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这些都是定海水师派人先送回临海, 秘密受审并压送回京的寇盗。

有了那封秘信中提供的一些信息做帮助,定海水师找到并剿灭这些寇盗,并没有费多长时间。

只是当他们从这些寇盗们口中得知, 他们除了与大安的一些士绅豪族势力有勾结外, 在其本土,还有其本国的大势力支持后, 派船将他们押送回大安, 挥师前往这些寇盗所在的岛国海域征战去了。

虽然知道赵晋仁应该不是冲动冒失的人, 但是接到定海水师去岛国的奏报,何殊还是非常担心。

毕竟水师与船队一出海,就相当于是无根的浮萍,遭遇什么危机的可能都存在。

虽然知道那些寇盗团伙多是因得到岛国中大势力的支持,甚至是豢养, 才会层出不穷。

所以那些岛国也是何殊将来的目标, 可是以定海水师目前的规模与武器装备实力, 还不具备远征海外作战,在别人占据本土优势的情况下, 可以取得胜利的实力。

可是等到她这边接到消息时, 水师估计已经抵达目标岛国所在的海域,何殊纵然不支持也无济于事。

心情不好、压力大的何殊只能将这些负面情绪, 都发落在这些吃里扒外, 勾结外贼,以及以权谋私, 胆敢用国家的执法权卖人情的家伙们身上。

李寺卿是个资历深的老臣,这些年也确实为朝廷立下不少功劳。

所以何殊虽然早就看出他面直内滑, 表面上哪边不站, 是位值得信任的纯臣, 实则暗地里是站士族豪门势力,在调查处理某些案子时,也会多有包庇与遮掩。

只是这人心机深,很少亲自出手,让人拿不到把柄,而且在朝堂上的根基很深,何殊才不得不容忍。

早几年甚至还要摆出毫无所觉的样子,直到崔景怀接掌九门提督之位后,才开始露出自己的一些态度,近几年陆续将几桩大案交给九门提督府负责调查。

外界都认为这是因为崔景怀是天子近臣出身,深受宠幸,皇上有意帮助他坐稳位置,才能为九门提督府争取到直接查案立功的机会。

只有何殊自己心里清楚,她一直在等着可以将大理寺清理一遍的机会。

作为大安的最高执法机构,若不能保持绝对的公正无私,如何彰显国法的公正与威严?

这次的福江遇袭一案,就是何殊一直等待的机会。

能在福江官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陆续防数量多达上千的寇盗登岸潜入,事后还能抓住时机顺利逃离,绝对不是普通内贼所具有的能量。

在清理并整顿临海府时,何殊根据大族,看似是靠着垄断渔业市场,才能赚得盆满钵满。

实际上,不仅他们中的不少人家发家史不清白,发家后,暗地里仍然在做一些不干净的生意。

朝廷正式组建船队,开展海外商贸之前,流入大安境内舶来品,基本都是来自这些势力。

而这些势力在民间商船因海盗团伙太多,来历背景复杂,根本不敢远航后,都是通过与那些海盗做交易,才能有机会拿到那些货。

只要他们安分守己,何殊可以不与他们计较那些充满血腥算计的前尘往事,因为计较不过来。

可是不管他们是因为被人拿住手柄,还是因为利益方面的原因,才会做出与海盗勾结,抢掠大安境内百姓的恶行,何殊都不能容忍。

然而执掌大理寺的那些人,显然能忍,还帮忙包庇遮掩。

将这次的案件交由大理寺负责调查,既有试探大理寺之意,又何尝不是她在给对方机会。

只是他们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没能抓住最后的机会,选择继续包庇涉案的那些恶行累累的豪门大族。

只因他们不仅受到京中一些同僚与勋贵所托,他们中本身也有人是出身自那些士绅家族势力,或是有交情。

官官相护,合起伙来欺上瞒下的事,他们已经做得十分熟练。

这次被毫不留情的当朝揭出老底后,朝堂上一些大臣才知道自己只看到表面,还真以为李寺卿等人执法公正严明,查案能力出众,不畏权贵、敢于揭不平

之事。

结合那些寇盗提供的证据与证言,所有涉福江遇袭一案的官员与大族势力,都被彻底钉死,不存在什么冤屈。

除了大理寺的涉案官员,京中还有不少官员牵涉其中,轻辄丢官罢爵,重则直接被砍头,以及合族全被发配到农场劳作。

因为牵涉其中的不仅有在朝中根基深厚的重臣,还有已在京中传承多年的老牌贵族或士族有不少人试图进宫求情。

为应付这些人,耳根子软的正宁帝身心俱疲,也咬死了不松口,强撑着摆出就算是先帝与列祖列宗再世,他也绝对不宽恕的强硬态度。

因为他很清楚太子有多痛恨那些一边享受大安朝廷的福泽,百姓的供养,却要勾结外人祸害大安百姓的内贼。

也很清楚太子有多担心目前尚在远海,还未返回大安的定海水师,不让太子在这些视国法,视百姓生命财产安全如无物的人身上好好发作一番,正宁帝很担心太子会被气 倒。

这么多年下来,他独自处理朝政的本事没什么长进,但他的见识绝对够多,然后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知之明。

