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腿(红飘带就该绽放在金黄色的...)

一个跟轮椅相伴半生的人重新拥有一双腿,那感觉该怎么形容呢,穿一身崭新的绿,细腰给红飘带束成轻轻一握的陈思雨小心翼翼的尝试着,拿脚去勾鞋子,不但脚动了,五只染着凤仙花的脚趾灵活的让她惊叹。

这时门外响起说话声:“行了,别再跟我说思雨不是亲生的那种话了,让她下乡,让念琴顶替她去文工团,你总该满意了吧?”

“妈,不是让念琴顶替,俩孩子都选上了,不过是思雨条件好一点,被优先录取了,但她又不是我生的,平常在这院里惹事生非,念在她爸对我们有救命恩,我忍了,可她怎么能害自己的姐姐呢?”

一语未落,养母冯慧走了进来:“思雨,自己跟奶说,你巴不得念琴快点走,送她的时候一把把她推下楼梯了,是不是?”

望着养女,养母冯慧眼里是满满的哀其不幸和恨其不争。

这孩子的父亲跟她丈夫是堂兄,战时还救过他们一家的性命,她从襁褓里开始抚养的,拿她跟亲生的一样疼,饶是后来亲爹回来了,来要,她都没给。

可她就是不安分,从小凡事都要压姐姐念琴一头。

文工团,本来俩人都考上了,但政策是一个户口下只能进一个,多余的孩子要下乡。

念琴把入团名额给了思雨,选择了下乡,今儿都要出发了,但思雨等不及姐姐走,在楼梯上还要推一把,结果念琴摔崴了脚,这会儿还在医院呢。

养了十几年了,竟是养出个白眼狼来。

作为一名芭蕾舞者,陈思雨自从车祸废了双腿后,就成个废人了。

她的生活依然非常精彩,40岁时还有25岁,六块腹肌的小男友陪她烧菜做饭,谈人生理想,她也依然是芭蕾舞团坐头把交椅的,王牌编导。

不过虽然灵魂丰富,但□□毕竟是废的,陈思雨就比较喜欢看小说。

而此刻呈现在她面前的,是她昨晚开始看的一本养女文学。

叫陈思雨是养女,一个仗着脸蛋漂亮就四处招滥桃花,又娇又作的女配。

重生前,女主被女配用花言巧语骗着,主动放弃文工团,下乡了。

但在经历了乡下的艰苦后她大彻大悟,并在重生后,利用自己预知剧情的能力,不但会拿走文工团入团名额,努力奋斗成文工团的团花台柱,还会把女配所有的追求者纳入麾下。

并且,就连女配的亲弟弟,一位优秀的钢琴家,也会跟女配反目,只认她做姐姐。

至于女配,下乡后走了女主的老路,在乡下渡过最艰苦的一生后,因回不了城,将带着遗憾和不甘,死在了那片她挥洒过汗水和青春的黄土地中。

因为正好同名同姓,早在看书时陈思雨就曾想过,如果自己是那个必须下乡的女配,该怎么办,奇不奇,眨了一下眼睛,她就在现场了。

而此刻,陈思雨被这双灵活的大长腿冲昏了头脑,差点就笑出声来了。

冯慧简直无语:“思雨,你姐姐的腿断了,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这时奶奶拄着拐,颤危危的进来了。

“思雨,我知道你骄纵了点,但推自己的姐姐下楼,怕不会吧?”

冯慧一听婆婆这就是菩萨心肠,把人想得太好,提醒说:“妈,我都说了有目击证人,要不我然,我把证人喊来,咱们三方对质。”

掰上陈思雨的肩膀,她说:“年青人的汗水就该挥洒在农村,红飘带就该绽放在金黄色的麦田里,念琴摔伤了,妈也不责备你,只让你替她下乡,没错吧。”

又故意说:“你屁股后面追的小伙子一大堆,还都大有来头,不然你去求求哪一个,看能不能把咱们家的下乡名额给免了去。”

下乡是不可能下乡的,一个舞者的使命,就是永远绽放在舞台上。

政策跟铁一样硬,原身屁股后面那些狂蜂浪蝶们,就跟陈思雨上辈子的小鲜肉一样,愉悦一下眼睛可以,指望他们找关系留下她,做梦!

