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来了

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五月初四的黄昏时分,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男子,拿着木棍出现在了慈庆宫外,守门的宦官看他衣着不对、行迹也颇为可疑,便上去盘问。

没想到,这个中年男子举起木棍就把守门的宦官打倒在地,然后直往慈庆宫里闯。

守门宦官当即大叫起来,听到门口**的东宫宦官们走出来张望,结果被这个中年男子用棍棒驱散了,眼看到这名凶徒即将冲入慈庆宫的前殿,也是就太子朱常洛平日与东宫僚属和东宫讲师们上课、谋事的地方,此时,伺候朱由校的宦官李进忠正好经过,见状便拼死上前与之搏斗。

虽然凶徒很快打倒了李进忠,但由于用力不当,自己也出现了趔趄,由此被闻讯匆匆赶来的太子身边伺候的韩本用找到机会,指挥着另外十几名东宫内侍将这名凶徒成功抓捕!

这件事,就是明末三大案中第一个发生的梃击案!

“什么?”东宫抓住凶徒之后,立刻向万历皇帝做了报告,万历皇帝闻讯也不由得大吃一惊,是的,现在都能冲进东宫行凶了,接下来是不是可以冲进禁内,袭击宫掖、袭击自己啊,所以万历皇帝立刻命令道。“让王国臣滚过来!”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气喘吁吁的王国臣出现在了万历的面前,对此,万历却评价道:“现在倒是来的挺快的,之前哪去了。”

王国臣装傻充愣道:“奴婢之前在司礼监值守,听说小爷遇刺,心忧皇爷这边,所以立刻赶来了。”

“这么说来,还是你忠心喽?那要不要升你做司礼监掌印啊!”

之前司礼监的掌印是陈矩,但在陈矩病死后,司礼监掌印一职暂时空缺着,司礼监现任的四位秉笔太监都是有可能上位的,可眼下,万历明显说的是反话。

所以王国臣跪倒回复道:“奴婢不敢,这次东宫遇刺,是奴婢的疏忽,还请皇爷责罚!”

“疏忽?”

万历刚下往下说,田宏进来报告道:“皇爷,孟珙和邓先在外面候着!”

“孟珙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消息这么快就传过去了?”万历冷然道。“也罢,让他们进来吧!”

孟珙和邓先走进来跪拜道:“皇爷安然无事,奴婢们这就心安了!”

万历手指弹了弹,孟珙和邓先会意的站起来,站到了一边,就听万历继续冲着跪着的王国臣说道:“疏忽,不疏忽的,先不说,说说你知道什么吧!”

王国臣伏在那里报告道:“今天是西安门外有内市,奴婢以为这个凶徒应该是从西安门进的宫城,然后从西华门进的宫,再转到慈庆宫的。”

万历琢磨了片刻,问道:“什么理由!”

“玄武门是内庭进出要径,相对差的比较严,东华门是朝臣们进出之地,如果有异样,往来的朝臣们不会不注意道的,只有通往西苑的西华门主要是内宦在走,把守的并不严格!”

玄武门其实是内庭马桶粪便的运输路线以及内庭宫女们进出的通道,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突兀的出现,自然会引起怀疑的。

而东华门这边靠近内阁、翰林院等处,人来人往的,心怀叵测的凶徒胆子再大,也不敢光明正大的走这条路。

至于午门一线,只是上朝时才开的,而万历皇帝偏偏已经许多年不上朝不拜太庙了,午门沿线的各个门户自然是一直关闭着,所以凶徒也不可能经由这个方向潜入大内。

因此,王国臣可以肯定,凶徒就是从西安门进的皇城,从西华门进的宫城。

万历点点头:“说的不错,继续往下说。”

王国臣想了想继续道:“皇爷明鉴,从西安门经西华门进入紫禁城,这是一条路上往来的内侍宫女甚多,凶徒能大摇大摆的走进来,没人遮掩是不可能的,所以,奴婢以为,这次行刺背后必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说完了?”

“是,奴婢眼下就这么一点愚见”。

万历拧着眉头,显然他已经听明白了王国臣的潜台词,王国臣的意思,这是要么跟慈庆宫有关,要么跟翊坤宫有关,可一个是太子国本,一个是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万历左右为难。

孟珙也听明白了王国臣的意思,所以急急考虑了几秒后,出列向万历言道:“皇爷,小爷遇刺的事情怕是瞒不住的,为了不使天下震动,还是要尽快有个说法才好。”

邓先一听孟珙的话,就知道对方想拉什么屎,因此急忙附和道:“皇爷,孟珙此言甚是,此事一定要有说法,而且是外朝能接受的说法才好,否则,否则,上下相疑啊。”

邓先其实不是说万历与文臣集团互相猜疑,而是说,万历和太子朱常洛之间互相猜疑。

对此,心知肚明的万历暴躁起来,当即把矛头对准了提督东厂的王国臣:“王国臣!朕对很你失望啊!”

王国臣身子一颤,一个头磕到地上:“奴婢有罪,听任皇爷责罚!”

看着颤颤巍巍的王国臣,万历摆了摆手:“别做出一副哭丧的样子来,朕再给你一个机会,你现在立刻把玩忽职守的西安门、西华门守备全部抓起来,一定要拷问出是谁放纵了凶徒,为什么放纵了凶徒,如果拷问不出,他们去死,你也去死吧!”

王国臣再次俯身磕头道:“奴婢明白了!”

王国臣退了下去,万历冲着孟珙和邓先说道:“你们两个老货也滚回司礼监去,今天,朕谁都不见······”

孟珙和邓先退出启祥宫后便一路走,两人一路窃窃私语道:“听皇爷这话,是怀疑东宫在施展苦肉计啊!”

“我看皇爷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那你说这件事是不是东宫的苦肉计呢?”

“这要看,凶徒能不能扯出翊坤宫的人来,如果最终供出是翊坤宫的人,就基本可以确定是东宫的手笔了。”

“这话有些点满了吧,难道就不能真是翊坤宫干的?”

“贵妃虽然真是很蠢,但这点分寸还是有的,而且凶徒拿的是木棍,翊坤宫真要杀小爷,至少棍子里藏把剑吧。”

“也是,虽然木棍也能打死人,但天底下哪有拿木棍行刺的。”

“我看这未必是东宫的阴谋,更像是阳谋。”

“阳谋?”

“没错,就是用一个漏洞百出的案子,让天下臣工选择。”

“嘶,这样倒也说的通了,但东宫就不怕皇爷掀台子吗?”

“我看皇爷现在精力不济,怕也是不想再跟众意对抗了,最终怕是也得捏着鼻子把不乐意给生吞了下去。”

“但愿如此吧,那你我又该如何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