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家族之命
大燕，洛水城。
清晨的露水凝结，轻浮在庭院的芭蕉叶上，垂然落下。
长孙空称病不朝，他又想起昨日那个满头白发的神棍少年说的那番话。
此人昨日似乎是意有所指，他近些日因为女儿之事惆怅不已，不免多想几分，彻夜难眠，刚天亮便在庭院来回踱步，思考。
恍然间竟来到了长孙婉儿闺房附近，自昨日他知晓那番事情之后，先是震撼，而又不惑，继而生出惊恐之意，怀疑是否有人算计他长孙家，父亲长孙无忌震怒之下关押婉儿，派人追杀那贫寒书生，至今未来回复讯息，他不由内心惶惶。
长孙婉儿房外有两名侍卫把守，房门紧锁。屋内只留两名侍女照顾，每日送吃食用具才能出入其中。
此时想必婉儿已醒，他作为父亲，总归还是不忍女儿如此惨遭囚禁。
他走至门口，侍卫却挡住他的前路，为难道：“老爷，没有祖宗的命令，我等不敢轻易放人进去探望。”
长孙空怒从心生，给了说话的人一个大嘴巴子。
“放肆！我身为婉儿生父，竟不能去探望自己的女儿？天下间还有比这更为荒唐的事情吗？”
侍卫被打了一巴掌，不敢反驳，想起那位老祖宗的手段，咬牙继续道：“小人万死，实在是不敢......”
“滚！”
长孙空踹了两名侍卫一人一脚，‘铿锵’一声拔出佩剑，怒吼道：“你敢拦我！？”
两名侍卫跪地求饶：“小人这就打开房门。”
说着从身上摸出锁匙打开了房间。
长孙空刚踏进房间，便看到婉儿流着泪跪倒在他脚下。
“父亲，让我去见见裴郎，父亲！”
长孙空不忍，把婉儿扶起身子，好言相劝：“婉儿，你不是不识大体之人，半年前你已被你爷爷举荐宫中，此时若悔，长孙家何以面目在大燕自处？何况男女情爱之事只是一时，荣华富贵乃是一事，你怎么就不懂呢？”
长孙婉儿哽咽着，话语断断续续：“婉儿可以为了......为了长孙家的脸面妥协，但是裴郎是无辜的，为何要对裴郎赶尽杀绝，父亲，你救救裴郎吧！”
话到伤心处，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流下。
长孙空窝在心底的火气猛然爆发：“就为了一个区区的穷书生！你就这般作践自己？就为了那般贫贱的东西你竟然要舍弃皇后之位！”
“父亲，我与裴郎心心相印，两情相悦，早已约定一生厮守，白头偕老，为何你们要拆散我们！就因为我是长孙家的女儿？就因为我是长孙家唯一嫡系女子，所以你们就把我当做工具一般送出去？裴郎若是有事，我便以死随之，共赴黄泉！让你们得到一个没有生气的皇后！”
长孙婉儿身子颤抖，难掩愤恨之色。
“婉儿，婉儿！你母亲去世得早，为父也是为了你好啊，你现在年幼，单纯无知，不知世俗险恶，现在纵然你百般怨恨为父，当你真正身为一国之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时。你就懂得世间所有情爱皆是浮云，只有自身荣华富贵才是永久！待你诞下皇子，身为后宫之尊，母仪天下，朝堂又有长孙家助你，你想要什么没有啊！”
“是的，我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真正爱我的人！裴郎为我愿付出性命，此生定不负我，父亲，你就劝劝爷爷发发善心，放我出去同裴郎团聚吧，父亲......”
长孙空看到女儿这副生不如死之状，心头悲戚，长叹一声：“唉......婉儿你若不是长孙家的女儿，那该多好，可是你既然身为长孙家的人，婚姻之事，由不得你......午后皇宫那边就该接你入宫了，明日便是你成婚之日，你自己......多做思量吧！”
他的头发在转身离去的一瞬间，竟然白了些许。
半年之前便是由张太后下令召集群臣商议陛下亲政之事，亲政之前必将先成家，长孙无忌联合许多朝臣推荐长孙婉儿为后，此事，本以为会是长孙家彻底掌控大燕朝堂之机，没想到竟会埋下如此祸患。
长孙空心忧女儿，更心忧长孙家的未来。一门双丞相？听起来可真好听。
他出门时碰到婉儿相伴数年的侍女给婉儿送吃食。他对侍女一番叮嘱：“一定要劝小姐回心转意。”
侍女低身行礼，恭敬回道：“定不负相爷所托。”
她进入房间，小心翼翼的将菜肴摆放在桌面，俯身在自家小姐耳边说了几句话。
“当真！裴郎没死，还要带我走！”长孙婉儿惊喜不已，她紧紧抓着侍女的双手，眼里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
“可是......”她忽而又犹豫起来，若是自己贸然离去，长孙家该怎么对皇室交代？大婚之日，一国皇后竟然逃婚？跟着一个清贫书生？
她自小生长于世家，虽从小被家人保护的很好，也没有经历世俗残酷，却懂得一个道理，那就是身在这个家族，个人意志要服从家族意志。
她之前同父亲哭泣诉说，祈求。大多是想寻求最后一丝希望，如果家族不允许，她也不敢轻易迈出那一步。
她摇摇头，面上泪痕仍在，眼圈泛红：“绿儿，我若是轻易离去，与裴郎私奔，至长孙家何地？我虽有此意，却......”
绿儿摇了摇自家小姐的肩膀：“小姐，裴琦公子之前被家主派去的追兵围杀，若不是碰到他人相救，只怕性命忧矣，他若是知道小姐竟然不顾及你二人的情谊，只怕，也不会苟活于世了。”
长孙婉儿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裴郎......裴郎！
小侍女劝慰道：“即便是小姐真的顾忌家族，那也该去见裴琦公子一面，断了他的心思，然后小姐再回长孙家，此为两全之策。”
长孙婉儿重重点头：“理应如此，只是我该如何出去，不仅是我的房门被人守着，就连府邸附近大概也被安排了许多爷爷的暗卫。”
侍女微微一笑：“小姐不必慌乱，我这里有一道绝妙之计，定能助小姐平安见到裴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