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这颗星星在私语

如果今天就要辍学了,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把英语老师强吻了?

好吧,听起来美,但这种操作实施起来很有难度,毕竟不知道去英国留过学的童颜**女教师,到底会不会以色列格斗技(哪跟哪啊!)。而且,万一对方追究起来,自己还避免不了成为最恶最强的校园传说,让学弟学妹们口口相传,那太尴尬了。

哪怎么办呢?

要不,玩一次走廊高空丢书?

过于低级,而且环卫阿姨是无辜的,how dare I?

嗯……

到底干点什么好呢?

想想,肯定有那种平时就很想做,但因为在意各种影响,不能够随心所欲做出来的事情。

别怂,你都要退学了,谁都不用见了,而且连熟人的信誉透支掉都没有关系,那还用怕啥?

所以,肯定要做啊。

OK,现在就去表白。

啊不。

去打架。

“星语,你今天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吃饭?那是我妈让我带到学校来,我们一起吃的。还有,你妈妈也说过,在学校里面我们要多交流,所以你老不理我是怎么回事啊?”

晚饭时间结束,一名留着雷子头(比板寸还短平头)的中等个子男生,在学校宿舍跟操场那段路的圆形大花坛处,叫住了一名扎着秀气马尾的小个子女生。

然后,他快步的跟了过去。

不过,女生显然是不想理,把头埋着,继续抱着书走着。但因为男生已经凑到了边上,她只好倍感麻烦的解释道:“好好,我知道了,谢谢林阿姨,你把饭盒给我吧。”

“饭盒?我说的不是这个事情。我是说,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吃饭,我去你们班门口找你,你明明看见我了,但还是跟室友去食堂了,有没有这种事情?”

男生不依不饶的说道,眼睛里面全是不满意。

“都说了,别来班级门口找我,而且我不懂,为什么每次来都有另外一些男的跟着,你是想干嘛啊?”

说到这里,女生彻底的毛了,跺了跺脚,有些严肃的回应:“都高中生了,不是小学生,你就没有你自己的社交吗?晚饭这种东西,不是跟同学一起吃的吗?所以,你特意跑来班上做什么?!”

见女生心情不太好,雷子头男生愣了愣,相当不理解的问道:“可是,我们不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吗?幼儿园小学都是一个班,每年过年还要去对方家里吃饭,送礼。我们这么好的关系,为什么不能一起吃个晚饭?”

“打住!那是因为我们是邻居,我们爸妈都是一个糖厂的员工,是他们关系好,不是我们关系好,你到底要我说几次?!”

刚开始还都只是拒绝跟推辞,见对方把那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提出来了,安星语终于是受够了,气的脸颊发红,极其不留情面道:“还有,那个糖厂员工都是一个小区的,所以对于他们的子女来说,幼儿园小学初中都是配套的。那么,我们在一个班怎么了?是什么小概率的事件吗?还有,明明你那成绩上个实验高中就差不多了,为什么要让阿姨花钱给你进一中,有必要吗?四五万投进去了,你现在学了些什么?学到了把头发剃成流氓地痞的样子,跟流里流气的同学一起趴在别人班窗户上吗?是吗?”

“有没有良心啊你,那我来这个学校,还不是因为你吗?”

雷子头男生被说烦了,道德绑架完后,他又相当不以为然的补充:“我跟我妈说了,我要跟你上一样的高中,她才把我塞进来的。所以,我爸妈都是同意的,你去跟他们说去。”

“我跟他们说什么啊!你脑子是有什么毛病吗?是我让你来的吗?!”

看着这样一个没皮没脸的‘青梅竹马’,安星语只觉得反感,厌恶,以及对于那位对自己很好阿姨的深刻同情。于是,教训道:“花爸妈的钱跟脸面,作弊进这个学校,你有什么好吹嘘的?如果你是能够上华师附中的分数,然后为了我来了这个县一中,那你怎么说我都随你,但你这种样子,到底有什么好骄傲的?”

“……星语。”

男生见安星语气得都咬着嘴唇,身体颤抖了,于是重新回归嬉皮笑脸:“我知道你关心我,我会考上大学的,到时候我们还在一个学校,怎么样?”

“哈?你把这这这这种话理解成关心?!”

被男生愚蠢的说话都开始结巴的安星语,决定把话挑明:“我们只是因为一起长大,所以是熟人,逢年过节的确会串门送礼,但那是因为辛苦养育我们的父母,他们是老朋友。我为了体恤他们,绝对会表现的客客气气。不过,仅此而已了,在学校,你不要跟我说话!”

