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丝带 “如果你想离开,也请带我一起。”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她真正的样子, 毫无保留的,全部的她。
几乎是不受控制……有了明显的“回应”。
许青空只能矜持地将眼神移向一旁,伸手探了探水温:“进去试试。”
夏惊蝉踩在椅子上, 撑着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探出脚尖,又立马缩回来:“有点烫。”
许青空只放了一点水,柔声说:“冬天, 温度高一点更舒服。”
夏惊蝉小心翼翼地踩了进去, 她的手臂不可以沾水, 许青空替她裹上一层干燥的毛巾。
“许青空, 帮我弄泡泡。”
水面过于清澈, 让她很不好意思,要求道,“要多一点泡泡。”
许青空视线扫过水面,又望了望她美好的一切。
直勾勾的眼神,炽热的渴望不加掩饰。
夏惊蝉拍了拍水面, 笑着说:“不许看。”
他矜持地转过身,从柜子里替她拿了泡泡浴球,用沐浴露替她搓了很多泡泡,全部堆在她身前, 让她像个人鱼公主一样置身于柔软泡沫中。
他则拿着浴球,替她擦拭着后背漂亮的蝴蝶骨。
每一下, 都令她敏感颤抖。
窗外飘起了小雨, 许青空起身关上了窗户,房间里蒸腾着朦胧的热雾。
他用毛巾替她擦拭干净了每一寸肌肤, 将她抱回了房间, 沉默地替她吹干了湿润的长发, 自己也去洗澡了。
夏惊蝉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她能从少年身上看到他不加掩饰的“本能反应”,但也明白,这个时候的许青空不可能和她发生什么。
爱意在这浩瀚无边的情绪深海面前,不值一提,生理本能同样如此。
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她真的不知道该怎样让他稍稍开心起来,怎样帮他逃离那个空洞的世界…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他身边,守着他,以免他做出任何过激的决定。
手机嗡嗡在书包里震动起来,夏惊蝉摸出手机,看到夏沉光的来电——
“爸。”
“找到许青空了吗?”
“找到了。”
夏沉光担忧地问:“他还好吗?没有过激反应吧。”
“他情绪不太稳定,我只能多给他找点事情做,陪着他,让他别胡思乱想。”
“行,有什么需要你说一声,我这电话二十四小时开着,或者给你肖屹哥打也行,我们随叫随到。”
“嗯!那我先挂了。”
“等等。”夏沉光连忙叫住她,很不放心地说,“……自己也小心,该跑就的跑,我听说这小子的病有时候神志不清,有可能……
“爸,不会的。”夏惊蝉打断了他,“许青空不会对我怎么样。”
“……什么,运动对他肯定有好处,你就多带他来篮球馆,咱们一帮人陪着他,热热闹闹的,肯定很快就能好起来。”
“嗯!”
夏惊蝉挂断了电话,在房间里看了会儿书。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青空还没从洗手间出来,夏惊蝉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来到洗手间,敲了敲门:“许青空!”
里面有哗啦啦的流水声传来,却没有他的回应。
“许青空,我进来了哦。”
女孩推门而入,见他竟靠墙坐在地上,双手环抱着自己,情绪再度陷入崩溃。
夏惊蝉冲了过去,发现花洒里出的竟然是冷水,他就这样坐在地上,不知道冲了多久的冷水。
她立刻关掉了淋雨,扯来浴巾裹住了许青空冷冰冰的身体——
“你在干什么啊许青空,这么冷的天,你不冷吗!”
他身上几乎已经失温了,嘴唇苍白,全身肌肉都绷紧了,哆嗦着,控制不住地掉眼泪:“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夏惊蝉心碎地紧紧抱着他:“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一个……
“小九,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他语无伦次地说,“我以为自己能照顾好她,我一直都在这样做,怎么可能是假的,这一切怎么可能是假……
“许青空,我是真的,你看我。”她牵起他的手,让他轻抚过她的脸庞,粗砺的指腹摩擦着她柔嫩的肌肤,“我会一直在。”
“我不确……
许青空现在什么都不敢相信了。
女孩只好捧起他的脸,吻上了他冰冷的唇,笨拙而生涩。但她认真地吮着他,将他的心重新煨热。
终于,少年的沉滞的情绪有了一丝复苏的迹象,他紧紧地搂着她,如同绝望中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小九,别离开我,我只有你了。”
“我在这里,不会离开,永远不会的。”
两个人不知道拥抱了多久,夏惊蝉害怕他着凉感冒,重新将淋浴的热水打开,让他冲热水澡,却也不敢再离开,只能站远一点,看着他将自己重新干净。
结束之后,小姑娘找来干净的浴巾,踮起脚替他擦干了湿润的头发。
少年的视线全程追着她,一只手攥着她的袖子。
见他情绪逐渐好转,夏惊蝉意识到,真的不能放他一个人。至少,这段时间她必须陪着他。
晚上睡觉时,她给他捻好了被单,牵着他的手:“能睡着吗,今晚。”
许青空闭上了眼。
虽然在她身边能安心很多,但脑子里仍旧有太多混乱的情绪,只要一闭上眼就有无数画面闪回,悲伤沉甸甸地笼罩着他的世界。
他不想让她担心,于是说:“我没事,安心睡吧,晚安。”
“晚安,许青空。”
许青空闭上眼,开启了属于他一个人的战争。
强烈的情绪弥漫了他全身的每一支神经的末梢,耳边有许多混乱的声音在喧嚣着。
