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百目神君
眼前空空****,周身四肢百骸酸疼得令人无处安置。身处一个阴暗潮湿的洞穴之中,空气里不时飘来一阵阵受潮腐败的味道。
白星眉头紧皱坐起身来,率先将自己周身上下摸索检视了一遍,还好没有少了什么零件。回想起那隐在黑暗斗篷里的怪人,不禁紧张地向四周打量。
不远处,一盏油灯安放在坚硬冰冷的石壁一侧,微弱的橘黄色火焰渺小但却稳定的在独自燃烧着,油灯下放了一口巨大的水缸,水缸里满满当当装了粘稠而黑绿的不知名的事物,水缸之中泡着一人,只露出一张脸浮在上面,脸色更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气,让人莫名的联想到医学解剖室里那些在瓶瓶罐罐里完全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生物标本。那脸庞死气沉沉,但却又是熟悉的……
“沈浪……”白星的语声都已在微微颤抖,轻呼着跑了过去。
失控,失控所带来的后果,令人不容轻视……
跑到近前却又不得不停住了脚,因为她发现这洞里还有一人,那个神秘且看不清面目的怪人。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正自呆呆地看着泡在水缸里的沈浪,那神情……就像在欣赏一件魂牵梦绕已久的艺术品……
看了却让人止不住浑身寒颤,所有毛孔都跟着抽缩在一起,但白星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质问道:“你把我朋友怎么了?!”
那人这才像是发现有她这么个人还存在一样,缓缓抬起了头,却没有回答白星的问题,反而用那双明亮而深沉的眼眸仔细地盯着白星,看得她浑身不自在,忽而自顾问道:“阿离现在还好么?”
白星同样也不答这话,扯着嗓门,急得快哭出声来,大声又喝问道:“你到底把我朋友怎么了?!”
那人似乎在喃喃自语,道:“诸葛离离……”
面对这种鸡同鸭讲的对话,终于还是白星先忍不住,顺着他的话头道:“你…你怎么认识我祖母?”
“她现在还好么……”那怪人只顾低沉发问。
白星沉着脸,冷冷回应:“祖母已经过世两年了……你…你究竟是谁?你把我朋友怎么了?!”
那人的眼神仿佛随着白星的回答无形中已将思绪投向了遥远的远方,神色显得更加暗淡,喃喃念道:“阿离……阿离已走了么……”
说话间,白星一步步悄悄靠在了水缸边上,忍不住轻轻出伸手,想要轻抚沈浪的额头。
那怪人忽而厉声道:“别动!!!轻举妄动只会害了他,那时他将必死无疑……”
也不知这话是真是假,但白星停在半空的手还是硬生生又收了回来。
眼前的沈浪无论怎么看都已像是死了,甚至不能确切地感受到他的一丝呼吸和脉搏,整个山洞里都显得死气沉沉……越瞧越是心里难受得紧,眼泪已止不住涔涔落下,白星情绪失控,蹲在地上轻声抽泣起来……
那怪人静静看着白星,过了好一会儿,忽而又开口道:“你喜欢他?”说着顺手往水缸里指了指苍白的沈浪。
现在的白星显得是那么的无助,但终于还是自己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自己心里的那番话语。
那怪人似笑非笑叹息道:“你到比这小子坦**得多……”
她抹了一把腮边的泪痕,强自道:“喜欢便是喜欢,何必躲躲藏藏……见不得人么!”这话一语双关,有一半是冲着那怪人去的。
怪人呵呵怪笑着,自行将掩在身上的宽大斗篷取了下来……
灯光,正映照在他的脸上。那是一张言语无法形容的脸,一张恐怖又令人恶心的脸,一张通常在噩梦里也不会出现的脸。
如果说白发鬼和无相鬼的面容已丑陋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话,眼前这人则压根就没有一点还像是人的地方。
白星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但一双眼睛还是出卖了她,那种从内心散发出来的恐惧和不自觉的畏缩是怎么也掩藏不了的。
这时怪人的眼中却又偏偏充满了怜爱,那样的神情配上那样一副尊容,看了更令人说不出的难受,浑身都开始难受。
他疼惜地久久凝视着泡在水缸里的沈浪,自顾无言,过了半晌这才缓缓又道:“我这样貌不知令多少人退避三舍……偏只有他,从来没有因为这副模样而厌恶过我、嫌弃过我……我能感受到,他心里一直都是敬我、爱我的……”长长叹息了一声,又续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一分一毫……因为他实在是比我的生命更加重要……”
白星随着他的目光也去看泡在水缸中的沈浪,转眼瞟见他头顶上方隐隐悬着一物,正对在印堂正中。那物黑黢黢的毫不起眼,但那件东西她却是亲眼见过,也曾亲手触碰过的——正是得而复失的撼龙尺!
