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一群人不尴不尬地寒暄了两刻钟。
毓珍左看看满面愁容的小姑子锦凰, 右看看浑身拘谨的两位弟媳,朝着青璃盈盈一笑:“皇后娘娘,妾身可是念了好久宫中的红梅,恰好月离和婉凝也未见过, 妾身带她们一同去赏梅吧?”
青璃轻笑着点头:“去吧去吧。不过外面太冷了, 三个孩子就留在坤宁宫吧。”
又偏头吩咐芙芫:“西暖阁准备了不少玩具, 芙芫你陪孩子们过去。”
看着毓珍三人娉娉婷婷的背影,青璃笑着感叹:“毓珍原本是多么纯真温婉的一个小姑娘呀,这么些年也跟颜珠学得滑不溜秋的!”
毓珍显然是看出了巴雅拉氏跟锦凰有事相求, 这才借口赏梅帮着把其余人都支了出去。
巴雅拉氏出声附和:“这便是夫唱妇随。”
青璃又看向闷不吭声的锦凰,恨铁不成钢:“瞅瞅你这自怨自艾的模样, 既没学到马尔赛的三分洒脱, 也没学到本宫的三分本事。”
锦凰红着眼睛抬头, 语气也糯叽叽的:“三姐姐, 整个大清也找不出第二个能跟您比肩的女子啊!”
青璃被她逗乐了:“倒是这拍马屁的功夫一年年渐长。”
巴雅拉氏皱眉感叹:“锦凰这孩子, 出嫁前有妾身看护,出嫁后有皇后娘娘您庇佑。锦凰命好, 才能一直长不大。”
锦凰吸了下鼻子:“什么命好, 全天下谁有三姐姐命好?”
青璃轻轻敲着桌几:“行了行了,再吹本宫就找不着北了!你是本宫的亲妹妹, 本宫还能不管你不成?”
青璃的视线落在锦凰的脸上:“说吧,你遇到什么事了?”
锦凰起身连走两步扑到青璃怀里,晶莹剔透的泪珠也成串掉落:“三姐姐,马尔赛他要纳妾了!”
青璃抱着她拍了拍, 原来是男人变心了。
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还能下旨不许马尔赛纳妾不成?那满朝文武都会参自己一本。
青璃想到这里, 试探出言:“……你是想跟他和离?”
锦凰的眼泪掉得更凶:“不要!”
巴雅拉氏见这个小笨蛋抓不住重点, 无奈插嘴:“锦凰没说明白。是马尔赛的额娘想让同族侄女进门做个贵妾。”
原来是婆婆要搞事啊, 青璃啧了一声:“那这得看马尔赛的态度啊,他要是宁死不肯,他额娘还能逼他不成?”
巴雅拉氏叹了口气:“马尔赛他……有些心动。”
见青璃的脸色不太好看,巴雅拉氏急忙补充道:“马尔赛未必是变心,更多的是因为子嗣。”
锦凰与马尔赛结璃七年多,只在二十二年和二十六年生下了两个女儿,也难怪马尔赛的额娘着急,他自己也不置可否。
青璃忽然想起来一事:“马尔赛不是承诺过三十无子才会纳妾吗?”
趴在青璃膝盖上的锦凰一顿,用帕子擦了擦眼睛抬起头来:“三姐姐,马尔赛年长我三岁多,他是顺治十八年末出生的,如今已经三十了。”
青璃有些头疼,那这样的话,自己就更不能强行阻拦。马尔赛如今就算纳妾,八旗老爷们还会赞他一声重情重义、重信重诺。
锦凰不是胡搅蛮缠之人,她也不会为难青璃。
锦凰抱着青璃的胳膊摇了摇:“三姐姐,锦凰知道您是国母,万不能踏错一步。锦凰并非想仗势欺人,也没有想让您帮锦凰强出头的打算。只是锦凰觉得三姐姐兰心蕙质,所以想问问您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青璃一向吃软不吃硬,听得此言愈发不忍:“你让本宫好好想一想。”
青璃揉了揉额角,沉吟片刻,忽然双手合拢,拍了个巴掌。
“这生孩子主要靠女人,所以当年马尔赛的那句‘三十无子才会纳妾’,三十这个年龄应该是指锦凰三十岁之时。”
锦凰瞪大双眼:“……啊?”——还能这样吗?
