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白雪藏尽心事
【㻬凜】。
这里,只有漫天的飞雪和风暴,不小心来到这里而又没有适应于此地的冰元素地功法地人,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死亡对于每一个人来说好像并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事情,只要你想,那么死亡自然会主动来找你,根本不需要你费心。
而死亡这个字眼,对于此刻坐在桌旁地一位白衣女子来说,可以说是每日都在体会地事情,从【极地】那个寒冷彻骨地地方回来,她其实心底有一丝的庆幸。在那个地方,每日忍受着难以形容的冰寒,面对着白茫茫的冰天雪地,她有的时候干脆就不睁开眼睛去看,因为闭上眼睛和睁开眼睛其实没有多大的差别。
苦中作乐的是,她在那个地方修行,突飞猛进。
【极地】,这是一个仿佛充满了死寂的地方,相传曾经是神陨之地,雪地深处埋藏着不少珍稀之物,只是很难将其拿出来就是了。龙月心其实对于‘神陨之地’这个说法还是有点认可的,因为没有一个活着的人会想不开来到这个地方受苦。除了她,当然了,还有她那个不惧寒冷的师父。
这十年来,她不止一次地想要知道师父的名字,只是每次询问的时候,得到的,永远是沉默。她的师父很少说话,她唯一会说话的时候,也只是在询问她的修行状况如何,是否有疑虑。她倒是提出过很多疑问,但是师父十之八九不会回答,因为那些问题和修行毫无关联,龙月心自己也知道,只是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肯就此放弃。
十年的修行生活,若不是她经常没话找话,估计这十年下来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不是不想说,而是不会说了。每日跟着一个沉默寡言的师父,以她本来的心性,想来是会被逼疯的。虽然这些年修习的是那个传说中的天下最高冰元素功法——【寒凝诀】,世人可求而不可得的功法,但是对于她来说,只不过是一个适合自己那个体质的功法罢了。师父说她是“冰元素之体”,她不是很清楚,年少的时候懵懵懂懂就接受了这门功法,直到今日,她也不敢说自己修行到了一个高度,也就是所谓的巅峰。她只觉得高处还有更高处。十年来的“攀登”不停,终于回头望去,许多事物也成了“小”,随之哑然,不知不觉间,这十年居然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程。
她其实也有遗憾的事情,虽然跟那个人有关,但是他不知道,她不想让他知道。这些年修习【寒凝诀】,心性变化了不少,对于很多事情,她都能够平静地去面对了,开始的时候她还有些欣喜,觉得自己终于长大了,不需要父母再担心自己了,可是很快的,她自己就后知后觉过来了,心中顿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哀愁。
她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她只知道自己很难再笑,也很难再哭了。
后来她问过师父自己这是怎么了,师父破天荒地回答了她这个和修行无关的问题,当时师父依旧是十年前的那副模样,一身白衣,脸上笼罩着面纱,手腕上戴着白色的玉镯,瞧不清楚模样,只能依稀看出轮廓。师父当时对她只说了一句话,言简意赅:修道有成,长大了自然会如此。
她对于师父的答案存有疑虑,但是她想不出来更符合的答案,索性就将这句话暂且记在了心里。希望着以后想起的时候,再仔细地想想,有什么更好的答案呢?只是过了好久,她都没有得出答案,于是她就开始害怕起来了,她怕有一天自己就真的认可了师父的答案。
龙月心看了眼摆在桌案上的信,里面的大致内容她都了然于心,只是她现在有些狠不下心来,和当初一样。她仰起头来,看着【㻬凜】这终年不变的灰白天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烦恼呢?龙月心想不通,也不愿再去想。因为有一件事情她还是很清楚的,那就是当你在思考自己为什么烦恼的时候,实则你不会减少烦恼分毫,反而还会徒增烦恼万千。许多简单的道理,在真正实践的过程中,可是一点也不简单啊。
“最近修行如何?”那个熟悉的声音在龙月心的身后响起,十年过去,她的声音始终没变,依旧是那般美妙空灵。龙月心身后,站着一位穿着白衣的女子,她脸上笼罩着面纱,依稀可以看得到面纱下的绝色脸庞,不知这样一位女子,究竟是为什么会修行【寒凝诀】这门绝情功法?
龙月心回头说道:“依旧。”
白衣女子点点头,然后问道:“那件事情,考虑得如何了?”
