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玉石薛美人 云澜真形观
许庄在空中立定,沉下心神,内视察觉一道赤金符箓,仔细感观,符文之中隐隐现出浑天仪的模样,似乎随时可以触发。
许庄心中一动,想起另一道混元宝华盖的符箓来,顿时对浑天仪符箓的作用有了猜想,心中微微一松:“看来掌教师兄早有安排。”
收起内视,许庄抬首望去,便见天边云气,汇作道道流云,并往天际而去,不知汇往了何处,微微点了点头。
果然是到了天瀑界了。
他将目光往下一落,便见赤地干裂,一片死寂,唯有几名包着头巾的奇装修士,围着一名女子。
这些人自然不在许庄感知之外,降临此界的同时,许庄的灵识已经遍天彻地的扫过,只是几名道基,练气修士的纠纷,还不被他放在心里。
不过这一片死寂之地,却似乎是天瀑福泽之外,也不知是在何处。
许庄沉思几息,忽然启声问道:“这里是何地界?”
忽然听闻许庄出声询问,攥着套马绳的长袍修士忽然来了底气,沉声道:“不知前辈是何方高功,我等是……”
“嗯?”许庄眉头微微一皱,长袍修士口中话语猛然一停。
见此情形,薛玉人灵机一动,抢应道:“这里是风澜州与云澜州之间的赤地。”
“哦?”云澜州,风澜州,看来位置还不算太偏。许庄点了点头,伸指一点薛玉人:“好,我还有些许问题要问,你来回答,其余人等可以退去了。”
薛玉人目光深处,流出了一丝喜悦,面上却仍然死板,只点了点头,便赶忙要从几人包围圈中脱身出来。
一名手拿金环的修士,下意识一动,又收回脚步,看了长袍修士一眼。
长袍修士面色难看至极,此人一身如渊似海的气息,根本不加收敛,就如此立在空中,仿佛大日降到了颅顶,叫人双鬓浸出汗液,可思及自家主上的手段,只能强打底气,出声道:“前辈,我等是神流宗楚蔚公子府下,奉公子之命捉拿出逃姬妾,还请前辈见谅。”
“此言非实。”薛玉人忙道:“那楚蔚公子,派出这些人是想要强抢小女为玩物。”
熟料许庄根本懒得搭理,摆了摆手,淡淡道:“退去。”
长袍修士心中一沉,抬目望去,忽见许庄飘飘袖中,似乎现出一双凶狠的兽瞳,背后寒毛片片竖起,艰难一挥手道:“撤。”便纵身离去。
此言一出,几人皆是一松,见他带头,赶忙纷纷架起法器离去。
裂云从许庄袖子探出脑袋,心中叫道:怎么就这么跑了,本座还待试试新练成的神通呢!是了,都怪老爷,从来不收敛气息,吓也吓死人了……
许庄才不知晓裂云所想,伸手一招,便有一股大力将薛玉人摄了起来,提到身前。
忽然被提到空中,薛玉人口中惊呼了一声,只是五官仍是一变不变的死板。
如此怪异,倒叫许庄轻咦了一声,起先没有太过留意,仔细一瞧,却看出几分端倪,许庄心中生出些许兴趣,于是也不急于一时,问道:“方才你们所说的楚蔚公子是什么人?”
薛玉人方定下心神,提及这个名字,眼中流露出些许憎恶,回道:“禀前辈,楚蔚公子是神流宗修士,练成了中品金丹,荒**纨绔,以收集玩弄美貌女子为乐……”
“哦,原来如此。”许庄似笑非笑道:“你是玉石成精,楚蔚公子也好你这口?”
忽然被戳破了跟脚,薛玉人似乎慌乱了一瞬,很快镇定应道:“是,小女本与姥姥安心在山中修行,只因走露了名声,便被楚蔚公子派人掳掠,姥姥为送小女离开,也被奸人杀害……”
说到此处,面无表情的五官之中,竟然也透露出几分悲意。
许庄眉头一皱,沉吟片刻,却道了声:“抱歉。”
薛玉人收拾了心情,应道:“无妨的,前辈可还有要什么要问小女的。”
许庄沉吟道:“云澜州在哪个方向。”
薛玉人忙往东方一指。
许庄点了点头,问道:“如今云澜州可还是真形观做主。”
薛玉人应道:“如小女所知不差,当还是真形观做主。”
许庄又问道:“如今天下情形如何?”
