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在哪儿摔倒就在哪儿躺下

眼看着钟离烁的表情已经变了,皇上倒是很及时地张了口——

毕竟钟离烁和廖英池,他谁都得罪不起,所以必须在其中斡旋。

“既然现下已是正午,倒不如钟离爱卿就与朕一同用膳吧!”

视线直勾勾盯着廖英池,钟离烁缓缓地点了点头:

“既然皇上邀请微臣,臣自然是荣幸之至。”

饭桌上,钟离烁看着面前一道道玉盘珍馐,但是一点儿胃口都没有,瞧着廖英池给皇上布菜,他将筷子放在碗上,向后一靠:

“皇上倒是好福气,在外有微臣为皇上打点政务,在内有廖厂公料理琐事,齐芸国能有如此造化,实在是皇上的好福气啊!”

皇上没有听出其中的韵味,倒是一个劲儿地点头,还真以为钟离烁在夸自己,居然笑得没心没肺。

而廖英池冷眼看着男人,虽然钟离烁没有瞧他一眼,可字字句句都是针对着他——

廖英池帮着皇上都干了什么呢?

那可是一件好事儿都没有!

火烧民房,强抢民女,一件件、一桩桩都是重罪!

皇上将手放在酒杯上,甚至都想要给钟离烁赐一杯酒,倒是被廖英池给拦了下来:

“大冢宰出将入相,是在辛苦,奴才为您添酒!”

来到钟离烁身边,廖英池边倒酒,边在男人耳边窸窸窣窣地说道:

“现下阖乐郡主虽然在宫中,但实在是不方便与大冢宰相见,若是改日得了空,您二位齐芸国的功臣可真是要好好一聚啊!”

不得不说,可能自己的队友都没有自己的仇人这么了解自己。

廖英池的每句话都能精准地在钟离烁的雷区蹦迪。

眉毛微微挑起,钟离烁似笑非笑,瞟了一眼给自己斟酒的廖英池,在男人要倒酒的时候,他将自己的手盖在了酒杯上:

“廖厂公,微臣不胜酒力,今日就不饮酒了,多谢厂公好意。”

即便钟离烁喝酒不醉,但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了和皇上虚与委蛇的心情。

现在,他一心只想快点见到叶凌夕——

不论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骗自己,他都要见到她!

毕竟连接两个人的,曾经是虎符,但现在却完完全全是情蛊啊!

“皇上,”看着廖英池没有要走的意思,索性,钟离烁直接就不搭理他,起身,视线从廖英池的身上越过望向皇帝,“微臣听闻近日小郡主在宫中,可是真的?”

这求证都求证到皇上这儿了,也就只有他钟离烁。

皇上虽然知道廖英池的所作所为,但此时此刻,如果廖英池不在,自己将他出卖也就出卖了,可此时廖英池正好就站在身侧,自己也不好直说,只能隐晦地说了句:

“虽然齐芸国与燕敕国多年不睦,但阖乐郡主却和皇家不错,来宫中也是应当的。”

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钟离烁不明白自己之前派了那么多人去宫中探查底细都没有弄清楚叶凌夕的底细,怎么今天她就会出现在宫中?

那之前那只大胖鸟传递的消息又是什么?铜爵去了哪里?

一时间,有太多的问题涌了出来,钟离烁沉了口气,脸上似乎再也看不到他意气风发又挑衅意味十足的笑容,反而多了些不安和担心:

“皇上,小郡主已经与微臣订立婚约,现下虽然还未真正过门,可也算是半个相府的人,还请皇上开恩,让微臣将小郡主带回家。”

“订立婚约?”

显然,廖英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可是比皇上还要惊讶。

钟离烁根本就没有理他,毕竟一个阉人哪里有和他说话的份儿。

锋利的眼神直勾勾盯着皇上,钟离烁刚才的那番话不像是请求,反而更像是命令。

皇上有些为难,没想到自己刚才企图和钟离烁重修旧好的二五仔行为居然会引出这么一个惊天大瓜,他拿不准主意地看着廖英池。

一时间,书房陷入了沉寂,一顿简单的便饭在这觥筹交错间似乎充满了火药味儿。

暗流涌动的兵权纷争逐渐具象化,变成了对叶凌夕的占有和夺去,最终,还是廖英池先张口了:

“大冢宰,虽然现在皇上念您劳苦功高,依旧用之前的礼数相待,但您要记得,现下您并未官复原职,就算是在皇宫也要恪守本分。”

“……”

“为人臣者,成功易,守功难,还请大冢宰三思,莫要走袁崇焕将军的老路!”

嘴角一抽,钟离烁倒是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掉入了迷局。

但还好,即便是自己变成了满身插满箭矢的狮子,他也无所畏惧。

“廖厂公现下说话倒是有了几分皇上的口气,还是皇上**得好啊!”

