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青璃换了身家常的浅紫色马面裙, 摘去华丽耀眼的凤冠,一头乌黑亮丽的云鬓半绾半披着,斜插一支凤鸟衔珠的步摇。

大小均匀,温润透亮的粉珠随着青璃的莲步轻移而微微摇晃, 裙褶间点缀的米珠金线也层层叠叠地上下起伏, 在夏日午后艳阳的照射下, 光芒四射,更衬得青璃眉眼灼灼,不可直视。

可惜今日的神妃仙子不太开心, 玉颜上娇俏的梨涡也不见踪影,反倒是微蹙的娥眉更添三分清冷贵气。

坤宁宫小书房, 随着青璃的走进, 飘来一阵似麝非麝, 既浓烈又浅淡的香气, 神秘又矛盾, 悠长又绚烂。

伏案疾书的康熙帝抬起头来,示意随侍的宫人们都退下, 大步迎上前去, 握住青璃的纤纤玉手,拉着她走到一旁的小榻边落座。

康熙帝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抚在青璃的眉心:“阿璃不要不开心, 有朕在,你不用在意旁人的看法,想做什么都可以。”

青璃轻轻踢了踢康熙帝的龙靴:“什么叫想做什么都可以?说得好像我很无理取闹一样,今天的事情明明是我被算计了, 是我被欺负了!”

康熙帝掩饰地摸了摸下巴:“是是是!都怪赫舍里家的那群坏家伙, 竟敢欺负朕的阿璃, 朕一定饶不得他们。”

青璃丢了个娇娇的白眼给他:“那皇上打算怎么为我做主啊?”

【突然出现的小太监也投湖自尽, 这件事是说不清了。】

【忍气吞声顾大局,还是肆意潇洒出口气?】

【我的脑子选了前者,可我的心想要后者。】

康熙帝当然明白青璃心里的纠结之处,思量再三,还是出于理智给了最佳建议,虽说青璃可以不在乎世人的态度,但康熙帝却不想有人说青璃的不是,偏偏就算是言出法随的帝王也管不住人心的议论。

康熙帝捏了捏青璃的柔夷:“阿璃,要不先让两人定亲,等到了年底就让她‘病逝’,明年法喀就能再娶,朕跟你保证,这大清未出阁的女子,法喀以后可以随便挑!”

康熙帝看着青璃不言不语的模样,也知道她还在气头上,毕竟小阿璃被自己养得娇,自入宫以来就没有半点不顺心的地方,这次的事情对她来说确实算是栽了大跟头。

“阿璃,朕幼时登基,朝政被辅臣把持,鳌拜甚至直接抗旨不遵,矫旨滥杀重臣,视朕于无物。朕恨他入骨,可不得不暂时收敛锋芒,就算最后胜了,朕碍于朝局也只将他禁锢起来。”

“朕怎么可能不想杀他呢,他冒犯天威,试图把持神器、谋朝纂位,朕每日每夜、无时无刻不想砍了他。”

青璃知道康熙帝是在劝自己冷静,不要只图一时之气,为此他不惜扒开自己的伤口,回忆起自己最不堪的往事,说给自己听。

青璃忽然笑了,染着红色蔻丹的指甲点在康熙帝的肩膀上:“我还知道,皇上不止想砍了鳌拜,还想斩了我阿玛,只是担心人心惶惶才没有株连,只把我阿玛罢官。”

康熙帝想着遏必隆这个墙头草也笑了:“朕以前确实不待见遏必隆,这个只知道明哲保身的缩头乌龟!”

康熙帝骂了一通也舒服了:“不过朕现在发自内心地原谅他了,就冲他有阿璃这个闺女,他不管犯了什么罪朕都愿意跟他和解。朕是女婿,对待岳父要大度宽容!”

青璃不理会这个厚脸皮的家伙,迎着光欣赏自己指尖上的鲜艳蔻丹。

【我阿玛还不一定愿意接受你的和好申请呢,你这就叫上岳父了?】

康熙帝心里哼了哼,朕是皇帝,朕说了算,朕叫他岳父他敢不应吗?

【前脚骂缩头乌龟,后脚就亲切地称呼岳父,我还真是头一次见这种女婿!】

缩头乌龟是朕作为君王对遏必隆这个辅政大臣的评价,岳父是朕作为阿璃夫君对阿璃父亲的称呼,有何不可?

【你下次在遏必隆坟前这样说试试,看看能不能把他气活过来?】

朕才不试,朕不太想他活过来。

帝后二人在心里进行了一场电光火石的激烈交战,可惜只有康熙帝一个人能看完全场,青璃对此浑然不知。

康熙帝顿了顿,再接再厉:“岳父胆小如鼠、瞻前顾后,岳母也糊涂愚蠢还偏心,他们俩怎么就能生出这么机灵可爱的小阿璃呢?”