巴雅拉氏喜上眉梢,锤了这笨姑娘后背一拳:“马尔赛当年就是这个意思!是我们太笨才理解错了,皇后娘娘聪颖,娘娘说的自然是对的!”
锦凰双眼发亮,嘴角上翘:“对对对,三姐姐金口玉言,谁敢反驳?”
锦凰蹲下身子帮青璃揉着双腿,一脸谄媚:“三姐姐真好,锦凰真是全大清最幸福的妹妹!”
青璃轻轻踢了踢腿,没好气地捏着锦凰的脸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疯丫头。”
锦凰当了会儿锤腿丫鬟又重新皱起眉头:“三姐姐,要是三年后锦凰还是没能生下儿子,那该怎么办呀?”
青璃翻了个白眼:“你傻啊,那就说‘三十无子才会纳妾’,三十指的是实岁而非虚岁,还能再拖两年。”
锦凰掰着指头算了算,一脸乐淘淘:“那就是三十三年七月?还有五年半?”
青璃面对这么没心没肺的傻丫头,也不免多操心几分。
青璃捧着锦凰的脸蛋殷殷叮嘱:“抓住逻辑漏洞不放也只能针对端方守礼好面子的人,这招对马尔赛或许有用,但那拉氏可不一定吃这套。”
马尔赛的额娘姓乌拉那拉,所以青璃用“那拉氏”指代她。
“如今大清也愈发讲究以孝治国,要是那拉氏不依不饶,甚至装病折腾,马尔赛估计也只会屈服。”
锦凰重新泫然欲泣:“……婆母定会如此。”
青璃伸出纤纤玉指点在锦凰的眉心:“瞧你这点出息,本宫既然提出来了,自有应对的妙计。”
锦凰万分期盼地仰头看向青璃:“还请女诸葛教教妾身!”
青璃端起粉釉白瓷莲纹茶盏啜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地出声:
“锦凰你回府表明态度:若你三十周岁时还没有儿子,就准许马尔赛纳妾,但妾室必须由你挑选。马尔赛和那拉氏若不同意,你就与马尔赛和离,那拉氏的族侄女也不必当什么贵妾了,直接当继妻!”
锦凰期期艾艾:“可妾身不想……和离,和离了琪书和琪画怎么办啊?”
琪书和琪画是锦凰的两个女儿,一个七岁、一个四岁,锦凰要跟青璃说马尔赛纳妾之事,就没带她们俩来坤宁宫。
青璃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本宫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笨蛋妹妹!”
巴雅拉氏也哭笑不得:“锦凰,马佳府绝不会选择和离这条路。只要你态度坚定,让他们明白若不同意你就会和离,他们必定妥协。”
青璃放下茶盏,冷哼一声:“那拉氏想抱孙子,但她更看重的却是儿子的前程、马佳府的荣光,她岂敢得罪钮祜禄府。”
“你哥哥是钮祜禄府掌家人,姐姐是皇后,外甥是太子,你前脚跟马尔赛和离,后脚京城的官宦人家就会见风使舵,对他们避之不及。”
“只要你挺直腰杆子,态度强硬一些,那拉氏自会捧着你。”
巴雅拉氏也有些埋怨:“这孩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对上那拉氏就乖顺得不得了,受了气也不说。”
锦凰小声嘟囔:“我这么些年只生了两个女儿,怎么硬气得起来嘛。”
青璃看着锦凰这副样子真是又恨又怜,可青璃也明白这不是锦凰的错,是时代的错。最后还是怜惜占了上风:“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生男生女可不是咱们能决定的,全看男人。”
青璃此言一出,不仅锦凰就连巴雅拉氏都一脸呆滞,毕竟她们从小听到大的都是:女人不中用才会生不出男娃。
青璃撇了撇嘴继续给她们上课:“你埋下白菜种子,土地再肥沃,它也结不出苹果啊!”——不懂X、Y染色体,总能听懂这个吧?
锦凰捂嘴偷笑:“三姐姐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青璃嗔怪:“什么叫有点,是非常有道理!”
