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雨夜的偷渡
第二十一章 雨夜的偷渡[512CN=我要啊中文]
小吊床像个睡篮,晃晃悠悠的拉着我在梦中摇摆,我原以为会在南非的好望角登陆,可杜莫的话令我思考了一夜。
";嗨,追马先生,我们的潜艇就快靠近莫桑比克海峡了,难道您还愿意在这蜗角大的舱室睡到天亮吗?";
这个黑人厨子,每次出现都是先闻其声后见其人,他很了解杀手的特『性』,假如在我睡觉时或者不经意间,有人突然出现并靠得我很近,被攻击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他的谨慎也让我觉得他是个睿智老道的家伙。
";噢,现在唯一比你的糕点更能打动我的,大概就是新鲜空气了。";我抹了抹惺忪的睡眼,看着一脸惊喜的杜莫。他那白的刺眼的牙齿,总是和黑亮的脸颊相互烘托。
";我给您拿一面镜子,再拿一把梳子,等一会儿上了艇台呼吸新鲜空气的话,海风就不会吹『乱』头发了,哈哈。";说完,杜莫兴冲冲的跑了出去。
我越来越琢磨不透他,或许他知道生还的可能几乎为零,所以想在我仍活着的时候,尽量补偿一下我。杜莫很快拿来了镜子和梳子,像他痴『迷』做糕点那样,兴致盎然地为我梳理着长发。
一张残破的镜子里,满脸的划伤仍未全部消退,这些伤痕,让我回忆起在苇『荡』中的奔跑,许多干枯的苇叶,在我急速窜过的瞬间,将脸颊划的瑟瑟刺痛。
杜莫认真帮我梳理,那胖乎乎的黑手,撩起我长发的瞬间,显『露』出更多的伤痕。他渐渐收敛了嬉笑,仿佛意识到我曾经受过的磨难。那是一种男人的沉重,杜莫也是男人,他应该也爱过一个女人,所以能感受的到。
";追马先生喜欢什么颜『色』,我找个皮筋儿帮你把长发扎起来,一会儿上去吹海风会轻松许多。";杜莫的细心把我从盆谷凹地的思绪拉了回来,我木然了一会儿,说到。
";噢,那就红『色』吧。";心不在焉的说完,杜莫急忙把肥胖的手伸进裤腰口袋,抓一堆儿五颜六『色』的皮筋儿,很快摘出一根红『色』,他很为自己的准备得意。
扎起长长的马尾之后,杜莫又抱着另一块镜子,站在我身后让我看到。";谢谢你杜莫,我想现在是该走动走动了。";话刚说完,蓝眼睛的大副走了进来。
";潜艇已经出水,大家抓紧时间上去透气吧。";我心的立刻澎湃而起,虽然此刻与伊凉她们分隔半球,哪怕上去朝她们所在的方向望一望,也使我莫大安慰。
这次深海航行,也憋坏很多艇员,他们早早跑上了海面,让清新的海风,涤『荡』一下肺部尘埃。当我走出潜艇,却不是脑海中想的繁星闪烁、朗朗夜空,淅淅沥沥的冷雨,浇打在每位披着油亮雨衣的海员身上。
";给,追马先生,这是您和我的潜水服。潜艇现在位于留尼汪的东南角,不能再继续送我们靠近,假如进入该岛十二海里以内,法国人的巡逻核潜艇就会不客气地击沉我们。
杜莫的话令我大吃一惊,他想和我一起,趁着漆黑的雨夜,偷渡上留尼汪岛。这个黑胖的家伙,对我挑逗『性』的眨了下眼睛,好像在说:";怎么样?没想的吧,科多兽的体能非同一般。";
望着看不到任何陆地的漆黑海面,我不自觉咽了口唾沫,这种超难度的非法入境,另常人无法想象,就连我自己,也是第一次被杜莫带领着尝试。
";全体立正,敬礼致意。";蓝眼睛的大副,站在舱门口处突然喊到。紧接着,那些雨衣油亮的海员,瞬间列成仪仗队,冲着漆黑的夜空鸣枪。这么唐突的举动,令我有些茫然,杜莫冲我嘿嘿一笑,拍拍他那滚圆的肚子,面向蓝眼睛大副行了军礼。