【还得寸进尺,没完没了啦?】

【认了个岳父不算,岳母都捎上了?】

【骂完岳父不攒劲,继续骂岳母了是吗?】

青璃说着歪理:“你不懂了吧,这叫负负得正。”

青璃盯着这个当着自己的面,肆无忌惮地说自己爹娘坏话的傻小子,想吓他一下:“同理可得,咱俩都聪明,生的孩子可能很傻。”

康熙帝简直快要瞪出眼珠子,伸手捂住青璃的嘴又放下来,握住她的肩膀非常认真地提出请求:“阿璃,快‘呸呸呸’,百无禁忌,老天莫信啊!”

青璃一言难尽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又搞起了封建迷信,倔强地闭着嘴不说话。

【果然傻眼了,这个表情真好看,保持住啊~】

【我这也算给遏必隆报了一箭之仇,我可真孝顺。】

康熙帝拿调皮的小阿璃没办法,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又偷偷在心里反击:是啊,你可真孝顺,继在心里直呼皇玛法和皇阿玛姓名之后,又解锁了直呼你阿玛大名的体验。

康熙帝看着不听话的青璃,无奈使出了绝招——卷起袖子挠青璃的胳肢窝。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在小书房里回**,浑身痒痒肉的青璃笑出泪花,整个人瘫在小榻上笑得小肚子酸软,浑身无力。

康熙帝不依不饶,仍然举着自己的“龙抓手”,眯着一双丹凤眼威胁青璃:“快‘呸呸呸’,不然……”

瑟瑟发抖的小阿璃,温顺得如同一只乖巧的小兔子,小小声地呸了又呸。

康熙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把倒在小榻上的宝贝抱在怀里哄了又哄。

帝后二人玩闹了一会儿,青璃的坏心情也烟消云散。

青璃心中已有定论,不过直到此时才能轻松地脱口而出:“请皇上下旨为法喀和赫舍里宝琪赐婚吧!”

【我想通了,反正也不是我娶妻,对我影响不大。】

康熙帝在心里假模假样为法喀叹了口气,摸了摸青璃的头:“放心吧阿璃,这都是权宜之计,朕明年再给法喀挑个好姑娘,甚至不用等她过门,备婚备个一年半载她也就‘病逝’了。”

青璃摇了摇头,突然窜出来的小太监很明显不是她能指使得动的,这一定是赫舍里家男人们的主意,她也许是顺水推舟、也许是身不由己,但总归做不了这个主。

青璃还没小心眼到要跟她较劲:“不用,就算法喀是被算计,那也是他自己失了警惕,让他长长教训也好。”

青璃虽是这样说,但是康熙帝却知道她是不忍赫舍里宝琪丢了性命,就算是她先冒犯了阿璃,阿璃还是下不去狠手。

康熙帝不明白,青璃出身煊赫的钮祜禄家,高高在上的满族贵女,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同情心。特别是对女子,更是容易心软。

可康熙帝知道,自己喜欢极了青璃这副可爱的小模样,或许是因为自己生来缺少同理心,所以康熙帝格外珍惜这样的小阿璃。

康熙帝觉得青璃太过良善,可青璃却认为自己的好心有限。

“路是她自己选的,后果也由她自己承受,她若是能让法喀上心维护,是她的福分,我不会阻拦。但她若是被法喀冷待,被额娘厌弃,那也是她的因果,我不会劝说。”

【反正我不管她,她也别来招我,相安无事,最好不过。】

阿璃,你愿意无视她已经是最大的善意了。

青璃想,钮祜禄家其他男子以后若是敢行宠妾灭妻之事,自己一定会坚定地站在他们的福晋这边,可若是法喀,自己只会不管不问。

-

青璃次日召见了母族亲眷,进宫的依然是锦凰、巴雅拉氏和舒舒觉罗氏。

舒舒觉罗氏揉着帕子,脸上满是憔悴不安,青璃见状安慰道。

“放心,本宫知道此事是法喀被设计,而非他主动想做赫舍里家的女婿,本宫不至于迁怒他。”

舒舒觉罗氏闻得此言也松了口气,她最害怕的就是小女儿一气之下真让法喀分府別居。

“本宫已请皇上为法喀和赫舍里宝琪赐婚,不日圣旨就会下达,今日请你们进宫主要就是告知此事,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

