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不生不灭三三行 全气全神道归根
无形秽气被净瓶一收而尽,旋即微微一晃,瓶身上的扭曲文字便片片发出莹莹微光,很快就没了什么动静。
这净瓶上的文字,为炼魔真经之上,专为收摄无形天魔的法诀,又是许庄以血写下,有莫大法力加持,自然出不了什么岔子。
收了无形天魔,许庄再抬目望去,却见三名孟浮生散成的元气,化作三团薄薄云雾,在空中聚散不定,拔除了天魔之染,却反而有些混混沌沌的意思。
许庄眉头轻轻一皱,来到孟浮生身躯一旁,落指往他额上一点,孟浮生身躯微微一震,天顶之上生出一股无形之力,将那三团元气抽丝剥茧一般吸引而来,源源落往孟浮生囟门。
随着元气源源归体,孟浮生脸上瞬间生出血色,身躯便似放松了下来,神情也平和许多,又过片刻,口鼻间终于生出了缓长呼吸之声,虽还未动弹,但已经不复僵死模样,更似修行人入了极深的定境之中。
许庄见状也不着急,立在一旁,缓缓诵起道经,醒神一篇,定神一篇,安神一篇,三篇诵罢,这才轻喝一声:“还不醒来!”
应声孟浮生眉头一动,眼皮才慢慢抬了开来,目中流过一丝迷茫,缓缓道:“许师叔?”
“哦?”许庄笑道:“看来师侄还留有记忆,这却免我一番口舌了。”
孟浮生苦笑道:“是,小侄功行太浅,竟为外魔所染,叫师叔见笑了。”
“师侄为天魔趁虚而入如此之久,心神都未被天魔所夺,已算难能可贵。纵使没我到来,师侄谨守心神,也未必不能脱劫。”
许庄摇了摇头,不待孟浮生自谦,便问道:“师侄可能打开此间去路?”
孟浮生犹豫道:“想要打开此间去路,需将三元象身大法初步修炼到三元应妙的境界,待小侄调理元气之后,再苦修一两年时间,或可做到。”
许庄微微皱起眉头,所谓三元应妙指的是三元象身大法的一个奇妙境界,无关三元象身大法精深与否,若能领悟三元应妙,三元法力循环相生,便能使三元法力以极快的速度朝原本水平增长,同时还有挪用三元之后,自行回复法力种种玄妙。
如若不能领悟,修行三元象身的修行者便只能努力将三分之一的法力修炼回来,挪用三元法力之后,也需苦苦回复,三元象身的玄妙便大打折扣了。
一两年时间,算不上长,但对许庄而言,先天太素境界不日便要开启,若欲入其中修行,却耽搁不起。
许庄炼成元婴,就要占去一个名额,可分配的名额便要重新规划,不是事到临头急急忙忙赶回便成的。
见许庄神情,孟浮生问道:“师叔可有什么要紧的?”
许庄沉吟片刻,洒然道:“无事,师侄且先调息吧。”
先天太素境界无疑是上上机缘,但许庄来天瀑界之前,就早已堪破得失,还不至于为这点问题为难。
何况出得此间,也未必非得靠孟浮生修得三元应妙,许庄对这三元象身大法,也颇有些兴趣。
孟浮生一怔,便见许庄回过身去,又到壁刻身前,盘膝往地上一坐,便似乎对壁刻揣摩起来。
“莫非师叔也欲参习《三元象身大法》?”孟浮生犹豫片刻,忖道:“太素真传,与师尊同辈,那是何等人物,岂出我这种岔子,何需我小辈多言。”
孟浮生心中一安,便自从囊中取来丹丸吞服,盘膝入定起来。
……
心无旁骛之中,便是三四月份过去。
元婴修士神与气合,调理元气也是清心养神,三四个月调息之后,孟浮生退出静定之境时,已然一扫颓色,精神焕发,神采奕奕,自觉精满气足,忖道:“我受天魔之扰,困顿此间已经几十多年,若宗门出了差错,我有何颜面见两位师兄,面见尊师?”
