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好丑
儿不能顺生，先露其足，谓之倒生，又称“脚踏莲花”。
沐南婉专心致志，观察产妇的状况，额头上已经布满细密的汗珠。横生倒产，多因母体气血虚弱，临产惊恐所致。
若用针灸治疗，以舒气导滞为主，刺足太阳经和手足太阴经上的榆穴。
“小……小大夫，您这是干什么？”孙猎户吓得脸色惨白，对沐南婉用针扎自家媳妇儿的右脚小趾尖完全不理解。
沐南婉头也没抬，扎完穴位后，又在巨阙、合谷、三阴穴依次下针。眼看产妇的痛感越来越激烈，脖子上青筋外露，孙猎户终于忍不住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孙猎户挡在沐南婉面前，眼睛通红，“我媳妇儿难产，你扎她脚指头有什么用，你到底是不是大夫？”
“不想她没命，就给我让开！”沐南婉冷声呵斥。
一直躲在窗外的稳婆，早就想看沐南婉的好戏，她伸长脖子刻薄道：“孙猎户，我看你人老实才多说几句，这小丫头才多大点儿就学人家接生，等弄死了你媳妇儿，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孙猎户被稳婆的话吓得六神无主，当即挡在沐南婉面前，磕磕绊绊道：“要不，我们还是把稳婆请进来吧。”
“请她？”沐南婉难以置信，“她想要你媳妇儿的命，你是蠢货吗？”
被劈头盖脸一顿骂的孙猎户，吓得不敢出声，明明是个一米八几的壮汉，办事竟然犹犹豫豫，婆婆妈妈。
“反正，等洛公子回来再说。”孙猎户嘟囔着，明显是受了稳婆的影响，死活不让沐南婉施针。
此时产妇好不容易聚力，容不得半分耽搁，沐南婉一急之下，捏着银针对准孙猎户的颈部扎了一针。
她这一针快狠准！
只见孙猎户身体一僵，跌跌撞撞倒在柱子旁，四肢慢慢瘫软下来。
窗外的稳婆看着眼前的一幕，眼神渐渐变得惊恐，不等沐南婉解释，她已经扯着嗓门跑了出去。
“不好了，杀人啦！”
“……”沐南婉腹诽不已，却还是耐着性子走到床边，柔声安慰：“你丈夫没事，只是让他休息一会。现在听我的，我们一起把孩子生下来。”
女人仰着脖子，浑身上下被汗水浸湿，她抓住沐南婉的胳膊，眼神里充满恳求：“谢……谢谢。”
“来，坚持住。”
沐南婉摸着她那圆滚滚的肚子，小心翼翼辅助转动。也许是担心母亲受罪，那胎儿竟然自己动了起来，然后在沐南婉的引导下，渐渐摆正胎位。
与此同时，去拿人参的洛洐也回来了。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孙猎户，眼神闪过一丝惊讶，“怎么回事？”
“没什么，把人参切成片给我。”沐南婉将被子重新盖好，头也没抬，“切好了就出去吧，这里毕竟是产房。”
他一个外男，也不合适。
洛洐难得没有争辩，把人参切好便在门口乖乖守着。
屋子里，产妇咬着百年老参，慢慢有了力气。她咬紧牙关眼眶通红，哪怕是豁出半条命，也要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
“用力，用力，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沐南婉满脸欣喜，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那稳婆带着一群老少娘们堵在孙猎户门口，煞有介事地造谣，“就是这里，我亲眼看见一个小丫头，把孙猎户和他媳妇儿扎死了。”
“梁婶，你不是在唬我们吧。”
“就是就是，早上还听说孙家媳妇儿要生了吗，怎么还没动静？”
大家七嘴八舌说着，可看见洛公子堵在门口，都不敢进来。
“洛公子，您倒是说说话啊。”稳婆叉着腰，理直气壮道：“那小丫头年纪轻轻，就目中无人，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您可要好好给我们一个交代。”
洛洐斜睨一眼，并未说话。只是手里的剑森森然，没一个人敢上前冒犯。
此时，屋子里再次传来凄厉的惨叫，众人议论纷纷，神色各异。那产妇的娘家哥哥，也挤了过来，气势汹汹就要闯进去。
“你们把我阿妹怎么了？”
洛洐皱着眉，隐隐有些担心，趁着他朝屋内看去的间隙。产妇的娘家哥哥已经冲了进来，紧接着是稳婆，和村里的两位大姐。
就在屋门被推开的刹那，房间响起清脆的啼哭。
“哇……哇……”
一瞬间，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那稳婆脸色青白，嘴里喋喋不休的念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拉开幕帘，沐南婉抱着襁褓里的婴儿，眼角蓄满泪意。
她一步步走着，激动的声音都颤抖起来，“生下来了，是个女孩，母女平安。”
洛洐看着眼前的女人，她头发凌乱，额头还有湿漉漉的发丝贴在上面，双手沾满鲜血，怀里抱着婴儿，丝毫没有将军夫人的体面。
她如此狼狈，却又像自带光圈，让人看了移不开眼。
“我做到了。”沐南婉哭出声，她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一个生命的奇迹，如此真切地发生了，这种感觉让她热泪盈眶。
孙猎户也恢复了力气，第一时间蹲在床边，用手巾替媳妇儿擦了擦脸，眼里满是愧疚。
洛洐也放下手里的剑柄，走到沐南婉旁边，偷看刚出生的婴儿。
“好丑！”
他嘴上嫌弃，却还是从怀里掏出一把长命锁，放在婴儿的襁褓里。
直到这时，门口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向孙猎户道贺。
那稳婆脸色讪讪，谎言不攻自破，却还是叉着腰唾了一口，“生了个丫头片子，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大概是她的声音太大，直接盖过恭贺的声音，所有人都朝着稳婆看了过来。
孙家媳妇儿九死一生，才生下的女儿，落在她口中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