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拜见高人

“但是……”陈郎中突然提高了声调,气愤道,“早在你们搬来钜鹿的时候我就说过,寻常药石是治不了你的伤的,而你爹非要一意孤行,冥顽不灵,只找我们这些寻常郎中。以致弄到今天的田地,你说他是不是脑袋出现了问题?当时如果找个高明点的脉师给你诊治,也许现在早就活蹦乱跳了,至于拖到现在,一只脚踩进了……”陈郎中激愤之下口无遮拦,幸好把“棺材”两个字活生生吞了下去,偷眼看向史辛时,见他并不以为意,显得心不在焉。

“钜鹿,脉师……”史辛头大,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疑问,“陈叔叔,我病了几年有点迷糊,现在是什么年份,皇帝又是哪位?”

“可怜的孩子”,陈郎中不疑有他,还以为史辛如他所说病迷糊了,眼中的怜悯不禁又多了几分,“现在是庚午年,年号初平六年,当今皇上自然是献帝了。其实很好记,皇上年纪和你一样,都是生于辛酉,年号为灵帝光和四年。”

史辛作为历史系的高材生,对于古代干支算法的年份顺手拈来,一下就推算出现在是公元190年。

“那岂不是东汉末年?我穿越到了三国时代的钜鹿?黄巾起义不知进行得怎么样了?咦……也不对啊。”思潮起伏的史辛不禁皱起了眉头,“历史上的公元190年,应该是初平元年,为什么变成了初平六年,而且为什么献帝是184年登位,而不是190年?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史辛不敢在历史上问得太细,只好把疑问藏在心里,又转移了另外一个话题:“陈叔叔,脉师又是什么?”

陈郎中顿时来了兴趣:“脉师就是练脉师,你也是第一次听说吧?你爹以前禁止我说,今天激动之下说漏了嘴。嘿嘿,不管了!顾名思义,练脉师就是通过修炼来打通全身经脉,获取非比寻常能力的一群人。你爹也是一个练脉师,但等级较低,才二等二重。噢,对了,人体有奇经八条,也就是奇经八脉,打通几条经脉就是几等脉师了。”

史辛又一次头大:难道这个三国不打仗,玩修炼和修仙?靠谱吗?不过刚才史威那便宜老爹露的一手确实厉害,很有用的样子。

“刚才听陈叔叔讲,我需要找个精通医术的脉师,还请陈叔叔指我一条明路。”多则半年,少则一个月,或者随时都会嗝屁,史辛牢牢记得这句话。小命要紧,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你跟我来吧!”陈郎中拉起史辛,走了出去。

“我带你去的这个地方,主人就是个高等级脉师。只是……只是他性格有些非同寻常,你不要妄言,一切看我眼色行事。如果他这次不肯帮你,没关系,多求见几次就好了。”陈郎中神情凝重,再三叮嘱,握着史辛的手还渗出了汗,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

“没见面就已经开始打退堂鼓,这是什么道理。多求见几次……开什么玩笑,半路死了怎么办?”史辛暗暗打定主意,不能全听陈郎中的话,到时见机行事。

陈郎中牵着史辛,在街上左拐右拐,最后转到一条繁华的街道。史辛边走边观察周围的建筑,人们的衣着打扮,说话的发音,以及他们所用的工具和文字,他百分百确定这是东汉末年。

“那里就是了,记得我的话……”

“陈叔叔,我记得了,这已是你第五次叮嘱我了。”

“有那么多次吗?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你等下必须……”

史辛瞪着眼睛,好不容易听他絮叨完,望着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大街,他好奇问:“这位前辈真人不露相,竟然隐居在繁华闹市中,谁会想得到呢?真是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啊!”史辛看到了一丝曙光,仿佛这位前辈不费吹灰之力,弹指间就能把他内伤治好了。

“好一句’大隐隐于市’,这位前辈就是这样的人。”陈郎中抚须,颇为赞同史辛的说法。

“给我死出去……”忽听一句暴喝,然后砰的一声巨响,一条人影从偌大的药店飞了出来,差点砸在陈郎中的身上。

“奶奶的,没钱敢来我们’名贵药店’买药?”一人凶神恶煞地站在店门口,用手指着上方的金漆招牌,扯高了嗓子喊,“你听好了:名贵药店,顾名思义,只出售又有名,又贵的药材。你说你想买五十年人参,不是侮辱我们的店名吗?我们做生意是有宗旨的,不够百年的人参绝对不卖,凑够了钱再来拜访吧。”