通往非洲海岸的日子里,大副和艇上的船员都对我很好,即使处于利用目的,但也相当注意尊重我的人格和自由权。我也随杜莫一起,面向大副回致了军礼,感谢他几日来的招待。
背上一些必备物品,杜莫与我每人怀抱一只冲浪板,如两条跃起水面的海豚一般,扎入冰凉刺骨的黑『色』海水。杜莫和我的腰上,有一根极富弹『性』的尼龙绳,假如遇到巨浪,被砸压在底下,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这一刻,我渐渐察觉出杜莫的睿智,若要共谋大事,就得需要兄弟般的诚意,关键时刻相濡以沫,挺过重重难关。他之前努力与我培养友好的关系,想必正是这方面的原因。
";追马先生,我们先划游一会儿,让身体慢慢暖和起来。";他像头肥胖的河马,一边抱着冲浪板奋力蹬水,一边积极的和我保持对话。
";杜莫,知道我现在最羡慕你什么吗?"; 他听到我在喊话,便忙将左耳朝我倾向了些。";哈哈,你是羡慕我的厨艺?或者羡慕我黑亮健康的皮肤。";听完杜莫的话,我不由得好笑。
";都不是,是你的脂肪。";我又大喊了一声,然后摆正头部,专心致志的朝前划游。冷雨夜的海水像无数冰碴,人得身体犹如在钢针堆里翻腾,浑身说不出的刺痛感。
";你要是冷得挨不住,可以拿出块儿高卡路里的巧克力,这里面包含着黑人大量的血汗,能提供给你充足的热能。嘿嘿,要是游水累了,就由我来拖着你走。";
杜莫的话很诚恳,但此时雨水浇灌得紧密,宫墙高的浪头不定时掀起砸下,如凌虐一对相依为命的蚂蚱,我又怎能让这胖乎乎的杜莫冒险。
其实,假如我现在变卦,完全可以让杜莫拖着我前进,趁他体力消耗大半的时候,『摸』过去宰了他。因为下海之前,我俩身上都配备了应急的匕首。万一其中一个死掉,可以及时割断绳索;若遭受小体鲨鱼的袭击,还可捅它几刀,用来防卫。
游了大概两个小时,杜莫也有些吃不消,对着黑『色』天空掉下来的细雨抱怨:";他『奶』『奶』的,脂肪都快成冰冻『奶』酪了,现在要是能有一张温暖的大床,找个温软如玉的美人抱上一会儿,就算拿总统的职位与我交换,我都不乐意。";
杜莫说完,并没哈哈大笑,我知道他早没了笑的力气。我们又彼此沉默,一丝不苟的往前划游。其实,蓝眼睛大副已经把小型核潜艇开进了国际法禁止的领海。
因为,太阳刚升起的时候,前方海洋的尽头,渐渐出现了陆地,从那一小撮儿远影,我和杜莫都欣喜若狂地知道,那就是留尼汪岛,这次任务的第一站。
依靠胸脯下面的冲浪板,杜莫和我划游了一天,临近黄昏时分,终于看到了岛岸。留尼汪岛的形状,很难用几何形状描述,假如大海是一张案板,它就是一块任意切割下来的猪肉,方不方、圆不圆。
杜莫黑亮的胖脸,显得有些灰白,通过看他,我也能意识到自己脸『色』很差。毕竟不是在陆地行走,我们需要克服很多困难,巨浪对生命的威胁,远比被鲨鱼锁定危险得多。
";追马先生,咱们在东南角登陆吧,那是一片荒芜的山地,既有纵横的沟壑,又有浓密的棕树林带及草原。找个躲避虫兽的地方,好好休息几个小时,就可以翻过山头,进去黑人种植园。";
杜莫的话,对我们疲倦至极的身心有很大鼓舞,我对他做了一个认同的手势,继续朝岛岸划游,希望早点找到一块温暖的岩石,让我俩美美地睡上几个小时。
双脚踩到绵软沙滩的一瞬间,让我回忆起背着池春,带领芦雅和伊凉第一次踏上荒岛的情形。杜莫灰暗的黑脸,显出几丝兴奋,眼看就要上岸,他把仅存的一点力气用来说话。";哎呀,真想就这么躺在沙滩上睡觉,您呢?";
