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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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带着两个孩走了好几天,他们来到了一个高速公的加油站,上有很多这样的站点,他们经常会遇到,每次都会进去看看,男人检查了下油箱,里面早就干涸了,想想也不会找到汽油。加油站里面有个便利店,里面的货架倒了一地。满地都是废弃的报纸,杂志,这些东西人们都不需要。

女孩看到了一个封面上印有一个女影星的时装杂志,她蹲在一边新奇地翻阅,那里的女人都穿着漂亮的衣服,鲜艳的色彩,她们美了,女孩看了看日期,她都不记得现在是什么时候,所以那个日期她也不敏感,那个女人的名字叫西林,她演过著名的电影《当末日降临》,杂志上是这么写的,但是女孩没看过。

女孩出神地望着西林,她涂抹着口红,打着黑色的眼影,头发梳得油光发亮,就像一个冰激凌,她穿着一身旗袍,那双高跟鞋高得夸张,女孩心想这样的鞋能走吗?她想象着自己穿着这双鞋的样,她一定会摔死的,她暗自笑了笑。

她用手摸着画面,就好像她能触摸到里面的时尚与美。如果有机会她真想像杂志上的女人那样打扮自己,哪怕就一次。

男人见女孩看得入神,脸上露出不易察觉温柔的神情,就算是这样的末日,也不能阻挡一个女孩爱美的心,这样一颗心在末日里显得弥足珍贵,她至少还知道憧憬美,而不是只知道吃。

男孩则坐在便利店门口的一把塑料凳上休息,那把凳的蓝色已经发白了,他盯着便利店门口的那个欢迎的米老鼠,它没有电了,已经不会再喊欢迎光临。

他最近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他手里拿着那把不会再发出激光的激光枪,他举起枪,装着扫射的模样,他也想像亨利那样拥有如山一般的体魄,可是他看着自己的那条细腿,他是永远没希望了,他有点沮丧,然后他开始用瞄准镜瞄准着看向远处,从左到右,从右到左。

他看到了一个印着红唇的垃圾桶,红唇上的油漆脱落了,就像一张嘴在脱皮,生动了,男孩忍不住笑出声,垃圾桶外面满地无法分解的白色垃圾,起风的时候,那些快餐盒,塑料袋就会飞起来,男孩眯着眼看着这些东西乱飞。

然后他又回到了瞄准镜,他看到了一个没有旗的生锈的旗杆,从上往下看,一个人吊死在旗杆下,他已经被风干了,两只眼珠和肉粘连在一起,呈灰褐色的,面部空洞,他的手保持着一个动作,仿佛他想把绳从脖上给拿下来。

男孩在那具干尸上停留了一会,又继续转移镜头,公上一辆车慢悠悠开过,这样堂而皇之的行动,他们大多数是劫匪,人多势众,他们什么都吃,男孩观察了一会,看到这辆车继续远去了,他的心落了下来。

男人重新找了辆推车,这样他们就不用一直背着包了。他们坐在加油站粗大的柱后面,摸出几把黄豆分着吃了,然后喝了点水。

女孩问:“爸爸,所有的人都会向南走吗?”

男人说:“不,大部分人不知道往哪里走。他们胡乱走。”

女孩说:“如果有些人和我们一样一直向南走,我们是不是会遇到越来越多的人?”

男人说:“也许,所以我们得更加小心。”

男孩说:“爸爸,我们一直向南走会看到什么?是大海吗?”

男人说:“不知道,从地图上来看,我们得走出第九区,然后才能看到大海。”

男孩想象不出第九区和大海之间隔着什么。

女孩问:“大海里有鱼吗?”

男人说:“应该有吧,大海很大。比陆地还大。”

女孩琢磨着:“如果大海有鱼,我们就有食物了,对吗?”

男人说:“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女孩说:“也许大海里什么也没有,只有被污染的水。”

男人摊着手,看着手里一粒黄豆,他点头:“也有可能。”然后他用舌头将黄豆舔进嘴里,用牙齿细细磨着,淀粉弥漫在嘴里,会有一丝丝甜味。

男孩好奇地问:“爸爸,大海是什么颜色的?”

男人说:“蓝色,从前是。”

男孩想象着蔚蓝色的大海,他说:“那一定很美。不知道现在是什么颜色?红色?绿色?黑色?白色?”

女孩可不关心大海是什么颜色,她只关心他们有没有东西吃,她说:“爸爸,我们的黄豆只能再吃一顿了。你看这里附近什么都没有。”女孩怕了那种饥饿的感觉,这几天她做梦都能梦到瘦得只剩下一张皮的自己,她张着口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她发出那种嘶哑的声音,然后整副骨架都坍塌了,皮肤凹陷下去就像一张黑色的毯盖在尖锐凸起的岩石上。见到这副情景她就会莫名心悸地醒过来。

男人拿过女孩的袋检查了下黄豆瓶,每个人只能吃小小的一把,已经见底了。他观察了周围的地形,这里是一个郊区,除了公以外,其他地方一眼望去都是荒芜的土地,除了泥土和枯树,岩石,废弃车辆,他们什么也看不到,远处都是灰蒙蒙的。

女孩问:“爸爸,我们沿着公走吗?”