心里念头数转,有个猜测连她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终究还是忍不住惊疑问那人道:“你…你就是百目魔君?!”撼龙尺得而复失与那百目魔君有莫大的关系,这件事只有她和沈浪知道。如今既见撼龙尺,那百目魔君难道还会远么?
怪人也不搪塞,竟然就这么平静地点了点头确认了她的猜想,道:“有些人的确是这么叫我,不过,我原本应该叫做百目神君才对,而不是魔君……”
神与魔,一字之差,其间的差别却是不言而喻的。
眼前之人如果是魔,何不杀了他们二人还更省事些?
眼前之人如果是神,又何必一路躲躲藏藏掩盖自己的行踪?
白星实在也没想到他竟承认得这么坦然,更加惊诧道:“你…你没死……”
百目神君嗤笑一声,道:“很失望么……”他没死,这当然是不争的事实,不然站在白星面前的却又是谁?
“你…你认识沈浪?”
百目神君又点了点头,那眼中的神色变得更加琢磨难定。
白星心里已有了另一个推测,一个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推测,但除此之外已没有更合理的解释能将这些线索串联在一起。她紧紧盯着百目神君的眼睛看了半晌,鼓起勇气,咬牙问道:“你…你难道就是沈浪失踪已久的爷爷?”
百目神君也盯着白星的眼睛在看,而且也看了许久,脸上神色阴晴不定,渐渐地才终于缓和下来。而且似乎对白星的问题很是满意,他在笑,笑得却比不笑时更加难看,道:“你果然跟阿离很像,因为你们本都是一样的冰雪聪明……老朽姓沈,名天行,江湖里很少有人知道老朽的真名和来历……很好,你很好……”这话无异于再次承认了白星的推测。
白星已经开始有些止不住的激动颤抖起来,又道:“可是我…我听沈浪说过,你不是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已经……”后面的话终究还是没有出口,沈浪确实说过自己的爷爷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但那也只是可能而已,因为这件事从未被证实过。
如此看来,沈浪也从未知晓自己的爷爷就是数十年前那个叱咤风云,令人闻风丧胆的百目魔君。
难以想象,那个口口声声自己只是一个普通推销员的沈浪,他的两个爷爷一位是墨者行会的前任钜子,而另一位竟是五色教教主百目魔君!这两人无一不曾在江湖中惊天动地!更无意不是一时无双的非凡人物!
沈浪看上去偏又如此平凡,每天还在为自己的一日三餐而四处奔波,甚至连半点稍微遥远空洞一些的幻想都不敢在心中存留片刻……
一正一邪,近百年来江湖中最负盛名的两位一派宗主,共同抚养了一个孩子渐渐长大。
沈浪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他身上还有多少别人不得知晓的秘密还没被发现……
百目魔君这话一出,白星实在不知道自己以后究竟该如何去面对沈浪。但转念一想,沈浪也终究还是那个沈浪,他是什么样的人,与他的长辈并没有什么太直接的关系。也许这也正是沈浪迷人的地方,他总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张,有自己面对生活的态度和期望。
沈浪本来还只像是一个路人般的存在,貌不惊人言不压众,默默无闻的在一个城市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冥冥之中却似乎自有安排一样,令他鬼使神差的踏上了那趟火车,继而又开始了这一连串危险而奇异的旅程。
爷孙两人相隔十多年,在这种情形下竟又重新相见,总的来说还是欣喜多过忧虑的。
白星突然又想到了另外一点,索性大着胆子又问道:“您和古老爷子也早就认识?!”
