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远风难度
曹河就算是把脑子挤爆了,也是死也想不到,原本自己这边大好局势,现如今被这两个后援一折腾,结果算是已经板上钉钉了……
不过这汉子,显然也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主,毕竟在军伍里混了那么些年,尸山血海什么没见过?自然不至于拱手献降。
曹河捂着那还在淌血的手臂,脸色颇有些狰狞,此时血肉被贯穿地剧痛直上大脑,体内也是气血翻涌,甚至那把引以为傲地军刀,握起来都显得有些许哆嗦,男人一把扯开拽着自己的邹非绍,对那迎面走来地上官仪冷笑着问道:“南唐地碟子?本事倒是不小啊,老子原本以为,来两个就已经够让我吃惊地了,没想到只有一个,而你们这两个后援,算老子认栽,霞州这些年的边军,原来已经糜烂到这种地步了,不过……”
上官仪带着面纱,露出那双顶好看的眼眸,笑眯成了月牙,但却一个字都没有吐露,显然不想有太多的废话,毕竟战场上的拖沓寡断,只会葬送自己而已……
曹河看着眼前这个摆出这副模样的娘们,不由得怒极而笑,对着身后仅剩的五六个镖师沉声道:“但凡还一点我大夏男儿血性的,就给我提起你们的刀刃,如果怕死,那就直接缴械投降,给他们跪拜磕头吧,兴许还能保住条小命也说不定,但如果不想做懦夫,那就割下他们的头颅,告诉他们,活下去的会是我们……”
上官仪显然不想再让他废话,这种身处绝境的号召,有时候还真就能激起求生的斗志,这个女子脚尖一点,身形轻快地跃动着,一剑飞速向曹河的胸口刺去,曹河咬着牙提刀而上,用宽厚的刀面拍向那袭来的剑尖,可那剑尖抵住刀面之时,剑身居然弯曲成了一个半圆,女子手腕一抖,一股巧劲从剑柄向前鱼贯而出,那柄材质极好的大夏军刀的刀面上,居然被硬生生地崩出一个小凹口。
曹河更是虎口发麻,连连后退,在邹老头的搀扶下,才勉强稳住身形,而那原本就被林砚所伤的臂膀,也在体内气血的翻涌下,淌出更多的鲜血,这个男人在这种险境之下,眼神依旧透着狠辣,更多的是一种不甘。
上官仪并没有就此罢手,剑势乘胜追击,带起一阵破风声,直直抹向曹河的脖颈,就在快要得手之际,两道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哐当!”
两柄刀刃一左右,上下包夹着上官仪的剑身,令其在曹河脖颈五寸之外,再前进不得一分一毫……
上官仪看着眼前挡下自己的这两个镖师,立刻抽剑而出,剑尖挑向其中一位的刀锋,一股巧劲弹动着,致其连连后退,另一个镖师自然没有站着看戏,一刀甩臂挥砍,誓要将面前这个女子的头颅砍落在地,可上官仪借着与刀锋碰撞的后劲往后挪步,刀锋恰好在面前掠过,那被风带起的面纱,在一瞬间便被一刀两断。
上官仪眸子露出一丝惊觉,很显然,面前这些个对手,早已经豁出性命了,这种杂乱无章的刀法路数,全然不顾自身后路,这才是难缠的,毕竟怕死的人会惜命,可当一个人不怕死起来,才是最可怕的,很显然,曹河刚刚的那番言语,多少是说动人了……
就在上官仪惊觉之际,又一位镖师持刀而来,三人刚准备形成包夹之势时,帮林砚解决完压力的姜少卿,自然没有闲着,一个盘身近前,挡住了围上的镖师,很显然,刚刚曹河的那一番话,已经起了作用,谁都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就如同督头曹河说的那般,只有拼死一战,才会有一线生机,真打算投降保命什么的,除非是脑子坏掉的,手中刀一放下,接下来就是头颅落地的下场……
围上来的镖师,看见姜少卿手中那把鲜血淋漓的长剑,都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可惧怕归惧怕,依然是拔刀扑杀向前,六对二,怎么着也不会落太大的下风。
