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婢妾给皇上请安, 皇上万福金安。”
娇柔婉转的请安声打断康熙帝的思绪,康熙帝偏过头循着声音看到跪在宫道边的佟贵人。
佟贵人穿着一袭半旧的藏青色夹袄,略微单薄的衣衫挂在她行销立骨的身子上,更显得弱不胜衣, 可怜至极。
佟贵人瘦削苍白的脸颊上只扑了些茉莉粉, 淡淡的粉唇也泛着青色, 脸上却绽放了喜不自胜的笑靥,一双含泪的眸子也万分期待地看向康熙帝。
真是“似水柔情入画来,绰约风姿醉人心”。*
只可惜康熙帝如今对佟贵人并无半点男女之情, 无心欣赏这等娇弱美人。
但幸好康熙帝对佟贵人尚有一分兄长对妹妹的关怀,所以便也愿意驻足下来应付一二。
康熙帝年长佟贵人六岁, 佟贵人五岁之前孝康太后尚在人世, 孝康太后一直很是喜爱这个娘家侄女, 时时召她入宫相伴。
也是那时, 康熙帝真切地疼爱过这个能逗皇额娘开心的小妹妹, 这个每次皇额娘喝药时都会含着两泡泪,嘴里嘟囔着“不苦, 不苦”的小妹妹。
看着昔日皇额娘抱在怀里的粉团子, 如今跪在泥地上口称“婢妾”,康熙帝心里也说不上好受。
康熙帝仔细打量着佟贵人, 从不再鲜亮的旧衣到弱不禁风的身姿,无一不诉说着她如今日子的艰难。
康熙帝叹了口气,虚扶一把:“起来吧。”
又补上句关心:“你身子不好,冬日里就算出来赏景, 也该多穿些才是。”
康熙帝自然信任青璃, 阿璃她不会做克扣份例的事情, 反而会敲打内务府让嫔妃们不缺布料皮毛, 佟贵人未着新衣想必是心气太高,看不上贵人份例的衣衫首饰吧。
佟贵人一双冻红的素手交握,听得康熙帝关怀的话语眼角沁出泪来,又假装坚强地转过身去,拭去泪珠,回过头来脸上只剩下灿若星辰的笑意。
“多谢皇上关怀,婢妾会照顾好自己的。”
康熙帝微微沉默,恍然间发现自己面对这个曾经亲密的表妹已经无话可说。发现佟贵人身后的贴身宫女抱着陶罐才没话找话:“大冷天的,雪还未化,你今日出来不单单为了赏景吧?”
佟贵人柔婉一笑,示意康熙帝看陶罐中的雪水:“婢妾只是想收集些雪水,等到春日里拿出来烹茶。”
康熙帝收回陶罐上的视线,移到佟贵人红肿不堪的手指上,皱着眉头:“这些事情让奴才们去做就好。”
佟贵人缩了缩双手,浅笑着抬眸:“婢妾都习惯了,婢妾喜欢做这些。”
佟贵人一字未提孝康太后,但康熙帝却不自觉地想起生母的音容笑貌。
侄女肖姑,佟贵人的面容跟孝康太后其实有六分相似,不过孝康太后十来年失意的庶妃生涯让她变得沉默寡言、郁郁不安,就算成为太后也依旧谨慎度日、处处思量。
而佟贵人自记事起,佟家便是皇帝的母家,姑母就是当朝太后,自然活得肆意张扬、骄傲明媚。
正是因此,康熙帝以往看着佟贵人也从不会有这种失神的熟悉之感。
可佟贵人今日的楚楚之姿,这番牢记宫规的时时小心、毫不逾矩,却像极了孝康太后。
尤其是她收集雪水烹茶这个举动,更是让康熙帝一时乱了心弦。
这是十几年前孝康太后带着四岁的佟贵人和十岁的康熙帝一起做过的,也是少有的能让孝康太后提起兴致之事。
孝康太后自闺阁中起,每年冬日都会收集满满三翁雪水,等到来年方便取雪点茶。
康熙元年腊月时她的身子已经不太康健,却仍然带着儿子和侄女亲自做了此事。
康熙二年二月,孝康太后崩逝,去世前还拉着康熙帝的手念叨着:“玄烨,今年冬天的雪景额娘是看不到了,你要代替额娘好好地看一看。”
自那以后,每年腊月,康熙帝总会收到宫外小表妹送来的翁中清香。
后来佟家女入宫后,每年春日更是会亲自为康熙帝烹茶点叶。
就算十六年末因言获罪、被康熙帝亲自降位,佟贵人次年初春送去乾清宫的茶盏也依旧让她解除了禁足。
再后来康熙帝和青璃大婚,承乾宫煮好的雪液清甘也再没能送进乾清宫里。
今年冬日佟贵人依旧亲自折叶采雪,但康熙帝却早已忘了烹雪煎茶的滋味。
佟贵人一字未提孝康太后,却时时处处唤起康熙帝对母亲的眷恋。
康熙帝终是不忍让额娘疼爱的侄女在宫中孤寂凋零,摆了摆袖出言建议:“朕看你如今在宫中也过得不大快活,不如朕想办法放你出宫归家?”
