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地震脱轨

陈山河啜泣出声。

师母目光从阳阳身上移到两手遮住脸的陈山河身上,“从老马走,你不来看我我就猜到你这孩子准是想多了把老马的死怪在自己身上。山河,那天的事你们大队的人跟我仔细说了。

我可以笃定地跟你说,你师父不会怪你。”

老马就是陈山河的师父马大力。

“师娘……”陈山河哽咽。

江拾月知道这种时候自己不应该开口,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塞进陈山河手里。

师娘轻叹一声,两手撑着膝盖慢慢起身。

江拾月看见师母眼角也是湿润的。

她走回卧室,过了一会儿又走了出来,手里捏着一封信,停在陈山河面前,空着的手先摸了摸陈山河的头,才把信封递给他,“这是你师父给你的……信,算是信吧?!”

陈山河松开手,用江拾月给的帕子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再抬起脸,神色如常,只一双眼睛通红。

他从师母手里接过信,打开。

眼角慢慢又重新开始湿润。

没有人能未卜先知,师父也不能。

但是所有的飞行员,尤其是试飞员,都知道,自己哪天上去了就会下不来。

遗书是日常必备。

师母给陈山河的这封信也可以说是遗书。

男人之间不会婆婆妈妈说什么舍不得,只是一直嘱咐陈山河,如果他没了希望陈山河能继续飞继续设计。

设计世界上最牛的飞机,试出最顶尖的战机,护我领空,击退所有来犯者。

师母等陈山河看完,才轻声道:“山河,你师父的死我不怪你,老马也不会怪你。但是,三年了,你始终不能再回飞行大队,老马知道怕是会不高兴。”

师母语气很淡,甚至谈不上责怪。

可是,江拾月却觉得这句话对陈山河来说很重。

“师娘!”陈山河扑通一声跪在师母面前,“我错了!”

“我说了,你不用道歉。你师父的死,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如果每次事故都要追究责任,那还有谁肯试飞?还有谁肯再设计飞机?这三年我知道你自责,一直不知道你回不去飞行大队是因为老马。我还以为……”

师母说着看了江拾月一眼,没继续,换了话题,“知道前天,小路来找我,我才知道你的心病不是因为试飞出事故吓到而是因为老马。

本想着,等你从老家回来,我再找你谈谈,没想到你今天过来了。”

江拾月:“……”

她猜师母未说完的那话应该跟她有关。

比如,“我还以为你娶了个不省心的媳妇儿没法去飞行大队。”或者“比如我还以为你为了家庭不愿意再飞向天空。”

……

江拾月他们一家三口,一共在师母家待了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里,师母做了一顿饭,有老马爱吃的也有陈山河爱吃的。

吃饭时,师母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事。

都是以前师徒两个人怎样“臭味相投”的趣话。

一直到他们一家三口离开,师母没再提一句飞行的事。

江拾月从单元门里走出来,学着陈山河的样子,扬起头。

看着那扇窗。

心情很复杂。

*

78年银城的火车站,其实并不老破旧。

只是在江拾月眼里,火车站又小又落伍。

没有网络票,所有人只能规规矩矩的排队买票。

在78年打工潮还未兴起,没有那么多离乡和返乡的农民工,火车站里不算拥挤。

江拾月好奇地张望着、对比着。

同样好奇地还有吴秀娥和赵彩凤。

对吴秀娥来说,她日常出过最远的门也就是自己家的院门,她是小脚,行动不便。

赵彩凤要好一些,逢年过节置办东西,偶尔还去县城。

最淡定的两个人是陈山河和阳阳。

陈山河去找电话打给路征,阳阳坐在路边石上,看《孙子兵法》看得浑然忘我。

那本新华字典阳阳已经翻完,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加上江拾月教会他拼音,可以说他是这整个火车站里认字最多的人。

孙子兵法是阳阳在陈山河给他的。

江拾月摇头,一个三岁孩子的课外读物竟然是《孙子兵法》。

过了会儿陈山河回来,招呼大家进站。

江拾月:“???”

“路征还没来。”

她的材料。

“外面热没地方坐。咱们进去等他。”

“他没买票也能进站?”江拾月挑眉。

陈山河点头,“买月台票就行。”

江拾月这才想起,在78年,送亲朋好友坐车可以买站台票,一路能把人送到火车门口。

路征气喘吁吁赶来时,离火车开动只有不到十五分钟。

他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人扛一大麻袋。

“嫂子,不好意思,过检查费了点时间。还好没耽误。”路征抹着额上的汗。

江拾月摇头,“麻烦你了。”

“为嫂子服务!”路征挺直了腰板。

惹得陈山河斜眼看他。

路征嘿嘿笑了两声,搓着手,有点扭捏地开口:“嫂子,你要是真能做出来你说的东西,能不能拿给我看看?”

江拾月摇头。

路征怔了下,摸摸后脑勺,有点尴尬。

“千里迢迢背过来背过去有点麻烦。”江拾月道,“如果我真做出来,还得麻烦你再准备一份材料,我可以回来再做!”

“好!好!可以!”路征比着OK的手势,十分兴奋。

陈山河舌尖轻抵上牙床,疑惑地目光落在江拾月脸上。

这几天他已经非常确定江拾月还是如假包换的江拾月,没有易容,不是假扮。

性格南辕北辙可以说人格分裂。

但,凭空多出来的知识和阅历呢?

他很愿意跟现在的江拾月相处,也必须跟她相处。

尽管很不愿意,职业本能还是让他会提防江拾月。

感觉很矛盾。

江拾月没注意陈山河的表情,笑眯眯地跟路征挥手说再见。

三国国籍。

做起生意来多方便?

江拾月想,自己那批工装应该有下家了。

陈山河和路征把麻袋扛上火车。

路征刚跳下车,火车就开动了。

一家五口,几乎占满了一小间卧铺车厢。

此刻,没有人知道这是趟死亡号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