“天下情形,小女也知之不详。”薛玉人察言观色,便知道许庄关注的重点,回道:“不过云澜州与左右风澜洲,苍澜州都多有摩擦……”
就这般一问一答,小半个时辰下来,许庄对天瀑界如今情形的了解也增加了不少,点了点头,又问道:“本座欲往云澜州去,可要带你一程?”
薛玉人从风澜州逃出来,自是要往云澜州而去的,是以许庄有此一问。
薛玉人闻言,纠结了几息,忽然出声道:“小女可能追随前辈?”
“哦?”许庄并不意外,只道:“追随本座,你能付出什么,又想得到什么?”
薛玉人楞了一楞,一腔诉苦求情,乃至仰慕夸赞之语都憋了回去,半晌回道:“小女愿为前辈当牛做马,只求有个安心修行的地方。”
以许庄的修为,自然不难分辨出此女所言真假,不由暗暗点了点头,心下忖道:玉石成精,寿元悠长,修行缓慢,倒不失为个打理俗事的绝好选择。
至于什么楚蔚公子,许庄完全都未往心中放上一瞬。
薛玉人等待半晌,才见许庄轻轻点了点头,道了一声:“既然如此,本座便予你一个机会。”
薛玉人方生出喜意,忽然惊呼一声,只见许庄大袖一挥,便化作一道虹光,将之卷起,一并冲入了云中。
……
天瀑界灵机分布十分奇特,天瀑所在,便是天瀑界中的修行福地。
做主云澜州的真形观,山门自然也是居于天瀑所在之处。
来到此处,便可见得,天中流云无数汇聚而来,形成仿佛旋涡一般的奇景,正中便是一道磅礴天瀑,从天上倾泻而下,轰隆隆直接倒入几座高山包围之中。
而水雾之中,却有宫观楼阁隐现,皆是建在高峰之上,半腰之下,许是山中溢水,道道玉龙飞出,又往下泄来,直至山脚,又形成围绕几座高山而生的一环湖泊,又是一门奇景。
此时山中一处宫殿内,一名样貌清隽,留三缕长须的中年道人,正庄重将三支玄香供入香炉之中,随后退后两步,又恭恭敬敬对殿上玉像一礼。
这尊玉像,面容模糊,道袍朴素,正是太素正宗门派祖师,太素道人之像。
礼完太素道人,清隽道人轻叹一气,这才反身出了大殿。
有一名青年模样的年轻修士已经在殿外候着,见清隽道人出来,忙道:“师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情在这里礼拜祖师。”
清隽道人皱眉喝道:“住口,曾师弟,你怎敢在祖师殿前不敬。”
曾师弟道:“我不是对祖师不敬,是如今情形实在紧急啊。”
清隽道人淡淡道:“情形紧急?不过是几方天生石池,本来也未发现此物,割舍了又如何?”
曾师弟愕然,紧接不快道:“什么叫不过几方天生石池?那石池灵真也是修行之宝,何况连云山是我云澜州的疆域,岂能割舍?”
“今日可以割舍连云山,明日是否可以割舍云澜州?后日是不是便可以割舍真形观了?”
清隽道人本来一直神色平静,听到此处,勃然变色,喝道:“曾全风!”
