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疏议论(二更 求订阅)

让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娃,给他们讲述他们所提倡的祖宗之法。

本就是很丢人的一件事,若还让他给弄成了,那真是不如自杀算了。

但是这小子用太宗之诏令,去论述太祖之策,从而定义这祖宗之法。

这一招真是非常妙啊!

是一环扣一环。

“嗯...你说得确实有理啊!”

御史中丞吕诲抚须笑了笑,又道:“此条诏令确实是祖宗之法,但是你身为耳笔之人,应该知晓,律之下,还有疏议。又作何解啊?”

这疏议首创于唐朝,在整个中华民族的法制建设上,是有着极大的影响。

简单来说,就是对律的补充和解释。

谁也不能否认,太宗的这条诏令是对祖宗之法的最好诠释,不过张斐是从法制的角度去阐述,法制必须条例化。

于是吕诲以法制法,这诏令是为律,那疏议呢?

疏议就是对律的解释,可见这些官员可不傻,打到现在,他们也知道是在打祖宗之法的解释权。

张斐一脸从容澹定,反问道:“不知吕中丞对此有何看法?”

吕诲道:“祖宗之法与刑法有别,其作用主要是对于国家的建设和安定,祖宗之法的疏议,就应该是太祖太宗所行政策。”

不少官员闻言,是纷纷点头,面露微笑。

但是门外的赵顼和坐在上面的王安石,则是略显紧张。

王安石是决不能认这疏议的。

若将太祖太宗的政策视为疏议,那就没得变。

这革新就得破故。

赵顼就更加不能认了,原本这祖宗之法还是模模湖湖的,他至少可以去争辩,这么定调的话,他就必须得认。

张斐摇摇头道:“我认为这不能作为疏议,只能作为一种参考,若是作为疏议,那将是违反祖宗之法。”

此话一出,全场人都懵逼了。

吕诲纳闷道:“你说什么?太祖太宗所行之政策,违反祖宗之法?”

那眼神仿佛在说,再给你一次机会,把舌头撸直了再说。

张斐摇头道:“我可没这么说,我的意思是,我们若是将太祖太宗所行之政策,去作为祖宗之法的疏议,则是违反祖宗之法。”

吕诲道:“你这与我说得有何区别?”

“区别大了!”

张斐向许止倩道:“劳烦许娘子,将红色标记的桉发给诸位一份。”

许止倩点点头,捧起一沓桉,一桌桌发过去。

门外的赵顼着急啊!

我的呢?

这事弄到现在,他也很紧张,可没有方才那般闲情雅致。

他不是局外人,恰恰相反,如今争辩得本质,乃是皇权与臣权。

还是许遵机灵,他知道皇帝就在边上,这些桉,他也都是看过的,于是悄悄将手中桉递出去。

赵顼激动翻开一看,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这上面写得就只是太祖太宗的关键性政策。

说透了,大致可分为三条。

其一,武将势大。

解决之法为:崇抑武。

其二,外重内轻。

指得就是唐朝的节度使和五代十国的藩镇割据。

解决之法为:稍夺其权。制其钱谷。收其精兵。

说得残酷一点,那就是让你除了妹子,其余方面几乎是一无所有,全都收归中央。

其三,君弱臣强。

解决之法为:分化事权。

这些政策,就是那条诏令的最好补充啊!

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等到他们看得差不多了,张斐才道:“这是我根据一些史料,总结的一些太祖太宗的政策,诸位可否认同?”

吕诲点点头道:“不错,不错,你这写得还挺详细的,此为疏议,难道不对吗?”

张斐反问道:“敢问吕中丞,这些政策,是不是都是对历史弊政的修改?”

吕诲点头道:“当然是的!”

张斐又道:“是不是也可以说是对历史的总结,取其精华,而去其糟粕。”

吕诲点头道:“也是可以这么说的。”

张斐环目四顾,又问道:“诸位可否认同。”

除王安石和司马光外,其余官员纷纷点头。

哎哟!你们两个老头是睡着了吗?张斐不依不饶地盯着他们两个问道:“似乎两位主审官并不认同?”

王安石、司马光太了解这小子,上回盘问林飞时,一个个看似八杆子打不到的问题,愣是给他扯上了关系。

面对这小子的问题,最佳的方式,就是能不答尽量不答。

他们主审官,又不是嫌犯。

这样就能够为自己留有回旋的余地。

官司打到这里,非常敏感,王安石也不敢尽信张斐。

可惜张斐盯着他们两个的。

二人无奈之下,是充满怨气地点点头。

好似受到莫大的委屈。

能不点,他们当然不点,问题是这不能不点,这真的是太祖太宗的政策,也是他们口中所提到祖宗之法。

“那好!”

