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指鹿为马
季毅低头看着在他前方的少女，一头雾水。
不过她如此的自然，以至于让他觉得，自己不做些什么都是对不起她。
下意识的便要伸手将她扶住，她已猛然跳起，转过身来，向后紧贴墙壁，呼吸急促：“我、我……”
她那窘迫的样子，简直就像恨不得要找个地方钻下去。
季毅赶紧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可是在地上发现了什么线索？”
少女低下头来，满面通红：“嗯……刚才、好像在地上看到了什么，但看来是眼花了。”
这一刻的她，就像是遇到春风后，从花骨朵儿快速绽放、马上就要结出熟果的水蜜桃，只要轻轻摘下就可以咬了。
而且必然是很香很脆很甜美的味道。
宫锦琇本是绝美，偏向瓜子脸的脸型，桃腮杏脸，眉目如画，再加上自幼冰清玉洁，冷若冰霜，立在那里，如同冰川美人，难以接近。
但此刻立在男子身前，耳边发丝凌乱，交叠双襟起伏，丰肌弱骨，明艳动人，不可方物。
就像是整块冰化了开来后，如同水一般柔软，任人捧起，可以揉捏出无数形状。
孤男寡女，暗室独处，旁边围绕着众多妙不可言的画卷，空气充斥着一点即燃的燥热气息。
季毅却没有心思再去计较这些，直接道：“宫姑娘，我需要做些事情，你先帮我守着。”
背着无量天阴石，直接往地上一坐，便即不动。
初始时，季毅每一次神魄离体，回归之后都会引得躯体疲惫。
经过了这三个月以来的训练，在这方面好了许多。
坐下之后，神魄立时离体，先飞入无量天阴石。
无量天阴石中，湘湘依旧缩在冷光之中。
季毅问道：“湘湘，你在这里可有感知到什么？”
女孩在冷光中轻轻的抬起头来，摇了摇头。
季毅道：“我记得你说过，你的家在吐燕镇稍南一些的山上，对吧？”
女孩轻轻的“嗯”了一声。
在这些日子的接触中，她已愿意回答他的一声问题。
但也仅此而已……她依旧没有真正的信任他。
季毅在心中想着：“吐燕镇南边的山上……似乎是最初发生爆炸、妖气冲腾的地方。难道外头的妖魔，跟她有什么关系？”
神魄飞出无量天阴石，离开这间画室。
先是飞出那龙晶珊瑚到处堆积的园林，到了宝光婆娑的大殿。
大多数的宝箱都已被打了开来，在这个昏暗的空间里，耀出一圈圈的光华。
毕竟是灵气大盛的世界，许多价值不菲的珠宝，都带着灵气，形成耀眼的宝光。
若非这里是幽冥密囚，这些宝光已足以让这一整个大殿变得通明。
季毅先往立在那里的“干尸”飞去，那是崔不平的尸体。
以他此时的状态看去，这尸体一片灰暗，毫无光彩。
神魄出窍后的季毅，能够看到人体内的“光”，这些光线，代表着每个人不同的根骨。
光芒越多的人，根骨也强，而当一个人根骨圆满时，各种色彩的光完全融合在一起，会变成毫无裂缝的白色。
被他利用灵娲石改造后的两个师妹，便是如此。
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由此可知，天地间是否真的存在“完美灵根”这种事，犹未可知，即便真的存在，那也是极其稀少的。
而只要是活着的人，体内多多少少都会有点灵光，而即便是灰色的部分，也是缓缓流动着的。
只有死人，才完全灰暗，同时是死水般的状态。
正是通过这种方式，他才能够判断出当时的“华泰福”是个死人。
现在的崔不平就是一个死人！
季毅的神魄往他飞近，贴身观察着他。
很快，季毅在他的身上发现了一道伤口。
这一道伤口在他的腋下，细细的一条，一时间也不知有多深。
但季毅已经知道不妙……所有人都被欺骗了。
没有更多的时间，他神魄一闪，快速往回飞去……
——
宫锦琇守在少年的身边，心神不宁。
她到现在都还没有从刚才的“意外”中回过神来。
她只觉得脸颊发烫，一颗心跳得好快。
自己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明明他只是伸过手来，她怎的就……
总感觉自己莫名的、就已经变成了他的形状。
