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展开
隼冀遥选的驻扎营地是这座鹰嘴山深处的一处峡谷里,虽四面环山,但白日光线充足,夜里星空璀璨。
鸟语花香,空气清新,可谓是世外桃源,让人好生惬意。
不是余夏拉踩什么,这里的生活条件可比苍耳那家徒四壁的树屋好多了。
但要问她在这里养伤的这几天最痛苦的是什么,那莫过于每天一次的换药。
“唔!轻点……”
“痛痛痛……!”
缠在手掌上的纱布被缓缓剥下,粘连的血肉受到外力牵扯引起一阵阵的刺痛,好不容易分离开来,重新清洗伤口和上药又是一顿折磨。
当一切都做完时,余夏早就大汗淋漓,躺在**,失去了灵魂——而军医白术问被她弄得始终挂着诚惶诚恐,眼中始终挂着一抹抱歉。替她绑好绷带的结后,白发少年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余小姐你还好吗?”
“我……不太好。”
“唔!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她的回答引起了少年的恐慌,他垂着头,脊梁不断颤抖。圆圆的大耳朵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眼睛里水光流转:“对,对不起……我还是——”
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差点把人惹哭,余夏赶紧出声安抚:“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做的很棒!很专业!”
“是,是我太怕痛了而已!”
“真的吗……?”
“真的真的!”
恍若变脸似的,白发少年瞬间换了副笑脸,红红的眼睛也满意地眯起来:“我就说我不可能出错嘛!”
余夏:“?”
这孩子……人设成分有点复杂啊。
“我听隼大人说,余小姐您也是学医的是吗?”
“啊……是的。”
白发少年眼睛一亮,像看到了宝藏,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话来:“隼大人说您医术了得,且使用的工具药物都非常新奇见效!我看过隼大人肩膀上的伤口,真的只剩下一条细细的疤痕了!这些都是余小姐您做的吗!?”
少年这热切的表情她可太熟悉了,这不正是每一个学术人找到论文方向时的狂热吗!
余夏嘿嘿一笑,怪不好意思的:“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啦……哈哈哈。”
“云遥……我是说隼大人经常跟你们提起我吗?”
白术问思索了几秒,点点头道:“隼大人在刚回来的那段时间里的确有经常提到您……”说着,他勾唇一笑,笑得意味深长,“您已经是我们这的大名人了。”
“是,是这样吗?”
怪不得她前两天出去晒太阳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看她,结果望过去的时候却又只能看到在场地上训练的士兵……果然不是错觉!
“是啊,回来的这段时间里,我可想念你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悠扬的爽朗嗓音从帘后飘进来,下一秒,一只大手撩开,隼冀遥走了进来。他今天穿着一身缁色暗花云纹长衣,长发束冠,轻装甲胄加身,走起路来啷当作响,充满将领风范。
见到余夏时,那微微上扬的眼角故意装得风情百转,小眼神又勾人又拉丝的——
余夏可不会上这老狐狸的当,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呵呵……”隼冀遥轻笑着,大步上前来一把将少女抱起来,“那不妨就这样出去让大家见证一下我们的关系?”
身体突然悬空可把余夏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抱住了离得最近的人。
“我们能有什么关系?你快放我下来!”
的确,与她说的一样,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但……不代表以后也没有。
在少女的抗议下,隼冀遥不情不愿地将人放在白术问推来的轮椅上。他看了眼自家军医,得到了回应后,不紧不慢地把人推出门外。
“正好,我们刚训练完,你也换好了药。我们出去逛逛吧。”
余夏已经在这里待了近五日,但从来没有好好听隼冀遥——这里的大将介绍过这里。
也不知道他今日是不是真的很闲亦或是一时兴起,隼冀遥带着余夏闲逛着,开始认真地为她讲述关于他的,还有「破晓」的事情。.
