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欺负你
赵岚瑧几步走了过来, 眉眼间神采奕奕,脸上还挂着点笑,方才那副不近人情的冰冷似乎只是纪禾清的幻觉。。
见赵岚瑧没事, 她松了口气, 这才去看传闻中的文郡王,谁知道她抬眼去看, 恰好被赵岚瑧挡住,于是她往左挪两步,赵岚瑧也往左挪两步,她往右挪两步, 赵岚瑧也往右挪两步。
纪禾清明白了, 疑惑地去看赵岚瑧。
在她的目光下, 赵岚瑧表情正经, “你现在别看,等我把他收拾干净了你再看。”
纪禾清茫然, 她什么场面没见过, 还需要赵岚瑧去收拾。而且她都跟赵岚瑧相处出经验了,他越是一副端方持重的模样,就越是有鬼。
“好吧。”纪禾清表面乖巧, 等赵岚瑧信以为真时忽然脚底一旋,轻轻松松给就绕到了赵岚瑧后面, 赵岚瑧没防备她, 被她绕过去还呆了一下,心说不得了, 萌新也会使诈了。
纪禾清看到了文郡王。赵中翟此刻当真是狼狈得不得了, 两边脸颊高高肿着,眼睛因此眯成了一条缝, 鼻头也是红肿的还挂着鼻血。可是当看见她,却是立刻露出了个笑来,可惜他忘了自己正伤着,这一笑牵动了脸上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比之前……更丑了。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坚强地用这副鼻青脸肿的面貌、沙哑不堪的声音,发出状似情深的表白,“纪贵人,都是我的错,我对你的心事,不小心叫陛下发现了。”
纪禾清:……
【什么鬼?这个文郡王拿的是深情男二人设?】
【别别别,这么丑的男二还是算了吧!我宁愿天天看赵岚瑧算卦。】
赵中翟在京中倒有些名声,据传他相貌俊美温文有礼,乐善好施还有才学,在文人士子间颇有名声,被戏称做京城第一美男子。
现在这所谓的美男子当着赵岚瑧的面,向纪禾清一个后妃诉说深情,别说纪禾清根本没见过他,退一步讲,就算两人真有私情,此时纪禾清现身,他不赶紧撇清关系,反倒做出一副心事不小心被发现的愧疚姿态,这不是想拉着纪禾清下水是想做什么?
要不是这里只有她和赵岚瑧,要不是赵岚瑧跟她又不是寻常皇帝妃子的关系,眼下纪禾清已经大祸临头了。
既然深情是装出来的,那么他的那些美名想必也是装模作样宣扬出去的。
只是纪禾清莫名其妙,自己与赵中翟无冤无仇,他作甚要害她?
因为心里疑惑,纪禾清凝视赵中翟的时间难免久了些。
殊不知赵中翟此时心里正狂喜。果然有用!他那么说果然有用!
纪禾清不知道,其实赵中翟所能了解到的赵岚瑧跟她眼中的赵岚瑧偏差极大。
在赵中翟,或者说几乎所有人眼里,赵岚瑧就是个一言不合就会拔剑杀人的疯子,虽然卢廷的案子证实了他死得不冤,可这也不能证明赵岚瑧杀的每个人都有冤屈啊!更何况他往日里就是为所欲为横行无忌,一旦对某个人动手,那就是不把人弄死不罢休,所以当赵岚瑧找上门的时候,赵中翟认为自己必死无疑。
可是当赵岚瑧杀气腾腾掐着他,却没有立刻弄死他,而是控诉他勾引了他的人时,赵中翟的心态就变了。要知道赵岚瑧以前杀人可是毫不留情,他那把剑比光还快,常常是别人已经血流一地,却连他什么时候出剑都没看见,而眼下他却为了逼问一件事留了几分余地,这说明他的确极为看重那女人!
他不能让赵岚瑧知道他跟纪贵人毫无瓜葛,否则没了牵制赵岚瑧的东西,赵岚瑧一只手就能把他捏死!
于是赵中翟铤而走险,不但不否认,还将纪贵人渲染成爱慕他而不得的痴情女子。果然有用!
