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要求 慢慢来,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傅归荑至少在表面看上去已经接受傅归宜不在世的事实, 她冷静地安排了傅归宜的后事。
“我知道,如今的风俗是土葬。”傅归荑神情局促不安,她试图说服裴璟:“但是, 我想火化他。”
时至今日,她仍然不肯用“傅归宜”去称呼那个死人。
裴璟注意到这点后垂下眸, 没说话。
傅归荑以为他不同意, 胸口闷闷的, 但她不想放弃,急忙解释道:“我知道, 这听上去很……荒谬,但是……”
“都依你,他是你哥哥, 你想怎么做都可以。”裴璟抬眼看她,目光柔和:“不如就在后头的废殿, 以免节外生枝。”
傅归荑肚子里准备好的一番话尽数堵在喉咙里, 诧异地望着裴璟,似乎要从他的脸上找到勉强的痕迹。
在南陵风俗里, 乃至天下世俗的眼中, 人死后必须要保留完好的尸身与大地相融, 回归自然,这样来世才能投胎为人,重回人间。
那些十恶不赦,罪无可恕的人被处以凌迟, 车裂等极刑,不单是要在活着的时候承受痛苦, 死了之后灵魂也不得安息, 更无法再度为人, 会沦为牲畜任人宰割。
而火焚尸体则用来处置那些身患传染恶疾之人,有乡野传闻,这样的人永世不得再入轮回以免为祸人间。
傅归荑以为裴璟即便是同意,也会露出异样的眼光,然而他只是捏捏她的脸颊,神色自然,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她着实没有想过裴璟会轻而易举的答应,他还同意在皇家内院做这种忌讳的事。
“怎么这样看着我?”裴璟看着傅归荑呆愣的样子,失笑道。
傅归荑问出心中所惑。
裴璟语气漫不经心:“人死了就死了,哪有什么来生。若真有来生也是来生的事情,先过好当下再说其他。”
她从前便知道裴璟不是迂腐之人,此刻感触更深。
生死大事向来严肃板正,不容胡闹,即便是她的父亲母亲,恐怕也不会同意她这样烧掉哥哥。
傅归荑轻声道谢。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提。”
裴璟看向她的眼神专注而炽热,脸上浮着淡淡的笑意,心情很好的样子。
这是傅归荑第一次主动寻求他的帮助,她无论提什么要求,只要不是离开之类的触及他的底线,裴璟都会答应。
别说只是烧一个不相干的人,哪怕她提出想烧了东宫,裴璟都会亲自给她递上一支火把。
傅归荑明显松了一口气,微蜷的脚趾悄然松开,半晌慢声道:“我还想请太子殿下,让那位大娘和游医不要将他死去的消息说出去。”
裴璟嗯了一声,随口一答:“都杀了?”
傅归荑身体僵了一下,没想到裴璟会采用这样暴力的手段,连忙摇头:“不必如此,游医本就居无定所,让他离开京城不再回来便是。至于那些大娘……”
她有些苦恼,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方法,总不能因为她就让大娘一大家子搬离住了几十年的京城。
裴璟替她出了个主意:“不若让她进宫当差,就在东宫好不好?”