沈天行眯起了眼睛,静静地看着白星的脸庞,那是一张美丽而充满智慧的脸庞,特别是那双明亮的眼睛,确实像极了他曾经认识的那人的眼睛。于是也索性答道:“我初次见到沈浪的时候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夜里,他小小的身子,小小的脸庞,刚出生不久就被人遗弃在了大街上……在竹篓里,又冻又饿,哭得声音都已经嘶哑了……然后我把他抱了起来,他看着我这张丑反而满脸开心地笑了出声来,那笑容……干净得令人难以抗拒……而那时候,老古就正站在我的身边。后来,我决定收养这孩子,我要让他健康快乐的长大成人,去过我们这一代人不曾体验过的那些平静而美好的日子……”顿了顿,续道:“古通身为墨者钜子……如果不了解我、不信任我……你觉得他会同意、会放任一个你们眼中的邪魔外道去收养这么一个无辜的孩子么?我和老古实在已经认识了很长很长时间,长得旁人难以想象,那时候还有阿离……在我们都还年轻的时候,一起度过了一段多么洒脱、多么快乐的日子……”
白星奇道:“莫非您原来也是墨者?”要知道,如果没有一个交集的社交圈子,这些立场和身份完全不同的人原本是很难聚在一起的,更不可能有机会成为朋友。
沈天行却摇头笑道:“娃儿,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已用不着再去试探、去猜测……我不是墨者,从来都不是。但是,我和老古却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徒弟,我们根本就是同门师兄弟,所以我们很早就已经互相认识了……”
老人接着缓缓说出了他年轻时的一些经历:
那年,他和古通都还是懵懂无知的年少顽童,先后拜在一位江湖奇人的门下学艺。那位奇人号称十全先生,其人上通天文下晓地理、茶品美食、琴棋书画、文韬武略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精的这么一位旷世奇才。十全先生平生有十个自认为最是得意的绝技,他的名号便也是因此而来的。
通天神猿古通,从十全先生那里学得了卓绝的武艺;而沈天行则自他那里学到了高明的医术。
介时,正值天下大乱、战火四起,二人学艺小成之后便奉了师命下山历练。怀着满腔的热情投入到了这乱世之中,本想各自凭着一身的能耐救济世人,顺便也闯**出一番名堂。可身处那历史洪流之中,身周犹如洪水猛兽环伺,又岂是某几个人轻易就能改变时局改变大多数人命运的。两人折腾了大半年也未见建得什么功绩,正垂头丧气准备回去复命,挨师傅一顿数落的时候,他们却遇到了另一人,一个从此改变了他们命运的人。
当日,他们来到了河南开封,第一次见到了那时的诸葛离离。她穿了一身淡黄布料的衣裳,头上扎着一条乌黑俏皮的麻花辫子,正叉着腰站在阳光下教训着几个当地的横行恶霸。沈天行和古通几乎第一眼就被她那飞扬的神采给吸引住了,三人意气相投,从此之后便一起联袂行走江湖,到处逞强除恶,那真是一段充满冒险和快乐的日子。
到了后来,沈天行和古通渐渐得知对方都喜欢上了诸葛离离,便纷纷来找她追问个明白。但诸葛离离却始终也不表态,三人之间因此产生了隔阂,也逐渐增添了许多彼此之间的误会。时间一久,古通最先按耐不住了,他素来都是那样性急如火。于是当着诸葛离离的面主动找上了沈天行的茬,无论如何也想得到一个结果。二人为了争夺之间再诸葛离离心中的位置,三言两语不和之下竟真的动起手来。
论拳脚,沈天行又哪里会是古通的对手?那时候的他也完全不懂用毒,于是很快便受伤败阵下来。哪想到,本以为自己获胜就能赢得芳心的古通却还是失望了,诸葛离离依然什么都没有说,径自哭着离开了二人,就此再未与他们再相见。
古通事后也十分自责,于是找了个地方住下,日夜照顾被自己所伤的沈天行。师兄弟二人面上似乎跟平日里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他们自己的心里都十分清楚,原本那情同手足的同门情谊已经离他们渐行渐远、渐行渐淡了。
本以为事情会这么过去,可没想过了几日,十全先生竟找上门来。得知情况后,将两人狠狠训斥了一顿,说:国难当前匹夫有责,你两却只管为了一个女子拼得你死我活,完全不顾民族大义,还算是大丈夫的所作所为么?今日能为了一个女子同门相残斗成这副模样,明日还不知要为了什么别的而争抢到你死我活的境地!当下便命二人从此不得同行,以长江为界一分为二,一个向北走,一个向南走,各自靠自己的本事奔自己的前程去吧。
师兄弟二人不敢不从,谨遵师命从此分道扬镳,往后十多年来再没相见。
日后机缘种种,古通在北方加入了墨者行会,终究凭借自己一身本事和见识做到了钜子的位置。而沈天行一路向南,先是从了军,后又误打误撞加入了五色教。他本精通医理,五色教又擅长用毒,医理和毒理,二者本就有很多共通之处。再加上他在这方面的天赋本就极高,当然一拍即合,后来又修习了一身极厉害的毒功,再通过五色教那残酷的“天选”仪式最终从众多候选者中脱颖而出,成为了五色教的教主!