“星语,你又来了。”

说着说着,男生终于还是动起了手,抓着穿了秋季校服的安星语的胳膊,完全没有任何羞耻心的说道:“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以后大概率也会结……”

‘砰!’

因为立马就要辍学了,所以煞笔是不得不揍的。

一般来说,小县城里的高中生打架,有时候甚至都不需要说得过去的原因。

例如,陈南跟这个男生基本上没有个人恩怨,而且都是一个垃圾平行班的。

他是买进去的借读生,陈南虽然是考进去的,但成绩已经很末流了,加上学习态度很敷衍,如今的排名相当辣鸡,所以他们五五开吧。

不过,性格方面,陈南鄙视死这个批男的了。

他是个混混,但连班上的扛把子都不算,打架没有狠劲,总是跟着一堆人去打一个人,然后随大流的踹人一脚,说他是胖虎都是污辱胖虎,顶多是那种与胖虎这种邪恶势力共舞的狗腿子小夫。

不对,还不像小夫,虽然花钱大手大脚,但他家里其实没什么钱。

真的是搞不懂这人的心态。

但是,最让陈南不解的是——他特别喜欢装逼。

别人有什么,他就要有什么,比如蠢病。

比如雷子头。

还比如,女朋友。

以他那个鬼样子,交个葬爱一族的精神小妹女朋友就得了,可他不死心,非要说谎称自己有女朋友 。而且女朋友是好班的学霸,人长得漂亮,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甚至还造谣了‘娃娃亲’这种不得开玩笑的关系。

有一说一,平时在班里装装逼,吹吹牛也就算了,他还总是带着兄弟去堵人家的教室门,搞得对方姑娘觉得丢脸的都不敢说话,只能躲。

这种批需要得到制裁。

陈南今天就当一把正义的教父,干掉这个杂碎,维护公序良俗!

好吧,口嗨的。

纯粹是想打架了。

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而且,老子今天就退学了。

打特娘的!

一拳,朝着男生的肚子揍了过去。

在对方都没有反应过来,流露出痛苦表情时,陈南又是一腿,踢到了他的背上,把他踹得人仰马翻,直接一个狗吃屎的脸着地,非常惨。

“艹!”

像是一只蠕动的毛毛虫,男生捂着肚子,艰难的爬起身,看见了打自己的是陈南后,又懵又气道:“陈南你踏马有病吧?老子惹你了?你再碰我一下试试?”

“不愧是糖厂子弟,就是有排面。”

陈南知道,这批是有团体的,而且玩得好的人固定十几个,所以才会这么有恃无恐的让自己‘试一试’。

但陈南,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威胁自己。

握紧拳头,他朝着男生的右脸,再次来了一发:“试试就试试,没听过这种奇怪的要求。”

砰,又打中了。

“狗儿子!你,你特么不想混了是吧?SB!”

男生虽然身高差了陈南不少,但也不是好惹的,被这么两拳一脚的揍过后,立马就火爆了。

二话不说,直接扑上去,跟陈南扭打起来。

场面非常的一边倒。

但在安星语的眼中,相当激烈。

“喂!别,别打架啊!你们怎么就,怎么就打架了?”

完全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她,只觉得自己的处境尴尬,一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一边是第一次看见的男生,支持谁呢……

当然是支持那个不认识的男生啊。

但这不是支持谁的问题。

而是,当这拳头挥过来的时候,安星语跟那男生的眼神,交汇了。

她能够感受得到,对方的心情——很想揍人。

虽然不明白到底是不是为自己打架,到底他认不认识自己,但这一刻,或许就叫‘邂逅’。

“好啦!不要打了,再打我告诉你妈了!”

从恍然中回过头,安星语继续声音颤抖的叫停他们。但是,完全没有人理自己,而且一个神似教导主任……不对,就是教导主任的男人,还往这边走了过来。

这下,她更加焦急了,直接上手去拽开明明被揍得很惨,却还要被自己干扰打架的雷子头男生。不过,依旧没用。

而且在推搡中,自己的头绳还被他误伤的拽掉,导致头发瞬间像瀑布一样,披散下来。

“好了!”

用手握着本该扎起来的马尾,安星语都快急哭了:“老师来了,停手!停手……”

“喂!那两个小王八蛋,不许打了!”

