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又过两天, 祁长晏得空,这天一整天都待在家中。

这天霁安也不用去于公那边,所以一家子倒是难得吃了个比较晚的早膳, 比寻常时间晚了快有半个时辰。

霁徇是已经饿了,小肚子空空,这会儿早早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才坐好,马上又扭头,矮矮一个催还没走进来的嬿央和祁长晏。

“阿娘, 快。”

“嗯。”嬿央一声, 但脚步仍旧是不紧不慢, 是在小霁徇又连声嘟囔了好几下时, 她的身影才出现在门里。

这时小霁徇也不再执着的喊了, 因为他跟前的小桌子上已经摆了吃的,一碗煮过放温的羊奶,一碗肉羹,还有两个小小的小包子。

他先吃包子。

一个吃完,小嘴油光。

接下来吃下一个时,就不安分了,脑袋抬一抬, 望向哥哥姐姐们坐得大桌子。

瞬间对自己跟前的专属小桌小凳不感兴趣了, 猛地起来,又颠颠小跑过去, 小油手伸了就想扯霁安衣裳。

霁安赶紧躲了,随后无奈又没好气,“霁徇, 不知道你现在手脏?”

手这样脏还来抓他衣裳?

霁徇不觉得,他自己看一看, 摇头说:“不脏,哥哥。”

说过再次凑过来踮脚,“我也坐。”

没能坐上,因为霁安不帮他。实在他小小矮矮一个,坐到这边的凳子上够不到桌子不说,还连凳子都坐不满,让他坐这他等会儿只能干看着,什么都吃不着。

哥哥不理人,霁徇就跑去找爹爹,踮脚,“爹爹,我坐。”

祁长晏瞥他一眼。

瞥了一眼,倒是抱着他坐到了凳子上。

霁徇心满意足,又说:“这个,我吃。”

小手随意指了一个东西。

指的是个大馒头。

祁长晏没给他一整个的馒头,只掰了一半的又一半,给他。

这么些足够他啃饱了。

给了霁徇,接下来就不再管他。

嬿央这边,则又让环枝把霁徇的羊奶端过来。

待霁徇吃了两口馒头,碗伸过去让他喝几口奶。

霁徇津津有味埋头喝起来。

连喝两口,嘴巴糊了一圈奶圈。嬿央看得笑了,用帕子给他擦擦,霁徇仰头乖乖巧巧。

吃过饭,孩子们就各自玩去了,祁长晏和嬿央则去园子里走走,走着走着,嬿央说:“四月府试那会儿,我顺带回家里看看,父亲母亲他们八月就能回京了,我提前去看看家里可有哪处缺漏。”

说得是林父即将丁忧期满的事。

祁长晏点点头。

还有,既然嬿央提起这事了,他说:“岳父这回能官复原职。”

嬿央:“你打听到了?”

虽然丁忧回来按理来说都是要官复原职的,但其中可操作的空间太大了,朝中有不少人,丁忧回来其实是被贬了一级的,因为足足三年,不可能你当初的位置一直没人坐。

“嗯。”祁长晏笑笑。

“不出意外的话,等岳父回来,现在的那位胡大人会升任去做别的。”

到时位置便腾出来了,岳父又是资历正好的,自然还由岳父做着原来那个缺。

嬿央弯眼了。

她自然是希望父亲回来处境能好一些的。

祁长晏忍不住伸手拉了她的手。

嬿央笑意更大,往他这靠来,祁长晏抚抚她的手背。

……

走了一圈下来,再回来时,两人倒是看到兄妹三人都来了园子这边,之前几人是在屋里玩的。

而三人看到父母恰走过这边,不约而同喊了声爹爹阿娘。

小霁徇的声音在其中最属稚气,还颠颠的跑来抱了嬿央的腿。

嬿央微微弯腰摸摸他小脑瓜。

眼睛则已是看向了韶书和霁安那边。

韶书手里一把小铲子,霁安手里也一把小铲子,两人在刨园子里的土。

“这是做什么?”嬿央问。

问着,又摸摸霁徇脑袋,让他别抱着她的腿了。

霁徇也乖,松了小手。才松,赶紧又跑到哥哥姐姐那去,还蹲下拿自己的小铲子。

韶书小手上一层土,说:“阿娘,我种东西。”

嬿央记起来了,前阵子韶书是一直念叨着要种东西。

笑了,走过来,走过来就弯了腰。

弯腰是给韶书擦擦脸上的土,不知何时韶书把土弄到了脸上。

“成小花脸了。”

又问:“和阿娘说说,种的什么?”

