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冬捕

凌晨四点,天空一片漆黑。

许问棉袜子,棉靴子,裹上厚厚的大衣,带着狗皮帽子,坐上冬捕的马车,向着选定的地方出发。

刘念川和林度,坐在后边的马车上。

江曦颜和吴心并没有过来,用渔把头的话说,这是爷们儿的事儿,娘们可不能跟着。

冷冽的风顺着衣领,钻进身体里,把许问冻得瑟瑟发抖。

一学期的时间,他去过不少地方。可是从没有哪里,像这里的环境这么严苛。

“娃子冻的都不行了,你说说你们,白天去凑个热闹得了,这大半夜的非得跟着我们上冰干哈!”

一旁的渔把头老石,笑着说道。

走过一段路之后,马车上的人,不再说笑,明显严肃了起来。

此刻,在脚底下的,已经是厚厚的冰面。

“咱们夜晚赶车的,最怕的就是那种没封冻的裂缝,真上去了,能保住小命就算不错了!”

渔把头一边拿着手电筒照着冰面,一边和许问解释着。

这是一场依靠经验的赌博,要持续数个小时。

一路急行,太阳已经越过地平线,温暖的阳光透过云层,露出黄色的微光。

天开始亮了。

马车到了选中的地方停了下来,车上的气氛才又一次轻松起来。

渔把头招呼着渔工,把设备渔网拉下马车。

许问则带着林度,开始架设摄像机。刘念川带着一台,四处拍摄着这冰湖风光。

“娃儿,过来!”

老石在不远处,对着许问招了招手。

等到许问推着摄像机跑了过去,指了指脚下的冰层。

“你看,这就是今个咱选中的点!”

许问低下头仔细看了几眼,也没发现特殊的地方,不由得有些疑惑。

“判断下网的点,第一个是运气,再有就是一点经验。”

“这附近的冰层,基本都在一米左右,算是最佳的冰层。太厚了,水下含氧量低,鱼群不易聚集。太薄了,就容易出现危险。”

许问点点头。

对这方面他并不了解,只能听这些老人的经验之谈。

人的分工较细,一张网,有总把头,副把头,跟网,扭矛,走钩,小套,送旗,打更,车老板等约五十多人组成。

老石就是这张网的掌舵人。

在确定了下网点之后,渔工们拿着攒子,每隔八九米,打上一个冰眼。

据老石说,这一网下去,要凿几百个冰窟窿。只有这样,才能吸引到冬天不喜动的鱼群过来。

渔工们两人一组,一个凿洞,一个挖冰。

几百个洞,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堪堪凿完。

接下来就是走杆。

走杆需三人配合作业,一人拨杆,一人校杆,一人拉绳。

其作用就很简单,就是确保整张网铺开,并且将绳子带出,锁入绞盘。

许问三人,将这一幕幕,完整的拍摄下来。

只是毕竟算不上体力运动,此刻三人,都是冻得满面通红,眉头都结起了霜雾。

上午八点多,冰面上的游客也开始多了起来。

查干湖冬捕,算是这里的一大特色。来到这边的游客,肯定要过来看看热闹。

“你们这是?”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搂着个小姑娘,走到许问身旁,有些好奇的问道。

“工作人员!”

许问笑了笑,随口应付了一句。

“这农家乐也赚到钱了啊,一个工作人员能扛着五十多万的摄像机。”

“干爸,你这看错了吧!”

这下子,旁边的林度目光也看了过来。

这年头,还是有钱人会玩啊。

只见中年人在小姑娘的屁股上,狠狠了拍了一下。

“你爸我的眼光,什么时候出过错。ALEXAMiniLF摄影机,国行售价62万。”

“专业人士啊?”

许问笑着说道。

能准确叫出摄影机的名字,还有国行的价位,足以说明这也是个专业的。起码在摄影器械领域,肯定是专业人士。

“那当然,就搞这行当的。你们也不是这的工作人员吧,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过来采个风,拍点东西。”

“娃儿!”