曾全风怔了一怔,旋即长出了口气,应道:“抱歉,张师兄,小弟也是一时心急。”
张道人沉声道:“我真形观乃是受上宗旨意而立……”
曾全风颓然道:“受上宗旨意而立,尊为太素正宗别院,不能堕太素正宗法统威严。”
“可师尊一去便是三百年,上宗也再未来人接掌真形观,如今观中内忧外患,若真将连云山割舍,还谈何威严。”
张道人叹气道:“这也非我所愿,可你也知道如今情形,摩云宗势大,孟师弟又不知所踪……”
曾全风一阵烦乱,不甘心道:“退得了一时,退的了一世不成?再如此下去,只怕都等不到天瀑法会了。”
张道人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暂且退让,全力找回孟师弟,才有一线生机。”
“孟师弟一失踪,就是六年……”说到此处,曾全风恨声道:“恐怕摩云宗已经知晓了孟师弟失踪之事,才敢如此咄咄逼人。”
三百年前,师尊尊为元婴大成的大修士,五大宗门也要礼待,十六州派更只能仰真形观鼻息。
纵使师尊离去之后,余威也庇护了真形观许久,又有小师弟孟浮生炼成元婴,所以真形观虽日渐式微,也仍是坚持了下来。
如今天瀑法会在即,孟师弟又忽然失踪,真形观忽然就到了风雨飘摇之时,却由不得张,曾两人不忧愁。
忽然,曾全风似乎想到什么,抬首问道:“师兄,之前你不是启用法器,给上宗去信了么?难道上宗没有消息?”
张道人又是一叹,没有应答。
殿前陷入了一时的沉默,过了片刻,忽然传来脚步之声,两人赶忙振作精神,没过一会,便见一名年轻弟子穿过月门,见两人在此处,赶忙小跑过来,行了一礼。
张道人抚着三缕长须,点了点头。
曾全风却摆了摆手,问道:“可有事情禀报?”
年轻弟子道:“禀掌门,曾师叔,山门外有一男一女,直言要见掌门。”
张道人心中疑惑,问道:“那二人是什么来路?”
年轻弟子犹豫道:“弟子不知,不过那道人取了一枚信符,道掌门见了便知。”
曾全风皱眉道:“什么信符,还不取出来。”
年轻弟子忙从袖中取出信符,不料张,曾二人一见,立即一震,连高人气度都把持不住了,齐声道:“师尊!”
年轻弟子吓了一跳,两人对视一眼,才平复下来,曾全风喜道:“是师尊信物,莫非是……咳咳。”
张道人道:“快请那二人进来,到前殿去,我稍后就到。”
弟子赶忙领命去了。
张道人理了理心绪,又整理了一番仪容,这才迈步往前殿而去,曾全风赶忙快步跟上,两人到了殿前,又互相对视一眼,这才一前一后入内。
一入殿中,便见一名身披鹤氅的道人正背对两人,负手立在殿中,似在欣赏壁上的仙尊降魔壁绘,身后还有一名姿容极美,肤滑如玉的女子随侍。
听得两人脚步,那道人回过身来,只见其人青年模样,丰神俊朗,仪度非凡,只一见面,便叫两人心中生出赞叹之感,旋即却是微微一怔。
张道人目中闪过一丝失望:此人怎得才金丹修为?
曾全风更是眉头一皱,暗忖道:莫非不是上宗来人?
两人对视一眼,这才一前一后迎去,那道人见两人入得大殿,倒先笑了一笑,揖手道:“不知哪位是张掌门当面,贫道许庄,号曰道妙,有礼了。”
张道人吃了一惊,他是知晓太素正宗些许规矩的,忙回道:“原来是许师叔当面,贫道便是真形观如今掌门,当不得师叔一礼。”
“这。”曾全风眉头皱起,问道:“道友虽有信符为证,但如何证明与恩师是同代真传呢?”
许庄也不着恼,沉吟道:“这个么……不知此物你们可认得?”抬手之间,却现出一柄纯金小剑来,剑柄之上,正刻道妙二字,背刻许庄二字,正是真传金剑。
此剑一出,曾全风顿时去了所有疑虑,忙躬身行礼道:“见过许师叔。”
许庄点了点头,受了一礼,曾全风又按捺不住问道:“许师叔可是从上宗而来,不知可有师尊消息?”
“正是。”许庄微微一笑,只道:“至于道辰师兄,他已经成就元神,如今接掌太素正宗,尊为掌教真人。”
“元神真人!”两人皆是面容一震,曾全风喃喃道:“师尊终于成就元神,元神真人……也不知和洞天真人,究竟有什么区别?”
“洞天真人?”许庄听在耳中,却若有所思,没来得及细想,张道人便问道:“不知许师叔驾临此界,可是师尊有什么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