“白菜。”韶书把旁边的小木桶扒拉过来,举起来给阿娘看,“这是白菜种子。”

“还有,还种黄花地丁。”

祁长晏挑眉,这东西还用种?就郡守府里,各处角落里时不时都能找到一两株。

但这话并没有说出口,只走过来,看着孩子们折腾。

嬿央这时也未再继续问什么,同样也只是笑着在一边看。

好一会儿后,待小霁徇跟在韶书和霁安后面也费力的挖了好几个坑了,才又上前一步。

这一步是被逗笑了。

霁徇哪里是挖坑啊,他是捣乱的还差不多,就他那哼哧半天才挖的一个小土包,韶书都不舍得往里多放种子,因为园子里若是还养了鸡什么的,这几粒放在霁徇坑里的种子肯定是要被那些啄食的玩意给啄了吃的。

这会儿小家伙还不满意,顶着一张不小心飞了泥点的脸,催促韶书再给几个,“姐姐,少。”

可韶书不舍得多给,“我也不多啊,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呢。你先种这几粒。”

“要是种活了我夏天再多给你几粒。”她打算春天种一回,夏天种一回。

韶书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反正她都试试就是了。

霁徇还是嫌少,探头看向哥哥。他看哥哥一个坑里是最少放两粒三粒的,怎么就他就一个呢。

“还要。”

韶书没办法,只得再分他三个。

“没有了啊,我的也不多的。”

霁徇:“好。”

专心致志,又或者是满头大汗终于成功只粘起一小粒,没再一粘总是三四个,他小心把种子放到坑里。

嬿央看他放的认真,原本要给他擦擦脸的帕子也就没再伸过去。行吧,脏就脏,等会儿直接洗洗好了。

不过,接下来还是看不下去了。因为小霁徇在埋完种子浇过水时,才浇一遍小手就糊到土上去……之后,或许是脸蛋忽然有点痒,他抬了手她都还没反应过来要制止呢,就见他小手又挠脸蛋。

嬿央:“……”真成小花猫了。

小霁徇尤不自知,蹲下继续拍他浇了水的小坑。

嬿央头疼,扭头,吩咐丫鬟去打盆清水来。

清水打回来时,不止霁徇脸蛋脏了,韶书也不小心把脸再次弄脏,韶书还是爱干净的,脸上沾了湿泥马上喊嬿央,韶书不喜欢黏糊糊的东西黏在脸上。

嬿央给她擦擦,擦时好笑。

同时又看看霁安,好在霁安干干净净的,只是手上挖土脏了些。

擦过韶书的小脸,随后放弃给霁徇擦了,还擦什么,就看他现在都乐此不彼玩起泥巴了,擦多少遍都是枉然,还不如之后直接让他洗个澡。

霁徇还没回神过来阿娘都想揍他屁股了,小手依旧揉着泥土玩,终于揉成圆了,宝贝似的捧起来给爹爹。

祁长晏睨着他。

下手,揉了把他的额头,“别玩了,脏的不成样子。”

霁徇:“爹爹,我做得好。”

他团的可圆了。

还做得好……祁长晏面无表情。

再次下手,这回是蹲下拍了把他小屁股。

霁徇瞪圆了眼睛,爹爹怎么打他?

祁长晏为什么打他?还不是因为他实在玩得太脏了。还有,轻哼一声,瞥向他埋了种子的小坑。

以霁徇之前浇的水量,他打赌,那几颗种子绝对活不了。

这会儿不许他继续玩泥,瞥一眼旁边的小厮,让他抱了霁徇回屋去沐浴。

霁徇不乐意,小手小脚乱扑腾,“爹爹!”

没用,祁长晏不理。

霁徇都要哭了,沐完浴,在嬿央屋里也确实含着泪哭了一回。

不过很快又好了,好了之后红着眼睛就又小脚一挪一挪出去玩了。

这个年纪会跑会走,多半在屋里都待不住。

祁长晏在霁徇出去后,看了眼嬿央衣裳,她肩上的衣裳都被小儿眼泪糊湿了一块。

轻嗤一声,“倒是爱哭。”

嬿央也看看自己衣裳。

失笑,“我去换件衣裳。”

“嗯。”

嬿央换完衣裳出来,祁长晏不在了,问了一嘴,知他去了书房。

嬿央便也忙活自己的事。

很快,一上午过去,到了下午。

下午天气阴了下,接着下起小雨。

既下雨,一家子都没出屋子,霁徇要玩也就在屋檐下玩一玩,又或者这间屋子走走,那间屋子走走。

祁长晏乐得看他出去玩,这样屋里能安静些。

他看了眼坐在窗口不远处继续挑嬷嬷刚刚没挑玩的丝线的嬿央,走过去,问:“青里巷那边,是家里什么亲戚?”