锦凰点头如捣蒜:“对对对,三姐姐说的很有道理,锦凰认同。”
青璃拉着锦凰的手:“那你以后可别因为这个觉得对不住马尔赛,迁就那拉氏。”
锦凰软软地撒娇:“三姐姐你真好,锦凰都听你的。”
锦凰愁眉苦脸地入了宫,又红光满面地回了府。
一月后锦凰给青璃写信:“三姐姐神机妙算,如今满府上下都对我笑脸相迎,生怕我哪天不顺心就跑回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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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回到二十七年除夕当晚,后宫夜宴。
帝后二人一如既往地露了个面就中途离席,相携来到梅园。
康熙帝将青璃抱在怀里,二人共穿一件大氅。
青璃抬头看着在风雪中傲然独立的红梅,康熙帝低头看着怀中宝贝娇媚的侧颜。
康熙帝摸了摸青璃头上的青玉莲花簪,低沉喑哑的笑声打在青璃的耳旁。
青璃白玉般柔润剔透的耳朵泛上红霞,后背相贴处康熙帝胸膛的震动清晰可触,带来一片酥麻。
青璃不大自在地抚了抚发鬓,娇软甜腻的语气好似在撒娇:“你笑什么嘛!”
康熙帝低头含住青璃的耳垂,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朕高兴。”
十一年前,朕送给阿璃的定情簪,阿璃如今还这么爱护喜欢,朕怎会不欣喜?
触电般的痒意从青璃的耳垂传到身体的每个角落,青璃腰肢发软,双腿无力,微微喘息着挣扎了下:“不要,在外面呢……”
康熙帝柔声轻哄,嗓音沙哑缱绻:“朕命人守好了梅园,奴才们也背身离得远,没人知道的。”
康熙帝放开青璃可怜兮兮的耳垂,埋在青璃的玉颈间作乱,轻咬慢啄,又是亲吻又是舔.弄。双手借着斗篷的遮挡钻进青璃的夹袄里与她的敏感处坦诚相待。青璃陷入男狐狸精的迷魂阵中,浑身软成一潭春水,理智摇摇欲坠,神魂颠倒,欲上云霄。
青璃香腮飞霞、娥眉微蹙、眼泛水光、贝齿轻咬红唇,周身萦绕着妩媚旖旎的情.欲,眉宇间却一片清澈纯真,清冷又妖艳,如此矛盾,却让人欲罢不能。
康熙帝看着这样的青璃心软得不像话:“阿璃真乖,还好甜。”
二人气氛正浓,不远处传来的嘈杂声却吓了青璃一跳,唤醒青璃的神智。
青璃使劲推开康熙帝,手慌脚乱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衫,脸红得滴血,潋滟的桃花眼里泪珠欲坠不坠。
【大骗子!不是说守好了梅园吗?】
接连遭遇打断和打脸的康熙帝很不爽快,康熙帝咬了咬牙,语气不善:“梁九功,你这差事当得愈发好了!”
梁九功急匆匆地跑过来跪地求饶:“奴才有罪,主子爷喜怒。是太子殿下来了。”
康熙帝捏了捏眉心:“让兔崽子滚回去。”
青璃还没来得及阻拦,就看见不远处颠颠跑来一只红团子。
胤禘披着新得的红狐皮斗篷,跑到青璃的身前站定,拉着青璃的衣袖撒娇:“额娘,除夕夜要一家人一同守岁才行,您和阿玛怎么能扔下安安呢?”
康熙帝捏着胤禘的后领把他提溜过来,稍微用了几分力气摁住胤禘的小脑瓜:“你哥哥姐姐们不都自己乖乖待着吗?偏你最能折腾,还追到这里来!”
胤禘噘嘴:“安安和阿玛额娘才是最亲的一家人。”
康熙帝认可他这句话,并不反驳,转而道:“你这个行为叫窥伺帝踪知道吗?”
胤禘哼哼唧唧:“宫里谁不知道您跟额娘每年这个时候都在梅园,还用窥伺吗?有脑子就行。”
康熙帝捏住胤禘叭叭叭的小嘴巴,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守岁这事有朕陪你额娘就够了,回你的广安殿自己过。这是圣旨,不容置喙。”
胤禘被康熙帝手动闭麦了,他努力挥动着短胳膊,挤眉弄眼地跟青璃求救。
青璃也没辜负孩子的期待,莲步轻移从康熙帝手上解救出小可怜,牵住胤禘的小胖手:“守岁是家事,额娘说了算,额娘也想陪安安守岁。”
胤禘仰起小脑袋,得意洋洋:“阿玛,额娘的凤谕您听是不听啊?”