周围的路人被药店里的人震慑住,俱都低眉顺目,经过被摔之人身边时,只敢用眼睛余光瞄一下,随即便快速赶路。

被摔出来的人哼都不敢哼一下,更别说撂下狠话找回场子了,快速爬起来,灰溜溜地跑了。

名贵药店这人身穿侍应服装,此刻尚自意犹未尽,叉着腰,站在门口中央骂骂咧咧,大有不可一世的气势。

陈郎中脸色一下变得不好看了,拉着史辛的手更是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弯下腰急急地低声道:“哎呀,这……我们明天再来,或者迟点再来。”说完就要拉走史辛。

史辛哪会同意,反手拉住陈郎中,向前走出几步,朗声道:“洛阳陈万金求见李掌柜,望小哥通融禀告。”他重伤之下,中气不足,强行大声说话直引起头脑一阵眩晕,脸色顿时煞白。他暗自心惊,“大声说句话都要晕,真的离死不远了,必须要见着这个李掌柜。”好不容易把眩晕压制下去,他连忙收敛心神,昂首举目,刚好和侍应的目光碰在了一起。

一个“除死无大碍”的人,眼神是何等坚定,哪怕是横行霸道惯的侍应,也被史辛眼睛逼视出来的气势所摄,连忙把眼神移到一旁。他把目光投向强作镇定的陈郎中,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看到的却是陈郎中空洞的眼神和僵直的身体。

“这两个人什么来路,古古怪怪的,穿衣打扮又如此穷酸,莫不是白撞的?”他正想严词回绝,转念一想,突然醒起刚才史辛说的“洛阳陈万金”,“如果真是洛阳来的贵客,我可得罪不起。取名万金,自然是有万贯家财了。这跟我们名贵药店的立意如出一辙,或许这就是富豪的办事方式。嗯……对了,可先请他们进内,再伺机套出真话。”

侍应想通此节,立即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进内品茶,稍作等候,我这就禀告给掌柜。”

史辛拉着心不甘情不愿的陈郎中,大模大样地跟在侍应身后,进入了名贵药店。

“敢问陈老爷,住在洛阳城东还是城西,小人有个远方亲戚,住在城西,那可是一等一的富人区啊。每座建筑都大气磅礴,门口配备凶神恶煞的守卫,听说都是脉师呢。我每次经过,大气都不敢喘。”

陈郎中哪曾去过洛阳,心底一阵紧张,紧闭着嘴巴,哪敢接话?

“城西?哼!那算什么富人区,我们住在城东,就在董府后面的第四座。”史辛接过话茬,一脸不屑。根据他多年的考古经验,东汉末年的洛阳城东,也是皇宫东边,住的都是达官贵人,侍应说的城西,估计是故意套话的。

“董府?”侍应大吃一惊,“莫非是董太师府上,那真是失敬失敬了。”他心想,越是厉害的人物,越靠近皇宫,排第一位的就是董太师,如果这位陈老爷排在董府的第四座,那是相当了不起的人物了,恐怕我们家老爷也比不过呢。

吹牛的最高境界,不是牛吹得越大越好,而是越真越好。一句谎话中夹带三句真话,才让人真假难辨。史辛没说陈府排在二三位,而是排在第四位,正是出于这个考虑。

侍应终于收起了轻视之心,恭敬地把二人引入药店的内堂,一边吩咐下人茶水点心侍候,一边飞奔入内,禀告李掌柜。不一会儿,侍应再次出现,垂手恭谨地站在旁边,“老爷有请二位入内。”率先领路。

李府内亭阁林立,鸟语花香,大气中处处透露着精致,显然是经过一番精心雕琢。史辛口中发出真诚的赞叹,偶尔说出一两句精辟的点评,却是恰到好处。这样一来侍应对他们就更加高视一等了。

史辛来之前就听陈郎中说过,这位李掌柜颇为神秘,搬来钜鹿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情,一来便以极高的价格买下了这处房产。同时,坊间只流传着他是一个高等级脉师顶级富豪的传说,其真正身份并无人知晓。至于陈郎中与他,并没有任何交情,更没见过面。但他既然能开药店,医术也不会查差到哪里去。同时他又是高等级脉师,如果他愿意为史辛治疗内伤,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三人在一处高雅清幽的房子前停下,侍应轻轻敲了敲门,轻声道:“老爷,陈老爷带到。”

“好,两位请进吧!”一把清朗的声音答道。

史辛暗中推了陈郎中一把。陈郎中苦着脸,心想这次被这小子害惨了,等下如果穿帮,免不了受,些皮肉之苦。然而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他能控制的范围,任他心底百般不愿,也已骑虎难下。他心下哀号一声,硬着头皮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