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用孙策提醒,展飞第一个便走进了那黄色的光芒之中。
紧接着,白珰珰也走了进去。
二人进入之后,原本以为自己所处的环境肯定会如同烈火殿时一样,最多颜色有所不同。但放眼望去,所见景象,仍然让他们吃了一惊。
从里面看,这根本不是一座大殿。
这更象是一座洞窟。
从他们的头顶上,有琥珀色的钟乳石垂落下来,在他们周围,也是一根根石笋、石柱。因为洞壁是半透明的缘故,反射出洞中的情形,所以至少在感观上,这个厚土殿相当大,比起烈火殿的规模大得多。
在所有钟乳、石笋之间,是一根巨大的石笋形成的御座,而御座之上,一个身影若隐若现。
看到这身影时,展飞愣了一下。
根据孙策的推断,镇守这座厚土殿的理当是申越——展飞对申越的印象极为深刻,两人之间的仇怨也可谓极深,毕竟展飞第一次接触到的异人就是申越,而且在地下无忧洞里他第一次“死”也与申越有关。
因此,展飞熟悉申越的模样。
但坐在那御座上之人,却身材修长,体态标准,完全不是申越那畸形模样。
因为整个身体都笼罩于一层淡淡的琥珀色光芒之中,所以展飞与白珰珰看不清他的容貌。
展飞与白珰珰小心地迈步过去,当到了对方约十五步距离时,那个一直端坐不动的身影微微换了一个姿势。
从最初的端坐,变得向御座后靠了靠,还翘起了二郎腿。
“你们来了。”一个磁性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分明是御座上之人说的,但是却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给人一种极大的压力。
“你是谁?”展飞沉声问道。
御座之上的人哈哈笑了起来。
随着他的笑声,笼罩在他身上的琥珀色光芒消失了,他的面容出现在展飞与白珰珰面前。
面容俊俏,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气质非凡,如临风玉树。
白珰珰眼中泛着光,看了看此人,又回脸看了看展飞。
展飞算得上英气逼人了,但只论气质相貌,确实还差此人一筹。
在白珰珰所见过的诸人中,能够在相貌气质上与此人相抗衡者,恐怕只有孙策。
但孙策是那种成年后的沧桑,而此人则是少年的俊秀。
“你们觉得,我与传说中的潘安卫玠相比,如何?”那人没有回答展飞的提问,反而问向他们。
潘安卫玠皆是传说之中的美男子,那人以此二人比拟自己,话语中的自信与自负,尽皆可见。
展飞与白珰珰对望了一眼,心中都觉得有些古怪。
“若我说你长得比潘安卫玠都好看,你能让我们过去吗?”白珰珰问道。
那人微微一笑:“自然不成,你们想要过去,倒不是没有办法。”
展飞沉声道:“你说!”
“夸我,若是夸得我心花怒放,我便放你们过去。”那人说道。
展飞眉头忍不住一挑,手紧紧握刀,迈步向前:“我觉得还有更简单的方法……”
话声未落,他身形已经电一般弹出,跃向那人。
洞窟之中传来那人轻轻的叹息声:“展飞,你之愚蠢,一如往昔啊!”
然后就见那些钟乳石笋瞬间移动起来,在半空中组成一张罗网,将展飞死死罩住。展飞前冲得极快,却让他仿佛是自己往这些尖锐的钟乳、石笋上撞去一般!
也就是展飞,在半空中折转身形,屈膝蹬腿,猛然一踏,踏在一根石笋之上,然后身体逆转倒飞,又落回到刚才起身的原地,这才避开这张罗网。
他紧紧抿住嘴,神情有些犹疑。
因为此人方才的那句话,证明他与自己分明是熟识,难道说这个俊美无比的年轻人,当真就是那个畸形古怪连说话都说不清楚的申越?
“你是申越?”白珰珰也如此猜想,因此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人含笑点头:“你们现在看到的,才是我真正的模样……如何,现在是不是准备好了,要开始夸奖我、赞美我了?”
