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无已院

翠微居,是江竹心园子,全府上下最为雅致的一处。

院内栽着一片竹林,翠色林立间更是弥漫着淡雅幽香,听风弄影,别有一番情致和雅韵。

正在房内抚琴的江竹心听说江幼来了,心里忍不住一通小鼓乱敲:最近家里鸡飞狗跳,城内谣言四起,都是拜江幼所赐,怎的这尊瘟神竟来了她的院子?

江幼身着浅蓝色的裙装,乌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只有一根素雅的飞鹤簪子固定着,整个人显得格外清丽温婉,又隐含着些仙气飘飘。

“几日前整理屋子时,发现一物件儿,觉得很衬二姐姐的清雅出尘,就顺路拿了过来。”江幼说着,手里托起一枚玉簪。

江竹心细细望过去,只见那玉簪的雕工极其精巧,竟是竹子造型,通体碧绿润泽,不带一丝杂质,的确是好东西,忍不住连声赞了几句。

江幼主动起身为她插上,赞这簪子与江竹心的风雅相称,还亲昵地拉起她的手,指尖状似无意地划过脉搏后,唇角笑意更深了几分。

果然怀孕了。

那日前院的作法坛场大乱时,江幼无意间砰到江竹心的脉搏似有早孕脉象,这才特意来求证。

在现代或许可以奉子成婚,或是找个技术不错的医院,但在这封建制度森严的古代,却是大祸一场。不知这位聪敏的江二小姐会怎么应对珠胎暗结的危机呢?

几日后,是郎中每隔三月给江家请问平安脉的日子,一家子人齐聚厅堂之上,却不见江竹心的身影,打听过才知道她一早就跟陈氏回禀了身子不爽利,怕过病气给母亲,这才没来。

青桐悄悄的跟江幼咬耳朵,她早上还遇见二小姐逛园子,一派的神清气爽,可不像生病的样子……

江幼暗忖,看来江竹心是已经知道了有孕之事,这才故意避讳着不来诊脉。

这会子还能不急不慌的有闲心去逛园子,莫非是已寻到了什么对策?

江美玉正欣赏着新得的镯子,瞥了眼江幼,到底忍不住开口,嗓音如沙尘暴般的粗哑:“算她还有点孝心,不像某些满身邪祟之人,顶着晦气还凑过来!”

江幼毫不动气,扬起白皙滑嫩的手在鼻前轻扇几下,嫌弃道:”怎的这么大的土味,莫非是风大扬沙了?“

江美玉又羞又恼,却不好再开口露怯,满脸的凶神恶煞,死瞪着江幼,恨得想凿墙,又生怕毁了镯子。

就很憋气。

同样没出现的,还有仍在闭关的柳姨娘。

青桐曾经念叨过,据府上伺候的老人说,当年柳姨娘乍入府时是相当风光。

当年,江丰茂还没当上这一城首富,在出自望族陈家的妻子面前甚是低三下四,可以说陈氏要他向东,他绝不敢奔西,陈氏说想吃烧鸭,他不敢闻烤鸡……

可是为了迎柳姨娘入府,江丰茂差点跟陈氏撕破了脸皮,足足闹了十几天,陈氏才咬牙切齿地点头认了,但前提是必须要同时纳两个妾。

陈氏听了亲娘的话,为防江丰茂专宠,她脸色铁青的给身边丫鬟开了脸,抬了姨娘,这丫鬟便是如今的林姨娘。

两位姨娘同天入府,待遇却大不相同。

林姨娘虽只得了江丰茂几日迫不得已的雨露,但肚皮还是相当争气,先一步鼓了起来。

而柳姨娘享受了近一个月的疯狂浇灌,也不甘落后的诊出了喜脉。

江丰茂自然是喜不自胜,对柳姨娘这胎相当看重,燕窝鲍翅成日地送,金尊玉贵地养着,满心期待着跟柳姨娘的爱情结晶。

但天不遂人愿,柳姨娘早产了,甚至没等到稳婆进府便生下了不足七个月的小婴儿。

她骤然早产似是受了打击,导致心性大变,关门闭户,竟状似疯癫,不仅阻着请上门的郎中看孩子,连江丰茂也不让见,甚至还用刀捅伤了想看孩子的江丰茂。

自此,两人的情分便断了。

两月后,林姨娘生下一个漂亮白嫩的女婴,江丰茂起名竹心,称为江家的二小姐。有江丰茂的默许,众人自然也逐渐忘却了那个已经出生在世,却难逃早夭命运的女婴。

然而三年后,久不见人的柳姨娘竟领着一个女娃娃来到陈氏面前,说她德行不够,恳请大娘子代为管教。

这时,江府的人这才记起,柳姨娘的孩子是在江竹心出生之前落地的,不过如今木已成舟,也只好叫做三小姐。

女娃娃还没名字,江丰茂瞥了眼骨瘦如柴的小人儿,随口道:“就叫江幼吧。”

黄毛丫头,他懒得想名字。

而柳姨娘从此,青灯相伴,一心礼佛,连女儿也不再管。

回到琼院,青桐把晒好的被褥放回榻上后,闪身到江幼面前,神秘道:“姑娘刚刚可见到大小姐手上的镯子了?”

“那镯子上嵌的那颗宝石是墨榴石!只有西夏才有的!今年西夏又涨了水,大小姐等这镯子多等了俩月才运到呢!”

所以才连忙戴在腕子上人前人后的显摆。

见江幼似乎没什么兴致,青桐低叹一声继续去铺床,没多久又忍不住开口念叨:“姑娘,我怎么觉得柳姨娘今年闭关的日子似乎长了些,往年这时候都已出关了的……”

话音未落,便听外院有传话声,说是无已院的大丫鬟求见。

无已院,正是柳姨娘的院子。

一袭浅灰色僧袍的忘忧面无表情地向着江幼福身道:“三小姐,柳姨娘有请。”

青桐的目光倏然射向江幼:这么不禁念叨!?

江幼正思量着,已走到了无已院正门。

还没进院子,便闻到一股子悠然檀香,似繁实慢的木鱼声声,衬得满院青砖黛瓦寂静幽深,脱俗离尘。

“你来了。”一道淡淡的女声从屋里传出来,旋即屋门口出现一个单薄身影。

江幼福身问了句安,细细打量着来人。

已伴青灯十余载的柳姨娘黛袍裹身,发髻锁发,脚踏草履,不施粉黛,果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目光却不算清静,眼角飞快地划过一丝惊艳,却被江幼敏锐捕捉到了。

看来她很惊讶这一向病恹恹的小女儿,竟出落得这般雪肤红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