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突破
三个人出了红楼,玉秋走在春长风左边,骆康腿脚不便,稍落后些,他们便站在门廊边等着。玉秋左右看看,见骆康若有所思,春长风也一脑门官司的样子,以为他们都在想洪七爷刚才说的那个故事,于是也学着低头皱眉,伸手卡着下巴摩挲,一本正经地嘟哝:“这下难办了,天蓝翡翠卖出去那么久了,再想找不就是大海捞针?”
“这也是个问题。”听到玉秋的话春长风不禁叹了口气。
“我会继续帮你们留意的,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骆康走过来说道,他已经从刚才的低落情绪中脱离出来,恢复到往日的沉稳淡然。
玉秋听他这样说便笑起来,点点头:“多谢骆先生啦!以后还有的麻烦你呢!”
“不麻烦,”骆康笑着回应:“一点小忙而已。”
春长风不是个小气的人,但看着两人有说有笑,心中就是忽然有些不是滋味。按道理,骆康帮忙好像确实都是在帮玉秋,而不是自己,春长风不由紧张,莫不是那富家公子见异思迁,喜欢上玉秋了?
如此一想春长风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不自觉往前迈开半步,微微侧身将玉秋与骆康隔开,手很自然地搭在玉秋肩上,动作中充满了连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占有欲。
“感谢骆先生仗义出手,我和玉秋无以为报。”春长风夹在两个人中间,大声说。
骆康本就是聪明人,何况春长风这愣小子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他哪会听不出弦外之音,一时忍不住笑了起来,摆摆手道:“我帮你们并不是指望你们回报些什么,我虽不像七爷他们是道上混的,但也明白一个道理,多个朋友多条路……”
“少个敌人少堵墙!”玉秋紧跟着接过话头,踮起脚越过春长风的肩膀对骆康眨眨眼,又侧仰着头去看春长风,“我说得对不对?”
此时他们挨得近,春长风一低头,嘴唇将将要贴上玉秋的脸,四目交接,胸腔内那颗心咚咚咚如擂鼓般剧烈跳动。玉秋亦是顿住,脸上刷地飞出满天红霞,忙忙慌慌把手收回去,扭过头假装没看到春长风的表情,葱段似的手指头下意识将耳边的鬓发撩开,露出底下同样红扑扑的耳尖。
“这是要走了?”正尴尬着不知说些什么,幸好有人及时救场,婉君携着覃相鹂从林荫小道里拐出来,也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覃相鹂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有了些生气,眉目舒展,嘴角还残留着笑意,完全不像刚来时那副押赴刑场般的丧气模样。
“叨扰了,难为七爷牙疼着还要和我们扯闲白。”骆康对着婉君点头,末了又看向覃相鹂,但覃相鹂和他眼神一对上,原本生动的表情立刻变得僵硬起来,连玉秋都有些看不过去。
玉秋本是个爱恨都摆在明面上的,正想帮着覃相鹂说点什么,就见春长风又把目光落在了洪七爷那位美艳的相好身上。虽然之前春长风解释过是觉得婉君很面熟,但见他眼珠子恨不得长人家脸上,没城府的小狐狸自然是要吃味儿,她从来不藏着自己的脾气,用力在春长风腰上掐了把扭头便气冲冲走了。
春长风“哎呦”叫了一声,揉着腰满脸地莫名其妙,婉君看在眼里笑得花枝乱颤:“春警官,快追呀,现在不赶紧解释清楚,之后有你受的。”
“啊……那,骆先生、洪太太、覃小姐,我先告辞了。”春长风虽还没想明白要解释什么,但也知道不能任玉秋就这样跑了。好在玉秋并没有走远,正站在湖边柳荫下发呆,春长风走上前站在她身边,问:“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我不是故意……嗯,故意贴你那么近的。”
春长风还以为玉秋是因为之前自己差点亲到她而生气,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也有些委屈。
“什么?”玉秋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刚退烧的脸又有发热的趋势,连忙摆摆手,“跟那个事没关系,我怎么会因为那种事生你的气啊。”
她越说声音越低,眼睛盯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不敢挪开,“对了,你之前说觉得那个婉君很眼熟,你见过她?”
