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烂穷赌鬼
男人黑色衬衫配同色西裤,高挺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属窄边眼镜,明明是一身精英范儿,却歪斜着靠在椅背上,从骨子里透出一副慵懒散漫。
“怎么,不该是我吗?”他看她,唇边噙着一丝笑,“也对,是我这个做丈夫的不尽责,竟不知自己的岳父重病住院,住得还是这间医院。”
简悠蹙眉,“你查我?”
男人不置可否,站起身,朝她的方向踱了两步,修长的手臂往前一探便拿过了简悠手上的缴费单据,随意翻看,反问道,“你去剧组做替身是为了赚钱交医药费?”
简悠从他手上夺回单据收好,没有说话。
“你应该知道怀仁医院隶属于宁氏旗下?作为宁家的少夫人你大可不必像今天那样卖命赚钱,只需要跟我说一声就可以让你父亲得到最好的治疗。”男人懒洋洋地哼笑。
“听说您忙着在剧组探班,和女演员参加杀青宴,我怎么敢打扰呢。”为了配合他,简悠也挤出一个笑,两粒梨涡若隐若现。
他的个子很高,简悠堪堪到他肩膀。说话间扬眸瞄了他一眼,发现男人也正看着自己。一双琥珀色的眸子轮廓狭长,眼窝微凹,隔着镜片让人分辨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不知怎么,简悠总是有些怵他盯着自己看的眼神。
她连忙垂头不去看他,走到一旁把单据收进了物品柜里,提醒道,“看时间估计剧组已经收工了,你现在赶去参加杀青宴刚刚好。”
“是么?”
刚转过身,一只骨节修长分明的手抵住了她身后的柜门。
简悠吓了一跳,这家伙走路没声音的吗!?
无论是坐还是站,宁骁都是没骨头一般松松懒懒。他手支着柜门,身体向前微倾,从远处看就像把她拥在怀里。
太近了,简悠鼻尖萦绕着的全是他身上清冽的药味,微微苦涩。
“听语气你好像是在吃醋?”他垂头,高挺的鼻尖轻触到她细弱的发丝,有些痒。
屈指撩起她鬓边的碎发细致别在耳后,“只是逢场作戏而已,宁董事长把文娱影视这一摊交给我,我总要做出点成绩给他看看,不能总被人当做是废物。”
简悠的身体仿佛被下了定身咒,逃不脱也动不得,浑身上下只剩一张嘴还硬着,“堂堂宁氏大公子宁骁,谁敢说您是废物呢?”
宁骁轻哂,凑得更近,温凉的呼吸徐徐拂掠她精致小巧的耳垂,“也对,我是不是废物,只有你知道。”
“我怎么知道……”简悠下意识反驳,却忽然闭口不言。
宁骁满意地捕捉到她肌肤上的桃色娇艳,眼底的笑意却**然无存。
他直起身,踱步回到陪护椅旁坐了下来。
简悠如释重负,也收回了同他周旋的心思,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如果没别的事请回吧,今天护工不在,我还要陪父亲……”
宁骁敛眸,沉声打断了她,“今晚宁园有家宴,我要你跟我一起回去。”
简悠一怔,默默地看了一眼始终沉睡着的父亲,知道自己根本拒绝不了他的要求。
本想打电话拜托请假外出的护工早点回来,可宁骁已经另外安排了专人照顾父亲,就候在门外。
安顿好一切,在去停车场的路上,宁骁走在前,脚步很慢,简悠便也始终落他半步。
她不时地留意着宁骁,清楚地知道他蹒跚的步履并不是纵欲过度造成的虚浮,而是他的腿的确有疾。
第一次无意间看到时,纵使是她也被惊到了,本该修长结实的腿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痕,其中最重的一道赫然是腿骨被外力折断却长歪了的痕迹。
简悠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也不想知道,所以宁骁从来没跟她说过,她便也从来不问。
许是刚才走得累了很疲惫,宁骁刚上车便沉沉睡去。他的呼吸极其安静,脸色也比正常肤色要苍白,要不是胸膛还在起伏,简悠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还活着。
