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有钱有兵所以说话霸道了一点
看看人家回鹘的朝贡贡品。
再看看你们归义军的。
就送来几十匹马，都没到一百匹，说实在的，你上贡的这点马的价值可能都不够你这一个多月里，为了招待你而领你吃喝玩乐花出去的钱。
羞不羞愧？
就见曹延禄铁青着脸，冷笑道：“蕞尔小邦，胡虏异种，也妄想得上过庇护么？辽强则侍辽，宋强则侍宋，哪有半点忠贞可言？殿下，我归义军想要朝贡，实在是太难了，可恨那吐蕃与回鹘阻断交通。”
没等说完就被他舅笑呵呵地打断道：“此言差矣，回鹘与大宋乃是父子之邦，又怎么会阻止归义军的兄弟去宋国朝贡呢？至于凉州吐蕃，他们现在，恐怕更没这个能力，也没这个胆子了。”M.biQUpai.
曹延禄，憋了好半天，又对赵光美道：“殿下啊，瓜、沙二州的汉地百姓，无不饱受回鹘欺凌，您可一定要为我等西北孤忠做主啊。”
赵光美见状苦笑了一声，挥了挥手示意俩人停下，又吩咐樊楼给赵党誓上菜，笑着道：“回鹘人，和咱们汉人之间的关系，我大概也了解一些，恩恩怨怨，也算是颇为复杂，况且今日，你们甘州回鹘恐怕也代表不了回鹘这個群体了，伱们甘州的回鹘现在还是信摩尼教的么？”
“额……大部分还是信奉摩尼教，也就是中原人说的明教的，不过近些年因与归义军多有基础，许多百姓已经开始转而信仰佛教了，毕竟，金山国乃是佛国么。”
曹延禄在一旁脸色明显不太好看，冷哼一声道：“金山国不过是归义军的一时歧途，早已被拨乱反正，至于佛国之说，更是无稽之谈，信仰佛教，只是吾等个人行为，与政治无关，哪里称得上佛国了？”
“无关么？”
却是赵光美突然问了一下。
曹延禄连忙保证道：“绝无关系。”
赵光美笑着道：“有关无关的，我也看不真切，不过说真的，我确实不喜欢宗教，明教和佛教都不喜欢，听说高昌以西的回鹘，现在更是开始改信大食人的宗教了，那个我更不喜欢，可以么？”
“啊这……”
一时间，俩人居然不禁面面相觑。
他们想过很多，殿下会跟他们聊的问题或者条件，却是没想到居然第一刀就往宗教身上砍。
‘早听人说，秦王殿下与世宗皇帝大有相似，这……不会也是个佛敌吧？’
中原皇帝历来都是不太喜欢宗教的，这其实无可厚非，但激进到柴荣那个地步，近乎于灭佛的，却是确实不多，这一套若是在瓜沙二州去搞，那就真的可怕，甚至是天下大乱了。
而回鹘的甘州其实也更是如此，真要是像柴荣一样那么激进的去搞灭佛，反倒是不如直接颠覆他们回鹘的贵族政权来得干脆许多，这都属于是不可能答应，谈都不用谈的原则性问题了。
却是给俩人都给干沉默了。
“你们放心，我不会像世宗那样激进的，宗教自由么，老百姓愿意信什么就让他们信什么便是，只是我个人确实是不太喜欢这些东西，咱们这些个上位者，当知子不语乱离怪神的道理啊。”
“这……那敢问殿下的意思是？”
“我这个人，喜欢儒学。”
“…………”
“…………”
赵党誓倒是还好，毕竟他来开封的时间比较短，曹延禄来开封可是都已经一个多月了。
您喜欢儒学？
您在儒生眼里是个什么形象您心里没数吗？市井间甚至有谣传说您将来继承大统之后会焚书坑儒呢。
赵光美也是颇有一点尴尬地挠了一下头发，忍不住哈哈两声干笑了起来。
然后继续说道：“世人对我，误会何深啊，发自肺腑的说，我真的很喜欢儒学，而且我发自内心的认为儒学是诸子百家中最有用，也最神圣的学问，说白了，儒学才是构建了我们这个民族的基础和根本，是儒学构造了咱们汉人民族认同，所以，国可破，儒不能断，我只是不喜欢拿儒学治国而已。”
“在我看来，一个国家，或者说是一个地区的人民，只有遵守儒家礼法，民间百姓都按照宗族礼法来办事，人们都认同忠、孝、仁、礼、义、廉、耻等基本的儒家道德准则，即便是蛮夷，也是华夏，民族认同就是这么来的么，而如果一个地方的人民不再以礼义廉耻作为为人处世的基本准则，又凭什么说，他是炎黄子孙呢？”
这话点的自然是曹延禄和归义军，直点得人家脸都绿了。
“还请殿下……您明示。”
“我希望民众有信教的自由，也有不信教的自由，但若是非得要信的话，是不是也应该剃头，出家呢？还有那些清规戒律，总是要守的吧？比如不杀生不吃肉啥的，反正中原地区的和尚都是这样的，你们那边好像不是？那你们信的这个佛，到底是咱们中原汉人的佛，还是当年吐蕃人传过去的佛呢？”