但也因为那“天选”仪式的残酷,而最终弄成了现在这幅尊容。
往后又十多年,古通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沈天行的下落,二人这才又重新建立起了联系。两人本就是同门师兄弟,一个师傅传授的技艺和德行,心性和想法本就大同小异。前有两派近百年的争端一直纠缠不散,现又遇乱世纷争战火愈演愈烈致使生灵涂炭。两人早已今非其比,都贵为一派宗主,互相商讨之下,都觉得应以天下苍生为重,眼下应该尽快停歇这场两派持续了近百年的缠斗。平息纷争之后,再以两派人力竭尽所能地为了这天下、这苍生做些个锄奸扶弱、匡扶正义、力所能及的事情。两人自恃一派宗主身份,定然能够力排众议,化解这场百年以来的流血是非,当即约定了时间地点,这才有了后来墨者钜子不远千里奔赴南疆协商求和的开端。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场持续了近百年的争斗远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简单……
一来,这些年双方刀来剑往,实在已是积怨太深;二者,那墨者行会之中有些人的目的并不那么单纯。他二人这边正在商谈如何和平解决的事宜,那边便马上有人中途挑起了事端。双方主力人马一旦动手,不管谁对谁错,都将一发不可收拾。终至酿成了一场血染山巅沃土的近百年来江湖中最惨烈难言的火拼血战。
沈天行与古通本都贵为一派宗主,地位俱都十分尊崇,平日里一声令下数万教众哪个敢不听服的。但那时的场面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两人都已无法约束住自己手下的人马。
那一仗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原本期望的和谈不仅没有效用,更让无数生灵在那场血战之中平白枉送了性命。初心如斯,现实发生的状况却是活脱脱的一场炼狱般的修罗战场。
他二人心中又悔又恨,自觉已经无颜再面对天下英雄,更没脸去见那些死去的亡魂,羞愧难当之下竟当着众人的面,相继双双跳崖而殉……
可惜,老天爷绝不会让任何一个罪人如此轻易便能解脱。他们身上背负的债都实在太多了,还没有受够这种种的因果折磨。所以老天爷没让他们就此真的死去,两人受伤未死后相继醒来,心里那自杀以谢天下的念头俱都淡了,毕竟已经都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真的从点苍之巅往下跳过一回……
于是二人一路相携,隐姓埋名来到了昆明,然后在那里定居下来。
这一恍,又是十多年过去了,这些年的日子虽然平淡艰苦,但比起以前来却实在是安稳踏实许多了。
直到那一日,沈浪在河中奇遇,让他获得了一种时隐时现的奇异能力,当晚一语道破了沈天行魂魄离体的状态……
离魂,本是命不久矣的一种征兆。一语惊得沈天行连夜不告而别,来到了这孤山峡谷之中。按照五色教的规矩,教主死后尸身需入圣坟!可没想到的是,沈天行依照教中历代传下的指示找到了圣坟所在,那之后便一直静静等死,可等了十多天之后,人却还是丝毫没有即将死亡的征兆。思来想去,可能是因为这峡谷内的格局十分特殊,其中精气通行无碍、生气充沛满溢,间接的让他颐养了神魂,一时半会儿偏又死不了了。但这么一来,他从此也没法再离开此地。
五色教历代相传,一入圣坟,便代表这人已经是死了!便是教主身死他乡,尸身由教众抬进圣坟的,那些忠心耿耿的教众也会在事后自行了断在谷中的其他地方。沈天行既然入了圣坟,便已算是死了,即便现在还活着,但也终是不能再离开此地。这就是为什么老人一走十数年毫无音讯,明明活着却始终没有回去相见的真正原因。
回忆起往事,老人满眼尽是唏嘘和感伤,他的叙述也让很多事情更加明朗起来。
