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玉秋小姐

春长风回到家里,直接躺在了**。他本来想在脑袋里再过一遍案情,但脑袋挨着枕头没多久就犯起了迷糊,以至于思路刚撸出来个开头人就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清早。

照惯例,春长风在伙房找出来一块干冷的窝头,泡菜缸里捞两根酸菠萝,舀一碗冷水,就是全部的早饭了。他也不坐下,站在灶台边上边吃饭,边琢磨一会儿到警局要找个什么样子的案子才方便进南洋大学,正扣脑袋犯愁时,忽然想起来前几天被送到法国大鼻子收容院的那个叫玉秋的姑娘。

近来是光忙着刘玲案子了,居然忘记给人家姑娘找家里人,春长风三两口把窝窝头塞进肚里,趁着今日起得早,他紧赶慢赶地在上班前跑了趟收容院。

依旧是连比画带猜,好在是在中国待了好些年的老修女能听懂一些简单的中文,她大体明白了春长风要找的人之后,摊开两只手耸了耸肩膀。

春生风也大致明白人家的意思,心里忍不住一个哆嗦。近来都是些什么事啊?这边刘玲的事情没摸明白呢!那边怎么又丢了一个姑娘,春长风急得直抠脑袋,他想进收容院看一眼,却被老修女伸长胳膊拦在外面,晃动脑袋甩来一串“NO!NO!NO!”

“YES好不好?就YES一次!”春长风恳求着:“人丢了,我得知道她怎么没得。说不好有线索呢?我是警察,我是好人……GOOD……让我进去看看吧,姐姐!”

两个人你说你的我讲我的,最后还是收容院里的小孩跑了出来朝春长风嚷嚷:“那个姐姐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就没了!她真的不在!”

“他去哪儿了?”春长风拉着收容院的小孩儿急声问。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直摇脑袋。

眼看着这情况又是问不出个一二三的,春长风十分无奈地叉着腰环看周围,最后还是到了上班时间,才小跑着先回警局。

刘玲的事情还没个头呢,玉秋又丢了!她要是再遇到坏人,被卖进窑子可怎么办?葫芦没按下去,瓢又浮起来了,春长风一路愁眉苦脸。他快到警局时,远远看见老孟在门口探头探脑。

春长风瞧着老孟那样就知道铁定是又出了事,急忙跑上前去抓住他,问:“孟哥怎么了?”

“哎呦!拔地拉啊!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是来了!”老孟右手抓住春长风的胳膊,左手用力拍了他后背两下,陪着张苦哈哈的脸,说:“徐有财那死胖子到处找你呢!”

“他找我干什么?”春长风嘴里问着,心里却已经开始拉警报,想着是不是昨晚去南洋医院的事儿被死胖子知道了。按照他的一贯尿性,只怕是自己这身警服真的要穿不住了,春长风做好最坏的打算,想着即便往后当不了警察,刘玲的案子也一定会一查到底。

“那我哪清楚!人家从二楼递过来的话,让你赶紧上去呢!”老孟拉着春长风的胳膊走到楼梯口,压着声音叮嘱:“拔地拉,你听老哥一句劝,一会儿见了徐有财千万千万别犯驴病。甭管他骂你什么,你受着就是了,别跟他争论。那孙子就不是个能讲道理的,现在世道不好,有个能吃饭的地方,你暂且混着就得了,犯不着为了跟他较劲儿砸饭碗。”

“孟哥,我知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常说,我记住了。”春长风面上不断地点头,心里想的却是:“我不跟他计较,我就怕他跟我计较。”

“记住就好,都是人生经验。”老孟拍拍春长风后背:“这趟要是平安过去,记得请你孟哥吃烧鸡。”

春长风胡乱地点头应下,揣着颗砰砰乱跳的心,三步并两步跑上楼梯,他站在徐有财办公室门前,深吸了口气,正打算敲门,大门被人先一步拉开。

“哦呦!你吓死我了,你是个鬼啊!走路没个动静!人到了也不知道敲门,你杵这儿干嘛?用你给我当门神啊?”徐有财见到春长风后先是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皱着眉,用肥嘟嘟的手拍着胸口。

春长风没吭声,他等着徐有财骂完往办公室里看了眼,注意到里面站着一个背对着他的女学生,长长的黑色头发被蓝色布带扎着垂在腰间,上身是蓝色短褂,下面是黑裙,那一身是南洋大学的校服。

“行了行了,瞅你那样子就让人来气,跟你说个话能累死人!”徐有财摆手侧开身让春长风进入办公室,然后指了下背对二人的女学生,说:“又遇到一个案子,人家覃小姐点名儿要你来查。”

看样子找他来不是为了昨晚夜探南洋医院的事儿,这让春长风松了口,只可惜这口大气还没来得及完全吐出,就因为接下来听到的话被吸了回去。

春长风听见徐有财说,来报案的女学生有一个同学前两天失踪了,最后出现的地方也是海大路附近的海河。

“啊!”春长风短暂的惊愕后,连忙追问那个背对他的女学生:“你同学具体是哪日的失踪了?失踪前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什么特别的人?或者他近期有没有异常的举动?”