青璃话音刚落,巴雅拉氏还能保持微笑恭谢圣恩,舒舒觉罗氏脸上的表情却别扭极了。

舒舒觉罗氏去年有这个心思,可当时法保还是一等公,赫舍里氏也树大根深。

不久前赫舍里氏这颗大树被康熙帝掘了一半根基,法保也被削职免爵,舒舒觉罗氏就万分庆幸青璃拦住了自己。

没想到转来转去还是没摆脱赫舍里家的丧门星,舒舒觉罗氏自然难受极了。

可入宫之前,巴雅拉氏又一字一句地给她掰碎了里面的道理,舒舒觉罗氏也知道事到临头、不得不认,所以心里再怎么不爽利,还是选择认命。

青璃不去看舒舒觉罗氏那张难看的脸,叮嘱着巴雅拉氏:“嫡额娘,这门婚事的内情你也一清二楚,所以咱们不仅要办得热热闹闹,还要办得喜气洋洋。”

巴雅拉氏点了点头:“请皇后娘娘放心,臣妇知道该怎么做。臣妇会让他们都看清钮祜禄氏对‘救命恩人’的厚待。”

青璃自然放心巴雅拉氏这个聪明人,想了想还是敲打舒舒觉罗氏一句:“额娘,赫舍里宝琪入门后你怎么冷待她我不管、怎么给她立规矩我也不管,只一点,不准太过分,更不能传出你‘恶婆婆’的名声。”

舒舒觉罗氏正想着等这个小娘皮进门怎么整治她呢,听得小女儿这话瞬间愤愤不平:“难道咱们就这么低头,投子认输不成?”

青璃瞪了她一眼,冷笑出声:“本宫当然不会白白吃这个亏。”

“法保在朝堂上不会好过,这宫里赫舍里家的奴才们也都该清洗干净了。”

青璃可不是随口胡说,康熙帝已经承诺了,等此事过去,就查一查法保,找个理由让他回家跟索额图作伴。

至于赫舍里家的暗子,青璃也遣了知秋仔细调查,乾清宫的梁九功和魏珠也都会参与进来,必要时康熙帝还会动用暗卫,把他们一颗一颗拔干净。

赫舍里家经营了几十年的暗线,若是一朝覆灭,够他们心疼好一阵子。

舒舒觉罗氏听见青璃愿意出头才闭上嘴,偃旗息鼓。

青璃不想再说这些糟心事,转过头来关心坐在一旁乖乖吃点心的锦凰。

“四妹妹昨日可有遇到心仪的儿郎?”

锦凰手里捏着红枣核桃酥,呆萌地抬起头来,右边脸蛋上还有几颗细碎的点心渣。

看着三姐姐眼里透出的笑意,锦凰红着小脸掏出手帕转过身子躲起来擦了擦。

“心仪的儿郎没有,不过有个胆大的傻大个,他说他叫马尔赛,还问我是哪家的姑娘,说要上门提亲。”

从锦凰的话音里,青璃听出了她的乐见其成:“看来小锦凰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不然就不会在本宫面前提及。”

青璃看了眼墨竹,墨竹就会意出声:“主子,马尔赛是忠达公图海的嫡长孙,父亲诺敏是正二品的护军统领。”

这家世虽算不上最鼎盛但也十分不错,青璃看向巴雅拉氏:“嫡额娘觉得如何?”

巴雅拉氏温柔地笑了笑:“臣妇觉得家世匹配。”——这是认可的意思。

青璃心里有数了:“本宫对马尔赛本人不算了解,嫡额娘回府后遣人多多打听一二,若是没有其他问题就传个信给本宫,本宫会向皇上求赐婚圣旨。”

巴雅拉氏拉着锦凰行礼谢恩,青璃又问及颜珠:“四弟的亲事可有着落?”

巴雅拉氏温吞出声:“颜珠倒没有心仪的女子,但是佟国维的二女儿看上他了。”

青璃差点失手砸了茶盏,自家的兄弟都是什么体质啊,不是被赫舍里家缠上,就是被佟家相中。

青璃不置可否:“本宫看不是佟家的姑娘看上颜珠,是佟国维想跟本宫缓和关系。”

青璃顿了顿:“颜珠怎么说?”

巴雅拉氏回禀:“颜珠说全凭娘娘做主。”

倒是个谨慎的聪明人!

