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要不要孩子

虽然此刻的她分外狼狈, 但贺连生还是一眼认出来,一边大力挥舞手臂,一边逆着人流挤上来:“小秦同志, 这儿!”

很快, 他把那口比尸体还沉的大铁锅接过去,秦艽终于能喘口气,“你咋来了?”

贺连生听不清,但他懂唇语,“待会儿再说。”又将兴奋的失鞋小丫头怀里的老母鸡接过来,再把被挤得头都歪了的老太太的大棉被接过去,祖孙仨有种涅槃重生的感觉。

贺连生一个人拎那么多东西却像不沉似的,走在最前面带(开)路,秦桂花在后面一个劲的夸:“小贺这孩子是不放心咱吧, 这才多远,我以前能从胶东逃到石兰,那可不是吹的……”

秦艽不置可否, 哼, 算他识趣。

“三姐夫真厉害, 大家都让着他,姐你看!”

虽然没有大声吆喝,也没穿啥制服, 但个子高,气场强,人群似乎能感觉到,自觉地给他们让出一条小小的通道。

在这样的待遇下, 几人很快来到站前马路上, 那里停着一辆半新不旧的军用吉普车。

贺连生把后备箱打开, 将东西放进去,拍拍手上的锅灰,“肚子饿了吧,走,先去吃饭。”

秦艽自然而然跟上,走了两步发现奶奶和秦盼没跟上,“走啊奶,老四。”

秦盼指了指贺连生,表情很是难为情。

秦艽顺着她的视线,发现他的白衬衫已经被锅灰染成水墨画了!

“明天你把衣服拿来,我帮你洗。”

贺连生耳根子一红,果然有对象就是好啊,连衣服都帮忙洗,以前那些老大哥们说得没错,“不,不用,我,我自己……”

“拿来吧你,再客气我可就反悔了。”秦艽故意凶巴巴地说。

他摸了摸鼻子,不防又把锅灰抹到鼻子上,秦艽顿时哈哈大笑。

秦桂花不住给她使眼色,心说这小贺同志好心好意来接她们,来娣咋能笑话人家呢。这还算新婚的小两口,见面不羞涩也就罢了,咋还跟兄弟似的?

不妙不妙,照这速度得多少年才能蜜里调油。老太太决定,得赶紧把他俩凑一起,把夫妻关系坐实再说,有了那啥,要培养感情还不简单?

贺连生也没走远,带她们去火车站不远的国营饭店,因为还要赶路,只是简单的每人点一碗水饺,吃饱肚子就行,味道嘛……多年以后的秦艽已经想不起来了,反正她就觉得挺甜的。

*

吉普车载着她们来到冷河镇的时候,是夜里十点半,往日热闹的家属区已经进入梦乡,车子声惊醒几声狗吠,待听到熟悉的主人的呵斥,就偃旗息鼓,重新趴回窝里。

大家也来不及看什么环境什么景色,早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只是把东西搬进屋里,囫囵洗了脸和脚,祖孙仨就相拥着,挤在一张炕上睡过去。

第二天,秦艽是被老母鸡“吱吱”声给叫醒的,“哪里来的老鼠?”昨晚夜里她就听见了,一直咯吱咯吱叫,但她实在太困了,脑海中闪现过这个想法,却没力气起来收拾。

此时,在安静的屋里,这吱吱声就显得那么突兀,那么……熟悉!

是的,熟悉!

秦艽下炕,趿鞋出了卧室,来到外屋,就见带来的洗脚盆里,居然趴着一只红眼白毛的小兔子!

“秦盼!”

小秦盼揉着眼睛,小心翼翼,“三姐你放心,我会看好兔子,不让她出去捣乱,我们偷着养,没人知道的。”

这就是去年买那只母兔子,秦艽一直想吃却没吃上,但她肚皮争气,生的崽崽多,秦艽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可——“你是怎么带过来的?”

她记得小老四带的东西也不少啊,哪里还有手拎兔子?

秦盼只顾着笑,也不说话,抱着小兔子rua啊rua的,仿佛这就是她最好的朋友一样。

上辈子的小老四,一直是孤苦无依的。秦艽抿抿嘴,什么都没说了。

行吧,就养着吧,人的都能养活,还养不活一只吃草的?