傅归荑疑惑地看着他。
裴璟低声道:“她与你哥哥做了十几年邻居,想必对他的事情知之甚深,如果你想,或许没事可以找她聊聊天。”
至于聊天的内容,当然是他说了算。
傅归荑没想到裴璟有这样的打算,一时愣住了,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怎么?你若觉得会让你触景生情,我便找个其他地方安排她,保证她绝不胡言乱语。”
傅归荑抿了抿唇,低下头,轻声道:“不用,东宫就很好。”
裴璟亲昵地勾起手指刮蹭了一下她的鼻梁,嗓音低沉:“处世之道,贵在礼尚往来,想必傅世子不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我帮你一个大忙,你总要有所表示……”指腹顺着鼻尖暧昧地移动到傅归荑的唇瓣上,微微下压,暗示意味明显。
傅归荑绷直双唇,闭着眼深吸一口气,抬手去扯裴璟的腰带,被他擒住。
“不着急,等你身体好一点,我们再来谈回报。”他趁势把人搂进怀里,头搭在她的肩膀上,死死扣住她。
傅归荑垂在身侧僵硬的双臂试着往上抬,可它们重如千斤,最终在半空再度垂落。
裴璟埋在她颈窝的双眸掠过阴鸷,旋即闭上眼。
慢慢来,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傅归荑被裴璟禁锢着,双眼看向前方某处,目光冷淡。
她心里正盘算着往后的路该何去何从。
哥哥的死必须瞒住,尤其不能让邓意知道。
若是让他知道人已经死了,一定会催她回苍云九州,然而她现在根本走不掉,到了最后她与裴璟的事情势必会被挑破。
邓意一定会疯掉的,说不准还会在一怒之下冲动行事,届时若是惹得裴璟不满,性命难保。
她已经失去一个哥哥了,不想再失去任何亲人。
最好能够想办法把他送走,送回苍云九州,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当初她应该狠心不答应邓意进宫,可人算不如天算,谁又能预料到后面发生的事情。
至于忠叔,若他知道哥哥死了必定会写信告知父亲。
她与父亲的一年之约还有不到半年,若哥哥的死讯传回去,到时候她再没有理由可以拖延。
想到父亲那火爆脾气,若是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说不准会直接骑马来京城杀了裴璟,母亲怕是也要伤心自责。
傅归荑想到自己的父亲母亲,她空**无依的心霎时注入一股暖流。
她想家了。
哥哥不在了,她还有父母朋友,她身上还肩负着一族的责任。
她不能倒下。
傅归荑因傅归宜的死而被戳得千疮百孔的心迅速武装起来。
她暗自发誓,自己绝不可以折在南陵皇宫,她一定会亲自带着哥哥回到苍云九州。
第二天,傅归荑找机会回了一趟长定宫,她发现邓意还没有回来。
她后知后觉,自己的计划肯定一早就被裴璟识破。
傅归荑忍不住在当天用晚膳时质问裴璟要把邓意怎么样,没想到他一脸疑惑。
他身边的赵清总管及时出来解释,说这是宫内的规矩,怕他们这些外面来的人不小心触犯宫规,所以才安排集中听训。
不止有邓意,其他世子的长随们都去了,为期半个月。
傅归荑狐疑地打量着裴璟,她总觉得一切太巧合了。
“我若想要动个人,还需要这么麻烦。”裴璟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神色冷淡,似乎在告诉傅归荑他动动手指就能解决的事情,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傅归荑将信将疑地信了。
过后,她私下找到赵清,给他塞了一万两银票,请求他看顾一下邓意。
傅归荑很客气:“我的长随和我一样是个弱不禁风的,如果他有哪里做得不好,请赵公公高抬贵手,教训两句便是,体罚杖责他是决计受不住的。”
赵清笑呵呵地接过银票,奉承道:“哪里的话,傅世子身边的人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再者说,您现在是太子殿下面前最当红得令的人,那群墙头草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不敢轻慢您的长随,您放一百个心。”
傅归荑浅笑着点点头,转身的刹那脸冷了下来,眼眸清冷。
赵清这是在拐着弯提醒她,不要跟裴璟作对,更不要惹他不开心。
等她走后,赵清也变了脸,一脸哭相。
他握着手上比刚出炉的山芋还烫的东西,急匆匆地去见裴璟。
裴璟看着案几上厚厚的一叠银票,眼中的寒意几乎能将人顷刻间冻成冰坨子。