惊雷般的呵斥,从身后传来,一直都惧怕学校老师的安星语,身体被吓得僵住,完全无法动弹,只能用余光去瞥那个为自己出头打架的男生,不知道待会儿他会用什么理由。

但让人惊呆的是……

他跑了?

明明教导主任都已经往这边走了 ,他居然跑了!

“???”

呆滞的站在原地,看着被打得鼻子都出了血的儿时玩伴,骂骂咧咧的起身。然后,又看着快步跑来,骂骂咧咧得更凶的教导主任,安星语有些不明白,刚才……

都发生什么了?

……

“舒服了,看那装逼货的傻逼样,整个人都通畅了。”

高中的陈南,还是一个刻薄无礼的人,不觉得这件事情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不认为打架是件需要出发点的事情,甚至连‘价值观’这种东西,都极其模糊。

所以趁着学生家长送饭,便直接从学校大门口跑出去,完全不顾门卫大叔训斥的他,摸了摸口袋,发现身无分文后,又跑到了学校附近网吧的门口,自然的顺了辆没有上锁的自行车,骑走了。

他今天很疯狂。

因为回去后肯定是要跟父母大吵一架的,所以刚才那波怒揍煞.笔,以及黑网吧门口偷车的周某行为,都是暴风雨前的淅沥小雨。

啊………

这件事情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初中。

嗯,初中时,陈南还算个家长们眼中的好学生,毕竟能够在镇上的初中考到一中,的确了不起。

按照叔叔伯伯他们的预想,陈南以后肯定是能上本科大学的,保底一个普通本科,说不定还能二本A,或者一本啥的,反正家长出钱,你学就是了,总不可能高中毕业后就出去打工吧。

而后来呢……

进了一中里垃圾班的陈南,并没有好好学,他的成绩一直在学校垫底,在本科线附近徘徊,400分上下(他那年的文科本科线)。

同时,他又处在一个特殊时期——叛逆期。这种叛逆的成因,应该是长久的‘粗暴教育’,伴随着身体的健壮成长,终于让他产生了反抗情绪。

当然,这还不至于退学。

真正让陈南做出这个打算的原因是,前几周他爹休克了,进了ICU,在医院住了几周,把这些年开早餐店的积蓄全部用光,让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起来。

于是陈南就想,干脆不学了。

反正按照这成绩,到时候也只能上个学费一年两三万的垃圾本科,光学杂费等四年加起来就十几万,开销太大了,而且老爹身体又不行,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要住院。

真的,陈南真不想他们为了一个没有什么可能性的儿子,而拼死拼活一辈子。

我过普通的人生就好了,不对,应该是比普通还不如的,底层生活。

学个锤子哦,还是跟着哪个亲戚去广州打工吧,趁身体好多加班。

我真的,真的不想再看到他们因为钱再吵架了。

“但是就这么逃了,该怎么说呢……”

蹬着不知道哪位仁兄的单车,陈南往家的方向骑去。

他们那个镇子就在城区南三百米处的汉江的对岸,但因为二桥迟迟没有修好,陈南只能沿着河畔,骑七八公里,走一桥过河,然后再骑七八公里,回到镇子上,明明不到一公里的直线距离,却因为县城修条跨江大桥都需要十多年的落后现状,导致他要骑一个小时。

“刚才要是被逮住就完蛋了……”

瞪着自行车时,陈南回想起了在学校揍那个憨憨的时候。

淦,教导主任突然出现的画面真的是惊悚。如果被逮住了,叫了家长,在最近的复杂家庭情况下,妈妈还要来学校跟自己撕,无疑是灾难。

幸好,灾难始终慢我一步。

不过,那个女生当时的反应,是拽着憨憨劝架的。看样子,他们真的是青梅竹马,所以就算再讨厌,也不会站在自己这个外人这边。

那我打架岂不是……

算了,就凭那个逼每天中午吹牛逼扰人午睡这点,还是得揍,揍他一鼻子血完全不过分。

“溜了溜了。”

保持着均匀的速度,沿着芦苇丛生的江畔,陈南在沿江的小路上,继续行进。

骑行中能够看到,岸边上总是有些垂钓的老大爷,他们穿得很整洁,装备很先进,一看就是老知识分子,年轻的时候肯定上过大学。

同时,再联想起自己的父母。

陈南总是会做一些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感慨——要是我以后也能当汉江钓鱼翁该多好。

同时,他也具备这个年纪的愤世嫉俗——我到底为什么会成现在这个吊样?