康熙帝不想搭理这个狐假虎威的小人,甩了甩袖子,怒火全冲着没拦住兔崽子的奴才们去了:“今天跟着的奴才,当差不力,每人二十板。”
胤禘挡在梁九功身前,阻止他的领罪之词,软乎乎地看着康熙帝:“阿玛,不怪梁公公他们,都是儿子不对。儿子要硬闯,他们岂敢大动作阻拦?”
青璃也不大赞同:“皇上,今日跟着的大都是御前近侍,年节事务繁多,二十大板把人打坏了不说,耽误皇上您的要事怎么办?除夕也不宜见血,不然就罚俸一月,小惩大诫?”
见康熙帝拧眉不语,青璃凑上前去,垫脚贴紧他的耳朵,吐气如兰,甜蜜诱人:“玄烨哥哥,放过他们,就当保佑阿璃来年顺利嘛~”
康熙帝怎么可能受得住青璃的撒娇痴缠呢?叹了口气妥协道:“都听皇后娘娘的。”
逃过一劫的梁九功喜出望外:“多谢主子爷宽恕,多谢皇后娘娘仁善。”
康熙帝摆手:“退下吧,别再犯了。”
梁九功苦着脸看向胤禘——若下次太子殿下继续强闯,奴才也还是不敢对他动手啊!
胤禘抬头望天,嘿嘿一笑:“孤下次不会乱来了,绝不再连累你们。”
梁九功堆满笑容:“太子殿下言重了。”
胤禘扶起梁九功:“梁公公,孤送你下去。”
康熙帝瞄了眼一大一小两个背影,冷哼一声:“浑身上下长满了八百个心眼子。”
青璃挑眉,语气疑惑:“梁公公因为安安受罚,安安亲送梁公公,安慰一二也在情理之中吧?”
康熙帝牵住青璃的素手,十指相扣:“这兔崽子是打算自掏腰包补他们的俸禄,甚至借口弥补多赏赐一些。”
青璃眼角弯弯地笑出声来:“玄烨哥哥虽然语气嫌弃,但我知道你心里可高兴了,所以才没有阻止也没有拆穿。”
康熙帝继续嘴硬:“这小子胆大包天,明目张胆地收买御前近侍。”
青璃摇了摇二人交握的双手:“安安毫不遮掩还不是因为有你这个阿玛的纵容和默许?而且些许银子怎么可能收买到玄烨哥哥的御前近侍?顶多拉近关系,这不正是玄烨哥哥想看到的吗?”
康熙帝点了点青璃的鼻尖:“阿璃懂朕。”
感受到青璃指尖泛起的凉意,康熙帝牵着青璃朝布置好的亭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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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二人在亭中的小榻上坐定,康熙帝亲自给青璃脱下斗篷,端茶倒水。
青璃嗅着鎏金彩绘茶盏中飘来的氤氲清香,听着康熙帝语气骄傲地讲述下午太和殿发生的诸事。
康熙帝恨不得把所有美好的形容词堆砌在他的小宝贝身上:镇定自若、王者风范、百伶百俐、气度非凡、智勇双全……
青璃自顾自地饮茶,也不打断他激动上头的情绪,权当在听说书。
没一会儿胤禘就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康熙帝见状,脸上的春风得意立马消失不见,板着脸轻咳一声,遮遮掩掩地做了总结:“……马马虎虎尚可。”
青璃勾起唇角,撩起眼皮子,轻笑一声。
【我就知道会这样。】
【怪会装模作样的。】
【安安怕是从不知道他阿玛有两幅面孔吧?】
【也不知道他阿玛是个儿子控、无脑吹吧?】
康熙帝揉着青璃的指腹:有阿璃这个两幅面孔的鼻祖在,朕可不敢班门弄斧。
康熙帝瞥了眼胤禘腰间的荷包,岔开话题:“闯一次梅园,荷包瘪了不少吧?”
胤禘知道这些小伎俩瞒不过康熙帝,也没打算瞒。
胤禘扑到康熙帝怀里:“阿玛,您什么时候教一教儿子御下之道呗,您的奴才可真忠诚,儿子告诉他们这是您同意的,他们才敢接银子。”
康熙帝嗤笑一声:“朕何时同意了?”