对于姜少卿来说还好,刀光剑影来来往往,哪怕是三个人毫不间断的刀锋,都没办法立刻让这个他落入下风,甚至眼神都露出了久违的炽热,这是一种单纯对厮杀的渴望。
如果说,南唐倾玄城的城主,领兵驰骋于沙场之上,便是一匹孤傲的狼王的话,那他这个从小就被丢在沙场死人堆里摸爬滚打的狼崽子,这一路走来,都淡出鸟来了,早已成了一匹饥肠辘辘的饿狼了……
姜少卿手中的长剑,如同画师手中的飞毫,总能翻转抖搂出绝美的弧线,那三柄刀刃,好似在被逗弄一般,多少有些“刀”不由己的意味,徒劳无功。
可上官仪的处境,就有点不尽相同了,三个镖师的砍击不断,虽说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宗师,这三人也并不是什么江湖好手,可能进镖局混口饭吃的,又有哪一个是身手平平的货色?多少都带点真本事。
难缠是难缠了点,但也不至于说一定会败下阵来,虽说不像林砚那般,凭借着与岑曦的气机相通,牵引体内的圣人气机,实现短暂的气机攀升,获得短时间内以一敌半百的实力,但靠着换气吐纳,以及自身对巧剑的熟捻,也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林砚坐在地上,靠着功法心决平息着体内的躁动,望着那两个与镖师缠斗在一起的身影,又转头望向楼上雅间的房门,嘴角好像呢喃了一句什么,目光带着些许坚毅。
这个头一次真正意义上体会到生死厮杀的男子,此时平复心情,收剑回鞘,拾起地上的一把朴刀,起身缓缓向曹河走去,那把朴刀的刀锋被拖磨在地,随着林砚的步伐发出一阵“嗤啦”声,显得格外的刺耳。
曹河看着那个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男子,好像有点释然,慢悠悠地坐在地上,对着身旁的邹非绍缓缓说道:“邹老头,咱们这次算在栽在这里了,不能算我们输了,只能怪龙殳那个王八犊子太慢了,这垫背的,多少拉得有点慢了……待在沙场上那么些年,总以为哪一天一不小心就嗝屁了,被召回之后,又觉得能娶妻生子,可是哪能想到,最后却跟你这个老王八蛋死在一起,可惜了我曹河这大半辈子……”
邹非绍却是摇了摇头,哭着脸说道:“你我怕是连垫背的都没有咯,他们连后援都有,却来得如此的晚,暗处不知道布了多大的局,你曹河就敢确信,去报信的那两个人,不会已经在黄泉路上等我们了?哪怕没有,可如果龙殳权不把此事当回事,以为就是单纯的意外误期,你我就真是死都成黄泉厉鬼了……”
曹河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愤懑,但满肚的不甘无奈,最后也只是化为一口叹息,摇了摇头道:“他娘的,算计这么多,真不知道这群狗东西脑袋是怎么长的,如果再给我曹河上沙场的一天,我绝对多杀几个南唐麻瓜,算了算了,再怎么说,也早已经无力回天了……”
林砚走到这一站一坐的两人面前,身后那把拖地的朴刀刀身一翻,朝前伫立着,刀芒闪过一丝光亮,即将饮血的刀身,显得有些许跃跃欲试。
曹河见此模样,依旧是眼神平静,一手握住了手臂上的伤口,可发黑的鲜血,依旧从掌隙之间渗出,整条左手仿佛都成了“血臂”一般,曹河强忍着剧痛说道:“得了吧小王八蛋,你也早就是强弩之末了,用不着在这里给老子装,强吊着一口气压着气机的缭乱罢了,你们江湖武夫这点把事,老子这些年还是有见识过的。”
林砚抬手指了指,又紧握成了拳头,意思很明显,我林砚是强弩之末没错,气机从刚才开始,便如同脱缰野马也般乱窜没错,可你曹河的情况,又能比我好到哪去,失血过多加上体力不支一起涌来,虽说是军伍磨砺出来的身子骨,可也废了一条手臂了,之所以会在这种情况下坐下去,恐怕是因为连站都站不稳了吧?
