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就在展飞被曹皇后反复盘问的同时,皇宫之外一处小巷之中,夏弃恶停下了脚步。

哪怕是赤婴,也不可能一直操纵着风无限飞行,因此出了皇宫不久,他们就降落并混入了人群之中。所有人都是跟着夏弃恶行走,到了这处小巷之后,夏弃恶停下来,似乎在等谁。

没多久,智慧尼哼着小曲出现在巷口,在她身后,申越用极为别扭的姿势亦步亦趋。

“事情办得如何了?”吴昊远远地问道。

“自然是办成了。”智慧尼看了他们这边一眼:“你们呢,怎么……这模样?”

“出意外了。”吴昊咧开嘴巴,作了一个笑的神情,然后便看到夏弃恶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吴昊顿时闭紧了嘴。

那边申越腹中却传来沉闷的笑声:“意外……我还以为,有夏先生你出场,不会有任何意外呢……”

“就算是我,也阻止不了意外发生。不过这场意外,也不是意外,也可以算是我的计划中的一环吧。”夏弃恶泰然自若,但却突然一招手。

申越顿时双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将自己捏得舌头都伸了出来。

“无论是不是意外,你都不能嘲笑我。”在申越开始翻白眼了,夏弃恶才一甩衣袖,放过了申越。

申越跌跪在地上,一边咳嗽一边呕吐,极为痛苦。

“我们还在这里等什么?”吴昊看了看左右,然后讶然道。

现在人都到齐了,夏弃恶也惩罚了敢于嘲笑他的申越,可夏弃恶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夏弃恶缓缓道:“我在等一个解释。”

众人莫名其妙,但当夏弃恶的目光停在了郭小雀的脸上时,他们才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看来是在等郭小雀给他解释了。

郭小雀身体缩在围墙的阴影里,抬头看着夏弃恶,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解释?”

“看来你还有些弄不清楚情况。”夏弃恶向他迈出一步:“那我就对你直说了吧,你让我很失望。”

郭小雀沉默不语。

“怎么回事?”智慧尼好奇地问道。

“大概是因为这小子对那个小捕快手下留情了吧。”吴昊回忆在地下密室时的情形:“他本来可以杀了那个小捕快的,但是却放过了……反而让那个小捕快伤着了夏先生。”

“什么,那小捕快伤着了夏先生?”智慧尼用手掩住嘴巴,一脸愕然。

“就凭那个小子?”申越冷冷哼了一声。

“那个小子倒是有些诡异,他也伤到过我,傻大个,你也别不服气,你的一只手不是给他劈断过?”智慧尼看着申越曾经断过的手。

申越一语不发,活动活动自己那只手,表示自己的手已经完全恢复了。

“这是你的异能,换作我们,一只手就真的没有了。”智慧尼又道。

“嘘,别说话了,看看夏先生会怎么惩罚这小子。”吴昊嘘了一声。

听到“惩罚”二字,申越咧开嘴狞笑起来,似乎只一想象那种场景,就足以让他欢愉。

只不过他面上的肌肉僵硬,就算是笑,也只是咧开嘴巴,要多丑陋就有多丑陋。

而郭小雀抬眼看着夏弃恶:“我帮你杀了大宗正。”

“那是你份内之事,我现在问的是,你为何会放过那个小子,难道在你心中……对那个小捕快,还有一丝故人之情?”夏弃恶缓缓说道。

郭小雀又沉默了会儿,然后说道:“我对他没有什么故人之情,你答应过我,我替你杀人,你就救小落。我替你杀了许多人,现在还替你杀了大宗正,你该救小落了。”

夏弃恶听到这里,不由笑了起来。

他仔细盯着郭小雀,郭小雀毫不畏惧地回视着他,好一会儿之后,夏弃恶缓缓点头:“你说的不错,我是答应过你,不过现在要救你的容小落还很凶险,我需要做更多的试验。”

郭小雀又恢复了沉默。

只不过他的目光突然有些茫然,觉得自己似乎哪儿有些不对劲。

夏弃恶推了推鼻梁上的灵犀面具。

然后郭小雀只觉得脑子里象是有什么东西在钻一样,头痛欲裂,整个人都倒在地上,抱紧了头开始哀嚎。

嚎到最后,他一边口吐白沫,一边在地上抽搐,看上去已经丢了半条性命。

“现在怎么办,青铜之门没有打开,难道我们再去抓一个宗室放血?”一边听着郭小雀的哀嚎,吴昊一边问道。

“不必了,是我想错了一步。”夏弃恶道。

“错在哪里?”