许问还没说几句,那边的老石就又喊了起来。

对着中年人歉意一笑,便带着林度跑了过去。

“那边还有事,得先过去了。”

看着两人匆忙离开的背影,中年人眼神眯了起来,从兜里拿出烟,塞进嘴里。

小姑娘也贴心的帮他点上火,这才有些好奇的问道。

“干爸,这明显就是个学生,干嘛专门跑过来找他们啊?”

“关键人家可不是普通的学生啊!”

“啊?”

“平时少看点购物网站,多看点新闻你就知道了。”

......

“九点要开始文化演出,你们也可以过去看看。”

老石从怀里拿出个茶壶,小抿了一口,砸吧了下嘴巴。

这肯定是酒。

“这些年来的人多了,这祭湖也没以前那么严肃了,就是走个形式,你们看看就行。”

祭湖醒网仪式,是这里世代沿袭下来的民俗文化。

从古代就有皇帝设头鱼宴款待众臣的习俗,奖赏臣子的同时,祈祷江山稳固,风调雨顺。

设在大湖冰面的表演场地为直径99米的圆形,寓意为“圆圆圣水母亲湖”天长地久,表达松原人守护好查干湖这片圣水,守护好查干湖金字招牌的决心与志向,也有着对冬捕节圆满成功的美好祝愿之情。

表演场地周边用湖冰垒砌高1.3米仿古冰墙隔离带,突出北方,地域特点,体现查干湖的冰雪文化,起到安全防护作用。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无数的民俗表演,将在这里上演。

老石也抛弃了许问几人,去换上表演的服装。

今天,作为总把头的他,将是这里真正的主角。

民俗表演结束,身穿蒙古袍,落腮虬髯的渔把头就走了出来。

“仪式开始!”

震天的锣鼓,轰鸣的法号骤然响起。

手持法铃吹奏着海螺、牛角号,围绕摆放着九种供品,点燃九炷檀香的供桌,挂满哈达插满松柏枝的敖包,熊熊燃烧的炭火。

转三圈后,合掌站立在供桌前诵经。

查玛舞随之舞起。

身穿白茬羊皮袄,腰系宽板皮带的渔工,身系彩条头挂串铃的高头大马,拉着装满冬捕鱼具的爬犁,威武地进入祭湖醒网场地。

在摄像机的画面里,是黄帽红袍的喇嘛;是面目狰狞的查玛舞。

“卧槽!”

一旁的林度,下意识的感叹了一声。

文化传承之美,便在于后世子孙,可以在未来,窥以千年历史的脉络,感怀过往人文的智慧。

此时,一种特别的音调和韵律,也传入几人耳中。

“啊!长生天,先祖之灵;啊!庇护众生,求昌盛,求繁荣......”

顺着声音看去,只见老石,左手端起盛满醇香奶酒的大木碗,面对这苍天圣湖,高声颂祭湖词。

待到祭湖词结束,喇嘛从供桌上端下一碗酒,递给老石。

老石手指沾上碗中酒,挥手弹向天空。

“查干湖冬网的大网醒好了,开始祭湖,一祭万世不老的苍天。”

老石的声音浑厚,穿透力极强。

几名蒙古族姑娘走到松枝敖包前,将手中的哈达系绕在松柏枝上,蒙古族青年走到表演区内将糖块、牛奶撒向天空。

“再祭赐于我们生命的大地!”

老石继续洒酒。

在一声声诵经声中,老石来到供桌前,高声呼喊。

“湖神保佑!”

渔工们一同高喊。

“湖神保佑!”

这一幕幕,着实让许问有些震撼到了。

哪怕这些画面,出现在正片里也不过几个镜头。

随着仪式走完,渔工们饮完壮行酒,开始进湖收网。

渔工和渔把头在喇嘛的诵经声中,在五彩汽球的飘舞中,在喧闹的鼓乐声中,在查玛舞的跳动中,飞身跃上马爬犁,车老板儿一声响鞭,马爬犁冲向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