这无相鬼是真的已有些变了,竟然会莫名关心起一个跟他毫无瓜葛之人的死活。

也或许是因为人老了,心也跟着变软了。

不过嘛,不管怎么说,他能动这番心思也总是出于一息善念而生出的想法。

沈浪笑道:“卦摊的事情一直都是您老在费心操劳着,而我们这些年轻人却躲在后面享清福。您提出来的这点请求若还不能满足,那实在是说不过去的。既然您已经将这事允诺了出去,那便依您的意思办就是了。但有吩咐,我们这些年轻后辈也是应该应承着的。”

哑毛在旁边扯了扯他的衣袖,凑近来低声骂道:“你这小子,不是跟我说以后不打算碰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也不打算接你爷爷那打卦算命的摊子的吗!说好了找个地方,再找胖老板借几台传呼机和大哥大过来试着卖卖。还说什么自己看好通讯行业的未来,说有一天一定会人手一台大哥大都普及到位的么……他妈的,老子差点就信了你说的话!你看看你现在答应的这事,干嘛要去理会那摊子破事?”

沈浪嘻嘻一笑,低声冲他耳语回道:“兄弟……话是这么说,我也没有反悔。但无相鬼前辈既然难得发了回善心,我们难道不应该去支持他一把,帮他一把么?总要给别人一点机会和时间去改变啊……”说罢转头去看白星,见她默许地点了点头,这才心安下来。转而对吴行道:“前辈,咱们什么时候动身?还需要准备些什么应用之物吗?”

吴行表示感谢的冲他微微点头,微笑道:“咱们现在就可以出发,车已经备好了停在巷子外面……”

哑毛马上就跳了起来,叫道:“好啊!你个老头!早就算好了会这样是吧?连车都备好了……”

沈浪笑着从后面重重给了他后脑勺一下,骂道:“哪那么多废话,你去还是不去?”

哑毛揉着吃疼的脑袋,愤愤道:“去!干嘛不去?我不去,这老头转过脸来就把你们都卖了,还换钱买叉烧吃!”说罢从后面跟上了众人。

一行人中无相鬼走在前面,另外三人并肩在后有说有笑的出发了!看他们那样子,与其说是准备好了去迎接一场挑战和冒险,倒不如说是去郊游还更像一些……

或许对于一个身负三魂归一的人来说,这一切早就是注定的天命,注定了他这一生都不会太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