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召见

不知从何时起,大家对她的称呼从“仇女郎”、“仇大夫”变成了“仇神医”。

“仇神医,小儿没事吧?”一名阿婶小心翼翼问她。

她从孩子头上收回手,笑着安抚道:“阿婶,没事,就是着了凉,喝些药就好了。”

阿婶松了口气,才刚过去的瘟疫给大家都留下了严重的阴影,如今但凡有个头疼脑热,肚痛腹泻,他们都要怀疑是又染上疫病了。

“那就好那就好。唉……这日子真是难,才刚好些,怎么就入冬了?”

从屋内出来后,仇冬抬头看向阴沉沉的天空,也忍不住叹气。

是啊,怎么就入冬了呢?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不由落到山上。

她已经许久没上过山了,自从村里人多起来,小妖们也很久没再露过面了。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了?入了冬,大家就没办法出来了吧?

想到这里,她不禁低落起来。

真希望这个冬天早点过去,她有些想念阿绒和小妖们了。

不过短短一月,村中众人的日子就开始艰难起来。

发放的赈灾银子一点点花光,食物也将要消耗殆尽,更致命的是,天气严寒,他们没有柴火厚衣裳取暖,只能裹着单薄的被子缩在家中不敢出门。

饶是如此,也会三五不时有人被冻病。

仇冬奔走在寒风里,想到村子如今的情况,心中止不住发愁。

就在她为此忧心,整夜睡不着觉的时候,官府又来人了,这次,他们是来请她的。

“仇女郎,县长大人有请。”

仇冬虽觉得莫名,但还是在众人的目送中登上了接她的马车。

这一晚,她第一次见到本县县长。

是个长须的中年男子,相貌威严,气质儒雅,见到她的第一眼,面上就露出些失望来。

但他为官日久,很快就调整好神色客气地请仇冬坐下。

“久闻仇女郎神医之名,今日可算是见着了。”

仇冬不敢多言,只能恭敬应道:“大人谬赞了,实在当不得这二字。”

“仇女郎不必过谦,你那治瘟疫的法子十分有用,若不是你献上良方,这安陵县的疫病也不会这么快被控制住。”

“我将这法子献到上官处,还得了太守大人的嘉奖,这可都是仇女郎的功劳啊。”

仇冬听闻此话,心里瞬间明白过来,县长这是拿她的法子去请了功了。

她心念斗转,却还是没明白此次县长将她请来是要做什么,因此没有立即答话,而是等待他的下文。

果然,见她不应,县长又继续笑问道:“不知仇女郎今年芳龄几何?可曾婚配?”

听完仇冬的答话后,他微微眯眼,抚着长须叹道:“女郎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医术,真是难能可贵啊!”

“只是这女郎行医,终归为人所诟病,不如早日寻觅良人,相夫教子,方为正事。”

“这样,我为女郎做主指一门好亲事,如何?”

仇冬闻言,心中顿时一沉,但她仍是笑问道:“不知县长大人想为我指谁为婚?”

县长笑眯眯望着她,“女郎之才,自然非官身不可配,我这府中只一妻一妾,倒也不算辱没了女郎。”

仇冬一听这话,顿时浑身发冷,如置冰窟。

县长竟想纳她为妾?!

见她脸色难看,县长也有些不悦起来,但他面上还是笑道:“此事倒也不急,女郎可回去好生想想再做答复。”

“如今寒冬,我知道你们日子都不好过,只要女郎应下,我在此许诺,水云来村众人都能过个好年。”

仇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的门,只知道被外面的寒风一吹,身体竟还不如心冷。

回去时,送她的是之前为他们买绳索的那名官差。

她问官差,“功曹大人,您可知县长此次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官差愣了下,将其他人遣退到后面,独自跟在她身旁。

“仇女郎,你……还是想开些。”

这么说来,他是知道的了。

仇冬自嘲一笑,却仍是不甘问道:“为何是我?”

官差犹豫片刻后,低声道:“仇女郎怕是还不知道,前不久朝廷传来消息,就在几个月前,先帝驾崩,新帝登基了。”

仇冬愣愣望着他,“这同我有何关联?”

官差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县长大人得到消息,新帝即位后,为显皇家恩德,安抚民心,派遣了巡抚四处体察民情,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要查到此处了。”

“仇女郎你声名在外,大家都知道这治瘟疫的法子是你献上的,可这上官他不知道啊!若到时巡抚大人来了,四处这么一打听,事情不就……?”

仇冬这才恍然明白过来,一时不由着急道:“我没想和大人抢功,若不是这次出来,我都不知晓此事,大人为何还要……还要……”

她有些说不出口。

一阵寒风刮过,官差搓搓手,叹了口气,“女郎虽无心揽功,可此事已然这样了,为今之计,只有让女郎嫁过去,如此一来,那法子就是大人的家眷所献,大人也就能安然无虞了。”

仇冬怔住,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此,官差低声安慰道:“仇女郎,你也别太想不开了,事已至此,且放宽心吧。我是因为敬重你才告诉你这些,你可不能跟别人乱说啊!被大人知道了,咱两可都要倒霉的。”

仇冬苦笑一声,低低道:“功曹大人放心吧,此事我绝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就算她提了,也没什么用。

回到村中时夜已深沉。

仇冬站在寒风中,望着漆黑一片的村庄,心中只觉凄凉。

一盏孤灯从远处缓缓飘来,灯光中露出张子实担忧的脸。

“仇女郎,你终于回来了?没事吧?”

灌了几口寒风后,仇冬清醒许多。

她收拾好心绪,对张子实浅笑道:“我无事,多谢阿兄惦念。”

眼前骤然一片黑暗,是张子实一个不察,手里的油灯被风吹灭了。

他沉默良久,才低声应道:“无事就好。”

黑暗里,他们看不清彼此的神色,但难言的寂静在风中弥漫,将仇冬压得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