我也疲惫到只剩呼吸,脸阴沉得很厉害,看都不看杜莫的眼睛,就对他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在没找到安全的地方休息前,真要在沙滩上躺下睡一会儿,估计再睁眼天就亮了。而且,晚上又没有篝火,半夜给什么东西吃掉都不知道。
杜莫和我除了每人一把匕首,没有任何枪械防身,这让我心里有些忐忑。趟着齐胸高的海水,我俩相互搀扶,如同不倒翁般在浅水中摇摆,待到脚踝一抬出海面,双双倾倒在绵软『潮』湿的沙滩上。
身体重力交给大地的瞬间,我和杜莫疲惫的面容上,同时泛起舒畅的微笑,感觉世上没有什么比这么躺着再舒服的了。
尽管路途上遭受很多巨浪,我得长发依旧被红皮筋儿结实地箍扎着,真的得感谢杜莫,要不是他想的周到,我在起伏的海浪上呼吸会格外困难。
我俩大口喘着粗气,足足缓歇了二十分钟,才重新恢复了说话的力气。";杜莫,天就快黑下来了,我们得抓紧时间找安全的落脚点。";
杜莫厚厚的黑嘴唇,外翻得极为厉害,如同横挂在白齿外面的两条烤肠,闪着油油亮光。
";追马先生,这一路上您没给我增加任何负担,真要感谢你。";这个黑胖的家伙说完,竟『露』出满脸享受的表情。我想前两个登陆非洲海岸的杀手,也是这么潜游偷渡上岛,一路上没少拖杜莫的后腿。
";好了,起来吧,咱们得抓紧时间,这片热带林子里,可能有狮子或鬣狗群,我们最好尽快穿过,更不要被树枝划伤,出现皮肤破损。";
我的话一下让杜莫意识到什么,他一骨碌翻坐起来,又抬起厚黑的手掌,使劲拍那油亮的脑门两下。";天啊,我竟然忘记咱们没带枪械,面对那些非洲草原上的兽王,再锋利的匕首也比羚羊的犄角强不到哪去。";
杜莫说话的时候,我早已环顾了四周,这一带的山体,从树林与草地中间拔地而起,并且多是活火山,真如捅入云霄的烟筒,又像火麒麟沉睡时的鼻孔,散发着滚滚热尘,钻进岩浆『色』的火烧云。天,马上就要黑下来,吹来的清冷海风,充斥着鲜腥味道,预示一场雨水即刻到来。
我俩急速脱掉游泳衣,把不再需要的物品埋进沙坑,防止留下偷渡的痕迹。
这会儿光线太暗,看不出林子的疏密,树林与草地交错生长,沿着沙滩漫无边际的扩展,一时很难看出哪里作为入口才是通往山坡的捷径。来过两次的杜莫,也拿不定注意。
";咱们沿着沙滩奔跑,选定切入的通道之前,不要太靠近树林。";我一边说着,一边把倒空海水的军靴又穿回脚上。
沿着狭长的海岸线,我们奔跑了五点五公里,这时儿的风浪增大很多,仿佛大海扑打出来的爪子,要将我俩重新捕捉回幽深的海洋。
又奔跑了三公里,终于看到棕榈树林出现的一小条断带,大概二十五米宽,纵伸进林子两千多米。断带长满厚厚的禾本科草植,非常茂盛,成人一旦在里面跌倒,站着的人个头再高,视线也无法看到。我和杜莫看不到这些长草的颜『色』,只能想象它们或黄或绿两种颜『色』。
与此同时,我们不敢保证,这片狭长的热带草原中间,会有几头狮子正趴伏着夜狩,运气好的话一条没有,运气差就得遇上狮群。
这让我有点悚然和气愤,便转过脸瞧着看不出五官的杜莫,说:";杰森约迪交代的任务,是要我们不远千里的跑来非洲喂狮子吗!从这种地貌上穿过,连一把手枪都没,无异于赤『裸』羔羊。";
杜莫此时也怕得要命,他左手攥紧匕首,不住朝四周谨慎的张望,紧张了好半天,才顾得上回答我的抱怨。
";你说很对,我们不能负载沉重的武器偷渡,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海魔号船长怕你『摸』到枪械之后反杀回母船,因为你是他聘请的最传奇和离奇的一位杀手,所以登陆非洲海岸之前,我也没有了配枪的机会。";