正当此时,山洞之外一声隆隆巨响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他们身处孤山半腰一个天然洞穴之内,白星闻声忙跑到洞口极目去望,只见远处一股黑烟夹杂着火光熊熊腾空而起,风中还隐隐传来双方人马厮杀呐喊之声,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个天地变色血流成河的修罗战场……看得她不禁眉头紧皱……
老人也来到洞口,眼看远处的烽火浓烟,阵阵悲凉又自从心头涌起,喃喃叹道:“该还的债终究还是要还的……不知道这次,又有多少无辜的人要死在这孤山峡谷之中……从你们昏迷到现在,这已是他们的第三次交锋了……”
白星深感心焦,道:“您和老钜子难道也不能阻止他们吗?”此时此刻,二老都在谷中,他们也正好是当年那场血战最直接的见证者、引导者和幸存者。
老人摇了摇头,道:“有些东西远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两派之间的争斗已如一个烧红的油锅,我和老古贸然扑上去,只会像浇进油锅的水一样,不但不能平息场面,反而会让事态更加炸裂、更加蔓延开来……要真正化解这场争斗,我们都还需要一个时机。”
白星问道:“什么时机?”
沈天行道:“老古已经去救人了,只有等救出那些被囚禁之人,双方才有可能会心平气和的愿意再次坐下来谈一谈,这场谈话原已被耽搁了几十年了……另外……只有找到那真正的幕后搅事之人,然后当着他的面真正断了他的念想!这档子事才算是真正过去,这债也才算是真正还清了,否则了的只还是今日之事,他日纷争再起,却又靠谁来管……”
“幕后搅事之人?谁?!”
沈天行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知道是谁……但那人必在这山谷之内……”
“那他又存的什么心呢?这念想该怎么断?”
沈天行突然盯着白星又看了很久,一字一字道:“你知道百年之前那场纷争究竟是因何而起的么?”
白星回道:“行会中的文献记载上说是因为撼龙尺而起的。”
沈天行摇头道:“撼龙尺也不过就是一把黑黝黝的铁尺罢了,就算再是神兵,这事真的值得这么几十年、一百年的不断争斗下去么?”
白星也曾这么想过,那撼龙尺再是神兵利器,也不值得牺牲了几代人去争夺。双方的误会再深,难道就真的没个头绪坐下来好好谈谈吗?偏是要反复搭进去那许多无辜的性命……
老人的话里似有深意,双方的争斗可能远没有文字记载和江湖传说中那么简单,但又是怎么样的原因呢?
沈天行的一双眼睛在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续道:“娃儿,你相信这世上有长生不老点石成金的仙人吗?”
白星马上将头摇得拨浪鼓一样,这种无稽之谈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生老病死,这世间万物终归都有一死,或短暂如飞蚊蝼蚁,抑或长寿如那海中巨龟陆上巨象,但无论是谁,到头来终于还是必有一死。难道……那幕后挑事搅局之人的真正目的竟然那么无稽?!竟会为了长生不老这样一个荒诞的目标就弄出这么多事来?!
沈天行忽而凑近身子,颤巍巍伸出了一根手指,低声道:“娃儿,你要记住我今天说的话:五色教自我往下还有一魔四鬼,这五人当中,有一人,已经不再是人了……”
不再是人!这是什么意思?!但看老人神色极为认真笃定,白星忍不住在心里又生出了重重疑问。
就算如此,难道那撼龙尺和长生不老又有什么连系不成?!
五色教一魔四鬼,俱是五色教中威望极高、能力绝顶之人。现如今已有三鬼来到谷中与那墨者行会双方率众展开了激战,另外还剩一魔一鬼不知所踪。也幸亏如此,江湖传说那一魔的手段堪比百目神君也不逊色多少,但其手段却比任何人都要更加凶残暴虐,而且更有传说那一魔根本就是全无人性的!
沈天行告诉白星:一魔四鬼之中有一个已经不再是人……
一个人如果已经不是人,还能是什么?不是人的那个又会是谁呢?
这问题的答案和题目一样令人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