康熙帝没有一言而决,只说自己“想办法”,毕竟最后佟贵人能不能出宫还要看青璃的态度。
佟贵人却被吓了一跳,她今日的一番唱念做打,是想要趁康熙帝不忍试图复位,可从未有过出宫的打算!
人人皆知自己因为得罪皇后被降位贵人,此时出宫难道还有什么高门大户敢冒着皇后不喜的风险求娶自己?
若是出宫要么在家中常伴青灯古佛,要么草草低嫁,这都不是佟贵人想要的生活。她虽没有自信在皇后的虎视眈眈下抢夺君心,但也想凭借自己和皇上表兄妹间的情谊重新坐上妃位,在后宫风风光光、富贵荣华。
佟贵人紧攥着手心,眼中的泪珠欲坠不坠,声线微微颤抖:“婢妾不出宫,婢妾答应过姑母要陪着表哥,婢妾就算病死宫中也会做到!”
佟贵人聪明地没有提后一句,但康熙帝却不会忘记。
当日在孝康太后的病榻前不仅有佟贵人的誓言,康熙帝为了让额娘走的安心,还承诺过会看顾佟家,照顾表妹一辈子。
康熙帝一阵心烦意乱。
朕给足了佟家人机会,佟国维落到如此境地全是因为贪心不足,可朕依旧留了他一命,也没少了佟家的富贵;佟贵人如今的落魄也源于她的野心,可朕依旧给了她出宫平平安安度过一生的选择。
康熙帝自认为做到了当初的承诺,可也不是不担心的。
额娘她若是泉下有知,怕是不会满意,也难以安心。
康熙帝捏了捏眉骨,闭了闭眼,挥去心中的那点犹疑。
只有让佟家人有了顾忌懂得害怕,才能长长久久,不然就算盛极一时也只会砰然倒塌。
“不出宫也罢,你就老老实实当你的贵人吧,别再犯错了。”
冷厉决然的话语让佟贵人变了脸色,尚未来得及开口便被一阵轻笑声打断。
澄澈轻灵的娇笑声里带着几分漂渺仙气,细听却又仿佛透着股高高在上的嘲弄。
康熙帝和佟贵人循着声音看去,就发现一袭火红斗篷的青璃娉娉婷婷地站在不远处,一双灵动妩媚的桃花眼微微上挑,戏谑地打量着重新跪在地上的佟贵人。
康熙帝的心跳空了一拍,急忙绕开佟贵人,大步走了过去,从墨竹的手中接过青璃,亲自扶好,忙不迭开口:“皇后怎么来了,朕正欲去太液池寻你呢,不想半路碰巧遇上了佟贵人……”
青璃收回视线,看着眼前略显慌张,出言解释的康熙帝,主动拉着他的衣袖摇了摇——青璃看得一清二楚,康熙帝并未有越距之处。
康熙帝因为青璃的小动作放下心来,在皇后的逼视下摇摇欲坠的佟贵人可不大好受。
佟贵人咬咬牙主动告退:“婢妾不敢打扰皇上和娘娘相聚,婢妾先……”
青璃冷哼一声,撂下一个字打断了佟贵人:“停!”