青璃不是很抵触跟佟家结亲,主要是自己跟佟家已经没有利益冲突,之前有矛盾是因为佟贵人觊觎凤座,可现在明眼人都知道不可能了,自然就不再敌对。

佟国维虽然狠狠地得罪过青璃,但是佟国维也遭了报应,青璃一向只会就事论事,甚少牵连旁人,对从未见过面的佟家二姑娘并未心生反感。

青璃不想白白树敌,更不想把佟家逼到太子的阵营,倒也愿意给佟家一个机会。

康熙帝为了自己可以跟遏必隆和解,那自己看在他的份上自然也能不再敌视佟家。

“嫡额娘,本宫不反对跟佟家联姻,但是也不能因此让颜珠受委屈。还要劳烦嫡额娘也打听打听佟家二姑娘的为人处世。”

巴雅拉氏记在心上,连连应承:“臣妇作为他们的嫡母,这本是臣妇应尽职责,臣妇一定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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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旬,乾清宫发出三份赐婚圣旨,分别是:法喀和赫舍里宝琪,锦凰和马佳马尔赛,颜珠和佟佳毓珍。

三对儿新人成婚的时间也定下了:二十年二月十六,五月初十,八月初五。

宫里宫外都再次肯定钮祜禄一族的水涨船高,但凡皇后的兄弟姐妹娶妻出嫁竟都能得到皇上的赐婚!

钮祜禄府上热热闹闹地走着六礼,宫里请安的时候,众人连连恭贺皇后娘娘母家大喜,青璃也很给面子地露出笑脸。

说起来倒也巧,跟青璃结亲的这三家竟都跟宫里的嫔妃沾亲带故:僖嫔姓赫舍里,佟贵人是佟佳毓珍的亲姐,马尔赛算起来要喊荣嫔一声姑姑。

可偏偏最该高兴的三个人里,只有荣嫔是真心实意地喜上眉梢,其余二人皆是强颜欢笑。

僖嫔知道赫舍里家能跟钮祜禄家结亲的缘由,对此咬牙切齿,埋怨不休,生怕皇后娘娘因此看不惯她,只顾着害怕,哪里还高兴得起来呢?

佟贵人“病”了两个月,终于拖不下去,逃不过请安了,本就因为降位之事抑郁,又听得佟家向皇后俯首称臣,心里那是一百个不痛快。

是的,在佟贵人看来,阿玛提出嫁女给颜珠,不仅仅是握手言和、主动示好,而是怕了皇后,自此以后都会退避三舍,更是决心放弃自己。

荣嫔喜笑颜开:“马尔赛一向眼高于顶,三年前家里就开始替他相看,偏他谁都瞧不上。他主动跟锦凰格格搭话后嫔妾就知道这是铁树开花了!”

布嫔跟着凑趣:“这是一心只想要才艺双全、德才兼备的大美人呢!也只有皇后娘娘的妹妹才能让他挪不开眼!”

惠妃也不甘示弱:“只看皇后娘娘的出尘绝艳,就知道锦凰格格何等风姿,只恨臣妾母家没有适龄的儿郎,不然定不会让这朵娇花落到你们马佳府上!”

德嫔柔柔一笑:“良缘天定,看来荣嫔的侄子确实有福分。”

明明大家都捧着青璃在说话,可头一次坐在末位的佟贵人总觉得她们都在悄悄看自己的笑话,脸色越来越阴沉,整个人也越来越僵硬。

宜嫔早年因为争宠一事,跟佟贵人有诸多龃龉,自佟贵人降位以后就早早盼着她踏出承乾宫,好好奚落她一番。

没想到佟贵人屡次受挫还学不会隐忍,竟敢在坤宁宫摆脸色,宜嫔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宜嫔瞥了佟贵人一眼,出声质问:“咱们都为皇后娘娘家里的喜事开心,怎么佟贵人的脸色这么难看啊?莫非是觉得皇后娘娘的弟弟配不上佟家女?”

佟贵人就算降位,也不会向宜嫔这个无子无宠的嫔位低头,但是佟贵人经过数次打击也知道自己不能招惹皇后。

佟贵人硬着嗓子顶回去:“本宫脸色不好不过是因为大病初愈罢了。”

“婚姻之事一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毓珍的亲事还是圣旨赐婚,本宫不会有想法,宜嫔更不应肆意揣测、胡言乱语!”

佟贵人的一番解释虽说滴水不漏,但宜嫔却挑眉笑了,一张艳光四射的脸蛋儿也更加娇艳。

宜嫔一字一顿,恶意凝成尖针朝佟贵人刺去:“看来佟贵人的规矩没学好,佟贵人如今只是个后宫小主,可不能自称‘本宫’,而应该换成‘婢妾’。”

佟贵人脸色苍白,恶狠狠地瞪着宜嫔。

对于一直高高在上、骄傲自矜的佟家嫡长女而言,“婢妾”这两个字是一种侮辱,更别提还是对着奚落自己的宜嫔——郭络罗氏刚入宫时可是跪在自己脚边的!