不,不能怪别人。

父母一直出钱养我,供我读书,是我自己不行。

明明好好学,分数还能再高一点,明明还有一年半,远远没有到成绩定型的时刻。

说到底,我还是个懒狗。

呼呼……

轮胎碾过年龄跟自己差不多的沥青路面,发出有节奏的摩擦声响,迎面而来的风,抚了过来,进入完全敞开的校服里,从领口到后背,风一下子灌了进去,凉凉的,爽爽的。

西边的太阳,已经不再金灿灿,通红色的圆饼,正在慢慢往江里掉。

我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还是太过于渺小了。

未曾高飞的鸟儿,如果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麻雀,那它才不会拼命的振动翅膀。

我认输了。

“呼……”

七八公里的沿江路程,半个小时走完,而后上到跨江大桥上,又花了十分钟骑过这条沟通两地的大桥后,陈南正式进入到镇子的界限内。

这边的路比那边还要破,而且不是沥青的,而是时不时就有裂痕的水泥路。

左边的江,右边的田,右边的田,左边的江。

毫无变化。

再骑二十分钟,这种淡薄乏味的景观才会消失,然后回到那个,囊括了自己从出生到初中毕业这段短暂人生的镇子。

“但愿不会被揍得太惨……”

虽然无法避免的要大吵一架,但陈南始终希望,能够尽可能过程顺利的结束跟他们的谈判,所以在骑行的时候,一直都在心里组织用词。

直到,轻轻‘咔’的一声,瞪着踏板的脚,突然轻松了不止一倍,陈南才停下里。

“艹,链条掉了。”

没办法,下车,然后将自行车倒立着放,链条朝上,在路边捡了一根相对坚硬的树枝后,陈南便开始了简易的修车,把链条重新卡回到牙盘上。

毕竟还有几公里的路,要走回去的话,那绝对要人亲命。

陈南加紧的修车,因为树枝实在不够方便,他便直接用手去上链条,黑色的机油,像是墨水一样,沾染在了各个手指上,热汗,刷刷得往下流淌。

十分钟后,陈南终于将车修好,用手背拭了拭汗后,便起身扶车。

然而,在起身抬头的一瞬间,他突然的愣住了。

太阳,已经有一半掉到了地平线以下。

看着那秋收过后,荒芜着的稻田,陈南发现远远的天际,有一抹鲜血般的红霞。

愣神的盯着,一直盯着,直到整个世界,都变成绮丽的红色。

陈南瞳孔里面的光,也随之的,跟这样昏暗的霞色趋同。

良久,良久,一声悠长的‘呀——’,将陈南叫醒。

看着那只从北方飞来的候鸟,视线跟随着它的踪迹,直到彻底消失不见后,陈南才缓缓的转过身子。

看着江,看着田,看着桥,以自己为世界中心的,环看这个世界,他恍然的,呢喃了一句:

“我辈,只能做蓬蒿人吗?”

哐当。

自行车倒在地上。

陈南扶起了车,坐上去,往来时的方向骑了回去。

……

“艹艹艹!等下只能翻墙了吗?”

大喘着粗气,死命的瞪着自行车,在陈南终于把车骑回网吧门口准备下来时,一个刚从网吧出来,二十岁出头的大哥,一脸惊讶的看向了自己。

陈南也看着他,同款惊讶。

最终,三秒钟后,陈南下了车,语气相当镇定的解释道:“我刚才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把车骑到了早点铺子那里,我趁他不注意骑回来了,然后准备放回原位。话说哥,这是你的车吗?”

社会哥:“………”

缓缓的,将车的支架踩下去,陈南悄悄的挪开脚步,然后往一边后退,希望对方不要在意那么多细节,然后上来把自己一顿乱捶。

然而,没等陈南惴惴不安的溜走,那人突然道:“这样啊。谢谢啊兄弟,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我请你吃宵夜吧。”

“不,不必了!老师教导我们做好事不留名,你就记住,我是个一中学生吧。再,再见!”

将自行车从小偷手中夺回,而后重新归还给社会大哥的陈南,感觉自己脖子上的红领巾,更加鲜艳了。

果然,做好事还是会让人开心……个锤子啊!