青璃弯下腰来勾起佟贵人的下巴,一向泛着笑意的桃花眼里一片冷凝:“究竟是巧遇还是佟贵人费心算计,这些事情想必一查就知。”
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一会儿佟贵人眼中的惶恐难安,青璃松开手重新站直身子,不紧不慢地出言敲打。
“本宫这次饶了你,若下次还敢耍这些小心机,本宫会让你知道,贵人之下还有常在、答应、官女子,实在不行,你还能去冷宫当个庶人。”
佟贵人软了腰肢坐在地上,自知自己逃不过皇后的手心,对上皇后也毫无信心,连声应诺后搀着贴身宫女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青璃遇到此事也失了继续学冰嬉的兴致,等佟贵人离开后就甩开康熙帝的手,回了坤宁宫。
-
回到坤宁宫的康熙帝处处赔着小心,看自己递过去的茶盏被小祖宗接住才松了口气。
“阿璃,朕可是清清白白啊,朕就跟她说了几句话,还是问她要不要归家。”
青璃丢了个可爱的白眼:“我当然知道,你要是碰过她的小手小脸,今天这坤宁宫你就别想进了。”
【不过也全赖你招蜂引蝶,我虽饶过了佟贵人,心气却还没出,可不就冲你去了?】
金色气泡里的心声给康熙帝解释了他被迁怒的原因,康熙帝磨了磨牙,这佟家可真能拖后腿,朕竟然又被他们连累。
康熙帝出言试探:“要不把佟贵人降位了,或者罚她抄经?”
阿璃这火气还是对着罪魁祸首去吧,朕消受不起,也担心阿璃憋气不顺。
青璃撂开茶盏,锤了锤桌几:“算了吧,我已经警告过她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若是其他嫔妃,就算偶遇了你也只会视而不见,遇到表妹了就停下来关心一二。】
【要是想罚她,不等我出言,你早就罚了,不过是旧情难忘,不想怪罪罢了。】
【哼,臭男人!】
金色气泡里猖狂狰狞的大字一个个砸在康熙帝心上,康熙帝这下是真的慌了,什么叫旧情难忘,朕真是冤枉至极!
对表妹的那一丢丢关爱,在可能被青璃误会的情况下,瞬间被康熙帝抛到了九霄云外。
康熙帝掷地有声、一字一顿:“不,必须罚,就降位一级,算了,还是直接降到答应吧!”
青璃没搭腔,头顶的金色气泡却刷新了一批。
【臭男人这是干嘛?】
【这事说起来也不算什么,若是佟贵人因此连降两级岂不是显得我这个国母善妒不容人?】
【而且谁知道这臭男人事后想起会不会心疼表妹,责怪我瞎吃醋?】
青璃思前想后,坚定开口:“皇上不必如此,我已经说过这次饶了她!”
【我还是当个宽容大度的白莲花吧,这样臭男人也只会心疼我为爱隐忍,责怪表妹乱搞事!】
康熙帝看着青璃满脑子的思绪跑马,嘴角抽了抽,为爱隐忍?白莲花?
阿璃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啊?朕怎么会因为区区一个佟贵人责怪她?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苦情戏?跟经常在朕头上蹦迪的小祖宗实在不搭啊!
康熙帝认认真真地跟青璃对视,试图用自己的眼神增强说服力。
“阿璃,任何时候都不必勉强自己,在朕心中你才是最重要的,佟贵人比不过你的一根头发丝。要不让她禁足承乾宫,这样既不会出来碍眼,也不会让你食言?”
青璃烦了:“我都说了就此揭过,你还提!”
【是谁口口声声说后宫之事都归我管的?】
【咋滴,不谈你表妹,你跟我就没话聊了?】
金色气泡给了康熙帝重重一击,康熙帝欲言又止,不知所措。
还不是因为你怀疑朕对佟贵人旧情难忘,朕试图通过行动表明自己对她君心似铁吗?结果朕建议你对她严格惩处、不留情面也有错?
740看不下去了,又想当一次感情砖家:“宿主,女人生气的时候是没有逻辑的,你只需要老老实实闭嘴,乖乖巧巧听话就行。”
“740在这里建议宿主别再哗哗,直接抱去榻上来一发,一次不行就三次,只要宿主的肾够好,在你面前就没有能继续生气的女人!”
康熙帝很是怀疑,毕竟740上次说阿璃要当渣女的判断就严重失误。
但康熙帝面对气嘟嘟的阿璃,一时也没有其他办法,能不能让阿璃消气另说,740的这个建议还是深得朕心的。
康熙帝心痒痒地圈紧青璃的柳腰,在她的玉颈上绘着红梅图。
青璃仰起头来,玉白的脖颈更显修长细嫩:“好痒,别咬!”
青璃的声调慢慢变得缠绵悠长,软若无骨的柔夷无力地推搡着康熙帝的胸膛:“臭流氓,青天白日的,不许这样~!”
康熙帝却仿佛受到鼓舞,眼前一亮,没想到740竟然靠谱了一回,果然有用!