孟浮生一抬目,往里望去,见许庄盘坐在壁刻之下,似乎也在静定之中,一阵庆幸:
“所幸之是,有师叔前来此界执掌宗门,不过如今师叔又到此间寻我,却不能再困顿此处太久,需得好生修习《三元象身大法》了。”
思定孟浮生一振衣袂起了身来,便欲往前揣摩壁刻,行未两步,忽然一止,怔道:“这是?”
他只觉视线一晃,许庄身形隐隐现出三重影子。
“这是,”孟浮生吃了一惊,“分化三元,竟然如此之快。”
元婴修士,神与气和,也可说每一道法力之中都有神念,《三元象身》虽非分神之术,仍是危险异常。
有自己修习出了岔子的经验,孟浮生生怕惊扰了许庄,顿时不敢再往前去,驻足探望之间,许庄身形好像忽远忽近,远者好似仙山叠嶂,渺不可探,近者又似就在眼前,触手可及,来去变幻,源源不止。
孟浮生莫名感觉,观许庄炼法,比揣摩壁刻对自己与《三元象身》的理解都要有益处,一面观悟参习之余,一面紧张留意许庄状况,竟然都没能分心留意,究竟过多了多久,忽见许庄身形一定。
似乎终于从渺渺云中,落入了尘世,又似神游归来,许庄身形完全凝实下来,这是所有法力,神意皆收束归身的征兆,孟浮生面色一喜,知晓许庄已经成功分化三元,下一刻目中却又流露出疑惑之色。
下一刻,孟浮生目中却又流露出疑惑之色:“初分三元,照理只有三分之一的法力,师叔也未遮掩气息,为何在我看来,仍然如渊似海?”
“是我所觉有误,并未分化三元,还是……”孟浮生心里冒出来一个念头:“只三分之一法力,就如此深不见底?”
孟浮生还未想明白,却听许庄声线悠悠传来:“不生不灭三三行,全气全神道归根。三元象身,元元应妙,原来如此。”
下一时刻,许庄那渊海一般的气息,竟然又缓缓增长起来,孟浮生大吃一惊,便见许庄将气息一敛,起了身来回首道:“孟师侄,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这便离去吧。”
孟浮生道:“师叔,莫非已经领悟三元应妙的境界?”
许庄微微一笑,应道:“然也。”
孟浮生一时默然,任他如何做想,也不知道怎么能在这如此短的时间里,领悟三元应妙,莫非似师尊师叔这等太素真传,就真如此非人?
许庄自不知他所想,实则他身具太素同源异流的三大真法,相生相益,无时不刻不助长他的功行,如此玄妙,与三元应妙之境却有些大道大同的味道。
所以许庄悟得了三元应妙的境界,其实还在化分三元之前,否则他还未必会参习这门道法。
如今许庄感受颇为奇特,他一身根基,本便与众不同,真炁,法力,剑气随意化生,如今又分三元,循环相妙,道书有言,三三不尽,六六无穷,许庄如今是感受到了一些玄妙意味了。
见孟浮生还在发呆,许庄挑挑眉梢,唤道:“孟师侄?”
孟浮生一醒,忙应道:“是,师叔所言甚是,我们这便离去吧。”
许庄点了点头,带他来到大殿正中,三根青铜立柱中心之处,淡淡掐起法决,随意往一根立柱一点。
轰隆,三根立柱微微一震,缓缓沿着一个弧度挪动起来,不过片刻,便互相换了一个位置,穹顶之上又是一声异响,竟然打开一个空洞,露出其后的迷蒙色彩来。
许庄眉头一挑,却觉穿过重重壁障,竟然捕捉到了沙砾世界之外的气息,而且似乎正在疾速远去。
许庄目光微变,沉声道:“孟师侄,不要抵抗。”不待孟浮生回复,猛将法力一鼓,五行遁术使来,两人便化作一道惊虹冲出了穹顶。
……
天瀑福泽不及之地,或许风声呼啸,便是唯一打破死寂的声响。
十里黄沙往日便有狂风吹过,也不会生出点滴变化,今日却一改往常,被风一卷,便有沙浪飞起十数丈高,扬的空中黄蒙蒙一片。
五色灵光在沙漠之上一闪而过,许庄与孟浮生的身影倏然显现出来,还未停稳。
孟浮生稳住身形,环视一周,便知自己身在何方,面上不禁现出欣喜之色,许庄却回首一望,目光深深刺入十里黄沙之中。
孟浮生循着望去,面色一变,疑道:“这是……”
许庄点了点头,随手一弹,炸起一蓬黄沙,言道:“此中沙砾空间,已消失不见了。”
孟浮生道:“莫非我们打开了青铜宫出口之后,它便自行隐藏起来了?”