男人有些苦恼,公边上都是连绵的山,他们不会有体力爬山且山上什么也没有。贫瘠得就像被蝗虫啃过。

男人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决定,公应该是最好的选择,这些总会指引他们快速走向下一个城镇或者村庄。男人有些麻木地点点头:“我想应该沿着公走,我们必须得快速抵达下一个小镇,到了那里我们就有更大的可能发现一些食物。”

男孩说:“我不想沿着公走,因为我看到有一辆车开过。”

男人说:“不用怕,他们开得比我们走得快。”

男孩说:“也许他们在前面等着我们。”

男人说:“这条公有岔,我们和他们不会走同一条。”

女孩说:“听爸爸的,你没得选,除非你想一个人走。”

女孩这句话对男孩很有效,他闭嘴了,有些不高兴,他觉得姐姐总是以为他什么都干不了,可他也有权发表自己的看法,当然他也没更好的主意。

所以他们蹒跚着上了,这条公很长,是一条还算可以通车的线,男人看地图上显示的距离有200公里,以他们的脚程至少得走上7天,而在公上除了可以看到死尸是几乎找不到食物的。他们支撑不了7天。

男人打算先走一段看看,如果有什么捷径的话,再绕近。

他们吃完了最后的黄豆,肚依然很饿,走了2个多小时,男孩已经气喘不已,他拖着一条细细的腿,远远落在后面,就像一根会被吹倒的竹竿,他走着走着,果真倒了下去。

虽然没有阳光直射,但是他觉得很闷,男人吓了一跳,他蹲下去扶男孩的时候背上的伤如针扎一般,让他冷汗直流,蹲到一半他不得不直起身来。

女孩见弟弟倒下了,她马上去扶他,她说:“爸爸,我来。”

女孩将让弟弟靠在自己的身上,他们就这样坐在马边,她拿出了水拍了拍弟弟的脸。

女孩有些惊慌地说:“爸爸,弟弟发烧了。他发烧了!”

女孩的声音不大,但是很尖很细,仿佛能够钻入男人的思维当中,像把锋利的刃。男人感到一阵心悸,发烧了,天呐!这个时候发烧!他应该怎么办?

没有什么比生病让他们更加不住所措的,除了食物以外,生病是第二项能够夺走他们生命的灾难,从前发烧那种小事,在他们现在看来和癌症一样可怕。

男人头一次觉得他可能要保不住男孩,他要失去他了,因为放眼望去没有任何曾经人类的聚集地,只有山,山上只有石头和泥巴,和碳化的树,各种腐烂的辨不出形状的物体,散发着各种难闻枯败的气息。

男孩陷入了昏迷,一直叫不醒,额头很烫,在上午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男人拉起男孩,将他抱在怀里。

女孩推着车焦急地跟在他的身后,她喊道:“爸爸,我们去哪里?”

男人说:“我们不能继续走了,必须得停一停。”

女孩说:“弟弟会没事吗?”

男人看着男孩的脸,用那种发颤地好似承受着巨大痛苦的声音回答:“他会没事的。”

男人四下看着,他们不能在公那里暂时休息,因为这里很有可能会有其他幸存者经过。

女孩拉住了父亲:“爸爸,我觉得我们应该呆在这里,也许这里会有其他人经过,也许有人愿意帮助我们。”

男人摇了摇头:“不,我先得确保你的安全,然后想办法再救阿勇。走,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遇到困难的时候,男人先想到的是躲起来。

女孩点了点头,他们找了一辆冲出高速公被烧得漆黑的大巴客车,男人将残存的铁皮往下掰,做成了一个可以遮雨的屋檐,从外面看过去,这架大巴只剩下一些空空的框架和座椅的残骸,这里没有任何东西,所以即便是有人过,他们也不会轻易靠近检查。

男人将男孩轻轻放下,他将步枪交给了女孩,他说:“你看着弟弟,如果有人靠近你们,就开枪!里面还有颗弹,记住了?”

女孩抿着嘴点点头,她说:“爸爸,你一定要回来,不论怎么样你都要回来。”

她觉得有点恐慌,如果爸爸和弟弟都失去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他们两个是她唯一的希望和依靠。

“爸爸!”女孩忐忑地喊了他,“你得保证你一定要回来。”

男人回头,转眼他的胡又黑漆漆地爬满了他的下巴,他点点头:“我保证。”

男人焦急地向山上爬去,他用望远镜看了看公,千米之内没有发现任何活人,所以他试图从山上去寻找一些救命的东西,他迫切了,他踩到了一个滑腻腻的东西,他跌倒了,然后浑身的骨骼疼得让他只能躺在地上抽搐。

他仰面躺着,他觉得他站不起来了,浑身酸痛,然后咳嗽,他望着天空,那里有着化不开的灰尘,他疼得出了一身汗,他告诉自己,他还不能死,不能,他知道他的癌症可能已经到了晚期,疼痛将会越来越剧烈。

也许他还会得肺水肿,呼吸困难,倒地不起,再也回不去。他可能会在十几天之内死掉,他哭了,躺在地上哭,他从来没有在孩们面前大声哭过,可是这一次他一个人在山上哭得很厉害,他至少还要再坚持几个月,他的孩还离不开他,他发誓,如果这次阿勇能够好起来,他一定会慢慢放手,他发誓!所以,阿勇,你一定要好起来,这么多年了,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教会孩们怎么生存。

他等疼痛缓解了一些,就慢慢支撑着坐起来,他庆幸自己还能移动,所以他开始祈祷,上帝也许听不到,但是他会想象上帝已经听到了。

那个让他滑倒的东西是一个动物的尸体,已经辨认不出是什么动物了,非常臭,男人捂着口鼻慢慢移了开去,然后他看着陡峭的山壁,那里黑漆漆的,除了灰和盘根错节的死藤,他还得随时躲避倒下来的碳木。

这里刚刚遭受灾难的时候温一定很高,以至于数年过去之后还是让人触目惊心。山上没有鸟叫声,只有木头折断的声音,和倒下的沉闷声,就好像筋疲力尽的人在缓慢地厮杀,然后支撑不住轰然倒地,这里俨然是一个惨烈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