听完杜莫的话,我更加恼火,压低声音愤怒的说:";混蛋,他简直是个混蛋。又要我帮他处理棘手的政治问题,又不肯给我必要的武器。分明是在官『逼』民反,假如我真的反杀回去,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
杜莫看出我情绪有些激动,忙睿智的劝慰到。";是的,我也想回去踢他屁股。";
他顿了顿,见我稍稍平稳了些,又必要的补充说:";我知道你牵挂着母船上的姑娘们,很怕自己有任何闪失,我和你一样,也牵挂着一位心爱的姑娘,假如这次任务还不能成功,她在马达加斯加岛怕要沦为『妓』女了。";
这话让我猛然一惊,难道杜莫和自己一样,同是被胁迫来执行这种极大风险的任务。涉及政治的刺杀,子弹一旦命中政治要员,想脱离现场并安全离境几乎不可能;更危险的一种可能,雇凶者多会在事成之后的第一时间灭口。
";从你身上,我看到一种男人的责任,以前我内心很矛盾和孤立,甚至想自己指不定哪天死在别人枪下,所以趁早活一天享受一天的快乐,不必傻傻痴情一个女子。";
杜莫说完,深深叹了口气,我没有说话,依旧攥紧匕首,瞪大眼睛洞察着黑夜。海上吹来的风,把这片热带草原吹得沙沙作响,给人一种杀机四伏的感觉。
";但自从看到你,我才有了信仰爱的勇气。一个男人让深爱自己的女人沦为『妓』女,无疑是一种耻辱,和贪生怕死的懦夫一样。你是个冷酷残忍的杀手,却又是有情有义的男人,让我看到一个英雄的榜样。";
这个外号科多兽的黑胖家伙,竟然啰哩啰嗦发起感慨,忘记自己所处的险恶环境。";好了杜莫,你再喋喋不休,狮子真要跳出来咬你的屁股。";
经过我的提醒,杜莫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他那黑亮的脸,完全融入黑夜,没人看到他是否脸红。
";杜莫,我感觉这草里有很多小动物,出现鬣狗或狮子的可能『性』,比咱们刚进来时增大很多。如果它们从正面扑咬过来,你要用左臂包住咽喉,右手匕首狠戳野兽的肚子。";
";好的,四周黑乎乎,什么记忆『性』标识也看不到,我这会儿真的『迷』路了。你尽管带领我。";我早看出杜莫『迷』了路,这家伙的坦诚,让我想起在泰国佣兵营吞枪『自杀』的朋友,他和杜莫得『性』格有点相似,但肤『色』不同,是和我一样强悍的黄皮肤。
这个黑人厨子说过,他会尽最大努力让我活着完成任务,这句话很让我动心,所以我得想法让杜莫好好活着,增大自己活命的概率,及早把伊凉她们解救出海魔号,才是我此行的目的。
我和杜莫穿着厚厚的『迷』彩裤,彼此的军靴由牛皮制成,可很好地保护皮肤,不被干燥的草叶割伤。假如这个时候,我俩身体散发丁点血腥味道,引来狮、豹、鬣狗的攻击绝不是偶然。
";呜鞥,呜鞥……";前面草原的尽头,有一座高高的山体,我和杜莫正要到上面找过夜的地方,将就挨到天亮再想办法。可是,就在这时,前面三十米处传来野猪或角马的呻『吟』声。
杜莫快速与我背靠背,举高锋利的匕首做出防卫姿势。";听到了吗?前方有野兽。";他压低了声音,谨慎的提醒到。
";嘘,我急忙暗示杜莫别出声,否则会干扰我耳朵继续捕捉声响。
";应该是一头斑马或者牛羚,被狮子或豹子之类的猛兽啃咬住了。";我的判断吓了杜莫一跳,他忙说:";我们赶紧往回走,在沙滩上挨到天亮吧。";
";不行,风雨再一个时辰就会来临,被淋到天亮的话,第二天会病倒,无法爬起来走路。前面的猛兽既然捕杀到了猎物,这会儿正忙着大吃大喝,咱们试着进入棕树林,争取绕过去。你看山坡就在不远处。";
