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招供

胡公公脸上遍布血痕,显然是已经被人用了刑。

本来按照宫规,各宫的主子只能对自己宫里的奴才惩戒之权,他一个在掖庭当差的太监,按理说怎么也不归魏思音管。

但魏思音偏偏就让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绑了他,然后又让那相貌俊得和娘们似的,动起手来却堪比阎王的凌内侍对他直接上刑。

他痛得死去活来,但还是强忍着没出卖顾世子,但紧接着凌寒在他耳边说的那番话,却让他彻底放弃抵抗:

“胡公公,你死心塌地顾世子卖命,被打成这样都不肯开口,是为了你净身入宫前,和那个叫香玉的妓子生下的儿子吧?她们母子如今住在梅花巷,你怕顾世子的人会去找她们麻烦就在这儿硬撑着,倒也是条好汉。不过你大可以放心,长公主殿下怜悯你的处境,已经命人把她们母子接到更好的宅子去住了,顾氏的人绝对找不到她们。公主殿下还说了,你若是识相,她们母子一辈子都能衣食无忧,你若是不识相……”

凌寒说着就将他亲手戴在儿子脖子上的长命锁抛给他。

儿子就是他这无根之人最后那点念想,他见了这东西哪里还能为顾沅保密?

当即就把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都说了。

眼下被带到兴庆宫,被皇上当面质问,他也断然不敢有所隐瞒:

“奴才回禀皇上,宫宴前一日,奴才确实是拿了瓶药送去了禧云宫,这都是顾世子的吩咐,那瓶药也是顾世子买通了守宫门的人才送进来的。”

文帝大为震怒,逼问道:

“是谁把药交到了你手里?平时顾沅都是如何向你传递消息?”

胡公公一股脑把他知道的所有细节都说了,文帝听后脑袋里嗡嗡作响,他神色森冷肃穆,不过一个眼神递出,他贴身的内侍刘公公就快步走出殿外。

平康看到此情此景,身子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她哆嗦着想:

完了,彻底完了!

这个胡公公知道的太多,他供出的人今日一个都跑不掉,只要父皇细查下去,这么多人证,贡酒下毒案不攻自破。别说是她了,就是顾沅来了也再无回天之力!

正当她因为绝望双眼放空时,文帝快步走到她身前。

那双绣着龙纹的靴子在她鼻尖一寸处停下。

“顾沅给你的那瓶药呢?”

听到文帝冰冷无情的声音,平康清秀的面容扭曲了一瞬,然后她抬起眸子,朝文帝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什么药?女儿宫里藏着那么多瓶药,父皇要找的是哪一瓶啊?”

文帝见她状若疯癫,便知魏思音所言一字不差,对她真是失望透顶。

他懒得再和这不孝女废话半个字,一甩袖子又下命道,“去,封了禧云宫,彻查到底!”

倒是陆太后由白贞搀扶着,缓缓走下。

“平康,你告诉皇祖母,姓顾的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你为何要帮着他算计自家人?”

平康仰着头看她,眼里淬着狠毒的笑意,“皇祖母,您不知道答案吗?”

陆太后沉着脸,冷冷道,“你从生下来就享用的荣华富贵,哪一样不是你父皇给你的?哀家还真不知道你为何就鬼迷了心窍,要帮着一个臣子来算计生你养你的魏氏皇族!”

平康听了只是冷笑。

生她养她的魏氏皇族?

是,他们确实是给她吃给她穿,也给了她公主的名头。

但她就是不甘心只要这些。

她和母妃在宫中一直不受重视,无论她们怎么努力讨好皇上和太后,都比不上那惹是生非的魏思音一句话,这般不公平的事,她就是忍不了。

如今的太子是魏思音的胞兄,若是日后太子登基,魏思音就成了新帝嫡亲的妹妹,而她和母妃仍然要继续看魏思音的脸色,受她的怜悯和施舍。

她更不想眼睁睁看着魏思音嫁给顾沅,那是她也想要的男人,她为何就不能跟魏思音争?!

她也有弟弟,她也想借顾氏之力,帮着母妃让弟弟坐上那个位子,她想要将魏思音取而代之。

人心都是偏的,既然父皇和皇祖母不待见她们,那她和母妃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从刀山火海里去挣一个锦绣前程来,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陆太后见平康垂下眼眸一声不吭,心里对她的最后那点亲情也都散了。

这样一个孙女,心中既没有家国大义,也不念血脉亲情,背弃尊长厚颜无耻,不要也罢!

