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三太太

“那……那你知道阁楼上的……”玉秋有点结巴,死死地盯着骆康,像是害怕他忽然撕开嘴巴从人皮下钻出来个妖精怪物。

“我没见过阁楼上的东西,但我知道它。”骆康说:“在我还住三楼的时候,每晚我都能听到它挪动的声音。很坦白地说,我害怕它,而它也不想我活着。吉叔跟你说过的,我从三楼掉下去那天有个照顾我的女佣死了,是她抱着我从窗口跳下去的。我的衣服被外面的树枝勾住,于是我们的位置颠倒了,她的脑袋先着地被摔死,而我只摔断腿。”

“我一直相信是我母亲的灵魂拉了我一把,她那么善良,我命不该绝。”骆康说着指了下自己的脑袋:“楼上的东西很厉害,它能控制人的脑子,那个照顾我的女佣性格很好,她不该想杀我的。但出事的那天晚上,我看见她泪流满面地朝我走来,说着我听不太懂的南方方言。我知道她来天津城前是乡下人家的童养媳,她似乎将我当成了会打人的小丈夫,眼神里害怕又怨恨。”

“幻境,”玉秋说:“蛇妖一族最擅长幻术,它们能捏出来幻境,把人困在里面。”

“蛇妖?”骆康的眼睛往窗外瞥了眼:“你怎么知道是蛇妖?”

“洪七爷讲过的故事里,用来换你娘彩礼的天蓝翡翠是蛇妖抢来的,那天它遭了雷劫遇到骆家兴……”玉秋的话没说完,骆康就已经猜到了完整的故事,他皱起眉问玉秋:“那你们找天蓝翡翠又是为了什么?”

“翡翠原本是一只猫妖的,我们求它办点事儿,作为条件我们要天蓝翡翠换。”跟骆康坦诚地聊了半天,再加上近来的接触,玉秋不知不觉中已经把他当做了值得信任的伙伴。玉秋没有遮掩,把知道的都跟对方说:“城里近来死了好几个人,从最早南洋大学校长的女儿刘玲,到海大路的胡太爷,还有最近的洪七爷,他们被发现的时候,全身的血都被抽干净了。春长风在查这一系列的案子,他想抓住那个害人的凶手。”

“我听过这些案子,说的是嘉靖墓里跑出来了吸人血的魁拔。”骆康说。

“不!不是!”玉秋用力摇摇头:“是妖!”

“春长风一直在追着这个案子,为什么?”骆康问。

“他爷爷也被害死了。”玉秋回答:“但不确定跟害死洪七爷他们的是不是同伙,我那天看见害人的是狐妖,可……现在又觉得是蛇妖……兴许当时是中了幻术……”

骆康笑了下:“你说的我都迷糊了,玉秋小姐,你要不要把思路理一理?”

“我……”玉秋扣扣脑袋,小狐狸正想着要怎么说才能说得简洁明白,忽然听到一声尖叫!

玉秋看了眼骆康从屋子里走出去,开门正撞上覃相鹂。

“你是刚才也听到声音了?”玉秋上前拉住覃相鹂的胳膊。

“嗯,”覃相鹂点点头,低声问:“他找你?”

“我找他说点事儿,”玉秋说完,见覃相鹂脸色不太好,问:“怎么了?”

“我昨天在外面遇到一个道姑,她缠着要给我看相,”覃相鹂跟着玉秋一边往外面走,一边说:“她说我身边有妖孽,玉秋,我昨天就想跟你说来着,但一回来遇上骆家出事,三太太闹得我把这事儿忘了。”

听着覃相鹂的话,玉秋停下脚步,脑子里冒出来个念头,道姑说的妖孽是她还是另有其人?覃相鹂看玉秋站住,赶忙说:“我猜着是骆家的人,玉秋,我们要不搬回学校里住吧。”

“你觉得是骆家的谁?”玉秋问。

覃相鹂没多想,说:“阁楼上的那个呗。”

“骆家的妖孽多了,何止阁楼上的一个,”玉秋话说完,才意识到这是今儿早些时候骆康跟她说的。

覃相鹂听了倒吸口气,抓着玉秋的手指更加用力,她想说话却看见张妈神色慌张地跑下来,她一见到玉秋就大声说:“三太太出事儿了!快叫你那个警察朋友过来!”