看着那张甚至比当红颜值男星还要优越的侧颜,她忽地联想到方才在病房时的一幕,心口一窒,慌忙转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回到宁宅时已近傍晚。
偌大的欧式复古庄园灯火通明,本该是一家团聚的喜庆日子,有一种古怪的寂静。
简悠偷偷看了宁骁一眼,见他心无旁骛地朝着大门走去,便也紧紧跟上。
刚走上正门台阶,那扇华丽的乳白色大门却忽然从里面被冲开,一个人影踉跄着从滚了出来,跌下台阶趴在了地上。
宁骁险些被冲撞到,是简悠在身后一把扶稳了他。
宁家的佣人刘妈从门里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个纸袋,不断地从里面掏出一沓沓的钞票往那男人身上砸,有百元面额也有小额零钱,甚至还有硬币,边扔边厉声喝骂。
“呸,也就是我们夫人心好可怜你,同情你。拿着钱赶紧滚,别像狗一样死皮赖脸地赖着我们宁家。”说着,还居高临下地狠狠剜了站在一旁的简悠一眼。
简悠不理她,只顾着去看趴在地上那个灰头土脸,满身酒味的男人,结果发现,那竟然是自己的叔叔,简振业。
“住手,别砸了。”简悠连忙弯下腰去搀扶叔叔。
刘妈丝毫不理会她,翻了个白眼,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将手里装钱的纸袋一股脑扔了出去,正好砸到简悠的后背。纸袋里面还有许多零碎的硬币,砸在她身上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哗啦啦散落满地。
简悠忍着疼把叔叔扶了起来,谁知简振业一把推开她,连滚带爬地去捡地上的钱,嘴里还发出痴痴的笑声,“钱……钱……”
“叔叔!”见他这样,简悠又羞愧又愤怒。简家是穷,可再穷也不能拿这样的钱,她用力将叔叔拽了起来,把地上的纸袋踢去一边。
刘妈斜眼睨着台阶下的的简家叔侄,肆无忌惮地骂着,“烂穷赌鬼,一辈子也狗改不了吃屎……”
“你够了!”简悠脸色涨红,“我现在还是宁家的少夫人,就算我不是,我也不允许你这样辱骂我叔叔!”
刘妈抱着手臂,像看什么笑话一样嗤笑出声,“亏你还说得出口,别忘了你是用什么下贱手段才攀上我们宁家的。还少夫人,在我眼里,你这种下贱坯子连烂赌鬼都不如……”
刘妈骂得畅快,丝毫没注意到从身后门里走出来一个气质优雅的夫人。秋天的傍晚凉风习习,她似是有些不习惯,裹了裹肩上的羊羔毛披肩。
“好了。刘妈,你先下去吧,通知后厨准备开始宴席。”
刘妈这才回过神,变脸一样收回傲慢的神色,换上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可是……”
孟亚丽柔柔地看了她一眼,刘妈立刻心领神会地称了声是,转身进屋里去了。
一直作壁上观的宁骁这才像是断线重连一般,唇边沁出散漫的笑意,“孟姨,天儿冷,您怎么出来了,身体好些了吗?”
孟亚丽看向宁骁,方才故意板着的脸也松弛了下来,“好多了,”她语气柔和地解释,“刘妈实在太不懂事了,简先生喝多了,我只是让她把简先生先送回去,她就敢闹得这么大。”
说着,她走下台阶,轻轻拍了拍简悠因为生气还有些微微颤抖的肩膀,歉意道,“小悠,刘妈跟在我身边时间太久,仗着我对她好说话没轻没重的,你别介意,我代她向你和你叔叔说句对不起。”
简悠明白,孟亚丽是这个家为数不多通情达理的人之一,不想让她为难,只得强迫自己把怒意吞进肚子里,“孟姨,该道歉的不是你。”
孟亚丽点点头,没在多说什么,只是招来佣人,让其帮忙把地上的钱尽数捡起来收好交给简振业,又吩咐他们开车把简振业送回家。
目送着汽车离开,简悠轻轻抓住了孟亚丽的手。
“孟姨,请你告诉我,叔叔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又来跟你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