夏弃恶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吴昊明白他不愿意说出来,只能止住发问。

此时郭小雀的嚎声渐歇,他全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夏弃恶微微俯下身,声音温柔地道:“起来吧,小雀。”

郭小雀顺从地从地上爬起,面上痛苦之色也渐渐平静下来。

“好好做事,我会完成你的心愿的。”夏弃恶又道。

郭小雀微微点头:“好好做事……”

吴昊看着郭小雀的神情,咂了一下嘴,微微摇头:“老实听话多好,这是何苦来哉!”

“走吧,我们先等着,会有人替我们打开青铜之墙的。”夏弃恶终于不再停留,又开始迈步向前。

皇宫之中,孙策坐在一棵树下,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仿佛是在冥想。

展飞神情困惑地走了过来,在展飞身后,跟着两位宫女。

“这位孙先生在这里等你,展侍卫,我们先告退了。”宫女说道。

宫女走后,孙策睁开眼睛,微露好奇之色:“展侍卫?”

“呃,圣人与皇后要我到禁军中当侍卫……我跟他们说我还是想当捕快,所以拒绝了。”展飞道。

孙策哑然一笑:“禁军侍卫……是御前侍卫吧,这可是清贵显要之职,跟在皇帝跟前,再立点功劳,甚至不需要功劳,只要皇帝看你顺眼,你就可以成个将军什么的,你竟然说只想当捕快?”

“侍卫的规矩多,我做不来的,我只想象我师傅一样,当一个捕快。”展飞道。

孙策摇头道:“行,那你就继续当你的捕快吧,圣人问了你什么,你怎么回答的?”

“圣人问的不多,一直是皇后娘娘在问,问的也尽是些年纪多大是否成亲之类的问题,我心里觉得很是古怪,孙先生,你比我心思多,你想想,圣人与皇后娘娘这是何意。”

孙策听到这,不由得上下打量了展飞两眼,然后又是摇头:“你这厮……算了算了,懒得说你,若不知道你的脾气,你这番我只当是炫耀。”

他站起身来,眉头皱紧,微微叹了口气:“现在咱们有极大的麻烦了。”

“什么意思?”

“白姑娘气跑了,如今只剩你我,而且我也由暗转明,我们该如何继续阻止夏弃恶一伙?”孙策叹息着道:“其实就算白姑娘没有气跑,我们也不是夏弃恶一伙的对手,可恨,可恨!”

“夏弃恶他们今日究竟是想做什么?”展飞此时还不太敢提白珰珰,因此便说起夏弃恶来。

孙策沉吟许久:“他们今日是要打开青铜之墙,如果我猜的不错,皇室之血乃是解开青铜之墙封印的关键……唔,应该是这样的,解开青铜之墙的封印,第一步是打开天子御榻之下的封印。我计算了一下,那青铜之墙,正在天子御榻的下方。”

展飞凝神听到这,估计了一下,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这一点。

“然后第二步就是要用皇室之血浇入青铜之墙中,以解开第二层封印。这种双层封印之术,确实是我捕星司的手笔,当初捕星司的前辈与太祖皇帝应该有约定,唯有皇室血脉之血才可以打开这第二层封印,只是不知为何大宗正的血出了意外,难道说大宗正其实不是皇室血脉?”