说完,钟离烁缓缓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他看了一眼容梓,但没有说话。

这顿饭的谈话似乎到了这里就全部划上了句号,因为后宫有妃子分娩,皇上急匆匆就赶了过去,钟离烁在西厂和侍卫们的押解下回到自己在宫中居住的地方,关起门盘算起来。

“大冢宰,若廖英池所言属实,那郡主就在宫中,我们可要一搜?”

“搜是肯定要搜的,但问题是,偌大的皇宫,去哪里搜?”

钟离烁头疼地揉着太阳穴,视线似乎都有些模糊,叶凌夕曾经受到什么折磨,他就千倍百倍地承受过,现下一听到这个女人其实就在自己身边,整个人身体都放松了不少,本来硬撑着的人现在也懈了劲儿,身体上的疼痛瞬间又全部涌了上来。

“可是,大冢宰,若廖英池是骗您的怎么办?毕竟之前郡主飞猪……不是,飞鸟传书,那个地方显然不是皇宫。”

摇了摇头,钟离烁看着窗外成群结队的飞鸟解释道:

“廖英池刚才之所以这么说,是希望能够激怒我,让我因为小郡主骗我的事情而生气进而杀了他。但他不知道的是,现在连接我与小郡主之间的,已经不是虎符,而是情蛊,所以,他并没有在骗我。”

“那我们现下应该如何?”

思来想去,钟离烁最终将自己的宝都押在了一个人身上:

“太后。”

钟离烁在宫中能依靠的人不多,自己的亲信大多都是外臣,来到内宫倒显得有些实力不足。

可虽然只和太后是熟稔,但这个女人便是后宫最大的女人。

廖英池以“太后报恙”为由也算是让皇上给了太后一个软禁,但这个目的只是为了圈出叶凌夕。

他担心铜爵的事情真的会将自己私宅的位置泄露出去而不得不将叶凌夕转移在这里,而此时女孩儿呆在太后宫中,倒还真是有了一种“在哪儿摔倒就在哪儿躺下”的感觉。

“凌夕,哀家真是担心这后宫之中廖英池一人独大,不仅皇上的权力被架空,就连烁烁日后也无法反抗,你说该怎么办呢?”

“太后,您莫要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

“凌夕,你现下被关在这里,烁烁可知道?”

“太后,大冢宰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儿管得了我?”

“……”

看着叶凌夕和自己坐在庭院之中晒太阳,眼睛上还盖了两片树叶,太后叹了口气:

“凌夕,你是真的不担心烁烁么?”

“担心啊,太后。可是我担心有用么?”

“……”

不得不说,虽然乍听上去感觉叶凌夕是在满嘴跑火车,但稍稍思考之后,太后居然觉得她说得有点儿道理在身上。

“烁烁若是为了你起兵讨伐,必然会功亏一篑,你……现下就和哀家这样躺在宫中,可还安心?”

“不安心,但我也跑不出去啊,太后。”

“……”

将盖在眼睛上的两片树叶拿下来,叶凌夕一睁眼就看到太后心事重重地正看着自己:

“凌夕,哀家……哎,烁烁是个命苦的孩子,哀家总是放心不下。”

叶凌夕轻轻抚着太后的脊背,虽然知道自己的话可能没有什么安慰的效果,但这大白话开解开解也总好过太后自己精神内耗:

“太后啊,您要这么想。大冢宰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要是想做什么,肯定会权衡利弊,若是真有这么一天,他因为我不在而起兵攻城,那发动战争的理由也绝对不可能只是我。现下你我二人只要在廖厂公的手下保住自己的小命,照顾好自己,那就是对大冢宰最大的慰藉了。”

一脸哀怨地点了点头,太后虽然不想承认,可的确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曾经哀家还能在朝堂上为烁烁帮帮忙,可现在倒是个老不中用的了。”

她这话刚说完,门外传来了一声敲门声,紧接着,一个太监模样的老男人推门而入:

“太后娘娘,奴才给您请安了!”

“怎么了?咳咳咳咳!”

“按照廖厂公吩咐,近日西南一带起了瘟疫,这哪儿哪儿都草药稀缺,听闻您宫中还有一些备用的草药,今儿啊得全部征用了!”

“等等!”

叶凌夕站了出来:

“太后病弱,这几日全靠这药才能将病气压下去,这药不能说拿就拿!”

明眼人儿都能看出来,这不过是在找太后的麻烦罢了,毕竟只是从一个后宫妃嫔的宫中能搜刮出多少药材送到西南?

更何况,太后宫中的是甘草片,那对治疗疫病有个屁用!

虎落平阳被犬欺,钟离烁倒了,太后是他的亲族,就算位高权重,如今西厂独大,也占不上便宜。

“凌夕。”

太后拉住叶凌夕,微微摇了摇头,而后对着太监说:“罢了,你们去拿吧。咳咳咳!”

沉了口气,叶凌夕很清楚,没有了钟离烁的话,下一个要遭殃的人就是她了。

眼看着公公将东西拿走,叶凌夕拉住了最后一个小太监的衣袖:

“公公,请问现下廖厂公在何处?”

“廖厂公?今日宫中来了贵客,廖厂公在骑射场陪人练着呢。”

骑射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