胤禘鼓起脸颊:“阿玛,您虽未明言,但咱们父子俩心有灵犀啊!”
康熙帝推了推胤禘的小脑瓜,语带嫌弃:“朕只跟你额娘心有灵犀。”
胤禘转了转眼珠子:“那您跟儿子心心相印?”
一旁的青璃执起梅花枝打在胤禘的瓜皮帽上:“心心相印也是我跟你阿玛的。”
康熙帝心情大好,抚掌而笑:“阿璃说的对!”
胤禘气嘟嘟地看着相亲相爱的阿玛额娘:“都是一家人,干嘛排挤小孩子?”
青璃倾身揉了揉胤禘的小胖脸,安慰道:“等安安长大后娶妻,就能跟你的福晋心心相惜了。”
胤禘丝毫不害羞,反而趁机提要求:“儿子的福晋要跟额娘一样漂亮才行!”
康熙帝冷哼一声:“那你这辈子都娶不到福晋了,全大清就你额娘一个仙女,已是朕的妻子。”
青璃被这两父子的“真挚之言”讨好到了,乐不可支地笑出声来。
胤禘瞅着额娘的姿容绝世,有些沮丧地垂头叹气:“也对,那就随便吧,到时候再说啰。”
康熙帝听着胤禘好似挑选大白菜一般无所谓的语气,弹了弹他的脑门:“果然还是个没开窍的小屁孩。”
胤禘扒拉开康熙帝的手,灵机一动:“娶福晋还要好久,但额娘可以先给儿子生个妹妹!”
有了妹妹,每当阿玛额娘柔情蜜意的时候,我就可以抱着妹妹互相取暖,而不是孤零零、格格不入的一个人了。
青璃揪住胤禘的耳朵:“你还安排起额娘来了?”
胤禘像个小鹌鹑般钻进康熙帝的怀里:“安安不敢,安安只是建议!建议!”
青璃放过了胤禘的小耳朵:“不错,你要记住,咱们家只能有一个小霸王,那就是我。”
康熙帝很想要个小公主,但青璃觉得生孩子有些受罪,康熙帝也不忍她再痛一回。因此生完胤禘出了月子,青璃就又启用了避孕香囊,此事康熙帝也知晓。
青璃看出康熙帝眼中的意动,朝他嫣然一笑:“我本就有此打算。”
青璃捂住胤禘的眼睛,贴近康熙帝耳畔,窃窃私语:“玄烨哥哥,凤帐中的零陵香半个月前就取下了,如今就看你够不够努力了。”
【虽然当初怀上安安只用了一个多月,但你现在年纪大了,一年半载也未必能能成。】
【不过我早有心理准备,也有耐心,就算等个三五年也不会着急。】
康熙帝被青璃充满暗示的撩人之音勾得浑身起火,还没来得及多高兴一会儿,就又被该死的金色气泡打击得遍体鳞伤。
什么叫朕年纪大了?朕才三十多岁!正值壮年,英武非凡,年轻力壮,能跟你夜夜笙歌,让你回回欲罢不能!
昨晚上咬着被角啜泣求饶的是谁?连续小死三回最后哭都哭不出来的是谁?
朕看你在找死!等个三五年的准备不用有,但今晚死在凤榻上的准备你得有。
青璃觉得康熙帝的眼神不大对劲,深沉冷厉中带着炙热猩红,又可怕又性感,让青璃很想接近却又双腿发抖。
【我刚刚确实撩你了,但你这反应也太大了吧?】
【你这么不经撩吗?我魅力这么大吗?】
【哎呀,都大婚十年多的老夫老妻了,你这样让我怪害羞的。】
【不过你看起来好诱人啊,是那种让我胆战心惊却又被深深吸引的诱人。】
康熙帝不顾胤禘还在,打横抱起青璃,掀开围着亭子的天青色浣花锦,大步朝梅园外走去。
乖乖闭眼的胤禘察觉到不对后睁开眼,看见了康熙帝翩飞的衣角和漫天的风雪。
胤禘跺了跺脚,冲康熙帝的背影喊道:“阿玛,额娘说了要带儿子一起守岁的。”
康熙帝低沉微哑的声音穿过风雪,似乎也染上了几分冰冷:“嗯,你额娘说的是明年除夕。”
胤禘气结,正欲追上去好好理论一番,就被梁九功带人拦住了。
梁九功冲胤禘讨好一笑:“太子殿下,求您体谅体谅奴才们,若您今日再闯一次坤宁宫,奴才们的腿都会被主子爷打断!”