“嗯?”

“我有处宅子也在那边,忘了?”

嬿央当然没有忘。

他那两处宅子,是两人成亲后他告诉她的。

刚刚只是一时脑袋没回过神来,所以顺口就嗯了下。

这会儿自然已经回神他问的是哪里。

笑了笑,“不算亲戚,那边是祖父一个很好的朋友,那时由他教导弟弟,两家来往许多。”

原来只是朋友,祁长晏一直以为那是她家亲戚,是近来回忆起那间小院,才发现两人成亲后他倒是一直未见过她家有那个亲戚过来过。

颔首一下。

嬿央:“怎么倒是突然问起这个?”

“曾经在那里见过你。”祁长晏说。

嬿央:“有在那见过?”

她怎么毫无印象?

她自然没印象,因为那时他站在高处,她始终未抬头看过。

祁长晏笑笑。

嬿央也笑了,手上的丝线也放了,催他:“快说。”

他既说了,那肯定是见过,但她也不觉得自己的记忆有错漏过,当然,得把那一年排除了,那一年是意外。

“嗯。”祁长晏点头,终于是要说的意思。

且也就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和她一起边看窗户外屋檐下滴下来的雨滴,边说起那日的情形。

嬿央静静听着。

听完,想起他那座宅子离得祖父朋友那座确实不算远。

似稀奇一般,“当时我竟一点没发现。”

她当然发现不了,谁无缘无故会抬头去看呢。

祁长晏勾了唇。又探出手,把她拉过来,两人同座一椅。

也坐得下,毕竟屋子里的椅子都是宽敞的太师椅,坐下两人,完全可以。

坐于同一椅子里,他的手臂伸着,既搭在椅子扶手上,也顺势从背后环着她。

“后来怎么没见你去接林奂?”还是说的那时候的事。

嬿央:“那次也只是偶然,那天雪是弟弟出门后才下的,他未带伞,鞋子也穿得不算厚,更不经湿,怕一场雪下来他白天玩雪时把鞋子弄湿了,当时就给他送东西去。”

其实京城的雪不似家里那样湿,但她们一家已经习惯了觉得雪会很快把衣服鞋子打湿,下雪天都习惯换双耐湿的鞋子。

还有撑伞,也是因为这,从前在家时若是下雪,是真的会把头发弄湿了的,不是拍拍就没事的事。

至于当时为什么中途下了一回马车,那是因为顺道要买样东西,怕回程时忘了,所以去时就先买上。

不过那会儿也看到了她的事祁长晏是未说的,他只说了在宅子里的事。

“后来再下雪弟弟鞋子都提前换了,不必我特意去送,所以去的次数少。”

祁长晏点点头,是因为这。难怪,再也未在那边见过她。

点头时,倒是见她忽而侧身斜靠在他臂弯里,还笑意盈盈,“那时为何站在高处看我?”

祁长晏搂搂她,笑而不语。

嬿央:“嗯?”

祁长晏垂眸亲她一亲,又摸摸她脑后的发。

还能是为何?自然是有原因的,原因吗,当时的自己也不曾察觉。

那时,确实是说不明心思。

嬿央嘴角不禁弯了。

他虽未说,但她却也能察觉一些的。

不过察觉一些,到也想,估计就是年轻男女之间最初朦胧有好感的时候吧,她记得两人刚成亲那阵,说不清到底是何心思,但心脏跳肯定是跳的不寻常过,也脸热过,不过,那时倒也不是如今这样的。

那时到底是忽然就嫁了人,她一时当然还没有完全适应。而且新嫁,难免有点觉得是突然到了别人家。到了别人家,地方于她来说又不是太熟悉,再加上自此之后身份转变,她开始成了他的妻子,平宁公主的儿媳,这些都需要渐渐适应。还有就是,那时他也忙,除了成亲前几天他得了几日假,接着每日见他就是早上醒时,还有夜里他回来时。

新婚时期,两人在他的忙碌中渐渐相处熟悉。随后不久,成亲后第一个岁除过了时,正月元宵日她诊出怀上了霁安,月份是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