白珰珰与展飞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家伙果然就是申越!
他的相貌倒是恢复了人形,但他的心性,似乎比起畸形之时更为异样,甚至可以说,都有些变态了。
“是申越就好,再吃我一刀!”展飞心中并未有太多杂念,无论此人是不是申越,他终究是要打倒对方,然后从这厚土殿的后门继续前行。
因此他一手按住刀柄,再度迈步上前。
这一次他没有跳起突击,而是一步步往前,但每迈出一步,他的气势便要凌厉一分。
他与申越相距不过十五步,因此转瞬之间,便已经是三步迈出,但当他迈到第四步时,身形却不由自主一滞。
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之中,周围的空中,有股无形的力量在排斥他,他拒绝他,让他前进的步伐为之一阻。
展飞勉强再往前三步,那种无形的力量已经极为明显,他甚至再也不能前进寸步,而此时他与申越还相距九步。
九步距离,对展飞来说,其实已经在攻击范围之内了。他用九步蓄势,这一刀若出,其威力也非同小可。
但是展飞手按刀柄,这一刀竟然迟迟未出!
白珰珰与他多次配合,早有默契,因此只等着他先攻过去,白珰珰便要针对申越的反应做出后续动作,但偏偏展飞气势已经提高,却含而不发,这让白珰珰心中一凛。
然后就看到端坐于御座上的申越放下了二郎腿。
他放下的那只腿在地上轻轻一踏。
只是这不起眼的一踏,整个山洞一般的厚土殿突然掀起一起狂暴的地震!
以申越为中心,一道琥珀色的光环向外扩张,所到之处,地面掀起,石笋与钟乳尽皆破碎,而展飞第一个被这层光环击中,整个人都被崩飞出去,他按刀所蓄之势,也随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而消失殆尽!
好在白珰珰已经有所准备,在那一瞬间,白珰珰腾空飞起,抓住展飞。
只不过没等他二人落地,申越另一只脚也轻轻在地面上踏了一下。
飞在半空中的白珰珰突然觉得身体一沉,自己的重量仿佛瞬间加大了十倍,她驾起的旋风再也无法支撑住她与展飞的身体,两人轰的一下从空中掉落下来。
虽然他们都保持住平衡,双足先落地,但落地之后,二人皆意识到不对,那种体重暴增的感觉,并没有因为两人脚踏实地而消失,相反,他们的身躯越发沉重,甚至重到他们双脚必须卯足气力,这才可以支撑自己仍然站住的地步。
两人骇然对望了一眼。
此前在烈火殿中与那个不知名的半异人交手,他们已经意识到捕星殿上这几座大殿的威力,但此刻再与申越交手,他们才意识到,这几座大殿的威力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大!
难怪孙策说,在这大殿之中,殿主几乎就是无敌的存在!
“捕星司的人究竟造出了什么怪物!”白珰珰心里忍不住都骂了起来:“他们就不能弄些好对付的东西么?”
展飞虽然没有骂,但神情也更加凝重,他握紧刀柄:“我要再上了。”
白珰珰点了点头:“一起!”
很明显,若是放任申越继续调动厚土殿的力量,他们就再无还手之力了,要想破解,只能猛攻!
白珰珰说完之后,习惯性地纵身想要腾起,但却只跳离地面不足两寸,便又落了回来。她脸色微红,然后双手张开,在她身后,青绿色的光芒一个接着一个闪动出来。
这一次她发了狠,一连压缩融合了三十六个风刃,形成的风刃却不象在烈火殿时那样如草席大,而只有一个普通风刃大小。但那风刃呼啸旋转时发出一尖锐声响,却比那草席大小的风刃更为刺耳。然后风刃猛然斩出,飞射向仍然端坐在御座之上的申越。
展飞在风刃飞同的同时踏步向前。
虽然步履唯艰,但是展飞仍然做出奔跑之态,踏踏的脚步声里,他竟然勉强追上了风刃!