钮祜禄家既然已经跟佟家联姻,便说明青璃决定揭过曾经的敌对,也就不会针对佟贵人。

青璃打断两人的针锋相对:“好了好了,佟贵人失言,罚抄宫规百遍,禁足三个月。”

虽然是罚,但是比起当众给宜嫔请罪,自称“婢妾”,想必佟贵人更愿意闭门抄书。

宜嫔自然懂得皇后娘娘的意思,起身行了一礼便闭口不言。

佟贵人面无表情地行过深蹲礼,便掐着贴身宫女兰儿的右臂退出坤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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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两个月倏然而逝,很快就到了十九年的中秋。

康熙帝赶在中秋之前拿出法保收受贿赂的铁证,当堂问罪,革除一切官职,也把他扔回家吃自己去了。

法保自落湖事件后一直老老实实地当差,他以为自己只要缩起来不惹事就能躲过一劫,但是康熙帝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你太天真了,只要朕看你不爽你迟早得完,朕还可以翻旧账。

宫里人员的清洗也在康熙帝的支持下进行地很顺利,经过三番四次地审讯清查,梁九功在青璃面前拍着胸口保证——宫里不会再有赫舍里家的钉子,包括毓庆宫在内。

索额图现在除了太子的主动来信,收不到宫里一星半点的消息,焦躁不安已经无法形容他的状态了。

而且太子身边除了毓庆宫的宫人,也再无更多效忠之人,这导致太子的眼睛也被蒙上一层绢纱,身处宫中就好像置身囚笼。

康熙帝以“担心太子被带坏”为由,禁止赫舍里家除噶布喇以外的人看望太子。

噶布喇拖着病躯去了趟毓庆宫,无人知道他与太子谈了些什么,只知道太子自那以后几乎日日前去慈宁宫问安,噶布喇回到府上就大病了一场,眼看着就只能躺在**拖日子。

赫舍里家的死气沉沉并不影响中秋佳节宫里的欢快喜庆。

青璃今天尤其高兴,因为她收到了康熙帝的礼物,还是送到青璃心尖尖上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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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十七年的中秋节,那时青璃尚在畅春园,康熙帝抛下满殿的大臣和满宫的妃嫔赶去畅春园陪伴青璃。

也是那天康熙帝承诺以后会代替孝昭皇后每年中秋送青璃华服美衣。

十八年的中秋节,即使地震刚过,三公主也刚去,康熙帝依然遵守承诺,亲手画了一套湘妃色的旗服差内务府做好送给青璃。

今年中秋,康熙帝一口气送了四套衣衫:旗服、马面裙、齐胸襦裙、袄裙,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搭配的全套首饰也都光彩耀眼、恰到好处,金银珠玉、交相辉映。

更别提还有四副精心绘制的全身画像,是青璃穿着这四套服饰的样子,康熙帝连四种发髻都选得相得益彰:旗头、惊鹄髻、望仙髻、堕马髻。

青璃看着画中的自己,或端庄大气、或清丽绝艳、或娇俏可爱、或雍容华贵,风情万种、美不胜收。

更妙的是画中透出的生命力,作画之人一定用了十二分的心血,才会让青璃观之可亲,仿佛透过画卷看到另一个自己。

青璃抱着康熙帝劲瘦的窄腰撒娇:“皇上你怎么这么好呀,皇上对我这么用心,可我没有给皇上准备礼物怎么办呀~”

【你这么好,把我惯坏了怎么办?】

阿璃这么好,怎么会被朕惯坏呢?

【你这么好,我会很愧疚的,愧疚于自己没能回报给你同样的爱意。】

阿璃不需要愧疚,因为爱着你这件事,也是朕最大的幸福。

康熙帝摸了摸青璃的头,柔声低语:“阿璃昨天不是送过朕你亲手做的月饼吗?”

那个月饼其实只有按进模具的这个步骤出自青璃之手,青璃昨天送出去的时候得意洋洋,如今却有些不好意思。

青璃低着头羞赧:“哎呀,那个不算!”

康熙帝俯身与青璃对视,幽深的黑眸里一片缱绻:“只要是阿璃送的,都是最特别的。只要阿璃每年中秋都能陪在朕的身边,这就是最好的礼物。”

【好的呀,那我就把自己送给你吧,反正我也认定你了。】

青璃仰着头轻啄了一下康熙帝的唇角:“年年岁岁常相见,朝朝暮暮皆欢喜。”*

康熙帝回吻上去,你早就是朕的了。

阿璃,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作者有话说:

*:出自郑少秋、汪明荃的《祝寿歌》

*:出自《诉衷情·永夜抛人何处去》,作者:唐·顾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