溜了溜了。

趁对方没有发现真相,陈南直接跑回了学校。

不过,现在时间是晚上八点,过了晚饭时间,一中大门早已关闭。

去叨扰门房显然不合适,毕竟两个小时前他还当着大叔的面逃出学校。

于是,陈南从学校侧边,接近三米半高的围栏,偷摸的翻进了学校。

虽然轻描淡写的用一句话带过,但陈南实际上是很慌的,万一被当成了小偷抓住,然后被自习课间的学生们围观,那就丑大了。

所以,偷摸的进去,声张的不要。

而进入到学校里后,陈南没打算去教室自习,因为他知道今天值班的不是班主任,管的不严,所以干脆直接回寝室睡觉好了。

真奇妙。

明明之前还发生了打架,逃课,盗窃一系列的恶劣行径,但现在,我又出现在了这个学校。

而且,我极度丰富的内心世界,没有向任何一个人展现。

好安静,迎面的风,好凉爽。

拉起衣服的拉链,将身体裹在蓝白色相间的秋季校服里面,陈南往回寝室的路上走去。

然而在花坛处,他停下了脚步。

“诶?到哪去了?明明是在这里掉的,我还是翘课跑出来找的……快点出现啊!”

陈南看见了刚才的那个女生,不过她现在不是高高竖起的马尾,而是直接披散下去的长发。

原本就娇小,现在更小了。

而且,似乎在找些什么东西。

“那个…算了。”

因为刚才把她青梅竹马打了,陈南有点慌张,所以原本‘你在找什么?’的搭讪开头,也直接收了回去,他决定悄悄溜走。

然而,女孩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迟疑的转过头,看着出现在门前的陈南。

被吓得连续退却了好几步。

陈南:“………”

怕成这样吗?

大概以为我也会抓着她打一顿?

艹,我哪有那么暴躁啊。

不过,我应该是被讨厌了吧。

“……等等。”

正当陈南打算滚回寝室补觉时,披散着头发,像是在找些什么的女孩,停下了自己的事情,叫住了他。

在纯白的路灯下,安星语视线躲闪的看着陈南。

“怎,怎么了?”

陈南好奇的问道。

“我,我……”

女生顿了顿,而后用手勾着耳畔一缕长发,有些胆怯,但也尽她可能,大胆的开口说道:“他怕丢人,所以没报你的名字。而我也没跟教导主任说……所以你不用担心的。”

“………”

看着这只可怜弱小无助的一米五平.胸萌妹子,陈南决定从今天开始,做一个不打架的好人。

毕竟,看这妹子都被吓成啥样了!

如果再凶一点,是不是她还要交保护费给自己啊?

“嗯……”

因为着实跟这个妹子没有恩怨,陈南也不想吓到人家,所以用手抚着脖子,想了想后,露出他能够做出的最温柔微笑,示好道:“谢谢,那我先回寝室了,再见。”

“再,再见。”

紧张的抬起手,然后摆了摆,身体僵硬的安星语,跟陈南打招呼后,便看着对方离开了。

背对着自己走掉的男生,一会儿就不见了。

而她却感觉,眼睛里面还有那个微笑……

“找,找到了。”

而这时,她也恰好发现之前掉在地上的头绳。

于是将它捡起,扎住马尾,轻轻向上一推,露出雪白的后颈,高高的束了起来。

我还会见到他吗?

……

“介绍一下,这是从24班转来的新同学,从今天开始,他就要跟大家一起备战高考了,欢迎。”

高三的夏天,原本都快忘记的人,再次的出现在了眼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命运’这种东西的纠缠,就在咫尺远的地方,他站在那里。

对着自己,浅浅的笑。

不对,不是对自己一个人。

“大家好,我叫陈南,新来这个班级,希望跟大家好好相处……然后呢,我是个学渣,球球各位学霸大佬抽空给我讲讲题,拜托了!”

相当有趣的自我介绍,让大家都注意到了这个男生。

“还蛮帅的嘛,之前咋没见过?”

“24班?那不是个借读班吗?”

“不全是,也有努力的,学校为了提高积极性,把实验班上末尾的十个学生踢了出去,然后把平行班上成绩进步的学生提了过来。他应该是这十个人最后一个,联考考了500分?”

“500分不还是这个班垫底的嘛……不过,有点想给他讲题。”

“比班上其他男生帅多了哈哈。”

用手按着自动铅笔的金属头,目光全部被这个新来的男生吸引的安星语,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为什么,我会去这么的注意一个人。

为什么,明明才只是刚知道他的名字,却又像是认识了好久。

我们说过的话,仅仅只有几句吧?

而遇见的那天晚上,相处过的时间,才不到一分钟吧?