御座之上,申越轻轻叹了口气。
“为什么……”他轻声说道,然后闭上眼睛。
几乎在他闭眼的同时,他全身又被那琥珀色的光芒所笼罩,风刃也击在他的声上。
如同铁锹在石板上磨擦的声音响了起来,刺耳无比,扰得人心发瘆。紧接着电光闪动,却是展飞拔刀斩出,正斩在那风刃击中之处。
风刃与展飞的腰刀一前一后,都劈在了申越额头之上!
方才烈火殿中的那个半异人,面对白珰珰与展飞的这一合击,也只能饮恨而死。但这同样的攻击,不,威力更胜于烈火殿中时的攻击,击在申越额头之上,却只在那琥珀色的光芒之中留下了一道白印。
然后轰的一声响。
风刃倒卷,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飞向白珰珰,腰刀脱身,展飞速个人都被弹飞回去!
白珰珰已然意识到不对,因此侧身急避,回卷而来的风刃刷的一下将她的一缕发丝削下,这才撞在她身后的钟乳与石笋之上。而展飞更是跌跌撞撞,连接撞断了两根石笋,才稳住自己的身体。
二人对视一眼,尽皆骇然。
“要多此一举呢……”就在二人惊骇之时,闭着眼睛的申越又睁开了眼,他神情悲悯,似乎还有些遗憾:“你们难道还不曾发现么,在这里,你们的攻击根本破不了我的防御,而我只要心念一动,便可决定你们的生死!”
展飞此时空着手,他看到自己的腰刀就在不远处,不过没有移过去,而是沉声道:“心念一动便可决定我们的生死?我不相信,你不妨试试……”
话声还没有落,就听到“啊哟”一呼,然后叭的一声摔倒的声响。
展飞侧过头去,只见孙策趴在地上,努力挣扎,也只能勉强坐起。
在孙策之后,四鼠也踏步进来,同孙策一样,他们进来之后,无一例外都惊呼了声,险些摔倒在地。
“身体怎么变重了?”江平叫了起来。
“自然是他的本事了。”孙策坐在地上,向着申越呶了呶嘴:“在这厚土殿中,他借助厚土殿牵引甘石星力,可以改变我们的重量,让我们从百十斤变成数百上千斤……”
申越目光瞄向孙策,嘴角微微上翘:“孙先生。”
孙策本来还在说话的,听他呼自己,神情一动,突然扬起眉:“你是谁?”
申越笑而不语,白珰珰道:“他就是申越。”
孙策道:“我知道他是申越,但申越又是谁……我想起来了!”
孙策凝视着申越,神情有些复杂,良久之后,感慨地道:“竟然是你,我一直没有想到,那个申越,竟然是你……”
申越缓缓道:“二十余年前,我只是一介少年,虽然稍有些天赋,但尚未成为异能者,只是跟随在师父身后,远远仰望孙先生你……那时孙先生正值新婚燕尔,当真是雄姿英发,我心中向往得紧呢。”
孙策默然了好一会儿,突然摇了摇头:“当年的你,原本是我捕星司之人,没有想到,你师父师兄尽皆死于夏弃恶之手,你却投靠了他……”
申越嘴角又是一翘:“孙先生这话说得不免有些苛刻了……当年我若不转而投靠夏先生,又哪里能成为异能者,又怎么会有这一具完美无瑕的身躯?相反,事隔二十一年,当初我只能仰望的孙先生你,如今不但早已没了娇美妻子,自己也只能趴在我的面前,看你这模样,我都为你心酸啊……”
孙策眉头微微动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是啊,所谓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既然孙先生活得这么狼狈,不如……我替你彻底解决掉痛苦?”申越缓缓道。
他声音低沉轻柔,但是孙策仍然能从中听到一股刻骨铭心的恨意。
显然,当年他不仅仅是仰视着风华正貌的孙策,更是从心底嫉恨着孙策,哪怕事隔十年,哪怕物是人非,哪怕孙策都变成现在模样,这种嫉恨之意,并未因此消去,反而因为时机适合,又再度泛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