果然还是那一次突破失败、留下来的后遗症吗？
周围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在他们这等人耳中都犹如擂起了鼓。
她不知道少年在做些什么。
她只看到他端坐在地，犹如闭目养神。
虽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先前少年当众揭穿华泰福是个死人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惊艳。
明明在场有那么多人，却只有他一个人发现，这使得宫锦琇在猜想，说不定他又有什么发现。
思索间，少年便已跳了起来。
“走！”季毅背着无量天阴石，直接往外掠去。
宫锦琇剑光一闪，紧追着他：“发生了什么事？”
季毅目光一闪：“杜阳有问题！”
宫锦琇错愕扭头，一时间不太明白他是如何知晓的。
明明他就一直在她的身边，为何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却突然得出这样的结论？
两人快速穿过园林，回到那众多宝箱的大殿。但是一时间，并无法知晓其他人的所在。
季毅直接喝道：“我发现了离开的密道，大家请过来。”
宫锦琇又一次扭头看他，疑惑他为何欺骗大家，但很快的便若有所悟，同时暗暗惊讶于他的急智。
不多时，便看到钱不破、梅不美、乾离书、雁落书、土猴子、老树、矮大豹、甑高鹿等人，两人一组从各处飞掠而回。
土猴子看着他们，讶道：“这么快？”语气中有些不太相信。
但因为这少年的表现，的确也有些莫测高深，虽然透着惊讶，但听上去也没有太多怀疑。
季毅快速看了一圈，眉头一皱，正要说话。
远处传来一声大吼，这吼声充满了愤怒，充满了震惊。
需知，这地底洞府原本就是封闭的，只有各个门通往各处，也正因此，季毅的喝声才能够快速传开，让众人赶来。
而这一声吼，立时间便又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急促的风声顿起，钱不破等人往吼声传来的方向快速赶去。
“怎么回事？”宫锦琇惊诧问道。
季毅心中快速动念，压低声音道：“杜阳杀了赵天辉。”
宫锦琇惊道：“什么？”
季毅道：“跟过去看看就知道了……杜阳必定会装伤，然后指赵天辉有问题。”
两人往吼声传来的方向紧追而去。
这一边，却是摆放着各种古董，或是瓷器，或是玉器，各种各样，不一而足。
众人穿过这片区域，到了一处大殿，却见杜阳倒在角落里，捂着胸膛，血水从手指间汩汩流出，看上去伤势极重。
矮大豹瞪眼：“发生了什么事？”
杜阳嘶声道：“赵天辉是内鬼，他暗算我，还抓走了小瑜。”
宫锦琇不由得扭头，看了季毅一眼，暗自惊讶于他的判断。
乾离书色变：“绍江刀侠赵天辉是内鬼？这、这……这如何可能？”
雁落书却道：“有什么不可能的？知人知面不知心，既然知道血凰教肯定在我们中安插了内鬼，那是谁都有可能。”
梅不美道：“他现在在哪里？”
此刻的她，脖子上挂着珍珠串，美髻上插着美玉布摇，身上还戴着许多饰品。
这些饰品，皆是这宝库里翻出的，显然是在搜索的过程中爱不释手，便一一戴上了。
杜阳喘着气，往另一边的门指去：“刚才你们那边叫唤，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抓着小瑜往那边逃去了。”
梅不美道：“小瑜就是跟着你们的那个女孩？”
季毅想着，这句问得有些废话了……梅大姐戴上这么多的珠宝首饰后，智力似乎也掉了许多。
杜阳道：“不错。”
众人往他指去的方向看去，然则那一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
季毅飘上去前，道：“赵先生，我略懂医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如何？”
