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你什么意思

茶几上的醒酒汤终是失了热气,成了一碗又酸又辣的姜水。

贺浩初说完那些就走了,留下楚清歌一个人坐在黑白色调的客厅。

窗外的蝉鸣声阵阵,夜风拂过枝头,发出沙沙的碎响。

楚清歌端着那碗醒酒汤进了卧室。

卧室的纱帘拉上,冷白月光穿过丝丝缕缕的纱线,散成一片朦胧的影。

醒酒汤放在床头柜上,楚清歌没有试图叫醒已经熟睡的裴景安。

卧房里弥散着淡淡的檀香气息,混合着雪松的气味,可惜楚清歌没有注意。

她实在是太困了。

贺浩初给她打电话的前五分钟,她刚刚吃了安眠药准备睡下。

接了电话后一路兵荒马乱,眼下四周寂静无声,裴景安看起来乖巧极了,没什么让她时刻看守的必要,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楚清歌找了张小凳子,缩在裴景安床边,一手搭在裴景安的手腕上,方便裴景安有什么动作她能随时清醒过来。

另一只手勉强给自己当了个枕头,凑合着眯上眼睛。

这么拧巴着睡了一夜,第二天楚清歌是被自己的腰疼疼醒的。

晨光正好,楚清歌龇牙咧嘴从自己胳膊上抬头,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先揉压了一夜血流不畅的手臂,还是先揉疼到快要把她送走的腰。

但这道选择题在把脖子拔正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躺在**的裴景安不知什么时候坐起来,床头叠了几个枕头,他靠在枕头上,凤眸微眯,眼底似有霜雪。

手腕还被楚清歌牢牢扣在手中。

“……!!!”楚清歌一惊,立时便要抽手。

却被裴景安反手一捉,不容她拒绝。

“你什么意思?”

那双凤眸像是潜伏的狮子盯上开春后的第一只猎物,挨过漫漫寒冬后,磨牙吮血,要一击咬断猎物的喉管——

让她从此以后,永远只属于他一个。

“……”楚清歌错开目光。

“楚清歌!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什么意思?!”

“我……”楚清歌舔了舔晨起干裂的嘴唇,尽量客观地陈述事实,“贺浩初学长给我打电话,说你喝醉了,让我来酒吧帮他把你……嘶!”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裴景安往**拖了几寸,楚清歌吃痛,后面的官方话自然也没说出来。

裴景安没见过她这副模样,手上的力道下意识松了些。

眸中的寒意丝毫未散,“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

“那个男人是谁?”

“……我不认识。”

“不认识?”裴景安怔了两秒,眸中冰层出现裂纹,“……那彩礼是怎么回事?”

“……”

小臂上的握力加大几分,楚清歌抬头,迎面撞上裴景安的目光,坦坦****,毫不隐瞒,“那不是我收的。”

“那……”裴景安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堪称迷茫的表情,眸光闪烁,冰层溃散,

楚清歌没再解释。

默了许久,她换了个话题,“李诚的那个案子,还接吗?”

“……接,送上门的钱,做什么不赚?”

这回换楚清歌盯住他的眼睛,“那我呢?我参与吗?”

“……”裴景安果然开始逃避她的视线,“你……我有别的案子安排给你……”

“可我想要参与这个案子。”楚清歌轻声打断他。

“……”

“想和你一起解决难题。”

她没说“难题”具体指什么,可两个人对此都心知肚明。

盖在被褥下的两只手温度逐渐攀升,像被千年积雪覆压其下的滚烫岩浆,在一切冰冷下炽热流淌。

楚清歌能感觉到裴景安掌心慢慢染上潮湿。

裴景安亦能感觉到指下细腻如缎的肌肤,和加快跳动的脉搏。

“贺浩初就喜欢把事情夸大了说,”裴景安匆匆找补,“你别被他吓到,这件事情……”

“我没被他吓到,我只是想……”

“……”

“和你一起。”

成功也好,失败也好,总归站在舆论中心的,不会只剩你一个人。

最终还是被那四个字触动,裴景安没有再坚持。

案件发生在上个世纪,案发地点是李诚的老家C市。

死者是从外地来务工的一名普通女性,叫赵月,来到C市的时候年仅十六周岁。

被指控为犯罪嫌疑人,后来定故意杀人罪,在牢里蹲了十几年的人,也是裴景安和楚清歌在此案中要代理辩护的人,是赵月租的房子的房东,叫于伟。

案件发生之前的故事,就像无数话本中描述的那样。

赵月乍一下来到大城市,无处落脚,家里也没有什么帮衬,只能先租个小房子对付一下。一来二去,便和房东于伟熟识了。

于伟没什么正经工作,天天靠着收租过日子,不好看的姑娘于伟看不上,好看的有点正经工作的姑娘也看不上于伟。磨搓着磨搓着,就到了三十多岁。

十六岁的赵月年轻漂亮,因着在C市没什么认识的熟人,对于自己来到C市第一天就接触的房东,自然而然有一种雏鸟情节,视于伟为自己在C市的亲人。

于伟对这个年纪轻轻就自己出来打拼的小姑娘也颇多照顾,时不时给赵月送点水果和奶油蛋糕。

在那个年代,这些都是穷苦人家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

于伟成天给她送这些东西,有时候碰上赵月加班,家里没人,于伟就在她家门口等着。

几次之后,赵月有些过意不去。于伟乐呵呵地表示,没事,左右在家闲着也是闲着,站门口吹吹风也不错。

后来赵月终于松了口,说,反正房东你也有这屋的钥匙,下次我要是不在,你就开门进去等吧。

于伟还是那副乐呵呵的老好人模样,应下了。

“这就算是登堂入室了。”楚清歌有些无语。

有的人看案子,有的人照镜子。

譬如她自己,就想起十几个小时之前,楚建华空口给她画个大饼,她就能相信并且给陌生人开门的蠢事。

裴景安慢条斯理地整理着睡了一晚被压褶的衬衫,“说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