他的父亲是「破晓」的上一代统领,算是子承父业吧,父亲牺牲后,他理所应当地继承了这份重大的责任。
可隼冀遥的母亲却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人族村姑,因为一些话本上常见的原因,他们二人从相识到相恋,再到诞下了他——所以最开始,隼冀遥是在人族村落里出生并长大的。但随着背后的羽翼越长越大,直到再也藏不住的时候,他和母亲被赶出村落,开始了长达五年的流浪。
流浪的生活很苦,因为他的原因,母亲只能带着他在荒无人烟的郊外、破庙、废弃房屋中落脚。就算身上有钱,但带着他这么一个累赘也没人愿意收留他们。
年幼的翼族男孩蜷缩在母亲怀里的时候,经常能听到一声声隐忍的啜泣声,他知道母亲在哭,可当他抬头看向母亲的时候,她又只是带着通红的眼眶对他笑。
“没事的,没事的……”
母亲是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那时隼冀遥曾暗自发过誓,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要保护好母亲。
直到有一天,母亲将他安置在某座房屋废墟中,告诉他要出去找食物,在这里乖乖等着……结果,他在腐朽的木板下等待了一整天也没有等到母亲回来。
或许是无法回来,又或许是不愿再回来。
但唯一可以得知的是,隼冀遥在八岁的这一年成为了孤儿。
一直到隼冀遥十三岁那年,他的父亲才终于出现在他面前,说要带他走。但他没有问关于母亲的事,好像已经对一切都有所了解,父亲抱着他的时候表情难过得快要哭出来。
直到后来,父亲临死前才告诉他,母亲还活着,嫁给了一位将领,而这支夺走父亲生命的箭矢,正是这位将领射出的。
最后闭眼时,父亲却还在念叨着:“阿遥……不要恨你的母亲……”随后,声音越来越小,再到一切归于寂静。
“……”
可是,这份被母亲背叛,还被父亲劝慰不要怨恨的这份心情……该要怎么放下啊。
于是他索性什么也不想,一切错误的源头追根揭底就是人兽两族的恩怨,他只要带领着「破晓」朝着这个目标不断行进就好……个人的感情都是可以湮灭的。
听着隼冀遥若无其事地说出自己的过去,讲完了之后他还依旧保持着笑容,甚至还朝她眨了眨眼睛:“其实都是一些大不了的事,都过去了。”
余夏观察着青年的表情,一时没有说话。
“你不准备说些什么吗?”
“……”余夏抿唇,垂下头,摇了摇头,“我正在想,你不介意我再想一会儿吧?”
在她的认知里,隼冀遥不是会这样主动说出自己过去的人,这让她不得不多想了一点。
“行,你慢慢想~”
红发青年嘴角含笑,上扬的尾音彰显着他刚刚所说的一切都是带着点别的目的的……余夏心中忿忿,还好……她刚刚把持住了差点泛滥的圣母心。
他们来到前庭,士兵们正聚在一起比试切磋,叫好声震耳欲聋,站在远处都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男人堆的热浪。
“好!”
“打回去!”
“攻他下盘!”
远远能看到人群中心有一红一黑两道身影,他们打得有来有回,生生肉搏的响声让人听了牙疼。像余夏这种战五渣都能看得出那两人身手都非常不错,但渐渐的,能看出红影逐渐处于劣势。
余夏眯着眼睛瞅了半天,突然惊觉其中那道红影居然是苍耳!
她大惊失色:“苍耳怎么会在那里!?你又挖我墙角了!?”
隼冀遥哑然失笑:“什么叫挖墙脚……我可什么都没做。是你家那只大狐狸非要找黑鹰再比试比试。”
“苍耳?!”
居然还是苍耳先提出来的比试……余夏怎么想也想不到那个温温和和的苍耳也会有如此野性的时候。
“是啊,大概是觉得上一次太丢人了吧。”
余夏有听苍耳自己说过,上一次在山林里的时候他被黑鹰缠上了,仿佛遇上了天敌那般,他在这只大鸟的攻势下根本毫无还手之力,最后还被打晕带到这里来……说到这里的时候,大狐狸非常失落地俯低了身子,耳朵也垂下来,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如果那个时候我在的话,你就不会掉下去了。”
你说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大狐狸!