“不、不用了！”杜阳额头溢出汗水，艰难喘息，“赵天辉那厮虽然暗算于我，但我事先多少有些怀疑他，没有让他完全得手。他这番逃走……也、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你们、你们快去追他。”
季毅与宫锦琇一同上前，宫锦琇道：“杜先生，这里七通八达，你身受重伤，我们略是将你独自留在这里，万一那奸贼又从其它地方转了回来，再对你下毒手，你岂非无人保护。
“我们还是先帮你看看伤势。”
两人靠近！杜阳感激地道：“也、也好！”
在两人接近，为他把脉之时，突然出手。
其他人只看到劲气乍起，呯呯嘭嘭的一连串震响。
季毅与宫锦琇向后飘飞，杜阳翻身而起，如同拔起的山岳，往下一落，震得地面都在摇晃。
“你们为何要偷袭我？”杜阳指鹿为马，双目一瞪，似是怒不可遏，“难道你们与赵天辉那厮是一伙的？”
季毅冷笑道：“你莫要再装了，刚才我们已经回头查过崔不平的尸身，他肋下有明显外伤，你是做过总捕头的人，那样的伤怎么可能查不出来？你才是内鬼。”
变化太快，这里本就黑暗，其他人视力被挡，刚才那一下也难以看清。
在杜阳指季、宫两人暗算时，那些人不由得往他们二人看去。
及至季毅反指杜阳是内鬼，他们立时又看向杜阳。
“原来你们又去检查了崔不平的尸身，”杜阳冷笑一声，“如果不是对我有所怀疑，你们应该不至于这样做，你们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宫锦琇扭头看向季毅。
季毅淡淡的道：“也谈不上怀疑你，只是对每个人都有点怀疑。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那个时候，你主导了众人的想法，却提议两人一组，分开来行动。
“崔先生死得如此诡异，要么是这里头有不可知的凶险，要么是凶手就在我们中间。这种情况下，大家更应该彼此合作。分开来行动，只会让凶手更容易各个击破。
“当然，就因为凶手很可能在众人之间，大家各不信任，分开来只跟自己信任的人一起行动，这样的提议也不能说是不合理。你与绍江刀侠更是实力最强的二人，你二人在一起，不需要防备不信任的同伴，反倒更加安全。
“所以单单从这个提议，也无法说明你有问题。只是那个时候，我有注意到赵天辉赵大侠动了一动，看上去是想要检查崔不平的尸体，而你却突然抢先一步上前检查了。”
杜阳哼了一声：“想不到在当时那种处境下，如此细微之处都会被你发现，你这人果然很不简单。”
季毅道：“我只是擅长观察细节罢了！其实这样，依旧不足以代表什么，因为总会有人想到要检查尸体的，不是你也是他人。而你原本就做过总捕头，大家对你检查的结果，自然也比较信任。
“赵天辉大侠原本也想要检查，但既然你先做了，他自然便停了下来。若是你已经检查过了，他再去检查，岂不表示不信任你？而我有注意到，大家分批离开那大殿时，你是走在最后的。
“只要你还在那里，其他人就都不好去检查尸体。你也就瞒下了崔不平崔先生身上有伤口的事。”
杜阳道：“就算这样，依旧无法证明我有问题。”
季毅道：“的确是无法证明，但既然有些许怀疑，那只要事后悄悄转回去，再重新检查一下尸体即可。而事实证明了，幸好我保持了这点怀疑。”
宫锦琇忍不住问道：“但你怎么知道他会装伤？怎么知道他会反指赵大侠是内鬼？”
季毅道：“我一发现崔先生的尸体有问题，便知他是想要以此来分散大家，再各个击破，独占宝库。而要这么做，第一步就是要杀掉赵大侠和那个女孩。
“所以我立刻发出呼叫，就是要阻止他暗算赵大侠，并让所有人聚集过来，再将他拆穿。但紧跟着就听到了他在远处的惨叫，于是我马上知晓，我迟了一步，他已经杀掉了赵大侠和那个女孩。
“他显然也没有想到我会呼唤众人聚集，但他知道，如果他独自出现，我们必然要询问赵大侠和那个女孩去了哪，而他将无法解释。于是他只能再生急智，反指赵大侠是凶手，还劫走了那个女孩。
“我若是他，也只能这样做，毕竟仓促之下也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