“一万两,她倒是舍得。”裴璟冷笑一声:“这银钱便是在京城好地段买上间三进的宅子也使得。一个长随,值得她这样耗费财力,甚至不惜来质问我,还求到你跟前。”
傅归荑是个受了委屈宁可自己忍着的性子,从不多生事端,更遑论与他正面交锋。
赵清被裴璟周身摄人的气势压得心慌,站在一旁连大气也不敢出。
心想着若是傅世子今日只是随意打个招呼,或者意思意思给点倒还好,她一出手这么大方反而坏了事,太子殿下哪能容忍傅世子有个这样在意的人。
“罢了,”裴璟想到傅归荑哭晕在他怀里时柔弱无依的模样,把直接杀了邓意的心思往下压,沉声道:“想个法子将人赶出宫。”
赵清忙点头称是。
临近日暮,裴璟正在书房与人讨论夏季防汛事宜,素霖求见。
他做出最后的决定,便叫那人下去按照指示办,随后召见了素霖。
素霖跪在下面回禀说,傅归荑要一套女装,在焚烧王沐然的当天穿,“贵人说,她想要苍云九州的样式。”
裴璟批折子的手顿了一下,沉思片刻道:“按照她的要求来,另外,如果她还有什么需要一齐先应下她,稍后来报。”
“是。”
素霖退了出去。
书房里又恢复寂静,裴璟的笔始终无法再落下一笔。
他目光盯着桌上某处,并未落到实处,脑子里不可避免地会描绘傅归荑穿女装的样子。
裴璟对苍云九州的款式不是很熟悉,依稀记得与南陵的样式很不一样。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若是傅归荑穿上南陵女子的服饰,再点上红妆的样子。
她身材清瘦,腰肢纤细,刚来南陵时身上没几两肉,全身都是骨头,他抱着硌得慌。
后来把人弄进东宫,又听太医说她先天不足,他没少想办法给她孱弱的身子进补。
专门针对她调理的汤药,合理温补的膳食,还有不允许她束胸睡觉,每一样都在无声无息地滋养着傅归荑。
若不是他对她的身体情况有足够的了解,也不敢冒险去制造傅归宜假死一事。
他在心里,傅归荑的命可比傅归宜金贵不止一万倍。
在精心伺候下,傅归荑好不容易被他养得丰腴了些,尤其是该长肉的地方更是争气地一点没拖后腿。
回忆起她身上绵柔细腻的触感,裴璟不由有些心猿意马,仿佛两人亲密就在昨日。
忽然,他想到了那日去睿王府接傅归荑的时候,裴芙穿的那套薄如蝉翼的衣裙,若是穿在傅归荑身上……
薄纱披身,香肩半露,半遮半掩地勾勒出她姣好动人的曲线,腰只用一束细线缚上即可,他轻轻一扯便会自然落下,露出一双修长匀称的腿。
裴璟很早就发现傅归荑有一双极美的腿,皮肤光洁细腻,没有一点瑕疵,像最上等的暖玉,很适合放在掌心把玩。她大腿与小腿几乎是一样的粗细,他一只手就能完全握住。
那天晚上,她的腿缠在他的腰间,滋味妙不可言。
笔尖的墨汁凝成一团,啪地一下落在皱褶上,上面的字糊成一片。
裴璟回过神,连忙把笔扔在一边,手指微屈掩在唇上假咳两声,又慌忙喝了口凉茶压□□内燥热。
距离半个月才过了一半的时间,他的心像是坠入无数根羽毛搭成的窝,稍微动一动,痒得全身难受。
裴璟承认,无论是傅归荑这个人,还是她的身体,都让他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然而他知道她的身子还没完全好,现在无法承受自己索取,不由地躁郁难安,正好看见折子上有人参了吏部尚书行为孟浪,被人发现频繁流连风月场所,豪掷千金。
裴璟冷笑一声,直接用朱笔批复先革了他的职,再让人调查他的钱从哪里来。
若有贪污,抄家流放,严惩不贷。
裴璟愤恨地松了松前襟,又命令人多搬来了几尊冰鉴,凉气入体也未能压住气血翻涌的胸口。
整个夜晚,裴璟的精神一直处在亢奋中。
沐浴更衣躺在榻上,一闭上眼,他眼前止不住地迸出傅归荑穿上不同女装的样子,想到最后竟然心里蓦地冒出三丈高的妒火。
那个王沐然算个什么东西,居然能让傅归荑为他穿上女装。
若他真是傅归荑的哥哥,那也不行!
裴璟越想越不忿,连夜召来尚衣局的人赶制衣衫。
跪在底下的女官越听脸越红,好不容易熬到太子殿下说完,全身像被烧了一遍似的。
她退下时大着胆子用余光往上方瞟了眼。
太子殿下是怎么用一本正经处理国事的表情提出这些要求的。
女官在宫里也算是有些资历的老人,伺候过不少贵人,听过很多稀奇古怪的要求,仍然被太子殿下离经叛道的构思所震惊。
裴璟说了半天,浑身的热意非但没有散,反而愈发高涨。
无奈之下,他只能又去洗了个冷水澡。
泡在冰冷的水里,心里已经想好如何让傅归荑“报答”他了。
作者有话说:
注视:处世之道,贵在礼尚往来。——拉尔夫·瓦尔多·爱默生 《日记》
文中民间传说都是杜撰,没任何依据,大家就当个设定看,
裴璟:老婆抱抱我。
傅归荑:哎,演戏好难,现在还做不到。
裴璟:没关系,把他们都赶走,你就只能抱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