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一只耗子
玉秋在长条烟囱一样的牢房里已经蹲了三天,抓她的家伙显然没打算饿死她,一天三次准时投喂,多好吃肯定说不上,但也不至于饿肚子,昨天晚上甚至还给她扔了两个苹果打牙祭。玉秋当然也不老实,四面墙尝试了一遍后,甚至想过刨坑从地下挖出去,结果就是磨秃噜了两根指甲却只刨了自己一身尘土。
“到底想干什么啊!”玉秋折腾累了,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朝着上面叫唤:“要干什么好歹说个话!你困着小姑奶奶有什么意思啊?我又没什么值钱的宝贝,法术不怎么高深,你就是用我炼丹,修为也不会多少长进,我吃得多又没用,真不如把我放了,我出去说不定还能帮你们做点事儿!”
这边玉秋正烦躁又无奈地试图讨价还价,忽然一个灰不溜秋的东西从上面掉落,直朝着她的脸砸下去。玉秋吓得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警觉地贴在墙壁,定睛瞧着那灰不溜秋得圆肉球,见他半天不动弹,小心地上前用脚尖踢了一下。
“要死啦!要死啦!”灰肉球忽然尖叫着跳起来逃跑,绕着四周跑了两圈发现没其他退路才停下,黑色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牢房里的另一个生物,上下牙打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老鼠!”
“狐狸!”
玉秋和老鼠精同时发出尖叫,俩个家伙迅速后退缩在角落挠墙。
“要死啦!”老鼠精叫。
“恶心死啦!”玉秋叫。
“你骂谁恶心呢?”老鼠精朝着玉秋叫。
“这里还有谁啊!”玉秋朝着老鼠精叫。
话说完,老鼠和玉秋又陷入沉默,他们缓慢地转身把目光落在对方身上,问出同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先说!”老鼠精说。
“凭什么!”玉秋眉头一皱立刻反驳,她倒不是真怕老鼠精知道什么,毕竟为什么在这里她也说不清楚,只觉得听老鼠的话是十分丢狐狸面子的事儿。
老鼠精学着人样,背靠墙壁,两只短短的前肢抱在肉乎乎的肚皮上,像个上年纪的老大爷。他昂着脑袋,说:“你先来的,当然你先说!”
“我不要!你说了,我再说!”玉秋说着面部显现原形,朝着老鼠精露出一口白惨惨的牙齿。明知道眼前这狐狸不吃老鼠,老鼠精面对天敌之一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立刻翻身压住肚皮,盯着玉秋看了半分钟后彻底败下阵。
“在下纳兰千秋,”老鼠精说:“纳兰性德家的纳兰,千秋霸业的千秋。”
“纳兰性德?他是干什么的?也是个老鼠精?”玉秋问。
“呸呸呸,没文化,”纳兰千秋嚷嚷:“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听过吗?”
“没有!”玉秋有点着急,满脸不耐烦:“问你怎么来的,扯这些个有的没的干什么?”
“好没文化的狐狸,粗俗!”纳兰千秋翻了个白眼。
“你不粗俗,但人家千秋霸业和你个老鼠精有关系?”玉秋嘴巴向来利索,被老鼠精骂,她当然要还击,说完了还觉得不过瘾,补上一句:“我要是个老鼠精,才不稀罕赌书泼茶的酸书生,宁可主人家是个卖大饼的,至少天天肚子吃得溜圆。”
纳兰千秋被玉秋怼得没了话,气得原地转圈,嘴里嘟嘟囔囔:“没见识,没文化,粗俗,竖子不足与谋。”
“说话你干嘛来的!”玉秋沉着脸问。
“我可不是自己要来的,要不是没办法,往上往下三百年我都不想来这鬼地方,”纳兰千秋说着叹了口气。
“废话多,”玉秋眉头一皱,老鼠精本能地打个机灵,嘴皮子都利索不少:“阿元!我们老大阿元让大家伙儿在城里找个叫玉秋的家伙。”
“嘿,”玉秋听到这话忍不住乐了,盘腿坐地上,撑着脑袋看着纳兰千秋:“巧了,我就是玉秋,但问题是现在咱俩都出不去。”
老鼠精咋吧咋嘴,小短胳膊抱着肚皮滚成个球,愁眉苦脸地点点脑袋。
“阿元为什么要找我?”玉秋问。
“听说是跟什么人结了契约,要帮他做事。”纳兰千秋回答。
“春长风!”玉秋一瞬间兴奋起来,脱口而出。
“不知道,”纳兰千秋晃晃脑袋。
“是了!肯定是他!”玉秋脸上带笑,靠着墙壁傻乐呵地说:“我就知道他最记挂我!”
老鼠精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他是你相好?”
玉秋愣了下,随后很坦然地点头:“是啊,我将来要嫁给他的!”
“他是个人!”老鼠精原本以为春长风是狐狸精勾搭的倒霉蛋,所有听到玉秋的话,惊讶地长大嘴巴叫嚷:“你俩……你们怎么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了!”玉秋不开心地掉下嘴角,“你不是懂得多吗?《小翠》的故事听过吗?她不就是为了报恩嫁给王太常的傻儿子元丰?”
纳兰千秋抖抖胡子,面对天真的玉秋,平地忽地冒出来一股子优越感,他甚至来不及细想,便摆出来老神在在教训人的样子,说:“姑奶奶,你也知道那就是个故事啊!谁会犯傻把个话本子里的故事当真呢?不是我说,你好歹是个狐狸精,家里就没个长辈跟你说?也是……难怪你被困在这,确实是个笨狐狸……”
玉秋脸上的笑散得一干二净,一言不发,只撅着嘴巴瞪它,看得正在过嘴瘾的老鼠精心里阵阵发毛,说话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自己没了动静。
可能过了五分钟,也可能是过了五百年。老鼠精纳兰千秋全身骨头都发硬前,它听到对角的小狐狸说话了。
“这到底是哪儿?”玉秋问。
“新城监狱,”纳兰千秋一个字不敢所说,利索地回答了问题。
“新城监狱?”玉秋听到熟悉的名字打了个机灵,这里不就是杀了老春头后狐妖逃向的地方吗?难不成困着她的家伙就是一系列连环凶案的杀手?它会杀自己吗?玉秋仰头看向日日定时给她投喂的窗口,那个念头越来越强烈——是小姨妈!是那个本来应五十年前就死掉的小姨妈玉满。
春长风熬夜把骆康留下的最后一个故事看完了,他昏沉沉地睡过去没多久,就被外面咣啷咣啷的动静吵醒。
睁眼发现外面的天已经又凉了,春长风拖拉着鞋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应和:“来了来了!别敲了!”
“吱嘎!”大门拉开,春长风还没看清来人就被一块布盖住了脑袋,他惊慌地往后退了两步,扯下脑袋上的布,拿在手里一看是昨天扔在警局的黑色制服。
“愣着干什么呢?”老孟站在大门外面,黑着脸朝春长风吼:“几个点儿了!恐害怕徐有财找不着理由扣你饷钱是吧!什么家庭啊,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我……”春长风真没想到老孟能来,吞吞吐吐一时像个做错事儿的小孩立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
“你什么你?赶紧滚进去换衣服,上班要迟到了!”老孟凶着一张脸呵斥,说完见春长风没动弹,气得转身就走,可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他僵在门口,顿了片刻,叹口气说:“你还想不想找玉秋?想找就换好衣服。且不管这身黑皮到底能有多少用,但至少比现在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