奇怪,奇怪,真的好奇怪。

在铅笔芯被自动铅笔整个吐出来后,安星语才反应过来,陈南已经从讲台上下来,走到了自己的位置,跟旁边那位同桌刚被踢**行班的男生,相当自然的打了个招呼,熟络起来了。

好厉害。

好有趣。

好温柔。

好帅气。

好喜………

想什么呢笨蛋,这这这这这才第二次见面啊!

虽然尽可能的压抑住内心这份悸动,但眼睛似乎拥有自己的意识,因为它们,时时刻刻都会想要瞥向那边。

几天过去了。

几周过去了。

这段时间内,陈南表现的相当低调,一直都在自己的位置上,要么是写题,要么是跟找他搭话的人聊天,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个跟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女生。

还是…我去找他吧。

某一天的傍晚时分。

到了晚饭的时间,因为教室里不让吃东西,班上的同学要么是去校门口跟送饭的爸爸妈妈碰头,坐在花坛边上吃,要么是去食堂迅速解决。

而陈南,今天并没有去食堂,而是在自己的位置上,趴着睡下了。

现在整个教室,就只剩下她跟陈南两人。

花费好一会儿酝酿的安星语,鼓足了勇气,走到了陈南的面前,准备去为之前的事情表达一下感激,毕竟在陈南来这个班后,那个‘青梅竹马’没有再过来搔扰过一次了,估计是怕被打了。

但是,陈南现在似乎睡得很沉,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到来。

于是,就这么站在一旁,安星语俯视着这位男生,发现他的头发跟之前相比,好像要略长了一些,虽然依旧相当清爽,但额头前的刘海里,似乎有几根稍稍的翘了起来。

一向都把头发束成干练马尾的安星语,对这一小撮翘起的头发,相当的芥蒂,想要帮忙压下去,但心里面的奇怪想法还没实施,趴在桌上的陈南便缓缓抬起头,茫然的看向了自己:“……怎么了?”

“我,我!”

被吓了一跳的安星语,身体紧绷,而后抓起桌面上的一只自动铅笔,在陈南的教材某处打了个圈,慌张道:“我想说,这里……你写错了。”

“哦?啊……还真是!”

看了眼安星语打圈的地方,陈南发现的确是忘记了加根号,所以拍了拍额头,有些操蛋的说:“还是你细心……我完全没看出来。”

“嗯,嗯。”

安星语不知道怎么回应,将自动铅笔放下,而后继续俯视着低头、一脸疲惫订正题目的陈南,弱弱的问道:“怎么了?你好像很困的样子……”

“啊,确实,没睡好。”

陈南扶着额头,尴尬的附和。

安星语小声道:“怎么了?”

“要刷题啊,我基础太差了,但这个班进度又太快了,我跟不上。”

用手臂搁在桌面上,陈南对这位做了半个月同班同学的女生,坦率的牢骚道:“好不容易走狗屎运的考到500分,能够挤进这个班,如果下次被踢走了,那就要重新回那个垃圾班了。”

“你,你之前多少分?”

看着这样自然的跟自己聊天的陈南,安星语也似乎没那么害怕了,提起道:“就是…高二秋天那时候。”

“400。”

陈南丢人的埋着头。

“400?一个多学期进步了100分,很好啊。”

“也没有,我是上次运气好,一般就480分。如果我高考能考520,530就好了,那样能上差一点的一本,或者最好的二本。”

说到这里,发现自己讲得的确有点多,而且还太过于自来熟后,陈南赶紧打住:“内个…谢谢你给我讲题。”

“没,没有。”

摇了摇头,看着那小撮微微翘起的头发,安星语慌张的开口道:“你困就睡吧,我妈还在等我,我去吃饭了。”

“嗯,好……”

轻轻的打了个呵欠,睡眠过于短缺,导致实在没有精力聊天,所以陈南就这么趴在桌面上,很快的睡着了。

然而,他睡着了,安星语却没有像她说的那样,离开教室。

一束斜阳,照进了教室,在靠窗位置上趴着睡觉的男生,被这种惬意的微光,照得头发映出浅咖色的色泽。而站在男生面前的娇小女孩,无声的注视他。然后缓缓的,不自觉的,将手指指腹搭在跟手指弧度十分相似的翘起头发上,轻轻的触了触。

这一刻,安星语并没有察觉到,她的脸颊上泛起了不太明显的红晕,笑容也变得不太正常。

正常的笑容,才不会让眼睛里面,仿佛有星星在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