他也不怕露馅,他自以为赵岚瑧是确定了这件事才来找他的,但他又确实对纪禾清没有印象,只能说明纪禾清爱慕他久矣,才会将宫里露馅被赵岚瑧发觉。
此时为了脱身,当然要对着纪禾清一通深情表白,让她在赵岚瑧面前保住他!
纪禾清不知道,她凝视赵中翟的目光叫赵中翟和赵岚瑧都产生了误会。
赵中翟还睁着那对眯缝眼“深情”地望着纪禾清,正要再来一通深情告白,谁知道话才开了个头,他就被一脚踹飞,滚出去七八步外晕了过去。
纪禾清:……
她看向赵岚瑧,颇有些一言难尽。
赵岚瑧则缓缓收回腿,还顺便弹了弹袍角上的灰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他刚刚不是踹飞一个人,而是踢开了一块碍事的石头。
纪禾清:“你为什么要打他?不是说捉弄npc没意思么?”
赵岚瑧正色道:“他说你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如果他出事,你也会跟着他一起死。”
纪禾清:!!!
她睁大眼睛,很不高兴,“他说的都是假的。”
赵岚瑧颔首,“我知道。”他单手背在身后,腰杆笔直,一副十分稳重的姿态,“不过你想要撩npc,也要选一个好点的,这个品格太差了,长得也不行。”话说到一半,他顿了一顿,才继续道:“不过你要是真喜欢这一个也可以,把他收拾干净弄进宫里,找个小屋关起来,你可以天天去攻略。就是……嗯,不要做出格的事情。”
纪禾清:……
赵岚瑧在说什么,她怎么听不懂?
略有些茫然,她目光移向弹幕板。
弹幕已经笑疯了。
【哈哈哈我明白今天这一出是怎么回事了。赵岚瑧不知道为什么认为清清喜欢上了赵中翟,而在赵岚瑧眼中,除了纪禾清之外所有人都是npc,于是他认为赵中翟说的那些话,是清清为了攻略赵中翟所说的假话。所以才不在意。】
【不在意也正常,话说我攻略npc的时候,说的话比这肉麻一千倍。】
【楼上,你们确定赵岚瑧真的不在意吗?哈哈哈你们看赵岚瑧背在身后的手,捏得青筋都凸起来了吧!】
【是吧,如果赵岚瑧真不在意,那他打赵中翟干嘛呢,你说是不是啊赵岚瑧?】
【那么问题来了,清清一天到晚的行程都在直播,跟这个赵中翟完全没有交集啊!所以,有没有可能是赵中翟在撒谎呢?】
【明知道赵岚瑧喜欢清清,赵中翟疯了吧忽然挑衅?】
是啊,文郡王又没疯,避开赵岚瑧都来不及,怎么会突然挑衅?除非他是为了自保不得不如此。而只有赵岚瑧能将文郡王逼到这副不顾伦常、恬不知耻的境地。
结合这些线索,纪禾清转瞬间就想明白了关键。看了看赵岚瑧,又看了看不远处晕死过去的赵中翟,纪禾清扬声对着远处探头探脑的高总管道:“快,将文郡王抬去就医。”
赵岚瑧发表完那番自认成熟的讲话,正等着纪禾清的态度呢,见她理也不理自己,只顾着去找人去治赵中翟,他嘴角下撇,但忍住没吱声。
除了高总管外,潘相等人也在一个墙角处蹲守着,就怕发生什么无可挽回之事,毕竟陛下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谁都看在眼里,谁知道纪贵人走过去之后,陛下居然……春暖花开了?
高总管很快带着担架将文郡王抬走,早就预备在一旁的医官也赶紧上前,诊治一番后,医官惊讶道:“郡王没事,身上只有一些皮肉伤。”
众人皆是惊讶,谁都知道天子的气力有多大,他要是像要致人死地,一巴掌就能叫人升天,文郡王被拖行那么久,还被那么踹了一脚,居然没事?
潘相几人面面相觑,心下皆是感叹:没想到纪贵人,还真灵验啊!
而此时的纪禾清已经与赵岚瑧走在另一条无人的小巷中。
由于官兵将附近围住不许进人,这一条通往宫城的小路此时半个人影也无。
夕阳沿着墙根攀爬,一半洒落在纪禾清身上。
纪禾清侧头看向赵岚瑧,见他嘴角抿着,一副郁郁不乐的模样,她的嘴角反而翘起,快乐的蝴蝶在她心里一闪一闪。
赵岚瑧余光其实一直注意纪禾清,见状终于憋不住了,“能把那个npc弄进宫里,就这么值得你高兴?”