面上依旧保持着不动声色的闭眼状态,内心世界却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他的肌肉绷得很紧。
他想到了小时候,母亲坐在轮椅上整日以泪洗面,他曾用力握着她的手,向她保证,会照顾好她。
可他没有做到,他照顾不了母亲,照顾不了女朋友,他甚至照顾不了自己…
这样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有什么意义。
不,他就根本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让所有人失望,让自己失望。
一了百了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解脱。
……
半个小时后,夏惊蝉重新坐了起来,看着面前这个闭眼沉睡的少年。
他没有睡,她知道,他在竭力对抗着什么…
她偷偷溜下了床。
许青空察觉到小姑娘翻箱倒柜的动作,但没有睁开眼,过了一会儿,只觉有什么东西系住了他的左手腕。
是一条柔软的丝带。
她用丝带将两人的手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我答应过不会离开你。”她嗓音沉滞却温柔,所以如果你想离开,也请带我一起。”
少年仍旧没有睁开眼,手却攥紧了拳头,轻轻地颤抖着。
直到小姑娘柔软的掌腹握住了他,才逐渐软化他…
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溢出,融化在枕边。
夏惊蝉重新趴回他身边,如小猫一般,蜷进了他的怀里。
片刻后,许青空转身抱住了她,吻了吻她的额头。
……
许青空开始变得无比黏人,哪怕夏惊蝉只是出门买个早餐,他都会在门口焦灼不安地等着她。
夏惊蝉知道他害怕什么,他怕她也像母亲一样消失不见,怕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美好和幸福,都如同小美人鱼的泡沫一样,虚幻易碎。
这两天期末考,夏惊蝉牵着许青空的手去了学校。
第一场考试,两个人的考场并不远。
夏惊蝉将许青空送进考场,告诉他,自己考完马上就来找他。
许青空攥着她的手,不肯松开,直到预备铃响起来,他才眷恋不舍地目送她离开。
开考半小时后就可以提前交卷,但她的古文史试卷文字量大,一道论述题就要奋笔疾书好几百字。
恍然间抬头,看到窗外少年瘦削疏落的身影。
阳光斜落在他身上,皮肤白得仿佛在发光,漂亮得让她不禁忘记了呼吸,也忘记了笔下的试题。
许青空薄唇微启,用嘴型提醒她——
认真做题。
夏惊蝉点点头,继续低头写字,时不时望他一眼。
少年倚在墙边,漆黑的眸子凝注着她的方向。
两小时之后,考试终止的铃声响起来,她将写满了文字的试卷交给了监考老师,拎着书包忙不迭奔出考场。
“你提前交卷了吗?都做完了?”
“嗯,很简单。”许青空用力握住了她的手,“你为什么用了这么久。”
“喂,我们完全不一样好吗!”夏惊蝉轻哼一声,“你来做我的试卷试试,照样把你写到手软!”
许青空轻笑一声,牵着她一起走出去。
夏惊蝉知道,白天他的状态还不错,人前几乎没有任何异常。
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远处,夏沉光和钱堂姜他们几个走了过来:“闺女,考得怎么样?”
“不知道啊,听天由命吧。”
钱堂姜笑嘻嘻说:“你们文学院的考试,是不是写字就可以得分?”
“你在做什么白日梦。”
夏沉光走到许青空身边:“没事吧。”
许青空点头:“还好。”
男生之间的关系永远收敛又含蓄,夏沉光昨晚着急了一夜,可见了他,又说不出更多的关心。
奶茶店里,夏沉光给大家点了热饮,商量着年初的第一场全国赛。
“许青空,到时候你能参加比赛吗?”他担忧地询问,“你的病,会不会影响。”
“我没事。”许青空仍旧这样说,“没有任何问题。”
“希望没事啊,咱们队里少不了……
林照野打断了他:“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怎么少了他咱们就拿不到冠军了吗?”
“你这张嘴,少说两句行不行。”
“我就不喜欢你们拿他当个什么小宝贝似的,矫情。”
“许青空你好好休息,别勉强。”陈飞也说,“稳妥起见,下场全国赛,许青空悠着点打吧。”
“是啊,接下来的比赛交给我们就行了,好好养病。”
许青空:“我没事。”
接连赢了好几场区域赛,队员们信心高涨,觉得拿冠军也不是什么难事了,连北裕那种强队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还有谁能阻挡他们的冠军之路。
夏惊蝉沉声说:“全国比赛不比西南区域赛,强队很多,咱们真得小心些。”
“没问题的。”林照野笑着说。“我算是明白过来了,就不能把对手预设得太厉害,也不能把自己想得太弱,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夏惊蝉望向夏沉光,他耸耸肩,觉得没毛病。
她不再多言,从包包里摸出药盒,拧开递给许青空。
花花绿绿五六片药,他仰头吞了进去。
“喝水。”
“不用。”他喉结滚了滚,将药片生硬地吞了进去。
夏沉光说:“这次叫大家过来,是商量这周四肖屹的生日,大家应该都考完了吧。”
钱堂姜:“我还有最后一科市场营销,但不影响,晚上能赶过来。”
“行,把我说说我的计划。”
许青空起身去吧台边取奶茶,回头谨慎地望了众人一眼。
夏惊蝉正和他们商量着的怎么给肖屹一个巨大的惊喜,全然没注意到他。
他顺手抽了纸巾,将藏在舌下的药片全部吐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今晚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