但原身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因为生母出身有问题,目前正在牛棚里受苦。

在书中,要等十年以后,女主施以援手,他就会成为女主的忠犬。

书里就是这样形容的:优秀的钢琴家,黑心大反派,唯独忠于女主的,忠犬弟弟。

他,才是目前陈思雨想要躲开下乡,留在城里唯一的指望。

就这么定了,为了不死在农村,这个机缘,陈思雨必须厚着脸皮抢女主的。

“妈!”满含眼泪,她泪如雨落:“对不起。”

毕竟也是自己奶大的,既她认错,冯慧就不说啥了:“知道错了就好。”

但陈思雨支配着两条灵活的腿跪到奶奶面前:“我不过是个抱养来的,跟妈隔着肚皮,念琴才是妈生的呀,只要念琴姐开心,我就认了也没啥。”

其实本来就不是她推的,是女主突然重生,为了能留下来故意摔的。

奶奶气的猛吸气:“冯慧,咱是革命家庭,可没有屈打成招一说。”

冯慧急了:“妈,念琴老实,从不撒谎,何况她有目击证人。”

老太太一声长叹,她看着俩孩子从小到大,熟知她们的人品,还是不信。

眼看气氛尬住,陈思雨柔声说:“妈,我也不是非下乡不可,你知道的,我还有个家啊,只要把户口挪过去,不就不用下乡了。”

冯慧:“你亲爸家?不行,他家成份太差,你挪过去要住牛棚的!”

奶奶深深点头,这年头成份可太重要了。

虽然陈思雨的生父是战斗英雄,但他续娶的继室成份太差,就把家里的成份给搞差了,回那个家,还不如下乡呢。

陈思雨哭:“我知道,可我要是下乡了,就再也见不到奶奶了……”

攀上老太太的膝盖,陈思雨说:“我从小跟奶奶睡,就没离开过奶奶,我可以离开家,但我想离奶奶近一点。”

老太太本就是个心软的人,孙女这样一闹,她哪还着得住。

“好好好,留城。不就是臭老九家庭嘛,好歹也是独立户,先把户口挪过去,你低调点,本分点,以后月月,我让你爸给你生活费。”老太太说。

冯慧倒抽一口冷气!

她想陈思雨下乡,还有个原因,就是如今下了乡的孩子们,时不时用火车往城里带野猪,野兔子,不止解馋,于大院居民来说,还是独一份的光荣。

而要留在城里,月月再给一份钱,就他们俩口子的工资,哪养得起。

但她想劝的话还没说出口,养女就跟她心里的蛔虫似的,揽了过来。

她说:“可我不下乡,妈就吃不到野山猪和兔子肉了,在院里也显得不那么风光了,妈,要不我还是下乡吧,我……”伸出纤细凝白的手腕,她一挥:“我这些年白吃了妈的奶,尽给妈惹麻烦,这回必须给妈争口气。”

打野山猪,打兔子,那也得看本事。

就思雨这样的,皮肤细的跟那国营饭店里的乳酪似的,稍稍划一下就是红痕,风一吹脸就红,风都能吹走她,让她去打兔子,一只兔子都能把她打死。

“行了,不下乡,找你那个弟弟去,妈来帮你办落户。”冯慧一秒退步。

陈思雨还是跪着的,膝行后退两步,正式给奶奶磕了三个响头。

这倒不是作戏,她曾经也有个善良的奶奶,就跟这个奶奶一模一样。

转而,她又来给冯慧磕头,冯慧却扶起了她:“行了别磕了,等你爸从医院回来,知道我亲手送你去牛棚,怕不得一枪嘣了我。”

“妈,我爸那边,以后见着面了我会开导他的。奶,你也别想着月月给我钱了,咱家也困难,念琴进了文工团,以后头油雪花膏扉子粉都得用上,家里也不宽裕。”反正都要走了,陈思雨不再恋战,把话题转到了钱上。

冯慧秒懂:“好好,我马上去拿钱……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呀,唉!”