难道是张珍秀死了?玉秋脑子里浮现出骆康说过的前两任太太的死相,脸色发蓝,嘴唇乌青,浑身肿胀。她飞快跑上楼,推开已经挤在三太太房间门口里的人,一进去扑面就是股血腥味儿,呛得小狐狸都连连咳嗽。

地毯上、墙壁上、床褥上,三太太的房间里到处都染着血,像被人出于泄愤或者仇怨故意弄得到处都是。如果这些血都是三太太的一个人,那她该是活不成了,玉秋想着走进屋里,她轻声叫:“三太太,三太太……”

“别喊了!屋子里没人!”堵在屋子门口的女佣们七嘴八舌地跟玉秋说:“我们都找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吓人得很,快找警察吧!”“警察有什么用!要我说就是魁拔!”“我知道,连着害了好几个人了!”

玉秋趁人不注意掐了个法诀,两眼珠子一眨变成黄铜色,她快速在屋里扫了一圈,未见三太太的残魂也没见到任何妖物留下的痕迹。

不是阁楼上的蛇妖?玉秋心生疑虑,收了法术,可什么人能做到杀了张珍秀又悄无声息地把尸体从骆家带走。三太太住的可是二楼啊,玉秋走到窗户前,她往下看,忽然闻到了一股极浅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的甜腻瞬间让玉秋头皮发紧。

又来了!果然是她!玉秋心脏猛然跳快两拍,她从屋里跑下楼,拿起客厅的电话给海大路警局打了过去。

玉秋正在楼下跟春长风说骆家的三太太可能被害了,接着就听到骆正一惊一乍的动静,没一会儿人被张妈从楼上拉下来,两个人凑着脑袋不知道说些什么,骆正瞪了眼正在打电话的玉秋,急匆匆地从骆家出去。

按说骆家的案子已经超出海大路的辖区,不该是他们管,但一听出事的是烟草大王骆家,局长徐有才亲自率队殷勤地跑了过来。

春长风和老孟自然是跟着,玉秋见到人连忙把他们带上楼,在楼梯口骆家兴被人扶着从屋里出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还劳烦徐局长亲自过来,”骆家兴说一句话喘了三次,眼瞅着是随时要咽气的架势。

“电话里说……”死胖子徐有才办案不行,但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人精,他听着是骆家三太太可能被害,来的时候跑得飞快,可一听骆家兴的话,马上反应过来人家压根不想把可能死人的事儿张扬出去。

徐有才换了张脸,刚才还信誓旦旦要彻查此案的,这会儿就是一脸轻松地笑着说:“正巧在局里,就顺道过来了。”

“三太太和春梅都找不到了,”张妈垂着脑袋轻声说。

“许是出去打麻将了,晚点儿就自己回来了。”骆家兴随口应付过去,咔咔的咳嗽半天说:“打电话去警局,是家里丢了点东西。”

骆家兴瞪眼扯谎是脸不红心不跳,玉秋半张着嘴瞪大眼睛,她真想把人拖进张珍秀那到处是血的屋子里看看。

“什么东西?”徐有才问。

骆家兴看了眼楼上的人,贴在徐有才的耳边说话,听他讲完,徐有才点点头,连着说:“懂了懂了,看样子那个叫春梅的偷了东西。”

“是,应该是,”骆家兴随着点头,说:“要找她,劳烦徐局长了。”

“嗯,”徐有才笑着应和,人都没走进张珍秀的房间就朝着老孟和春长风招招手:“走了走了!别打扰人家骆先生休息。”

“可是……”春长风指着距离他只有几步的房间,问:“不进去看看?”

“看什么看!人家三太太的闺房你进去瞎看什么!赶紧回去春梅,她偷了骆家的贵重东西!”徐有才耷拉着脸,朝老孟使了个眼色。老孟上前架住春长风的胳膊,把人硬拖着下楼。

玉秋拉着春长风衣袖紧跟在后面,一肚子话要说,却又找不到机会。三个人拉拉扯扯到了一楼,骆康笑着把人拦住,他朝徐有才打个招呼,说:“徐局长,我最近遇到点麻烦事儿,借你的力干将春警官帮个忙行吗?”

徐有才抬头看了眼骆家兴,然后低头笑着说:“好说,好说。”

“我让吉叔订了家还不错的川菜馆子,”骆康笑着说对春长风和玉秋说:“咱们过去边吃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