康熙帝再接再厉、揽着青璃倒在了榻上,撂下帷帐,洒下一片昏暗:“阿璃,你看,这样天就黑了。”
冬日的暖阳渐渐消失,清冷的明月透出婀娜的身姿,挂在暮霭沉沉的夜色上,坤宁宫寝殿暧昧诱人的声响这才缓缓平息下来。
-
青璃支起无力的身子,撩开凤帐,看着窗柩前的月光对着康熙帝嗔怪道:“你就不能有点节制嘛!”
康熙帝挑眉不语,没戳穿这个口是心非的害羞鬼,也不知道是谁刚刚双腿紧紧缠着朕的腰,连声催促朕“快一些”。
康熙帝拉住青璃重新裹在被子里:“大冬天的小心着凉。”
青璃懒洋洋地躺在康熙帝的怀里,柔嫩的小手却不老实,掀开寝衣钻了进去,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康熙帝的腹肌,紧实温润,手感极佳。
康熙帝被青璃摸得小腹紧绷、呼吸沉重、眼底猩红,无奈地抓住调皮的小手,含着青璃的耳垂低声警告:“阿璃是想再来一次吗?”
此言一出,青璃果然偃旗息鼓、老实下来,抖着睫毛闭上双眼,放缓呼吸,浑身上下都透着四个字:“我睡着了!”
康熙帝咬住青璃的耳垂,轻轻磨了磨牙:“真是个胆小鬼。”
康熙帝抱紧怀里的宝贝,不再逗弄,反而认认真真地解释着自己对佟贵人多了一分忍耐的因由。
虽然阿璃已经消气了,但若不及时说开,康熙帝担心阿璃心中会有疙瘩。
康熙帝亲了亲青璃假寐的眼帘,最后总结道:“所以朕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只是因为额娘所以……”
青璃睁开潋滟的桃花眼,伸出手指搭在康熙帝的薄唇上:“我知道的,她毕竟是皇上的表妹,皇上对她宽和一二也在情理之中。”
看着康熙帝舒了口气的模样,青璃滴溜溜转了下眼珠子,不怀好意地捂着嘴笑了:“皇上原来喜欢雪水烹茶吗?这可不是什么健康的爱好!”
见引起了康熙帝的注意,青璃嫌弃地撇了撇嘴,蹙着眉出言:“雪水很脏的,雪花会吸附空气中的污染物质,就算煮沸过滤也难以分离这些脏东西。”
好不容易从小黑屋逃出来的740第一时间加入讨论:“目标人物说的对,宿主你可别把自己喝死了,雪水里面很多细菌、病毒、重金属、放射性物质。”
觉得自己宿主没见识的740不厌其烦地解释:“这些都是很脏很毒对人体伤害很大的东西。”
康熙帝惊疑不定,忽然觉得一阵恶心。
青璃见状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了好了,以后别喝就是了。”
康熙帝却想了很多,脸色青白交加:“朕饮得很少,但是额娘却很喜欢,额娘身体不好不会就是因为这些脏东西吧?”
青璃轻抚着康熙帝的侧脸认真想了想:“不全是吧,应该主要是因为孝康太后当庶妃时受了不少苦楚。”
康熙帝经过740的解说却认定了此事,握住青璃的双手紧张道:“阿璃,你可不要学这些取雪煮茶的‘雅事’!”
青璃挪了挪身子,更紧密得贴在了康熙帝的怀里:“皇上你别瞎想了,我知道雪水很脏,又怎会做这种傻事呢?”
“倒是皇上,我之前从未见你用过雪液茶饮,所以今日才提及此事。”
康熙帝安抚地握住青璃圆润的肩头:“朕没事,朕已有两年多没碰过了。”
康熙帝想到此就微微叹了口气,庆幸自己从十七年春就开始拒绝承乾宫的茶点。
阿璃果然旺朕,朕不知不觉中也会因她做出有利的选择!
-
佟贵人自“偶遇事件”过后,被青璃的疾言厉色吓到了,倒是安安静静地待在承乾宫,除了每月两次的请安礼就闭门不出。
就算来坤宁宫请安,也低下了高贵的头颅,谦逊端正地自称“婢妾”,遇到嫔妃挑衅也不言不语,倒是让不少人失了兴致,不再为难她。
佟贵人之所以偃旗息鼓,除了对皇后的敬畏,更因为第二天就听说乾清宫砸碎了几十坛装雪水的陶罐——那都是佟贵人自五岁后每年冬日亲手采集后装好送去的啊。
不仅如此梁九功还特地跑了趟承乾宫带来了康熙帝的口谕,不许佟贵人再用雪水煮茶了。
佟贵人收到消息就倒在榻上大哭了一场,表哥就这么绝情吗?连自己送的东西都要扔!连自己和他的共同回忆都要剥夺!