看儿媳妇一出屋,老太太颤颤危危的伸手,就从脖子上摸钥匙。

陈思雨虽心急,但也得推搡一下:“奶,您不能这样……”

一只大手攥上了她的手:“成份比天大,为避嫌,你妈以后不会帮衬你了,你要不拿,凭成份可活不下去。”说着,一大把粮票和布票和钱已经塞来了。

“奶,以后等我日子过好了,接你去养老。”陈思雨说着,环上了老太太。

钱当然是暂借的,以后她肯定会还,而这奶奶,陈思雨也必须替原身,好好孝敬,报答她!

冯慧正好进来,提着打成豆腐块的被子:“新疆棉呢,五斤,省着点盖。”

陈思雨欲出门吧,又扑了回来:“奶啊!”

冯慧拉她:“快去吧,赶晚,就怕你落不了脚。”思雨生的娇弱,丈夫又因为堂兄的救命恩而格外疼她,再不走,等丈夫从医院回来,就走不了了。

下了楼,冯慧先把陈思雨最心爱的绿军帽给她戴上,掏出三元粮票并2元糖票和8角布票,说:“这些你先拿着,以后发了工资妈再给你。”

本以为她会嫌少,结果这本因为生的拔尖,被小子们捧惯了,骄纵的养女今天格外懂事,拿手里捋了捋,她居然又全还回来了。

“拿着呀,你弟听说住牛棚呢,不拿票,你喝风屙屁啊。”冯慧说。

揽上冯慧在她胸前抽泣,陈思雨说:“妈,为了养我们,您总是省吃俭用的,女儿心里过意不去,再拿钱,就真成白眼狼了。”

原来的思雨,冯慧都要让几分,偏她天性招摇,整天哄着小子们买这买那,念琴也是个傻的,乖乖做她的小跟班,下乡也是,思雨说乡下有多好,哄着念琴去的,念琴傻乎乎的就答应了,冯慧心里其实可烦思雨了。

换思雨要走,她当然开心。

也知道婆婆肯定没少给思雨钱,但当她分文不取,冯慧的心就又软了。

“有啥困难就来找妈,拼了一身刮,妈都会帮你的。”她说。

陈思雨要的就是她这句,因为她必须立户,住在城里,然后进文工团,才能重返她阔别十多年的舞台,而这,离不了冯慧的帮忙,至于钱,原身从冯慧这儿拿得够多,她就不能在要了。

“您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感恩必须摆在明面上。

想想从小看她任性,看她逗趣,看她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做小屁巴,冯慧也是人,此时难过的都要哭了,亲手奶大的孩子啊,要进火坑了。

但不能心软,冯慧说:“你不该推念琴下楼的,妈也没办法啊。”

“妈,念琴说的证人是方小海吧,他前几天因为跟我耍流氓,才被我拿皮带抽过,要不是他爸说情,我早该举报他是臭流氓的。”陈思雨正色说。

冯慧愣住,颤声问:“真的?”旋即又说:“念琴从不撒谎的。”

人心总是偏向亲生的,所以冯慧更愿意去相信念琴。

但是一欺负女孩未遂的臭流氓说的话可信吗。

念琴跟一臭流氓统一战线,她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而陈思雨要真把事情掰开,放到奶奶和养父面前说,他们会选择相信谁?

冯慧是个女干部,本身也是个正直的人。

就算偏向亲闺女,以后该帮的忙她也惦量着点,尽心帮吧。

现在,陈思雨得去见识一下,啥叫个牛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