曹河闭上双目,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刚想开口,那把朴刀的刀锋,已经是毫不犹豫地贯穿了他的身体,曹河瞪大了双眼,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眼底的不甘,也在生机的逐渐流逝之下,渐渐失去了所有的底色……
邹非绍也是没能反应过来,这个一路上陪着自己走过来的后辈,便已经先走了一步。
“哈哈哈……老夫在这个位置上干了这么多年,不止一次地幻想过自己的死法,可活这么大岁数,那一天,却从来都没有到来过,本以为干完这一次械运,就跟上头请辞,告老还乡,结果信心满满的一次,却全然没有了机会,回首想来,在这个位置上,兢兢业业了一辈子了……也没当上什么大官……”
邹老头抚着胡须,老脸之上滑落一滴泪光,一手抄起旁桌上的长刀,往脖颈一抹,满地猩红,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林砚的脸上,古井无波,伤臂的食指,微微有所颤动,这个男子挪了挪一旁的木椅,一屁股坐了上去,闭目养神,直至耳边的刀剑声渐渐平息……
姜少卿和上官仪皆是持剑走来,身上不乏有些许狼狈,但好在也都解决了各自的麻烦,林砚缓缓睁开双眼,对着姜少卿开口道:“事情稳妥了?”
姜少卿点了点头,而林砚又是呼了口气,这才站起身来,朝凌乱不堪的柜台走去,一手拨开柜台底下那酒缸桌椅,露出了一个装死的人,很明显,此人便是客栈掌柜。
林砚拽着他胸口的衣领,将他靠在柜台旁,轻声开口道:“不必装下去了,死没死你自己清楚。”
这个被当面揭穿的酒栈掌柜,眼看装不下去,也是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禁闭双目哭喊道:“这位大人不要杀我啊!这是您的恩怨,跟我没关系啊!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都靠我这一个人糊口呢,小的一开始便晕过去了,啥也没看见啥也没听见,请您高抬贵手吧……小的真的……”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剑锋出鞘的声音,这个酒栈掌柜,在此时此刻,就如同被哽住了喉咙一般,再说不出一句话来,整个人瘫软在地,浑身直冒冷汗。
林砚再次将他拽起,看着这个怕得要死,却依然紧闭着双目的掌柜,一道细微的抽剑声扫过,这个掌柜的脖颈处一凉,在伤口处渗出鲜血,奇怪的是,人却并没有倒地不起。
看着这个酒栈掌柜慌忙地捂着脖子,林砚轻声说道:“放心吧,没有伤到你的咽喉气管,只是擦伤一下表皮,总不能一点伤都不受吧?另外,你店里的煤油在哪?”
那掌柜也是忙着跪地磕头,一边道出客栈煤油的搁放之处,刚刚说完,姜少卿一记手刀往其后颈一砸,便晕死了过去,之后便被拎小鸡一般,丢到了杂乱的柜台里……
林砚起身上了阁楼,对那满脸抱怨的岑曦摸摸头,笑着说道:“放心啦,这不没事的嘛,刚刚谢谢小女侠你咯。”
换来的,却是女孩的一个白眼……
上官仪早已不见了踪影,客栈之外的那批械粮,这一次并没有如愿以偿的到达霞州边军的手中,而是真正的“发光发热”,在那一把大火之下,燃烧殆尽,周围的民户百姓虽有点亮了灯,但听到一阵一阵惨叫之时,又是暗淡了下来,清早时分,不是没看见那如同官爷规模般的镖队,现在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大体是出了啥事,但这都不是自己这小老百姓能管的,能保住自己的小命而不一同陷入泥潭,就已经很不错了。
林砚带着小女孩,连同那姜少卿,一同在山林之间消失了身影……
只剩下那熊熊燃烧的械粮,照着周围所以的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