纪禾清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她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那你呢?假扮算命先生的感觉如何?”
赵岚瑧:“……你知道?”
他睁大眼,神情惊愕无比,隐隐还很崩溃,这表情一时难以形容,倒是又把纪禾清逗乐了。她很少有这么开心的时候,咯咯笑个不停。
赵岚瑧立刻严肃脸,“不许笑。”
可纪禾清一时停不下来啊,没办法,赵岚瑧那副丢了大脸的表情实在太好笑了。
赵岚瑧差点就想要去捂住她的嘴,可是他的手抬了半天,愣是没能下得去手,他叹了口气,摆摆手,“罢了,你笑就笑吧!”
可是赵岚瑧不计较,纪禾清反而笑不下去了。她慢慢平静下来,嘴角还若隐若现地扬着,可是那阵高兴却没再起来。
她心想,如果现在是太平盛世就好了。没有虎视眈眈的外敌,没有滋扰不断的内贼,没有还在挣扎的百姓,没有扑朔未知的谜团……那么跟赵岚瑧谈情说爱,每天看着他纠结吃醋,一定很有意思。
可惜……
她慢慢道:“其实那天一看见那个算命郎中,我就觉得不对劲,然后一试探,发现果然是你。”
赵岚瑧:“你怎么看出来的?”他匪夷所思,自己的易容明明很成功,连头顶名片都隐藏了。
纪禾清慢悠悠道:“你觉得除了你,还有别人会让我延后两年再谈姻缘吗?”
赵岚瑧还很嘴硬,“那也不能证明就是我啊,也许就有那么一个人呢?”
纪禾清:“前脚还在包厢里企图恐吓我,后脚就出现一个让我离老男人远点的算命郎中,你说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在她的目光下,赵岚瑧哑口无言。
纪禾清停下脚步,侧过身认真看他,“除了父母,没有人会像你这般,愿意为我着想、教我本事,你对我很好,你也一点儿都不老。”
夕阳渐渐攀到她身后,暖黄的光芒将她的头发映成灿灿金黄,连带着脸颊脖颈边也镀上了一层金边,可那光芒又留恋不去,如同在她身后展开一圈普渡众生的金轮,每一根随风扬起的头发,都是一枚金叶子,予贫病者希望,予饥寒者温饱。
赵岚瑧怔怔盯着她。
而纪禾清的话还在继续,“那日,我说我看中一个二十岁出头的人,只是逗着你玩,没想到你当了真。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入了宫之后,陪伴我的是你,保护我的是你,教我自保的也是你。明珠在侧,我又怎么会去看那些沙石?”
这番话,已经几乎等同于表白。但是赵岚瑧听完,只是怔了一下,面上并没有欣喜。
纪禾清迟疑地看着他,“你……不高兴吗?”
赵岚瑧摇头,“没有。我们回去吧!”
纪禾清没有动,只是盯着他看。
赵岚瑧疑惑,“不走吗?还是累了?要不我背你回去?”
纪禾清深吸口气,道:“赵岚瑧,我不是孩子,就算要等成年,再过半年我就十八了,为什么要我等两年?”
赵岚瑧:“……因为十八还是太小了,等你二十岁再说吧!”
“赵岚瑧!”纪禾清道:“你知道这个答案没法说服我。”
也许是纪禾清太认真了,赵岚瑧沉默了片刻,才道:“大概是因为,你并不是真心爱我吧!”
纪禾清一怔。
赵岚瑧:“你只是因为我对你好,觉得我厉害,享受和我在一起的快乐,所以心动,可是一个人每天都会心动,心动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但被懵懂的心动驱使,却有可能做出后悔余生的决定。更何况,我也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他不再看纪禾清,而是抬头看向高远的天空,那一瞬他的眼神很复杂,连纪禾清都分不清那是恨,是痛,是怅然还是遗憾。
“实际上,我是一个无能的人,我没有能力离开这里,更没法救你出去。”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我更不能趁你懵懂的时候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