曹延禄闻言心头一禀，点头道：“臣……臣明白了，回去后，就跟父帅说此事，定要让瓜沙二州的佛信徒……剃度出家。”
赵光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同时，商行这边，会出资至少一百万贯，用来在瓜、沙二州创建学堂，传授儒学，教人诗书礼仪，我听说你们在瓜州还有科举？这就很好么，凡是在你们那边科举考试中取得了名次的，若是可以，不妨让他们再来开封一趟，进行一次加试。”
“至于回鹘，说实话，我对你们的朝贡的这点东西确实是不稀罕，但你们的态度，确实让我很满意，朝贡不朝贡的，倒是无所谓，只要以后大家商贸畅通，我也不会故意打压你们。”
“谢殿下。”
“听我说完。但是呢，明教这个宗教，说实话我是不太懂的，咱们大宋这边信这个的人也不多，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们可以像唐朝一样派遣宋使来开封学习，我听说你们那个宗教里还有什么……圣火使？”
赵党誓只能硬着头皮道：“有的。”
“我会在开封也建设一座拜火庙的，这个圣火使……要不以后就由开封这边进行册封，或者选派吧？”
赵党誓大惊，连忙道：“殿下，圣火使乃是教派内部所推选，从没听说，有朝廷任命之说法啊，此当真是前所未有之事，不合常理啊。”
“哦，那现在有了，即日起明教内的大小圣火使和圣女之类乱七八糟的神职人员皆由大宋朝廷选派任免，行么？”
赵党誓一脸懵逼，索性低下头不说话了。
他不敢说不行，但要说行，那也是万万不敢的。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宗教信仰的事儿，大宋就是要吞了他们甘州回鹘啊。
这哪是什么父子之邦，若是答应了这个，恐怕五十年内，回鹘就要亡族灭种了。
或者说，是要被汉人给同化掉了。
见他这幅模样，赵光美撇嘴冷笑了一声，然后转头对曹延禄道：“每年三十万石的压缩饼干，六十万贯的钱，布帛四十万匹，箭矢一百万支，人马全身铠甲五千套，只要能保持道路通畅，大宋就无条件支持给归义军，同时，分你们大宋皇家商行的股份，给我大宋定期上贡一些马匹，允许商行圈地，具体与党项雷同，有问题没？”
曹延禄懵了好半天，才结巴地道：“这是每……每年？”
“对，每年，另外，我也知道你们那边人口结构方面比较复杂，关键是汉人太少，军力也不算强，即日起，大宋这边会不断安排精锐的禁军兵卒，以个人身份陆续派往敦煌整军编练，他们在敦煌依然做职业士兵，军饷方面你们也不用管，由商行这边出，但我大宋要派监军。”
说罢又扭头看向赵党誓道：“你们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吧？能保证道路通畅么？”
赵党誓：“…………”
挺胖个人，都已经开始往外呲呲冒油了。
“另外我听说，现在沙洲那边，来了一堆从龟兹回鹘过来的回鹘人在放牧？这就有点过分了，回鹘人呢放牧，就让他们去甘州啊，在沙洲干什么？一年之内，把他们都给我撵走，不肯走的不论男女格杀勿论，空出来的土地，则用来安置商行从内地迁过去的军户，有没有问题？”
曹延禄立刻振奋地表示：“没有，没有任何问题。”
又问赵党誓道：“你们有没有问题？”
赵党誓的脸都白了，道：“可是沙洲……沙洲回鹘他们，他们是从龟兹来的，是信仰佛教的，当初也正是因此，所以才……才让他们去沙洲放牧，若是他们大量进入甘州的话……”
“你看，说来说去这不又说回来了么？弄了半天，还不是宗教的关系？老百姓愿意信佛教还是愿意信明教，让他们自己决定不好么？至于说因此而引发的什么社会冲突啊之类的……那特么跟我大宋有何关系？！真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是辽国人养的狗么？”
赵党誓闻言，面色惨白一片。
“外臣……外臣……不，不敢答应此事，做，做不了主。”
“做不了主，就换个能做主的来，你们回鹘若想要朝贡，这就是要求，但有可与不可而已，但若是胆敢阻断商路，影响我大宋收复河西，恢复丝绸之路的军略，犯我大宋，虽远必诛。”
