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天灾
这次,邻里们开始为仇冬说话了,“吴阿伯都出事了,你就放她回去瞧瞧吧!”
“就是啊,你想为你良人讨公道也不急在这一时吧?”
“吴阿伯这些时日身子本来就不太好,这下又摔一跤,还不知如何了呢,阿福啊,你良人的事就先搁一搁吧!”
“呜哇——!”
这当口,李福怀里的孩子再次大哭起来。
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死死拽住仇冬不撒手,“不成!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邻里们见了,想上前帮忙,可他怀里抱着孩子,他们不敢有太大动作,怕伤到孩子,只能一边劝慰一边虚拦。
就这样拉拉扯扯许久,眼看时间越来越晚,仇冬心急如焚,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哭着跪倒在地,求大家帮忙,“就让我回去看看师父吧!他老人家年纪大了,经不得摔啊!求求大家了,让李阿叔放我回去看看师父吧!”
见到此景,邻里们想起平日吴阿伯对他们的恩情,于是终于狠下心来。
几名年轻力壮的男子上前强行夺走李福怀里的孩子,又将他制住拉到一旁。
仇冬好不容易得了自由,连忙擦干眼泪往回跑去,将刚才送信之人远远甩在身后。
可她才跑到家门外,就见一位阿婶急匆匆出来,见到她后面露不忍,“仇女郎啊,你师父他……没能撑住,刚走,你节哀啊。”
仇冬如遭雷劈,不自觉顿在原地。
“阿婶,您说什么呢?”
见她一副失了神的模样,阿婶叹息着上前拉住她的手,“你也别太伤心了——”话才说到一半,她突然抽出手往里冲去。
屋内,仇冬放下药箱,神色麻木地看向**的人。
他静静躺着,没有一点生息,不再像往日一样笑着骂她打扰自己休息,也不再睁眼看她。
她颤抖着手指去探老人的鼻息,平静,死寂,没有丝毫变化,一如不久前病榻上的那名妇人。
眼泪一颗颗砸落在老人犹有余温的手上,但她知道,这次,那只手再也不会抬起来为她擦泪了。
见此情形,站在一旁的阿婶也忍不住跟着落泪,“真是造孽啊……谁能想到吴阿叔那一摔,头正好就磕在石头上了呢?”
“阿婶。”仇冬怔怔望着老人的脸,轻声问道:“师父是什么时候断气的?”
“就在刚才,我见吴阿叔不好了,刚想去叫你回来……对了,我先头让良人去给你送信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仇冬愣愣听着这几句话,只觉心被刺得生疼。
是啊,她怎么现在才回来?若是早一些,再早一些……
那天晚上,仇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的。
屋内似乎前后来过许多人,但那些嘈杂的声音全都模糊而遥远。
她只是静静坐在床边,不让任何人碰师父的尸体。
这一夜格外寒冷而漫长,她一次又一次去探老人的鼻息,把着他的脉不肯撒手,希望察觉到哪怕一丝微弱的回应。
可老人的身体越来越凉,那凉意从她指尖窜到心底,刺得人剧痛。
漫漫长夜终是一点点消逝,而她的最后一丝期望,也随着零星灯火在天明时燃尽。
吴阿伯的死在村里算是件大事,因他生前治病救人,广结善缘,不少乡邻赶来奔丧,村里人也自发操持起他的丧事来。
而仇冬如同一具木偶,整日浑浑噩噩,不言不语,麻木地跟着众人忙碌。
刘阿婶见了心疼不已,“真是可怜呐,你也不过是个才刚及笄的小女郎,却要遭遇这种事……那李家的可真不是个东西啊!”
仇冬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是啊,她今年不过十六,师父虽然嘴上念叨着要为她说门亲事,可到底舍不得她,未尝没有将她在身边多留几年的想法,所以从来都只是说,也没见他真有多热衷此事。
如今人一死,就更没人为她操心这些事了……
这样一想,仇冬又默默落下泪来。
刘阿婶连连叹气,却又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只好将她搂进怀里柔声安慰道:“不哭啊,不哭,阿婶还在呢,以后阿婶会帮衬着你的。”
或许是连日的紧绷和悲痛将她压得太狠,如今陡然放松些许,她的意识竟慢慢模糊起来。
最后,仇冬就这样靠在她怀里,不知不觉沉沉睡了过去。
吴阿伯的丧事才刚办完,当天夜里,天灾降临了。
强烈的地动将人们从睡梦中惊醒,猝不及防倒塌的房屋掩埋掉一个又一个没来得及跑出来的人。
漆黑的夜色里,爆发出轰隆隆的响声和此起彼伏的哭喊声。
仇冬慌乱穿好衣裳抱着药箱跑出门来,外面已是满目疮痍。
这场突如其来的灾祸将村庄摧毁,也葬送了许多村民的性命,其中就有前不久还抱着仇冬安慰她、说今后会帮衬她的刘阿婶。
刘阿婶没能从屋子里跑出来,被房梁砸中头部,村民们找到她时,她已经没了气息。
她的儿子跪在一旁,眼神是仇冬熟悉的空洞和麻木,那是失去至亲之人后的心死如灰。
这场地动的受灾范围很广,波及了大半个长德郡,官府救援不及,村民们只好自救。
在村长的带领下,他们搭建起临时居住的简易房屋,又将剩余的食物规整在一起,每日按度取用。
由于仇冬是村里唯一的大夫,她不得不四处奔走为伤员看诊,她无暇再沉浸于悲痛中,每日忙得脚不沾地。
可就在情况稍微好转一些后,瘟疫出现了。
“仇女郎!不好了不好了!”一名中年男子匆匆找到仇冬,慌张道:“陈家女郎也染上瘟病了!”
彼时仇冬正为一名病人上药,闻言心里一惊,朝旁边的村民交待几句后,就连忙提着药箱跟男人离开。
陈家小女郎今年不过五岁,原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可一场地动不仅让她失去了父母,还让她染上了能要人命的瘟病。
仇冬见到她时,她的小脸已经被烧得通红,整个人昏迷不醒地躺在草堆上,旁边一位阿婶正在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