只不过这场比试还是以苍耳的落败而告终,黑鹰——这个鹰头人身的肌肉大汉走上去一把将苍耳拉起来,爽朗地大笑道:“哈哈哈!狐狸老弟还得再多练练啊!”
“……”
余夏很少见到苍耳会露出如此挫败的表情,因为打了一架,艳丽的毛色染上一层尘土,灰不溜秋的。
他拉着黑鹰的手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受教了。”
“哈哈哈哈!我只是在揍你而已!”
“……”大狐狸更郁闷了。
不知是谁先发现了人群之外的隼冀遥,一声“隼大人”激起了千层浪花,众人纷纷回头,问好声此起彼伏。
苍耳和黑鹰自然也望了过来,只见大狐狸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大步走上前来:“余夏!”他好像还想说什么,但一想到自己刚刚都做了什么,声音顿时又梗在喉咙。
“你刚刚都看到了吗?”
他小心翼翼问道。
虽然很残忍,但余夏还是点点头:“是的。”
“……”一下把苍耳刚飞起来的心又打回了谷底,他捂着脸,闷声闷气道,“请你都忘了吧……”
余夏抬手掩笑,见到黑鹰大叔笑呵呵地一把揽住苍耳的肩膀:“哈哈哈!其实也没有那么差,也就缺了一些技术上的训练罢了!”
黑鹰大叔有一双黄绿色的眼睛,无比锐利且凌厉,但眉眼弯弯,盛满笑意又亲切地如同邻居家的好心叔叔。
“隼大人好啊,这位……莫不是就是余小姐本人?”
他瞅了瞅余夏,眼中的热切让人有些不适应。
“听我们家头儿提过好多次,这会儿终于见到真人了!”说着,他满意得连连点头,“果然,这小模样长得真俊。”
余夏严重怀疑这位黑鹰大叔祖籍是东北,这口音一套一套的。
她讪笑着,在心底疯狂埋怨隼冀遥这家伙老提她做什么,但面上却不显,还十分捧场地互相吹捧道:“我也听他提过您!黑鹰大叔果然跟我想象中一样高大威武!”
不就是商业互吹吗!难得倒谁一样!
“这小姑娘真会说话!”
这话可把黑鹰夸舒服了,伸手拍了拍红发青年的肩膀,挑挑眉。一点也不忌讳旁边还有那么多人:“头儿,我看你情敌挺多的,你可得抓紧机会啊!”
隼冀遥却只是笑笑,意味深长。
余夏:“?”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周围的士兵都已经散去,唯有黑鹰留下来继续唠嗑。
“头儿一开始说你是奇人异士我还不信,但是见到了你射在子鸢身上的那支箭后,我信了——我在战场上待了那么久,从来没有见过那种构造的箭!”
他说的很夸张,眼睛都瞪了起来,不断地啧啧称奇:“而且还一击就能让一个士兵彻底失去战斗力……不得了啊不得了……”
“如果我们也能有这种水平的武器,还愁打不过——”
“黑鹰。”
一声毫无异样的声音打断了黑鹰的絮絮叨叨,隼冀遥淡淡瞥过去,黑鹰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说得太多,连忙拐了话锋:“哈哈哈……我就是说着玩,余小姐不用在意啊!”
就算说不用在意,可是该听的都已经听见了……隼冀遥明显也是这么想的,皮笑肉不笑的瞪了过去:“……你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吧,比如去山下挖竹笋或者去跟野猪打一架?”
“……啊哈哈哈,说的是!我这就去找野猪打一架!”
黑鹰说着一些不明所以的话讪笑着离开,余夏开始担心起飞来横祸的野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