我的话刚说完,热带气候的雨点又霹雳啪啦砸落下来,随着轰隆隆几声紧凑的滚雷,一道老树根须似的叉状闪电撕裂黑夜,在火山口的上空抽打而下。
杜莫弯下胖呼呼的腰,和我一起猫着往树林里跑,雨水来的及时,正好掩盖我们身体上的气味儿,有助躲避大型猛兽的攻击。
";一会绕过猛兽撕咬猎物的中心,你要和我一起用最快的速度跑上山腰,在那里我们可以找条石缝,用大石堵死洞口后,安心的睡到天亮。";
棕榈树林里每棵植物高矮不一,高处的叶子遮天蔽日,低处的叶子就像虚掩在陷阱坑上的伪装,一旦不注意踩上去,很容易被下面的尖锐硬刺扎透鞋底。
人在棕树林走起来很别扭,我以前的朴刀,可能丢在沧鬼的大船上了,然而此时,我和杜莫不得不依靠短促的匕首,像切菜一样去割断每一根缠绕住我们的草藤。
身后遥远的海面上,吹来的风力渐猛, 那些近乎十米高的椰子树,像探出水面的雷龙脖子,随着风雨的节奏急速摇摆,倘若偶尔落下一颗八九斤重的椰果,凑巧砸中头顶,很可能要人『性』命。
海上吹来的雨水,和草原的温差很大,那些从高大棕榈树叶上密集滑落下来的水点,像冰块似的直往我和杜莫脖子里掉。我和杜莫在树林里猥琐绕行,远处的火山口,总在闪电照耀的瞬间闪现。
借助一道极为华丽的闪电,我看到四头母狮正撕啃一头斑马身上的肉。它们棕黄『色』『毛』发,眼睛发出琉璃似的蓝光,三瓣嘴唇上沾满黏糊糊的血浆,还不时伸出舌头,悠然自得地『舔』舐胡须上的肉屑。
七八只斑点醒目的鬣狗,『尿』急似的夹着尾巴打转转,围在一旁不敢靠近。面对四头强壮的母狮,这群鬣狗只得等着残羹冷炙。
若只一头母狮在啃咬肥肉,估计这群鬣狗就会上去肆意哄抢。看来,等四头母狮吃饱,斑马至多剩一副骨架。
七八只鬣狗,个头儿看上去不比母狮小太多,它们真若齐心协力,四头狮子未必招架得住。但物种之间相克相生,草原之王的称谓,自然有着平衡万兽的定数。
闪电照亮弱肉强食的一幕,同时也将刚巧绕出树林的我和杜莫照亮。咀嚼着鲜肉的四头母狮,对我和杜莫的出现不以为意;可那七八只斑点鬣狗,龇着满嘴牙齿,拱着脖颈上的黑『色』鬃『毛』,口涎滴滴答答狂流。
很明显,这几只鬣狗知道再等狮子吃下去没戏,当发现我和杜莫的出现,群狗眼神儿豁然一亮,相互低吼了起来。
我能觉察得出,那是在串通围杀我俩,面对突如其来的腾腾杀气,我大喊一声:";快跑。";抓起杜莫的胳膊朝山头没命的奔逃。
干燥的荒草已被雨水淋湿,我俩厚重的军靴趟跑在上面,发出踢踏踢踏的崩断声。";杜莫,跳着跑,像跨栏一样,不然速度上不去,鬣狗会咬断你的脚筋。";
杜莫听完我的话,立刻调整奔跑姿势,那执拗的感觉,犹如乡下胖老太初学芭蕾。虽然看不到杜莫黑胖的脸,可想而知翻在上面的眼白,会是怎样一副惊惧。
";我讨厌脂肪,我恨脂肪……";杜莫一边被我拽着猛跳猛跑,一边为自己的速度滞后而抱怨。
其实,这不能怪杜莫,我的奔跑速度,是在枪林弹雨中逃命所锻炼出来,别说杜莫和我保持速度一致很难,就算一头猎豹,若真惹怒我,我照样追上去一朴刀砍断它后腿。
";轰轰……";一道极亮的闪电划开夜空,接着便是繁密的滚雷。与此同时,我拉着杜莫也渐渐跑出棕树林的环抱,稍纵即逝的电光,把『潮』湿黑暗的大地刹那照亮,一片漫无边际的草原,忽地呈现在我和杜莫的眼前。
";噢!天啊,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大一片热带草原。我们才刚踏上非洲,上帝连喘气的机会都忘记给。";
雨点开始稀里哗啦的坠落,海风透过棕树林的通风口,也就是那块二十五米宽的草地,呼呼卷进广袤的热带草原。