赵党誓闻言，面色苍白如纸。
这……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他们中原王朝，不是最喜欢万国来朝的么？我都已经带着这么大的诚意来朝贡了，怎么就不能对咱和归义军的矛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难道是因为我们还不够恭敬么？
哎~
如果赵光美知道这赵党誓的心中所想，一定会觉得很冤枉，因为他还真不觉得他是在为归义军出头。
他自认自己还是很务实的，否则也不会把这曹延禄晾在开封苦等了一个月，今天才见他了。
实在是以前汉朝和唐朝的那种外交模式，不适合他么，中原的皇帝，总是对万国来朝这种事儿有着很深的执念，比如唐太宗，你敢不来朝，我就敢灭了你。
但朝了之后，往往别的也就不管了，甚至很多时候搞外交搞的都是赔本赚吆喝，都不知道在图啥，可能就是图被朝贡的时候爽一下？
不得不说这次回鹘的朝贡确实是有诚意，赵光美也很感动，毕竟公主都送出来了，实话实说，这娘们还真是自己的菜，而且这种被捧着，被巴结着的感觉，确实是太爽了。
可除了爽一下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利益啊。大宋真缺你朝贡上来的那点钱么？
搞外交必然是需要预设立场的，总想着让所有人都臣服，其实是很天真的想法，因为这并不利于调解附属国的矛盾，就比如这甘州回鹘和归义军，彼此之间几百年的矛盾，你想统统都收了做小弟，还想着一碗水端平，给他们断官司，这又怎么可能呢？
唐朝倒确实是这么干过，但实际上唐朝时各族的矛盾是被唐朝的拳头掩盖了而不是解决了。
赵光美在这种事很实在的，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所有人都满意的国际秩序，所谓的国际秩序从来都是强权，甚至是霸权，也必然会有人从中收益，有人从中受损，甚至这种有一定剥削的秩序才有存在的土壤。
非得搞什么一视同仁，搞什么万国来朝，整得表面上所有人都要满意，那就是有病。
直接把底线画出来，接受得了你就继续朝贡，我就是拉偏架了，就是欺负你了，怎么了？归义军毕竟跟你们这些外族总是不同的吧？
当然，对归义军他也不可能放纵，又对曹延禄道：“你们呢？应该没问题吧？”
“臣，回去后就禀报父帅，应该……没问题。”
“没问题的话，回去后让曹元忠亲自来开封入朝一下，朝中的官职不会小的，估摸着也是太傅啊，太尉啊，或者侍中之类的，颐养天年么，至于说他愿意将归义军交给谁，是儿子还是侄子，那就随他的便，就像张议潮一样，百年之后葬于开封，也算是他落叶归根么。”
“又是……太傅或者太尉啊。”曹延禄本能的就吐槽了这样一句。
其实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明白了，大宋要的真不是名义上的臣服，朝贡，他是真的想要把河西收复，真正纳入大宋体系之内的。
只是他给出来的手段确实温和一些，不像唐朝那样直接通过战争的方式灭人国家，而是可能要花费一代人甚至两代人的时间，砸下来无数的钱财的方式，去瓦解你的政权，消融你的文化，对于回鹘来说，最终的目的好像真的就是亡国灭种。
文明点的说法，叫做民族融合。
“嗯……”
赵光美也是有点尴尬，强笑着说：“理解一下，大宋特色么。”
毕竟超品的官职么，虽然肯定是没啥实权，但好歹也代表了尊重和荣誉不是，至少名义上应该是无比尊崇的，不过赵匡胤毕竟是军人皇帝，特别喜欢把这种职位往外甩，跟甩籽似的，这种超品官员现在整个宋朝都已经有十几个了。
本来就是没实权的荣誉称号，还甩出去这么多，自然就显得更不值钱了。
赵光美拍着曹延禄的肩膀，指着赵党誓继续说道：“回去后他们若是乖，你们就两家联合起来打凉州吐蕃，要是不乖，你就直接干他，甘州回鹘若是但凡有一兵一卒敢踏上沙洲的土地，或是明里暗里的支持沙洲回鹘，我就命张琼西进，也是时候该收复张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