虽然这般想着,可她仍旧痛心不已。

年纪大了,心也软了,最见不得这种事。

“母后,是儿臣教女无方,气大伤身,您别……”文帝见到陆太后脸色不好,赶忙就要请罪。

陆太后却抬起手道,“事已至此。”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魏思音看着瘫在地上像被抽了魂儿的平康,蹲下身来低头在她耳边道,“平康妹妹,你现在就万念俱灰,为时尚早。”

她的报复这才刚开始。

揭开贡酒下毒案的真相,只是第一步。

“你还想做什么?”平康猛地抬头恨不得咬她。

魏思音却很有先见之明,早就远远躲开,笑盈盈地看着平康,并不回答。

一整夜,禧云宫被翻了个天翻地覆。

从平康寝殿的床底搜出了十来种瓶瓶罐罐,交由太医院后,很快就查出这些都是中原少见的毒药。

与此同时,大理寺少卿陆承怀连夜入宫禀报,交出失踪已久的神医和在济世堂缴获的南羌医书以及毒药,文帝看后大为震怒,当即就要命人去顾府捉拿顾沅下狱。

魏思音反倒劝他,“父皇,顾沅一人不足为惧,但他身后可是整个顾氏。”

幽静的殿内并无宫人伺候,只有父女二人。

文帝眸光一沉,问她,“阿音,你莫非早就知道是他做的?”

“并不算早,女儿也是在济世堂失火后,才觉得整件事不对劲,又恰好目睹了平康和顾沅在柳府私会,这才怀疑上她们。”

“你觉得父皇该如何处置顾沅?”

“依女儿之见,不要明着治他的罪。”

魏思音神情平静,不急不缓地低声说,“明面上就说是平康嫉妒我,所以设了这一出苦肉计,所为只是博得您和皇祖母的怜悯;至于她栽赃嫁祸我身边的内侍,也是想让我因此受罚而已。至于济世堂的失火,就让大理寺将此列为悬案,那神医就秘密处死即可,总之不要把顾氏牵扯进来。”

文帝意外地看着她,没想到她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阿音,你当真如此想?”

“女儿从不对父皇说谎。”

魏思音笑了一下,那笑意明媚如春花,让文帝一时恍惚,再次想起他早逝的皇后。

她又接着说道:

“当然,顾氏的人不是傻子,他们自然有办法得知真相,知道顾沅所为已经败露,但若是父皇您不处置顾沅,只是颁下圣旨为女儿更换驸马,在他们看来就是皇室顾及着顾氏的人脉根基,不愿和他们撕破脸皮,所以只给了顾氏一个不轻不重的教训。

而他们也不愿这时就和我们撕破脸皮,之后行事必定会有所收敛,关起门来也会有内讧。

女儿说要弃了顾沅,另择顾氏二房嫡子顾澜为驸马,就是要为他们的内讧添一把火。先让他们自己斗个头破血流,父皇就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为之后的事做准备。”

文帝听了就觉得憋屈,但他也明白,阿音说得是对的。

顾氏是世家之首,想要对他们下手就等于和所有世家为敌,绝不能操之过急。

最好的办法就如阿音所说,先让他们内斗。

“阿音,你长大了。”

他感慨着,看魏思音的眼神都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心中却也充满困惑。

明明之前还娇蛮任性只能由他宠着纵着的小姑娘,怎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忽然之间就变得这么懂事了?

“父皇,女儿这么多年一直被您和皇祖母护在膝下,过得无忧无虑,娇养出了一副不知人心险恶的天真脾性。但再傻的孩子,也终究要开窍的。”

魏思音的语气染上一抹不为人知的苦涩。

她前世开窍的太晚,白白葬送了一切。

“顾氏之人都如顾沅一般,外表光风霁月,实则却是狼子野心。他们对女儿只有利用,对大齐也包藏祸心,看着是忠臣义士朝中清流,实则就是一群想窃国的贼!”

在文帝惊愕的面容下,明艳娇媚的少女微沉着嗓音,语调清冷仿佛是在说极寻常的事,“从女儿和顾沅定下婚约那一日算起,如今已有八年之久。这八年里,女儿一点点看清了顾氏之人的真面目。这一次的贡酒下毒案,更是让女儿下了决心……父皇,您也该早做定夺了!”

次日,文帝身边的亲信刘公公亲至顾府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