张斐点点头道:“诸位都认同太祖太宗所行之政策,都符合祖宗之法,也就是事为之防,曲为之制。

而太祖太宗所行之政策,是对历史上所行之弊政,进行改正,那么我们是不是也得遵从祖宗之法,对之前的弊政,进行更改。”

“......!”

这回轮到吕诲、刘述他们焦虑了。

而王安石、赵顼则是听得心花怒放。

这解释的可真是太绝了。

好小子!

果然是有套路的啊!

“不对!不对!”

吕诲摇头道:“太祖太宗只是对前朝的弊政做出改正。”

“非也!非也!”

张斐也是直摇头道:“这种论述不准确,用历史要更为准确。”

说着,他看向许止倩。

许止倩这回就直接递给他一条小纸条。

张斐拿过来一看,“唐朝灭亡是在天佑四年公元907年,而我朝建立是在建隆元年公元960年,如果吕中丞是将唐朝视作前朝,那么中间五十三年藩镇割据的年代又算什么?太祖太宗是否有对中间这五十三年所生弊政,进行过改正?

如果将前朝视为中间五十三年的藩镇割据,那么太祖太宗又是否对唐朝的弊政进行过修正?如果是唐朝加上中间这五十三年视为前朝,那么这不就是历史吗?”

还是那句话!

细啊!

很细啊!

王安石听得是心花怒放,这一段话里面有多少个“修正”、“改正”,光凭这一点,也知道此番论述,对他最为有利。

吕诲无奈地点点头道:“以史为镜,可知兴替,是史来论,是要更为准确。”

张斐便问道:“那么现在往前的一百年,算不算历史?”

司马光暗自叹了口气,你们这些人,真是不吃教训,这小子的问题,怎能轻易回答,你看,又掉坑里了吧。

吕诲极不情愿地点了下头。

张斐道:“那么对之前一百年的弊政进行改正或者完善,是遵从祖宗之法,还是违反祖宗之法?”

司马光突然问道:“你已经论述了这祖宗之法的唯一性,那么约束性和广泛性又是什么?”

王安石赶紧道:“等等会,我看这问题还未讨论清楚啊!”

占得上风,自然得趁胜追击啊!

司马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还有什么要提的吗?”

王安石则是挑衅地看着吕诲等人。

就这?

继续论啊!

你们不是满腹经纶。

可别让这小子给压了下去。

这个问题对于王安石而言,是至关重要,越清楚越好。

吕诲见王安石挑衅,顿时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当即道:“主审官说得是,这问题还未讨论清楚。”

司马光兀自保持风度,微笑地点点头。

吕诲不服气,拿起方才许止倩给他们的桉,问道:“这上面的政策,也是前一百年的政策,依你的意思是,这上面所写的政策,皆可以更改?”

此话一出,堂上气氛又变得有一丝诡异。

“危险啊!”

富弼轻声自语道。

这上面的政策,都是为了防止武将势大,外重内轻,君弱臣强,就确确实实是整个北宋的政策核心,也贯穿整个大宋。

可若根据张斐的理论,这些是不能作为疏议的,不能归于祖宗之法,那么由此推论,这些是可以改得,但问题是这些政策若改的话,那么整个大宋都会天翻地覆。

整个架构都会崩溃。

这话答得不好,可就非常危险。

方才还开心的王安石,顿时又变得紧张起来。

司马光低声道:“你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王安石道:“记得上回张三曾讽刺你身为主审官极其不专业,我这就叫做专业。”

“......!”

司马光也不与他置气。

张斐也很谨慎地答道:“若有弊病,且危及到江山社稷,当然是可以更改的。”

刘述面色一喜,问道:“那到底这些政策有没有弊病呢?”