诺大一个大安的各种问题与事件层出不穷,都是他根本应付不了的。

像去年的大疫与蝗灾,若不是太子反应迅速、安排得当,他根本就控制不了事态的发展,那个后果肯定会不堪设想。

所以对正宁帝而言,太子好,他才能好。

在太子的努力下,大安绝对称得上是国泰民安,结果仍然潜藏着这么多的隐患,让正宁帝更加相信太子从前给他说的那些危机绝对存在。

直到收到定海水师已经进入大安附近海域,不日就能抵港的消息,何殊的心情才有所好转。

“这段时间辛苦父皇了,父皇做得很好,您看,只要您能拿出自己的态度,不再动摇,那些人再怎么费尽心机,都无济于事。”

能得到这番夸奖的正宁帝很高兴,同时也有满腹的牢骚。

“你是真没说错,那些人都精明得很,费尽心机的钻研朕的性格喜恶,言语的蛊惑力,也实在是真强,朕有好多次差点失防。”

何殊当然知道这些,不过正宁帝这次的表现,确实让她感到有些意外,当然也很满意。

“经过这次的无功而返后,那些人就什么知道,自己小看了您,所以他们的希望注定只会落空。”

身在京中的官员们最能感受到朝堂的风向与温度,随着一阵腥风血雨过去,福江袭击案彻底落幕,他们紧绷着的心神才得以舒缓。

门下省与负责督办此案的九门提督府的感受最深,但是既便温度有所回升,众臣也不敢放松,而是兢兢业业的努力工作,生恐自己哪里没做好,会成为遭受池鱼之殃的那个。

左书意敬佩的看着自家表哥,“表哥,这次真是幸亏有你的提醒,要不然,我这次肯定也要跟着遭殃。”

虽然他的官位低,就算参与到福江一案的调查中,因起到的作用有限,只要不自己作死,犯下什么错,也不会受到什么重罚。

但是对于他这么一个刚入大理寺的末流小官而言,首次参与调查要案,就遇上这种事,背上个不轻不重的处分,若无意外,这前途也算是交待了一大半。

想到自己当初虽然那么劝表弟,回头就因心中实在忐忑,还特意问询沈卓的意见,以排遣心中那些不确定的心路历程,何昌逸的心情也有些感慨。

“这次算是我们运气好,侥幸避过一劫,都说前程难料,我们以后要更加脚踏实地的努力做事,做得好还是不好,朝廷都会看到的,不要轻信于人,不要接受别人的拉拢,当然不要表现得太过直白。”

左书意闻言,有些不太明白。

“新来的上官,应该是陛下的亲信之人,这也不靠谱吗?”

都知道背靠大树才好乘凉的道理,在仕途这更是常态,若能趁此机会投靠一个能得皇上信重,人品能力过关的上官,他的前程岂不是更好?

何昌逸当然知道

表弟在打什么算盘,神情严肃的正色道。

“你是想要为了一时坦途,接受自己将要一辈子受人驱使、受制于今日这靠山的前程,还是想要靠着自己的努力,闯出一片天地?”

左书意被问得有些懵,愣了一下,仔细想想后,还是态度坚定的回道。

“我想选后面这个,我想靠自己的努力,闯出一片天地。”

何昌逸点头道,“这就对了,除了皇上与太子,我们不能将自己的忠心与前程托付于任何人,包括我们彼此,这次倒下去的那些官员,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所以你我要做的,就是忠于职守,用心做事,而不是攀附上官,无论上官是谁。”

虽然这样做,的确会让左书意的仕途变得较为难走,他自己也正在这么走,可是何昌逸相信,这肯定是正确的选择。

因为这是上意,而且隔壁的沈卓也是这么选择的。

哪怕两人已经算是志向相投的朋友,但在工作上绝对不存在什么勾连,可以在彼此有需要时帮忙搭把手,却不会凑在一起互通有无,揣测上意。

这种距离与分寸,是两人不约而同的默契,门下省的其他人,基本也都是这个选择。

他们不需要屈意奉承与争宠,只需用做事来展现自己的价值,自会得到应有的关注与重视,所以门下省的工作虽然累,压力也特别大,可是大家都做得很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