龙月心有些沉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白衣女子眼神冰冷,看着龙月心,“尽快作出决定,当断不断,必有无穷的后患。”
留下这句话后,女子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转身。她手腕上的白色玉镯闪烁了一下,风雪中,就消失了这个人影。
龙月心无动于衷,对于师父这等来无影去无踪的手段,她已经见怪不怪了。也是因为有她师父的存在,她才一直知道自己实际上还没有真正地修行到家,前路漫漫,还是得接着走下去。
她摸了摸手腕上的那副玉镯,嘴角浅笑。现在想来,在还未真正踏上修行道路之前的那段时光,才是她自己真正快乐的时光。可是都烟消云散了,虽然这是自己选择的结果。
龙月心眼神暗淡,迷茫地看着窗外的风雪。
依旧是那么白、那么冷啊。
现在想想,当初父亲让自己来到学院修行,未尝不是想让自己有更多的选择。只是自己现在虽然已经有了选择,而且也作出了选择,但是她却并不高兴。为了帝国的绵延长久,她自己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
龙月心看向桌案上的信,信上的内容寥寥,言简意赅,就像是她师父的话一样。她看了那封信很久,耳边只能听见暴风雪的声音。最后,她终于将视线移开了信封,起身走出这座风雪中的小屋外,她目光平静,看着屋外仿佛没有尽头的白色。在这个枯燥的地方待了这么久,她竟也没有觉得乏味。应该是修习【寒凝诀】的关系了,她每日看到的风雪,都各自有各自的姿态,就像是一座座在风雪中建立的飘摇城池,里面的大好风景、人来人往的故事、生老病死的日常,她都看得真切,只是心里却愈发冰冷。
她缓缓地走下台阶,台阶上铺满了雪,只能瞧见大致的轮廓,龙月心走下去,一脚就是一个深坑,大雪没入双腿,冰寒的风雪像是无数的利刃一般,仔细地打磨着这片地界上的人和物。
一切都会变得雪白而冰冷。
龙月心走在茫茫的雪地上,,身后的脚印很快就被风雪给掩盖住了,她漫无目的地走着,没有尽头地走着。突然,她停下了脚步,看向某个经常望着的方向,她张了张嘴,无力地坐在地上,低头看着地上的白雪。
哭不出来。
————
【四月谷】。
爱丽丝坐在一个石头后面,有些闷闷不乐。她看向石头上画的小乌龟,蓦然间笑容灿烂起来。
不远处的那个精灵族长老,同时也是学院的老师看到这一幕,摇了摇头,似乎也是有些忧愁。没办法,国家大事,自己这个精灵族长老即使拿出教授的资历,依旧是没有话语权的。公主所忧愁的事情,她自然也是知晓的。两国之间,若是想要强强联手,一起度过难关,那么就需要彼此牵制的媒介了,对于帝国和精灵族来说,联姻,或许是一个最佳的选择。
只是这个选择,想来是不会经过爱丽丝的同意的。帝国虽然现在看起来是一片繁荣,但是却存在着严重的内忧外患,让那位帝王忧心不已。
北边,有【雪原厄斯】以及魔教的势力,南边,又有那经常扰乱海边的异界生物,而且这十多年来,南海周围是越来越乱了,海盗层出不穷,而且不知为何,出现了许多奇怪的异族高手,强悍无匹,导致南海现在经常会出现灭城称王的现象,而那些可以化形的异界生物,最近也开始多了起来,一个个披鳞戴甲,拿着类似于三叉戟的东西,在南海周围割占城池。
原以为那些异界生物只擅长于海上作战,却没想到他们的陆战能力竟也是极为不俗。帝国内派去的军队对其都是十分头疼,攻打不下,尤其是他们强占了城池之后。那些异界生物就像是长了四肢的海鱼海兽,个头高大,皮肤坚硬,弓箭穿透不了,即使是那些附着了法阵的符剑也只能在他们的身上划出浅浅的白痕,所以派去的军队都被屠杀干净,被那些残有兽性的异界生物给吃掉了。
修为高深的异界生物,化形的程度自然也是不同的,好一点的,和人类看不出多大的区别,只是皮肤上依旧有着鳞甲,只是那些密密麻麻的护身鳞甲只有在阳光的照耀下才能看得清楚,平时是绝对不会看到的。所以他们看上去,和人类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唯一的差别,或许就是彼此间的信仰不同了吧,这些异界生物在多年的压迫中,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满足口舌之欲的地方,他们唯一想做的,就是占领这片沃土,然后在这片沃土上繁衍生息,绵延不绝。
近年来,圣迪艾斯学院下方的法阵出现过几次异常,虚无之海的通道出现裂缝,虚无之海也出现了几股分流,流向了天下各处海域,那些异界生物顺势通过通道,来到了这座天地。还有许多的秘辛,无从为外人道也。
天地与天地之间,当真能够和谐相处?那久远的神级法阵,当真可以永保此方天地万世平安?
想来现在的东海也是和南海一样了吧?异界生物陆续从通道里挤出来,前赴后继地来到这里,学院不可能不管。只是大多数学生还无从知晓虚无之海发生的事情,他们只能看到一个个学院老师走出学院,然后很少有人能够回来。院长外出远游,不知道他对于虚无之海的异常,究竟有什么办法?
许多人都在耐心地等待着。
————
爱丽丝想着那个一口答应了自己无理要求的林葬天。
当初他答应自己之后,她和他也有很多年没有见过了,虽然她也相信他所说的话,但是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会有些担心。
明年的事情,今年就已经摆在明处告诉了自己。不就是联姻吗,难道还真怕自己跑了不成?那信上说得很明白,所以不是怕她要逃跑,而是因为她根本就跑不了。这种憋屈的感受,每次想起来都让她很不好受。
但是当她想到了那个叫做“龙月心”的丫头,便会觉得自己好受些,因为那个丫头,要比自己更惨、更无助些。她想着这些可以宽慰自己的事情,可脸上却丝毫没有笑意。
她看着面前的大石头,轻声说道:“为什么我们这些女子,就这么无法选择呢?”
爱丽丝声音凄婉,听得不远处的那位精灵族长老悲从中来,她抹了把脸,叹气道:“这就是政治啊……”
————
中部大州。
林葬天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这座城池外围,看着高耸的城墙,洛梅说道:“我们是不是要到了?”
林葬天笑着点了点头,看向身边的年轻僧人。他依旧是双手合十的样子,只是闭上了眼睛,藏住了那双金色眸子。
“我们走吧,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不是很好受了。”林葬天笑道。
除了年轻僧人,剩下的几人都有些崩溃。
林葬天看了眼几人的反应,笑了笑。
然后踏步走进这座百年老城。
就这样,一身黑衣,意态闲适的林葬天,身穿绿衣,手拿竹剑的洛梅,带着一身月光的赵静直,故作淡定的莫云符,以及双手合十且闭目的年轻僧人,就这样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