孙策说到这,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呃……”展飞犹豫了一下。

孙策看向他:“有话你就直说。”

“孙先生,你是聪明人,不过……我觉得你聪明人反倒是想差了。”

“什么意思?”孙策讶然道。

“大宗正肯定是皇室血脉。”展飞道。

“那就很难解释,为何他的血不能解开青铜之墙的封印了。”孙策摆了摆手:“捕星司前辈留下的封印不会有错,夏弃恶这厮苦心积虑多年,他收拢了不少蓬莱与捕星司的文籍,他判断大宗正的血能够解开封印,那应当也没有错。若说错了,那只有一个可能,大宗正根本就不是皇室之人,当初,呵呵……”

孙策说到这,嘲讽地笑了笑,然后又道:“世家大族内院之中,也少不得为了生儿子而私通外人的事情,皇族之中出现这样的事情,也不意外。”

展飞见他说得一套又一套的,甚至还猜到大宗正父亲的帽子是否是绿色上,不由得又叹了口气:“夏弃恶是奸猾之辈,孙先生你也是聪明人,但你们两个聪明人,为何就忘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从你们的推测之中,当年捕星司的前辈是与太祖皇帝达成的协议,可是如今的天子还有大宗正,却都是太宗皇帝的后裔。”展飞一摊手:“太祖与太宗是兄弟,又不是父子!”

孙策眉头猛然一跳,以拳击掌:“是啊,怎么在这个问题上犯傻了!”

大宋的皇室与此前诸朝颇有不同,开国皇帝太祖死后,继位的并非其子,而是其弟!

这件事情传到民间,还有“烛影斧声”的猜测,也就是怀疑太宗皇帝可能动手害死了太祖,然后自己堂而皇之地登上了帝位。并且在登上帝位之后,并未按照约定传位与太祖之子,而是传位于自己之子。至于太祖两个成年了的儿子,一个被勒令自杀,另一个则在二十三岁时莫名其妙地死去。

当然,这是皇族秘辛,展飞知道的并不细,他唯一能够肯定的,也是大宋百姓都知道的,当今天子乃是太宗皇帝后裔,并非太祖血脉。

孙策被他点醒,也明白过来,顿时跳将起来:“既然如此……那我就明白了!”

“明白什么?”

“夏弃恶不蠢,他就算现在没有想明白,很快也会意识到这个问题。”孙策眼睛闪闪发亮:“他一定会去寻太祖血脉,然后再入冰窖!”

展飞也是精神一振:“不错,我们必须在他们之前找到太祖血脉,并将之保护起来……太祖有没有血脉传下?”

他精神大振,那边孙策却又愁眉不展起来:“唉,就算明白了也没有什么用处,只凭你一人,挡不住夏弃恶一伙……除非我们能够有更多的异人!”

展飞也不禁一黯。

若说此前他还能只凭热血悍不畏死地与夏弃恶一伙搏斗,可是在失败这么多次之后,他也渐渐明白,就算他把所有的性命都用上去,也难以阻挡夏弃恶一伙。

除非他们能有更多的帮手。

“二位可休息够了。”就在二人为此一筹莫展之时,一位侍卫军官出现在他们面前。

“怎么了?”孙策问道。

“若是休息够了,这皇宫大内之中,不适合二位久留。”那侍卫军官淡淡地说道:“还请速速离去吧。”

他身后出现一队侍卫,一个个对着二人怒目而视。

孙策噗的一笑,摇了摇头:“行吧,我们走。”

“你知道他们为何会这样么?”出了皇宫之门,孙策一边走,一边低声对展飞道。

“是因为伤了许多袍泽兄弟,迁怒于我们?”展飞道。

“哪那么简单,是因为听说天子有意让你当侍卫,很有可能会爬到他们头上去,所以早早将你赶出皇宫,免得你会改变主意。”孙策冷笑起来:“这帮人的心思还不明白,本领没有多大,争权夺利倒是精通。”

展飞哼了一声:“我又不想当侍卫,我只要当捕快!”

“庄子见惠施的故事听过没有?”孙策问道。

“没有。”展飞虽然识字,但也只是能识字罢了,出身市井,年少早孤,哪有钱去多读书,因此当然没有听过庄子与惠施的故事。

孙策正准备说间,突然听到一个惊喜交加的声音响起:“你们可是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