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敲锣

唐崧舟看着眼前的阵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吧。”

唐学荛便对孙问使了个眼色。

孙问会意,招手命董家的几个下人把关在柴房里的江耀祖三人提了出来。三个人身上五花大绑,嘴里还塞着烂抹布,各个萎靡不振,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其中江耀祖更是脸如金纸,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半点也没有往日嚣张跋扈。

唐崧舟一见他的模样吓了一跳,指着他问道,“他……他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唐学荛便解释了一番,唐崧舟隐隐觉得有些不好,脸色都青了。不过他也算镇定,知道这时候自乱阵脚也没什么用处,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想着去怎么解决就是了。唐崧舟冷静地呼了口气,“装上马车,我们走!”

董家的下人得了吩咐,把江耀祖三人毫不客气地扔上了马车。剧烈的撞击让江耀祖**一疼,龇牙咧嘴得闷声颤抖起来。两个小厮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惊恐,还不知道回到江家后等待两人的将会是什么。

唐学荛见一切安置妥当,大声道,“出发!”

一声令下,前头的鼓乐班子吹打起来,猛地一听,居然还是丧乐。原来他们这一伙人本来就是专门负责白事儿的,因为最近没什么活,孙问一大早找上门他们便问也没问地接下来了。孙问没问清楚,他们自己也没说清楚,两方人马都稀里糊涂的,如今吹吹打打起来,隔壁几乎邻居还以为谁家出了丧事,后门顿时挤出来不少人来看热闹。

一见眼前这种阵仗,都瞪大了眼睛,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孙问差点把自己的脸埋进脖子里,只觉得无比的丢人。

唐学荛却觉得这样挺好。本身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难道吹着喜乐一路去江家吗?

有婆子认出唐崧舟父子俩,胆子稍稍大点儿地就向唐学荛打听,“唐少爷,这……这是怎么了?”

唐学荛之前和张自力已经商量了一番,都觉得没必要替江家遮遮掩掩的,他们做得出来,难道还怕别人说啊?于是他坦坦****地道,“昨天夜里江家的二公子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儿溜进了我家的后院,想必您也知道,我家刚从苏州那边来了亲戚,家里一堆人乱糟糟的,他也不知道怎么进了后罩房,爬到了看门守院的人**,结果被人家当场给收拾了。”

隔壁邻居家的婆子一听,忙向马车上的人打量。这一看不要紧,立刻就认出了车上的江耀祖。

他平日里在杭州城招摇过市,稍有不顺心逢人就骂见人便打,见到个略齐头整脸的女子也不管人家多大年纪,拦在前面耍无赖,是个臭名远扬的人物。

他去唐家还能有什么好事?

听到的人都心知肚明。

邻居家的婆子恨恨地往马车上瞪了两眼,关心地问道,“家里的夫人和小姐没什么事儿吧?是不是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唐学荛笑道,“老天保佑,祖宗积德。事情发生的时候,家中的女眷都在法镜寺修福呢,今天早上我才派了马车将祖母和我母亲接了回来,至于我姑姑和姐姐妹妹她们,还在寺院里住着呢。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儿,听我母亲的意思是要做一场法事去去晦气的,等家里都安顿好了,再去接她们回来就是了。”

“阿弥陀佛,真是菩萨庇护!”邻居家的婆子诚心诚意地念起佛来。毕竟唐家的人心地善良,唐老夫人那位活菩萨就不用说了,唐老爷和黄氏也是随和的性格,无论见了谁都会打声招呼,比不得那些狂三作四的人,趾高气扬的眼里没人。

听说家里人都安好,她们也跟着高兴。

唐学荛挺直了肩膀跟上了队伍的步伐。

没用上一盏茶的功夫,这件事儿就被传得沸沸扬扬,和唐学荛与张自力预想的一样,听到的人几乎一边倒地站到了唐家这边。毕竟和唐家的为人处世相比,江耀祖是什么人,大家伙都是无比清楚的。

唐家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的往江家的府邸走去,路上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张自力请来帮着散播消息的人都没怎么出力,大家便指着马车上的江耀祖骂了起来。

“你们说说,这东西能被称为人吗?整天的不务正业,只知道偷香窃玉,江会长就是养条狗也比他强!”

“你可别侮辱那狗了。狗还知道看家护院,对主人忠心耿耿呢,他这败类能比得上狗的一半,江会长做梦都该笑醒了。”

“你们觉得江会长是什么好东西啊?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当爹的不是什么好人,做儿子的依葫芦画瓢,能学出什么好来?江会长为了个三江商会也不知害死了多少人命,江家的手里头还沾着血呢,要是没有商会在后面撑着,他们家只怕早就完了。”

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江家的名声又一次跌落到了谷底,差点儿就到人人喊打的地步了。

偏偏江会长这会儿还在跟江耀宗商量着笼络周郴与郁从筠的事情,两人密谋再从商会调一笔钱出来,然后偷偷运往上海,这一次由江耀宗出面,最好能跟这两家都打通关系,就算不能,也要保证有一家能松口。

江耀宗觉得压力山大,但江家已经被逼到了绝境,几乎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他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心里还在暗暗算计着。那郁从筠满身傲气,自己就算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最后也只能得个屁,好处一丁点也捞不着。既然如此,不如全心全意地去算计周郴好了。周郴虽然聪明,但聪明人也有聪明人的好处,他们起码知道什么时候该办什么事儿。

如今这世道,哪个不爱钱呢?

父子二人正在筹谋算计,一个没长眼的小厮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口中大喊着,“老爷,大公子,可不好了!”

江会长近来心气正不顺,闻声顿时火大,啪的一声,愤怒地拍桌而起,指着他喝道,“狼哭鬼嚎的乱叫什么?你老爷和你大公子都好端端地活着,怎么就不好了?家里的运势就是被你们喊没的,瞧我不活剥了你的皮!”

小厮吓得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这是近几年一直跟在江耀宗身边伺候的,非常地忠心。江耀宗知道他这样慌乱,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又怕父亲震怒之下真得错伤无辜,忙插口道,“你忙三火四的干什么?出什么事儿了?”

那小厮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刚刚奉大公子的命令去商会走了一趟,回来的路上看到前面围得水泄不通,而且还敲锣打鼓的,以为有什么热闹可看,因为好奇就凑上去瞧了一眼,结果不瞧不要紧,这一看……我发现咱们家的二公子被人五花大绑地放在了马车上游街呢。”

“什么?”江会长还以为出现了幻觉,指着他叫道,“你再说一遍!”

小厮只好原话重复了一遍,江会长这才敢确定自己听到的都是真的。

江耀宗满脸怒容,走过去一把揪住了小厮的衣领子,“你说!为什么耀祖要被游街?他犯了什么事儿?”

小厮被他的模样吓得差点儿尿裤子,颤颤巍巍地说道,“听说……听说昨儿夜里,二公子跑到了人家的后院,结果被人当场给抓住了……”

一道晴天霹雳,直接击在江会长和江耀宗的天灵穴上。

两个人头疼无比。

近来两人为了家族迁徙上海之事绞尽脑汁,也就忽略了江耀祖这个惹祸精,没想到他才消停了两天,居然又跑出去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

“你给我说清楚,去了谁家的后院?”江耀宗提着小厮的衣领,脸被气得通红,咬牙切齿地问着话。

小厮还没等回话,江家的大门口传来一阵敲锣打鼓吹吹打打的丧乐之声。

唐家的人居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