胤禘双手叉腰,在亭子里团团乱转,自言自语:“我要稳住,不生气,不计较,不乱来……”
宫人们见状都松了口气,在心中感慨:太子殿下虽然有些顽皮,但性子纯善,这不仅是大清的福气,更是咱们奴才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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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年正月初二,这天是出嫁女的回门日,钮祜禄府上的四位夫人一早就都带着夫君、孩子和精致贵重的年礼高高兴兴地出了府 ,只有东二院的法喀和宝琪还呆在府里。
宝琪的家人早在六年前就因为索额图谋害有孕的皇后,被康熙帝流放到宁古塔,如今是死是活都不清楚。赫舍里氏旁支的亲戚恨不得把他们都除名,自然也不会与宝琪来往。
法喀踏进正院时,只感受到了安静,苦涩又寂寥的安静——奴才们因为女主子心情不好不敢发出动静。
法喀绕过红木如意纹落地屏风走进内间,就看见了歪在小榻上偷偷落泪的宝琪。
宝琪被突然到来的法喀惊了一惊,急忙掏出帕子胡乱擦了把脸,挤出笑容:“三爷怎么来了?”
法喀以前厌恶宝琪,可夫妻将近八载,宝琪主持中馈、善待庶子庶女,在法喀沉浸于郁郁不得志的失落中时,站出来把三房打理得处处妥帖。
这七年多来,法喀的通房妾室只要有孕就都平平安安地生了下来,又健健康康地长大了,只这一点,宝琪就称得上贤惠宽厚。人心都是肉长的,法喀又怎会没有一星半点的动容呢?
法喀想到这里叹了口气:我往日总觉得是宝琪这个赫舍里家的女儿拖累了自己,可事实上却是我拖累了宝琪。宝琪是个称职的当家主母,可我却不是个合格的夫君,也不是个有能力的夫君。
法喀拦住宝琪的动作,自己解开大氅扔到一旁,按住宝琪重新落座:“宝琪,爷已经差人去宁古塔了,他会帮你的家人打点一二,让他们好过一些。”
宝琪的泪水重新夺眶而出,整个人微微颤抖:“真,真的吗?”
法喀握住宝琪的手点头:“真的。”
宝琪紧咬下唇惴惴不安:“……皇后娘娘她?”
法喀明白宝琪的意思,让她宽心:“皇后娘娘不会在意这些。”
宝琪反握住法喀的手,她的力气很大,交握的双手骨节泛白,法喀也察觉到疼痛:“三爷,谢谢您。”
法喀有些无地自容:“……这本是六年前就该做的。”
法喀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和额娘以前都太过糊涂,如今总算清醒过来。宝琪,你放心,我再也不会有那些不自量力的奢求和妄想。”
“让爷现在重新习文练武是不成了,不过靠着皇上封的虚职和府上的月例,日子也不会难过。爷打算好好培养孩子,特别是咱们的一儿一女。”
见宝琪欲言又止,法喀笑了笑:“培养女儿并非是想让她扒上太子,是因为爷觉得,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都是狗屁。皇后娘娘的学问就比我好多了,所以她才秀外慧中、远胜男子。”
法喀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以前竟还以为凭借血脉关系能让女儿在皇后面前脱颖而出,皇后连改族谱不认母兄的想法都有过,又怎会在意这个?
