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三十筐桔子,卖个好价钱

一筐桔子批发价十块钱。

何宁想多要五筐。

对方有些为难。

求爷爷告奶奶,好话说尽。

“兄弟,货源紧,又赶上年关,刘主任开的条子要对账,误差太大了没法交代,看在你是这个点第一个拉货的人。”

“也看在你往远路上拉货,不容易,破个例,给你多拉五筐。”

一盒红塔山的效果。

要不然,人家一筐都不多给他。

三十竹筐桔子码在车子上,三百块钱付给人家。

现在,何宁身上没了一分。

刹好绳,盖好毡盖。

跟人家要了一罐头瓶开水,就着捂在怀里的馍馍,喝掉多半瓶。

驴子车转过身,出了农贸市场。

身后的集货点老板夸一句:“这年头,能有这股精神,他不赚钱谁赚?”

何宁心里,有另一层担忧。

虽然是雪路,但也有胆子大的司机往矿区跑一趟。

顺手顺路捣鼓来大批桔子拉去矿区。

他这一车桔子极有可能出手不利。

但他不信,天刚蒙蒙亮,就有桔子拉到矿区?

但也有可能,昨天就有一批桔子拉去了。

即便矿区家属们已经买了桔子,何宁也不愁出不了手。

拉到高崖镇赶集,虽然没拉到矿区挣得多,但也挣钱。

不管怎样,这两天,出门动弹起来,就有钱赚。

走了一个多小时,前面一道陡坡。

百分百安全着想,何宁把十个筐子卸下来。

拉着驴子笼头往上拽。

刚到半坡,驴子前踢打滑,“通”一声跪在地上。

半天没起来。

何宁赶紧把十个竹筐又卸下来。

“得儿,得儿!”

驴子站起来了,还好没摔得太厉害。

何宁在后面推,给一把力,架子车上只有十个竹筐,终于从这道坡爬了上去。

车子停在坡顶。

坡底下十个筐子,上下跑十趟抱在车子上。

半坡十个筐子,上下跑十趟抱在车子上。

累得他腿肚子发软。

好歹身上不冷了。

码好竹筐,刹紧绳子,盖好毡布。

拉着驴子笼头,一步一步往前走。

天微微亮,车子到矿区家属院。

大冷天,多数人没睡醒没起来。

鼻子尖冻得通红,跺着脚,忍着肚子饿,等到第一个妇人开门出来。

“喂,嫂子,过年的桔子给你们拉来喽。”

这位妇人一眼认出,是前两天卖鱼的小伙子。

“哟!是桔子?”

从她的惊喜口吻中,何宁断定,还没有大批桔子拉到这里。

心里踏实了。

何宁先诉苦:“昨晚排一夜队,交了管理费特产税才拉来的三十筐,太不容易了。”

先掏出一个给大嫂吃。

“尝尝,味儿正不正?”

这年头,桔子是正正经经桔子味。

不像三十年后,速生速产反季节。

什么东西都差一截那个窜味儿。

大嫂吃了一个桔子,呲牙叫一声:“冰死了。”

又围过来两个妇人。

何宁笑呵呵招呼,一人手里塞给一个。

“大姐大嫂,我何宁给你和你们家人拜早年啦!”

“我何宁不说空话大话,想你们心里所想,急你们心里所急。”

“看,三十筐桔子,连夜拉来了,没我何宁这般拼命,你们吃不到过年的桔子喽!”

“谁先给个馒头,免得我饿肚子心软跟你们拉扯还价。”

惹得女人们哈哈笑。

还真有好心妇人拿来两个大馒头塞给他。

“小伙子,你是连夜赶架子车走一路?”

何宁老老实实交代:“从杨梢沟十里铺到黄塬县农贸市场,再从农贸市场到咱这里,差不多绕了地球半个圈儿,你说我容易不?”

“大嫂大姐,马上过年,你们也不要计较十块八块,大哥大叔们下井钻煤矿,不稀罕肉食,稀罕的是这一口酸甜。”

“一筐子二十五,真不贵,非要讲价,我拉去我们高崖镇赶集去喽。”

这一阵吆喝,又把几个妇人引出来。

大家围着桔子,何宁也不稀罕一个两个,来人手里送出去一个。

“大家先尝,味道好了,不要讲价,味道不好——嘿嘿,味道不可能不好。”

“小伙子,一筐二十斤?”

“一筐二十五块钱,差一个多一个,很正常,要计较,就没法卖了。”

妇人们小声议论。

比下雪前一筐子贵了十块钱。

腊月二十七了,谁敢保证还有拉桔子的车到这儿来?

“小伙子,抱一筐子下来,不还价,二十五给你。”

何宁心里,那叫一个愉快。

喊价二十五,又不是真要二十五,她们还两块三块,二十二是底线。

第一筐卖出去后,后面就是一抢。

何宁用铺毡把剩下的一筐盖起来。

“这一筐不卖,真不卖,别抢别抢。”

几个妇人不高兴了,嘴里抱怨。

“小伙子,你卖桔子,凭什么那一筐子不卖?”

“嫂子,姐姐,我有妻儿,有姑姑有姐姐,等着吃这一口鲜,理解一下啊。”

从叨叨抱怨的一堆妇人小孩身边离开时,还不到九点。

顺路过一家煤场子,花二十块钱买了五袋子煤炭,够烧到正月出去。

坐在架子车前沿上,兜里一大把零钱掏出来,一张一张捋顺整理整齐。

离家时,身上装的钱整整四百块加一张兜底的十块。

买了五盒红塔山花掉五十块,住店十块,交了五十块莫名其妙的市场管理费。

现在,兜里的钱是七百块整。

还有一筐桔子,还有五袋子煤炭。

差那么一点点翻一番。

问题出在交那笔管理费上。

刘主任开的单子上,写的是提五百斤桔子,不是收五百块钱。

那五十块,落他兜里了。

还不到跟他硬扛的时候。

年货,该买的都买了,家里再缺什么,村里王家小卖部子就有。

钱带回去,最能给姐姐和老婆安心。

……

何燕心里扑突突。

她亲眼看到四百块钱,从李娟手里递给了何宁。

万一他两手空空回来呢?

“娟,他就三天五天热情,过三十儿过正月,赶上大家喝酒玩牌的气氛,他立马原型毕露。”

何燕这话说得李娟心里毛躁躁。

姐姐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或许,何宁真是三五天烧心热情。

幸好她留了一百在身上。

何燕做熟中午饭,刚摆在桌子上,外面毛驴车进了院子。

何燕转身冲出房间。

“宁子,你敢把娟身上的钱祸祸掉,我打折你一条腿!”

“姐,我刚回来,你就拿这话训叨我?是不是亲姐——我儿子呢?”

何宁进院里,想看到文文扑上来的身影,想听到文文喊“粑粑粑粑”的声音。

“文文跑梅姑家吃杀猪肉去了。”

“臭小子,成梅姑家娃娃了?”

架子车上的五袋子煤炭抱下来放进院墙角棚子底下。

何燕眼睛一亮,盯着装桔子的竹筐。

问道:“真转手了一车桔子?”

“把饭给我盛好,等一下给你和娟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