“你都不先问问我是谁吗?”女学生的声音清脆,如瓦沿落下的雨滴砸在石板上。

春长风被人这样一问,也意识到她的声音确实是耳熟,只是自己想不出来对方会是谁。按理说,南洋大学的女学生怎么可能认得他一个海大路的臭巡脚。

“是我呀!你不认得了?”说话的女学生转过头。

春长风看到她那张脸,一时间惊得瞪大眼睛,嘴巴半张着半天,才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两个字:“玉秋?”

“对呀,就是我!”玉秋的手指绕着长长的发梢玩,歪头看着春长风说:“你不认得我了?”

春长风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人,他上上下下端详了两遍才终于确定这个女学生的确是玉秋,问:“你……你到底是谁呀?前天在街上……”

“前天的亏是你救我呀!要是没有你帮忙,我就要被稀里糊涂卖进窑子啦!”玉秋说着瞥了眼春长风身旁的徐有财:“我家在浙江宁波乡下,本来念书也该是去南京或者上海的。千里迢迢来天津,是因为家父说天津城里有一位相熟的骆叔叔可以照应。”

乡下的富家小姐来了天津卫,因为从前被家里养得太好太天真才差点儿被人骗卖进窑子。这说法倒是也能勉强解释,但她当时不断重复为了报恩要嫁给自己又是怎么回事儿呢?春长风心里犯嘀咕,可要问出来又觉得这话实在没办法张口,只能把旧事暂且压下,将心思放到新案子上面。

“玉秋小姐刚才是来报案的?”春长风问。

“嗯,”玉秋指了下徐有财说,“刚才我已经把事情跟徐局长讲过了,我的室友失踪好几天,她最近一次被人见到就是在海大路段的海河边上。”

“你才来两天,怎么知道你室友失踪好几天了?”春长风问。

“我那屋子住了四个人,另外两个同我讲的。”玉秋回答。

“她俩为什么不过来报警?要你来?”春长风接着问。

“因为刘玲。”玉秋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又认真地对春长风说:“大家都说刘玲是被恶鬼害死的,所以他们不敢来报案,怕自己扯到其中被报复。”

“你不怕?”春长风问。

“我也怕,但是我想见你,于是心里就不怕了,”玉秋两只眼睛弯成小勾子,一脸笑盈盈。

春长风被玉秋笑得心里发慌,他想往后退,却被徐有财堵住了后背。

徐有财轻轻喉咙,压低声音说:“覃小姐的叔叔是烟草大王骆老板,你要敢把覃小姐再得罪,春长风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玉秋满意地看着春长风被推到了自己身前,满意地点点头说:“徐局长那咱们就说好了,春警官这阵子借给我用用。”

“好说,维护校园安全,理所应当。”徐有财忙不迭地陪笑点头,摸着兜里的“小金鱼”把两人从办公室里送出来。

(*小金鱼:三两到五两的金条。)

春长风几乎是被玉秋拉扯着出了警局,两人都走进巷子里了,他回头还能看到徐有财在门口摆手。

“你给他好处了?”春长风皱着眉问玉秋。

“怎么了?”玉秋挑起眉梢,说:“你的局长眼睛里只有钱,我进来的时候连人都见不着,我掏出个金条,他人立马就凭空出现了。我告诉他,我叔叔是经营烟草的骆老板,他那眼睛都泛出来绿光。”

“你……”春长凤看着玉秋有满肚子的疑惑,但话要出口时又被堵住了,因为他知道不管自己问几次,得出来的答案和刚才在警局里的都不会有差别。

看着春长风一张欲言又止的脸,玉秋笑着接过他的话说:“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找你吗?”

春长风没说话,玉秋自问自答:“你前两天在街上救了我。要是没你,等不着见骆叔叔,我就要被人卖进窑子了。春警官,你心肠好,有些事儿我只信得过你。”

“这话怎么说?”春长风听出来玉秋话外的意思,忙着追问她:“刚才在警局里,你说你有个同学失踪了。你是……还知道些事儿?”

“对!”玉秋认真地点点头。

春长风停住脚,盯着玉秋说:“我没大本事,但办案的绝对凭良心。只要你信得过我,我保准不辜负你。”

“我就知道你靠得住,”玉秋顶着春长风的眼睛,迎着他坚定而赤诚的目光,很是郑重地问,“我说什么你都愿意信?”

对于这份无条件信任的要求,春长风在慎重地思考了一番后点点头,他实在是太想知道刘玲案件的真相,对于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都不想放弃,至于其他的种种疑虑只能往后面排。

“你信这世上有妖怪吗?”玉秋说着用手指在身后比划:“就是那种能变成人的,有法术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