宝琪终于破涕而笑:“三爷,前日除夕,皇后娘娘送给孩子们的年礼,件件不凡、流光溢彩,咱们三房有十一件呢!就算没有其他收入,光靠收礼咱们的日子也定能过得好。”
法喀的笑意真切了起来:“都是因为家有贤妻。其他勋贵府上出生的孩子,能保住一半都算福大命大。”
第一次被法喀夸赞的宝琪有些害羞,水润的眼睛里满是动容。
冬日的阳光清冷,透过窗柩打在二人身上,却也被他们周围的暖意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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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府里二人暖意融融,回门的四房人也气氛融洽,感受到了岳家/娘家的热情招待。
如今满京城的官宦人家都想跟钮祜禄府拉上关系,可钮祜禄府却十分稳重谨慎,竟然闭门拒客了。府上的众人也非但没有张狂得意,反而越发低调谦逊。
好不容易钮祜禄府的正经主子送上门了,他们可不得好好亲近亲近!其中要数佟家为最。
见到大外孙,佟国维立马把心肝宝贝大孙子舜安颜仍到一旁,揽住额尔赫不松手,连声询问他在上书房读书累不累,在宫里有没有受欺负。
额尔赫摇头:“有点累,但我喜欢跟太子殿下一块儿读书。我姑母是皇后,没人敢欺负我。”
佟国维又考察了一番额尔赫的学习情况,开怀大笑:“额尔赫真聪明,比你的几个舅舅们小时候强多了。”
额尔赫却没有半点被夸赞的骄矜之色:“郭罗玛法谬赞,太子殿下比我小,但他无论是骑射还是学识都比我出色太多,额尔赫远远不如。”
佟国维捋着胡须安慰道:“郭罗玛法虽未见过太子殿下,但也听旁人讲过,太子殿下的天赋和灵气百年难遇,额尔赫无需和太子殿下比,做好自己即可。”
额尔赫点头:“多谢郭罗玛法教诲,额尔赫记住了。”
佟国维稀罕够了外孙子,就把大孙子舜安颜的小手塞给他:“带弟弟去玩儿吧。”
含笑看着孙辈们离开后,佟国维对一旁陪坐的两个儿子使了个眼色。
德克新和隆科多起身朝颜珠行了一礼:“多谢妹夫/姐夫关照。”
德克新在康熙十九年时受佟国维的连累被康熙帝革职,佟国纲数次在康熙帝面前替这个侄子求情,康熙帝都置之不理。直到去年佟国维托颜珠在青璃面前说和一二,德克新才能重返朝堂。
至于隆科多,他是康熙十年生人,去年被授御前三等侍卫。钮祜禄府上的五兄弟都是从御前侍卫中走出去的,颜珠带着这个小舅子跟以前的同僚和上官都打过招呼,隆科多因此受益良多。
故而两人有此一拜。
颜珠急忙起身一左一右扶起二人:“岳父折煞小婿了,德克新和隆科多是毓珍的兄弟,那就也是颜珠的兄弟,一家人怎么如此客气?”
佟国维笑呵呵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颜珠摇头,语气不大赞同:“岳父这么说可是与我生分了?”
不等佟国维回答,颜珠又满是歉意地看向德克新:“二哥的事情,是我忽略了。我与三姐姐通信后才知道,三姐姐都不太记得这事,三姐姐以为皇上早已重新启用二哥了。若我能早几年想到这事,二哥就不会蹉跎这么些年。”
德克新苦涩地笑了笑:“这怎能怪你?是我没有早与你提。”
佟国维叹了口气:“这事该怪我这个阿玛。全是被我拖累。”
见屋子里的气氛冷了下来,颜珠轻拍右脸:“小婿这般说只是想让岳父以后别再与我客气,有事情早早告知于我,没想到竟惹得二哥和岳父伤怀,真是该打!”
颜珠的一番唱念做打,让屋内几人重新和乐起来。
佟国维看了看两个儿子:“你们可得多跟颜珠学学。”
佟国维是打心眼里对这个女婿满意,出身于勋贵里最顶尖的钮祜禄府,学识虽不是最出众的、但能力和手腕都上佳,跟自己的女儿感情也好。更别提这门亲事还缓和了佟府和皇后的关系。
四人又聊了些朝堂政事、八旗风雨,等到晚膳时分一大家子一同用过后,德克新和隆科多又亲送颜珠一家上了马车。
颜珠和毓珍坐在马车上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又相视而笑。
毓珍弯着唇角:“妾身在内院跟额娘和嫂子们说话,只有一个感受——累。爷在前院想必也是如此吧?”
颜珠连连点头:“还是夫人懂我。不过为了夫人,我甘之如饴。”
毓珍抬眸,脸颊生晕,娇嗔了颜珠一眼:“说什么胡话,孩子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