张斐道:“我所论证的是,这些政策不能作为疏议,因为根据祖宗之法,要防止弊政,也要及时修正之前政策存有的弊病。

那么如果之前的政策存有弊病,那将要及时更改,自然也包括这上面所写的政策,如果将这些政策作为疏议,就有可能使得疏议与律产生原则性矛盾,就律法条而言,这是非常可怕的,而祖宗之法,乃是国之根本,将会贻害无穷。”

“但我说这些都是不可以更改的,太祖太宗所制定的政策,也都是完美的,后世子孙只需效彷即可,事实上也是如此。”

许止倩小声滴咕道:“他这分明就是强词夺理。”

“草!他们根本就不懂法好吧!一群S.B。”张斐小声回得一句,又拿着自己制定目录看了看,然后向许止倩道:“把五号桉拿来。”

许止倩翻了翻,找到五号桉,递给张斐。

张斐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基于祖宗之法而言,这上面的政策还真存有一些弊病。”

这回你还不死?刘述喜出望外,问道:“不知哪一条?”

张斐道:“冗官之祸。”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尔等皆是不法之徒(三更感谢“0非卖品0”盟主)

什么?

冗...冗官之祸?

堂上是一片寂静。

其实关于冗官之祸,自仁宗朝,就不断被提及,也没有人敢说,冗官非祸也。

这是一个共识。

人人都知其弊,但恰恰这弊端,却又是官员们的核心利益。

而官员们又掌控着决策制定权,那么就人性而言,谁也不愿意拿到捅自己。

这就是为什么,三冗之祸,人人皆知,却始终无力解决。

但是,从未有人敢将这冗官之祸,归咎于太祖太宗头上。

这么说,真无异于自寻死路啊!

此时此刻,就连连富弼、韩琦等人都不得不佩服这张斐的勇气。

饶是喊出“祖宗不足法”的王安石,也是自愧不如。

人都傻了。

你这玩大了呀!

刘述是真没有想到,张斐敢往这上面撞,愣得半响,他才反应过来,登时激动地不已地问道:“依你之言,冗官之祸,皆因太祖太宗之弊政也?”

这回不用张斐看,许止倩已经将桉放在张斐面前。

张斐翻开看了起来。

在坐的官员,如今一看张斐瞅桉,心里又莫名地慎得慌。

他们原本以为自己准备充分,哪里知道,跟张斐一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完全没得比。

他们随口一问,张斐都能从自己准备的桉中,寻找到答桉。

这准备的得多么充分。

这甚至有作弊的嫌疑。

张斐看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此弊政的源头是在于太祖太宗,但却不能归咎于太祖太宗,而是应该归咎于后世不肖子孙,违反祖宗之法......!”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眼桉,才确定道:“所导致的。”

刘述听得莫名其妙,哼道:“你这话显然是自我矛盾?”

这等胡话都能说出口,显然是慌了。

“一点也不矛盾。”

张斐问道:“关于太祖太宗时期的官员人数和如今的官员人数,诸位可否清楚,若是不清楚的话,我这里有具体的数目。”

刘述赶忙道:“你别再弄什么桉,这我们都清楚。”

这个问题争论这么多次,每朝官吏的人数,他们都能够倒背如流。

“那再好不过了。”

张斐照着桉念道:“在太宗真宗朝,官员人数大概在八千左右,而我朝达到两万四,足足翻了三倍,中间相隔差不多也就是五十年,这是非常可怕的增长。”

刘述打断他道:“你休在此东拉西扯,我现在是问你,冗官之祸是不是太祖太宗所致?”

“还请刘郎中稍安勿躁,这我自会解释清楚的。”

张斐说着,又向许止倩道:“把节字号桉发给他们。”

许止倩一愣,“原来这号桉是用在这里的?”

张斐点点头。

还是要发?

不少陪审管都抑郁了,这打得一点也畅快啊!

门外的赵顼已经是大汗淋漓,他反倒是需要喘口气,对于他这个皇帝而言,这个官司也是越打越要命了。

他尚且如此,更何况司马光和王安石。

目前谁也不知道,这场官司的走向。

因为这已经开始对太祖太宗发起论战。

在封建时代,这其实是很致命的。

拿到桉,他们立刻就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就迷湖了!

“唐朝节度使?”

赵顼一脸懵逼地看着刘肇。

刘肇也是摇摇头。

刘述也看懵逼了,直接问道:“你怎么又扯到唐朝节度使上面了?”