杜莫和我身上的衣服,再度湿透,每当劲风吹来,便如鼓风机前端的口袋,一会贴黏在后背,一会膨胀凸起。
沾满雨水的蒿草,被吹得起伏摇摆,七八条鬣狗完全放弃了四头母狮嘴下的斑马残渣,它们左右拉开阵势,在草丛里嗖嗖窜起落下,始终锁定我和杜莫。
";嗷呕,嗷呕……";黑夜里的风雨,犹如魔鬼的爪子,在看不到出路的草原上搅动着漩涡,身后鬣狗的追击,咄咄『逼』人。
杜莫刚才的惊讶,也令我心惊,看来我们抱着冲浪板在海上划游时,被巨浪撞推偏离了航向,所以这会儿误入非洲大兽集中的圈子。
";杜莫,那座火山口一定很高,在地平线上看着不远,但跑起来没那么容易接近。后面那七八条鬣狗,估计甩不掉,它们故意在消耗你我的体能,像捕杀野猪那样,最终让我们累趴下,成为垂手可得的鲜肉。";
我拉着杜莫的胳膊,一边跳跃式急速飞奔,一边告诉他身后的情况。
";嗯,我也憋了一肚子火,前面有课歪脖子树,咱们靠过去,就在那里宰这几条不知死活的畜生。";
";好。";说完,我又加大步伐,朝杜莫说得那棵单独生长在草原上的大棕榈树奔去,又一道闪电撕裂夜空,雨水收起了先前的含蓄,发出热油煎炸的刺啦声,沉重砸向这繁育着众多生命的土壤。
";追马先生,我们站这样一棵高大的棕榈树下,会不会给雷电击伤?";杜莫的提示我早已预料,他无法知道,我曾在荒岛山涧的顶峰经历过雷区。所以,每当暴风雨来临,我肉身还暴『露』在户外,就会比任何人都敏感导电的物体。
";鬣狗的颚骨,力量十分强大,它们一旦咬住你,会向野猪那样死死不放。假如你不想给它们从后背扯去一大块儿皮肉,就尽量依托大树,封堵鬣狗从身后跳跃起来的空间。";我一边说着,一边把杜莫推靠到那棵大树干下,仿佛要绑了他似的。
";还有,尽量别给它们咬出伤口,不然这辽阔的草原就成了餐桌,你我只能是摆在中间的热牛排。";
眼前大口喘气的杜莫,被我大声提醒着,密集的雨水打在我俩头顶,顺着鼻梁骨不断流进半张开的嘴巴。
焦急等待的下一道闪电,迟迟不肯出现,我和杜莫看不到彼此,犹如在黑暗中『摸』瞎。身后窜跑着的鬣狗,把『潮』湿的蒿草磨得簌簌作响,它们像高速公路上急刹的汽车,纷纷驻足在大棕树附近,压低前身绕着我们转圈圈。
";杜莫,保持通话,我们通过识别相互间的声响,来确认彼此的大概位置,攻击时匕首内扣上剖,不要左右挥扫,防止误伤。";
依然没有可视的电光,但周围这七八只鬣狗,却能比较清楚的看到我们。
";上帝啊,我现在真想用匕首割下杰森约迪的屁股,用他的肉来解决眼前的麻烦。否则,大副也不会连一把手枪都不允许我佩戴。";杜莫的话,让我觉得他信心不足,或许他在战场上是一名嗜血的士兵,但此刻却被几条鬣狗『逼』压得如此狼狈,甚至有些急躁。
";听过武松打虎的故事吗?传说一个中国壮汉,赤手空拳打死一只猛虎。我们现在有锋利的军用匕首,而且是两个壮汉,比那家伙儿幸运得多。";为了给杜莫打气,让他鼓足信心战斗,我尽量说着让人乐观的话。
";中国,你是说中国吗?那是片神奇古老的大地,有很多富饶的商品粮基地。我在布隆迪的孤儿院长大,吃过很多他们赠与的粮食,中国人友好且热衷和平,是非洲兄弟的好朋友。我真希望在他们春节的时候去吃饺子。嘿嘿,不怕你笑话,我还没吃过饺子呢!";
这个黑胖壮硕的杜莫,总喜欢把话题扯到吃上,在他的内心,仿佛真以一位合格的美食家自居。话刚说完,期盼已久的闪电霎时出现,犹如蛟龙的爪子,试图踩在火山口处,接着便是罗叠沉闷的滚雷声。