康熙帝:不,朕只是嫌脏,也正因为朕是你的表哥,才看在额娘的面子上好心提醒你一句罢了。
后宫一片沉静,青璃冬日懒得动弹,整日缩在坤宁宫也觉得无趣,便隔三差五地找来三位小公主陪自己打发时间。
相处的时日一长,青璃便发觉到了不对劲。
二公主和四公主倒是尚好,可大公主每次稍显活泼一点,就会露出懊恼的表情,歉意地看向身旁的教养嬷嬷,然后乖乖坐好,不再玩闹。
青璃察觉到了也没当场发作,反而不动声色地叮嘱墨竹暗中调查。
墨竹很快便摸清楚了一切,跟青璃禀报道:“主子,二公主和四公主身边的奴才荣嫔和布嫔盯得紧,而且时时敲打,目前看起来也都老实,可大公主身边的瓜尔佳嬷嬷却着实厉害。”
“瓜尔佳嬷嬷把庆祥所的奴才们都管得严严实实不说,连大公主也对她敬重有加、事事听从。”
墨竹用的词看似都是夸赞,可放在一个奴才身上就不太妥当。
青璃将手中把玩的玉如意掷在桌几上,发出砰的一声:“确实有本事。”
墨竹见主子不高兴,低下头继续道:“瓜尔佳嬷嬷并未借机敛财、贪污份例,只是时时叮嘱大公主要娴静柔顺,不能高声唱和,更不能肆意大笑、疾步快走,打扮也不能鲜亮艳丽,要素净温婉。”
“瓜尔佳嬷嬷处处教导大公主三从四德,《女则》、《女训》、《女戒》这些更是日日念叨,大公主也一心以为瓜尔佳嬷嬷是为了她好,所以并未有所不满,反而言听计从、努力做到更好。”
青璃听着墨竹不大对劲的语气就知道其中还有内情,敲了敲桌几催促着。
墨竹见状也不敢卖关子了:“瓜尔佳嬷嬷还经常对着大公主说她并非皇上亲生,所以不能跟二公主和四公主一样玩闹任性,只有乖巧听话才能让皇上和主子满意,才能在这宫中有一席之地。”
好家伙,几百年前的pua大师啊!
青璃面无表情,眼神却更加锋利。
墨竹看着主子沉着的脸色,加快语速:“但是奴婢打听到,她宫外的儿子喝醉后曾洋洋得意地炫耀,说自己的额娘已经完全把持住了大公主,只等大公主出宫嫁人,公主府的一切就跟自家的没差。”
青璃听得此等猖狂的言论,没忍住掀翻了桌几,属实气得不轻。
青璃的怒火中又夹杂着对大公主的心疼,还有些许愧疚。
“妄本宫自以为是个合格的皇后,对阿哥公主们也算得上关怀有加,可本宫入主中宫近两年,才发现此事!竟让卓克陀达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墨竹见主子自责,心疼不已、连声劝慰:“主子,这与您何干?瓜尔佳嬷嬷又不是您派去的奴才,听说还是大公主的亲额娘,恭亲王府的侧福晋挑选的呢!”
“主子,您做得已经够多了,若非是您,瓜尔佳嬷嬷这条毒蛇就要跟随大公主一辈子!”
青璃摆了摆手打断墨竹的安慰,起伏的胸脯也渐渐平静下来,如今首要的是解决此事,而非推卸责任,也不是反省自身。
“墨竹,瓜尔佳氏的儿子,他醉酒后的胡言乱语,听见的人可能收集到证词?”
青璃的话音刚落,墨竹就从怀中掏出一沓证词:“主子,奴才早就备好了,都在这儿呢,五个人证。”
青璃递给她一个满意的眼神:“拿着证词,派人出宫去把这个‘妄议皇家’的狂徒抓了。再去请大公主来坤宁宫,就说本宫想她了。”
墨竹收到主子的赞赏,咧着嘴笑了笑,福了福身子就退下办差去了。
作者有话说:
*:化用自“似水柔情入画来,倾城容颜醉人心”,网友写的,具体作者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