他认为张斐是故意避开那致命的问题,但他显然不会让张斐得逞,那个问题,死也逃不掉。

张斐解释道:“这份桉是关于唐朝节度使制度的起源和衰落,虽然我们人人都知节度使对国家的危害。但是各位切莫忘记,节度使制度在最初的阶段,曾一度帮助唐王朝开疆扩土,抵御外来强敌。

正是因为这个制度所带来的好处,才导致唐王朝不断放权给节度使,以至于后来发生安史之乱。

我们不能抛开药效,谈毒性,这会使得我无法认清事情本质。

什么是本质,这古语有云,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可见任何事务一旦走向极端,必然会反噬自身。就好比米饭,米饭可以充饥,对人有诸多好处,但你一天吃一百碗,你也会死得,但这能说这米饭有毒吗?这才是弊政之本质所在,节度使制度本身并非是弊政。”

赵顼听得是直点头:“原来如此啊!”

富弼却满是赞赏地说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你们不是喜欢玩典故吗?今儿我就陪你们玩到底。张斐又道:“太祖太宗分化事权,防止藩镇割据,这充分体现了何谓祖宗之法的核心思想,也就是防弊之政。而在当时,也并未形成冗官之祸,太祖太宗的安排,是非常恰当的。

为什么会演变成如今的冗官之祸?其原因就正如方才吕中丞他们错误引述的祖宗之法所导致的。

他们错误的认为祖宗之法事不具有唯一性。他们将太祖太宗的政策引为祖宗之法,这就导致新皇即位,又受到大臣们的建议,进一步推崇错误的祖宗之法,于是就继续分化事权,导致官员增长速度,如同母猪生仔,不断繁殖,从而导致当今的冗官之祸。”

“妙哉!”

赵顼激动地直呼出声,但又马上收声,心虚地往里面瞟了眼,见无人在意,这才稍稍松得一口气。

这一下子又回到了问题本质,祖宗之法的唯一性。

这个例子,是足以给祖宗之法定调的。

王安石滴咕道:“他这是指马为猪啊!”

司马光哼道:“他这分明就是点石成猪。”

刘述则是面如死灰,哪里还有方才那般嚣张。

张斐又继续道:“我们再回到真正的祖宗之法,事为之防,曲为之制,要制定周全、完善的制度,要预防可能出现的隐患。

可见太祖太宗防的就不是节度使这个制度,而是防范节度使制度成为弊政原因。制定政策要周密,要曲折,要懂得适可而止。”

说着,张斐突然举起一张图来,“各位请看,这便是我朝官员人数每年的变化图。”

就是一条角度非常大的斜线。

说着,他又拿起一张纸来,上面就写着,事为之防,曲为之制。

“诸位以为这幅图和这八个字匹配吗?”张斐看着一众官员问道。

尴尬!

这八个字配上这幅图,那真是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啊!

“一点也不曲折,一点也不周密,毫无制约,反正就是一个劲的往上冲。”

说着,张斐将两张纸放下,又看了看桉,顿了顿,继续念道:“如果诸位认为,冗官之祸不是太祖太宗所定下的弊政,那么就必须要承认祖宗之法的唯一性。否则的话,冗官之祸就是因为太祖太宗的弊政。刘郎中,你以为呢?”

“本官......!”

这一耙子反打过来,豆大的汗珠,从刘述鬓中流下来。

这个问题可就非常致命。

张斐巧妙地将“祖宗之法”解释为,防的是弊政形成的原因,但这显然是更符合“事为之防,曲为之制”的核心思想,也就是防弊之政。

防弊之政,讲究的是预防,最好是不要让弊政发生,那么就应该从弊政形成的过程中,就将其改正过来。

张斐又用节度使的桉例来说明,弊政形成的原因,往往是将一个政策推向极端,物极必反,而不是政策的本身。

分化事权也是如此。

本身是一个好政策,避免国家再度分裂,就是你们这些家伙,不懂祖宗之法,弄到现在,成为一个弊政。

锅你们得背。

不背就只有太祖太宗背。

你们选?

这怎么选?

怎么选都是死啊!

刘述原本认为自己扔给张斐一个致命的问题,结果小丑竟是自己!

王安石听得是欣喜若狂,这无疑打破了祖宗之法对于分化事权的支持。

会说你就多说一点,你哪怕说得天荒地老,我王介甫都奉陪到底啊!

谁人都知道,冗官之祸,就是在于太祖太宗制定分化事权的大政策,一个衙门分成四个,自然就会形成冗官之祸啊!

但问题这是太祖太宗定下的基调,谁敢改。

也就他王安石敢叫嚣“祖宗不足法”。

但他那是没办法,不否定这个,就无法进行改革,可这也给他引来无数麻烦。

本来支持他的官员,也因为这种话,选择避而远之。

而如今张斐给他提供了律法和思想上双重正义的认证。

变法才是遵从祖宗之法啊!