四条浑身湿亮的大个儿头鬣狗,也借着电光,更清晰的瞅准我和杜莫的咽喉,随着视野消失的瞬间,我已看出一条肚子滚圆『臀』部硕大的鬣狗,急速铺展那截儿小辫儿似的短尾巴,欲做跃起之势。
若等到鬣狗扑挂到身上,就算把它刺死,自己也得受伤。并且,食腐动物的嘴巴很脏,繁殖着大量细菌或病毒,哪怕脖子或胳膊只遭它们的牙齿划伤一点,在没有血清抗体『药』物及时注『射』的前提下,等于被毒蛇咬中;破伤风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
黑暗中,凭借对那条鬣狗攻击之势的估算,我猛地向前跳出一步,击剑似的前窜屈膝,腰马合一的瞬间,左臂护住下巴及胸膛,右手攥紧的锋利匕首,卯足气力扎向鬣狗的滚圆肚子。
";啪。嗷嗷嗷,嗷嚎嗷嚎……";紧握匕首的虎口,结实捶打在鬣狗肉圆的肚子上,如此狠猛的挥扫匕首,就是要让尖刀刺进鬣狗肚子的同时,握刀把的拳头能将之捶打开,保护自己的正面不被爪子钩伤。
凌空的鬣狗,满以为趁着闪电消失的瞬间,在漆黑的夜『色』里咬中我脖子,之后『臀』部用力下坐,把我一口撂倒在地,好让其余同伴扑上来撕咬。
但这种野兽的猎杀实力,远不及狮子和花豹,它们敢把我和杜莫当成皮糙肉厚的野猪那样追,完全是依仗了数量上的优势,看这几只鬣狗执着的样子,估计是想在天亮之前将我俩耗死或咬死。
率先扑上来撕咬的这只鬣狗,严重低估了我的攻击速度及军刀的锋烈程度。它只在凌空的过程中,肚皮就划出二十公分的刀口,割剖的同时,我能感到兽皮肉下的肋骨被刀刃撅得咯咯断碎。
";咔嚓咔嚓……";接连两道闪电,再次抽打在远处高耸的火山口,利刃扎中鬣狗肚子的瞬间,被雨水浇灌冰冷的脸上,感到一股粘稠的热浆喷溅而致。
我急速虚眯眼睛,并同时侧脸躲避,杜莫正好和我对视,从鬣狗的哀嚎声,他听出一只已经被匕首扎成重伤。
其余鬣狗见证了先扑上来的头领已横躺在湿漉漉的草地上,腹侧的巨型刀口,仿佛有千斤重力,压得它急喘却透不过气。
雨水下得更肆虐,风也胡『乱』吹刮起来。闪电的亮光持续了二三秒,捶打在脚下的大鬣狗,鲜血侵染红它半个草包肚子。
血腥的味道,在鬣狗群迅速蔓延。";嗯呜呜,嗯呜呜……";这只受伤的鬣狗,嗓子眼儿发出悲鸣,仿佛意识到自己即将死亡,开始临终遗言,哀求其它鬣狗照看好土『穴』里的幼崽。
";还有六条鬣狗,它们看起来比藏獒还凶狠。";杜莫大声叫喊着,并把肥厚的背部向大棕树下靠近了些。他说的没错,六只野兽依旧排成扇形,死死围拢着我俩。
";杜莫,这只是一种小兽,远比不上藏獒凶悍,几只土狗而已。你若害怕,我就自己宰了它们,一条也不给你留。";为了让杜莫挺住,别轻易放弃搏斗的信念,我不得不这么说。
事实上,我很清楚眼前的处境,杜莫的惊恐并非空『穴』来风。单独一只猎豹或花豹,多不愿与一只大鬣狗过分撕咬,就像人与人之间,穿鞋的害怕光脚的。野生动物一般不会为了食物甘冒生命危险,因为受伤意味着捕获不到食物,意味着死亡。
鬣狗的犬齿、裂齿很发达,且咬力惊人,是惟一能够嚼食骨头的哺『乳』动物。所以,它们有时候和花豹打斗,不一定要获胜,只需把对方咬伤,便至对手于险恶边缘。
眼前这六条大家伙,明明看到死去同伴的惨状,却没丝毫退却之意。从这一点可以判断出,它们很饥饿,这片草原的旱季,应该刚刚结束,大量的食草动物,尚未迁徙过来,我和杜莫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现,无疑是给自己制造棘手的麻烦。这些从非洲草原上成长起来的生命,可谓野『性』十足,毅力顽强。