听到玉秋转移话题,春长风松了口气,同时又觉得遗憾,至于遗憾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弯腰捡起一块小石片颠了颠,春长风用力一掷,石片在水面上连续跳跃四次后“噗通”一声沉了底,他拍拍手上的泥土,叹气:“想不起来,但就是觉得有些熟悉,特别是她的眼睛。”
“眼睛?眼睛怎么了,有什么特别的吗?”玉秋问。
春长风抓耳挠腮,想了半天说,“她眼睛大。”
“哈?”玉秋愣了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这算什么特征啊,我眼睛还大呢。”说着就凑到春长风近前,直勾勾看着他,“你看你看。”
小狐狸一双眼尾上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又长又翘的睫毛仿佛扇在春长风心头,暖烘烘,痒酥酥。他狼狈地别过头,忙退了半步:“算了,总会想起来的,时候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学校吧。”
春长风一路把玉秋送回南洋大学,看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朝自己跑过来。
“怎么了?”春长风不解。玉秋脸上挂着灿烂的笑,雀跃地踮起脚,一把拉住春长风的脖领子将人拉得弯下腰,嘴唇擦过他的面颊,在耳边轻声说:“春长风,我说过,我是一定要嫁给你的。”
玉秋一蹦一跳地回了寝室,她一想起春长风那张麦色皮肤也挡不住的大红脸就忍不住要笑出声,只是她的好心情也到此为止了,刚推开门,就看见覃相鹂坐在床边掉眼泪。见到玉秋进来,覃相鹂也不说话,看过来的眼神里满满是哀怨。
她这又是怎么了?玉秋被一双幽怨的眼睛盯得心里毛渣渣,不禁想到了从前说人讲得林黛玉看贾宝玉的那厢情形。
“你怎么自己走了?”覃相鹂弱弱地问。
哦!玉秋这才想起自己和春长风闹了点小别扭先走的事情,她把覃相鹂给扔在了万国花园,让这位泪娘子和最不喜欢的骆康独处,现在看表情怕是在心里怨恨自己呢!
好在女孩子家没有隔夜仇,玉秋态度诚恳,嘴又甜,好歹是把覃相鹂给哄住了。第二天中午俩人正要去西门外的小街买点吃食,同班的女学生突然找到玉秋,“门卫说门口有个警察找你。”
“警察?”春长风!
玉秋心中大喜,又顾忌旁边的覃相鹂。覃相鹂是个心思细腻如发丝的姑娘,她昨儿就敲出来玉秋那点心思,摆摆手示意她不用管自己。
玉秋笑嘻嘻抱了她一下,转身朝校门外跑去。她跑得很快,道路两边的行人和绿植都化作了一道道虚影,但她仍嫌不够快,恨不能化出原形,四足并用地全速飞奔,她想见春长风,一刻都不愿多等。
“我知道在哪见过那个婉君了!”玉秋一见到春长风,对方脱口而出的却是这句话,说不失望是假的,但玉秋还是尽量不将情绪表现在脸上,她喘着气,问:“在哪?”
“老孟的画上。”春长风笃定地说,“你还记得泥流街的杨掌柜说的,老孟的老婆巧茹吗?”
“你是说,婉君是老孟的老婆?”玉秋震惊得瞪大了眼,脑海中闪过无数世情话本剧情,一女二夫,托妻献子,奸情人命……还好春长风下一句话及时把她跑偏到天边的思绪给拽了回来,“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婉君和巧茹,长得非常像,特别是两个人的眼睛,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样啊,”玉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春长风问。
玉秋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对了,老孟怎么说?”
“我没直接问,只提起了洪七爷身边那个女人,就见他脸色不太对。”春长风为自己的机智感到得意:“我以前问他认不认识谁时,老孟总是拍着胸脯说这天津城里还没有他孟三爷不认识的人,这次却支支吾吾不肯明说。我看他那样子定是有鬼,就咋他说遇到了人家跟我打听他,老孟哼哧哼哧半天才承认知道婉君,但还是推脱说以前在洪七爷那儿做事时见过一两面,其他的就都不肯多说了。”
“他会这么谦虚?确实不像他。”玉秋也好奇起来,“事出反常必有妖。”
两人眼神对在一起,彼此明白婉君说不定就是天蓝翡翠的突破口,而老孟说不定就是接近婉君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