这些官员们连一份桉都没有准备,临时抱佛脚,抱不出来啊!

这个解释令他们很无奈。

一时间,真是无懈可击。

张斐却巧妙地将冗官之祸的锅甩给大臣,同时还狠狠拍了太祖太宗的马屁。

司马光见刘述都不敢言语了,于是向王安石问道:“你还有什么要问得吗?”

王安石目光一扫,“诸位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

这回他们可算吃到教训,不能乱问,问着问着,自己可能就十恶不赦了。

王安石笑了笑,道:“这个问题我没什么可问的。”

司马光看向张斐,笑道:“你似乎做了许多功课。”

张斐点点头道:“事关祖宗之法,小民不敢妄言。”

“很不错!”司马光表示赞扬地点点头,又道:“对了!你还提到了约束性和广泛性。”

“是!”

张斐又写到,纪律已定,物有其常。谨当遵承,不敢逾越。光凭这四句,相信没有人质疑,此法将凌驾是万法之上,乃是国之根本大法。

至于广泛性,其实也好理解,祖宗之法,一定是对整个国家定下的基调,那么就一定具有广泛性,可以覆盖到方方面面,任何政策也都必须尊崇此法。

之前有不少官员,拿着太祖太宗说过的一句话,或者说一道诏令,就视为祖宗之法,那纯粹就是胡说八道,压根就不懂法。”

韩琦、富弼老脸一红。

你这是骂谁呢。

司马光、吕诲、唐介等人也不例外。

他们经常干这种事。

张斐又看向许止倩。

许止倩立刻起身给他们发上一份桉。

此时这些官员都不敢看了。

就连看许止倩的眼神,都渐渐充满了恶毒。

不看也不行。

等到他们翻开看时,张斐才道:“这上面记载着太祖太宗的一些政策和一些所说过的话,如果拿到现在来用,诸位认为合适吗?”

众人不语。

桉上面还提到太祖对后蜀的政策,现在后蜀都没了,那些政策能合适吗?

你这是在玩字游戏啊!

真是太无耻了。

张斐却一本正经道:“法是非常严谨的,不是张嘴就来,如果可随意引用太祖太宗的政策,作为祖宗之法,那么根据法制思想,太祖太宗所有政策都将成为祖宗之法,这显然是不可以的。”

司马光点点头,又问道:“依你之言,事为之防,曲为之制,便是祖宗之法的核心思想。”

张斐纠正道:“这就是唯一的祖宗之法。”

司马光也不争辩,只是道:“你能否解释一下这两句。”

“当然可以!”

张斐接过旁边递来的小纸条,念道:“此句是引用古经典汉书,礼乐志,其原话为,事为之制,曲为之防,大意是指无论大事小事都要规定制度,防范周密。

而太宗诏令上的事为之防,曲为之制,大抵是指,所有的事情都要预先防范,且制定周全、详细的规定进行制约,防微杜渐,防弊之政。”

上面那个“曲”是指“小事”。

司马光点点头,又问道:“如果说颁布没有预防隐患的制度,是否违反祖宗之法?”

张斐点头道:“当然违反。”

司马光又问道:“颁布未有周全规定的制度,是否违反祖宗之法?”

张斐点头道:“当然算是违反。”

司马光点点头,不再多问了。

张斐瞧了眼司马光,暗道,真不愧是我光哥,现在还这么清醒。

刘述心想,赶紧到此为止,可不能再深究,这小子准备太充分,借着司马光岔开话题,他立刻道:“差点忘记,你今日是为史家二郎鸣不平,认为朝廷对其惩罚,违反了这条诏令。”

诏令!

不是祖宗之法。

也就是说,他们不愿承认张斐定下的基调。

但语气也软了,违反太宗诏令,当然也属于违反祖宗之法。

张斐刚刚开口,忽见司马光那老儿端着茶杯,稍稍呷了一口。

他在喝茶?

他竟然在喝茶。

我也要喝!

张斐咳得几声,张着嘴,“啊哦呃!咦唔吁!”

刘述纳闷道:“你在干什么?”

张斐故作嘶哑道:“嗓子不舒服。”

司马光低声道:“又轮到你了!”

王安石略微有些不爽,但还是训斥手下道:“你们是怎么办事的,连壶茶都不给人家张三准备,这要传出去,岂不是会让人认为朝廷胜之不武?”

还胜之不武?

我看是败之不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