";追马先生,别再安慰我了,杜莫很胖但脑子不笨。你难道没看见,它们站立时肩部高于『臀』部,前半身比后半身还粗壮。个个挺着大脑袋,颅骨粗壮,头长吻短,耳大且圆,尤其前肢末端的四趾,深深按进草丛内,看不清楚大爪上有无镰刀似的弯钩。";
";好了,杜莫,你到底要说什么,难道你就不能说点别的,作为彼此在黑暗中保持辨认的讯号。";我不耐烦的大喊到,一是反感杜莫的脆弱;二是眼前漆黑一片,那六条鬣狗估计变换了位置,我无法判断下一只会突然从哪个方向扑来。
它们掩藏在黑暗中,很容易一口咬住我的喉管,把连在下面的心脏也扯拽出来。杜莫发出的用来辨认彼此的讯号,不该夹杂有特殊内容,那会分散彼此协作的注意力。
";追马先生,我是说咱们遇上大麻烦了,你难道还没看出,这是一群斑鬣狗,非洲草原上体型最大、『性』子最凶狠的一种。它们能一次连皮带骨吞食十五公斤的猎物,一对一咬倒斑马和牛羚。噢,还有,这些家伙进食和消化能力极强。";
杜莫的话,听得我『毛』骨悚然,回忆闪电过后的景象。那六只棕『色』鬣狗,皮『毛』有许多不规则的黑褐『色』斑点,每条身长足有一百八十公分,鬣狗前肩的高度至少九十公分。结合杜莫的描述,再如此一想,刚才宰杀一只棕『毛』鬣狗鼓起的士气,如渐渐膨胀的气球被针扎一下,开始萎蔫。
";你的外号怎么不叫科多猪,还有比这更打击战斗信心的话吗?说出来吧,好让咱俩尽快给这些把你吓得发抖的棕『毛』鬣狗消化掉。";我似乎咆哮着喊到,杜莫有点惹躁了我。
";噢,上帝啊,追马先生还不清楚,我们宁愿被六条猎豹围住,也比眼前的局面好些。";杜莫这么一抱怨,我立刻明白了什么,他比我更了解鬣狗,知道我把问题想象简单了。
";你刚用匕首刺死的那条鬣狗裆部,有一条假的雄『性』**,那不是它真正的**。这是一群母鬣狗,它们想快些吞吃到食物,着急跑回土『穴』喂幼仔。咱们被盯死了,假如刚才追赶我们的有八条鬣狗,那说明其中一只去呼叫外援了。";
听到这里,我才知道错怪了杜莫,他不想让我在勇气的支配下去冒险,即使我刚才准确宰杀了一只,但谁又能保证第二只也如此从容的死在锋利的匕首之下。
";这棵大棕树貌似五米高,树干又粗又平滑,你能爬上去吗?";说这话时,我感觉自己就像站在一根刨光叶子的大葱底下的小蜗牛,若要杜莫爬上树冠更难。
";杜莫你必须得上去,我来掩护你。";
说完,我迅速背靠大树下蹲,杜莫从我发出的声音,霎时明白接下来的步骤。他以训练有素的身法,准确踩到我两个肩头,粗胖的双臂抱稳树干后,立即朝上攀援。
肩头的压力,由沉重变得轻缓,我开始双脚发力,两个膝关节内收,配合杜莫的双臂往上顶送。这个时候,我的重心很低,极易被窜过来的鬣狗咬住咽喉。
沸扬呼啸的风雨,从眼前的黑暗中扫过,湿淋淋的蒿草,被蹂躏的飘摇不定。我咬紧牙根儿,使劲儿顶着这头沉重的科多兽,他的体重最少在一百六十公斤以上。我脚上湿透的军靴,不可逃避地承受两个壮汉的重力,早已深深陷入绵软的草地。
我顶杜莫的同时,喉中不断发出狮子愤怒时的低吼,意在遏制蠢蠢欲动的鬣狗,不让它们趁虚而攻。
";好了,我总算骑到树冠上了,这上面的叶子,大的就像天蓬,能有效的遮风挡雨。";
";能等我上去咱们再聊天吗?";我一边半蹲着击剑式马步,一边握紧右手的利刃,左手格挡在下巴及咽喉部位,不断警惕着四周。
杜莫坐在高高的大棕树叶子里,欢天喜地的呼喊着,仿佛终于爬上了安全岛,先要对树下的斑鬣狗嘲笑一通。我要啊小说无弹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