“或许吧。”许庄沉吟道:“如此也好,否则还需得料理一番那些天魔。”
孟浮生疑道:“天魔?”
“哦?”许庄道:“看来孟师侄入那青铜宫前,还没有那重重魔海……”
许庄抬头望了望天时,言道:“我离山已经不久,还是赶回宗门路上再慢慢言明吧。”
孟浮生从善应是,许庄也不客套,便化虹光冲天而去,孟浮生再一掐法决,起了遁光追之而去。
天瀑界虽不算小,但元婴遁速岂是寻常,那十里大漠,也非赤地极深之处,不过一个时辰,两人已经遁入了云澜州,很快回到了真形观中。
孟浮生在云头之上一望,却见天瀑仙山之中,建起宫观百十,山腰之下,更有精舍千数,山间还有洞府规矩分列,不少身着道袍的年轻弟子,架鹤来去,奔波道业堂,藏书阁等等之间,亦有人端坐峰顶之上,望瀑采气……
孟浮生吃了一惊,在他记忆之中,真形观还是那颓若模样,怎得几十年间,就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一派欣欣向荣,不禁启声道:“师叔,这是……”
许庄见观中没什么变化,点了点头,见孟浮生惊讶模样,微微一笑道:“师侄勿急,先到门中吧。”
孟浮生默默应了声是,两人便降下云头,入了理事大殿,竟然意外不见张道人的身影,许庄唤来道童一问,道童忙道:“掌门在殿后修行,吩咐小童有事再去唤他。”
许庄有些意外,转念一想,张道人又重新勤于修行,也是一件好事,日后若是卸下担子,引归玄黄修行,不定还能炼成元婴,延寿千载。
有心不去打扰他,但毕竟带回了孟浮生来,还是免不了此着,便吩咐道童道:“既如此,去将掌门唤来吧。”
道童闻声应是,便入了后殿,没过多久,张道人竟是急急忙忙跑了出来,一见殿中两人,顿时叫道:“许师叔……孟师弟!”
孟浮生见得张道人,却是目光一颤,区区几十年时间,张道人竟苍老了许多,许是因为许庄到来之后,少了些许疲态,但只观外貌,便知他这几十年间耗费多少心血,顿时心中一酸。
孟浮生一拂衣摆,深深躬身一揖,言道:“师兄,小弟回来了。”
张道人一时升起不知多少种情绪,只是扶起孟浮生,叹道:“回来便好。”
许庄见两人兄弟情深,便施施然负手看着,两人好生叙了通话,这才反应过来,张道人又朝许庄一躬,礼道:“谢许师叔……”
许庄摆摆手止住他话头,言道:“好了,此不过是份内之事。”思索几息,许庄接着道:“我知你们兄弟重逢,有许多话要说,正好张师侄你与孟师侄说说如今变化,我便不在此处碍目了。”
见许庄转身欲走,张道人却忙道:“师叔稍等。”
许庄顿足下来,张道人快步上前,肃声道:“师叔成婴异象,席卷百里,已经传遍四方。”
许庄自然知晓,本也没想隐瞒,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张道人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递过,言道:“这是消息传出之后,晁道友送来的书信,言是其师杨壁及尊者,也是如今龙相掌教所书,要师叔亲自一观。”
“哦?”许庄接过信笺,打开略了一眼,顿时眼睛一眯。
张道人见许庄神色,忙问道:“师叔,信中可说了什么?”
“自然是旧事重提了。”许庄笑了笑,将信一合,目中流露出思索之色,半晌言道:“此事不急,待我从宗门回返之后再谈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