门外,随她们长途跋涉而来的老母鸡们,被罩在一只旧竹筐下,似乎是很不满这样的待遇,主人一醒它们叫得更欢。

“奶,咱们今天炖鸡汤喝吧。”这一路奔波的,该补补。

秦桂花也翻身坐起来,有点心疼的咂吧咂吧嘴,这可是她在屯子里的鸡屁股银行呢,想了半晌还是心一狠,牙一咬,“行,咱们宰一只,叫你男人来吃。”

秦家对她张口闭口“你男人”已经免疫了,她记得老贺爱吃黄焖鸡,要是再往里头加点软烂的胡萝卜他能吃三碗饭!

祖孙仨下炕,随便从水缸里舀水洗把脸,这才有时间打量这套房子,跟上辈子是同一套,就在赵家隔壁。上辈子秦艽为了避嫌没来过几次,但两家人仅一墙之隔,在门口随便看一眼就知道里头情形。

昨晚贺连生安顿好她们后,借口自己要去单位值夜班就走了,秦桂花也知道他是怕她们不自在,主动把床铺让出来的,可不能真就鸠占鹊巢,“单位真能给你安排房子?”

秦艽很肯定,因为这边环境恶劣,愿意来随军随厂的家属不像别的地方多,所以空房子还有好几套呢,尤其是这些一室一厅的,贺连生旁边还有一套空着呢。

正说着,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妙龄女郎走过来,齐耳短发,齐刘海,的确良的白衬衣和蓝色工装裤,既干练又漂亮。

见她们有点傻眼,女郎笑盈盈的叫了声“奶”,祖孙仨才反应过来,这是爱兰!

“大姐。”

“爱兰妮子。”

秦爱兰笑着答应,“本来昨晚我要跟小张去接你们的,但陈老家有事走不开。”

“哦,那没事,照顾那老头子本就是你的工作,咱拿了人工资就要干活,天大的事也不能耽搁。”

双方自是好一番寒暄,知道彼此都过得好,一家子喜气洋洋,以后就不用分开了。倒是爱兰听说不是小张去接她们,而是贺连生接的很意外,她没记错的话,妹夫不是才刚出差回来?熬夜坐了四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屁股还没坐热就去接人?又一个人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子,一般人哪受得了。

*

而另一边的车间里,贺连生心口被驾驶员小张捶了一拳,“怎么样,人接到没?”

大家一听他去接人,都凑过头来,“小贺接谁啊?”

“一姑娘。”小张收到的任务是去接一名年轻女同志。

“你家里来人探亲了?”

“嗯。”

“嘿,谁啊,你可是咱们车间最俊的,妹妹啥的要是有的话,你看看咱还有机会当你妹夫不?”一群光膀子的大老爷们全凑过来,七嘴八舌的,寻思肯定是他妹妹来探亲。

谁知下一秒全都美梦破碎——“我爱人。”

“啥?!”

“去接的是我妻子,小秦同志,以后你们就知道了。”他的语气淡淡的,但一众单身狗就是觉得,他在炫耀。

“不是,哥们你骗谁呢,你啥时候结的婚?”每天按时上下班,吃的穿得比他们还像单身汉,从不参与聊女同志的话题,顶多就是默默在旁边听着,怎么看也不像已婚的啊!

要知道,这里的男同志一旦是结了婚的,那叫一个嘚瑟,好为人师不说,时不时还得从心口掏出一张黑白照片,一会儿说他老婆真漂亮,一会儿说他老婆做的饭好吃,一会儿又说鞋子是老婆纳的,毛衣是老婆织的……每当这时候总能引来单身狗们一片哀嚎。

贺连生淡淡地说:“去年结的。”

“诶不对,要真是你爱人,那你昨晚还跑来厂里睡机房?不得那个那个……小别胜新婚?”有人挤眉弄眼地笑。

刚才的解释已经够了,贺连生不再多说,拿出一包牡丹牌香烟往半空中一抛,小张眼疾手快接住,“谢啦哥们,以后还跟你换。”

这包烟是昨晚小贺主动要求换他去接人的“贿赂品”,这种不用干活还能白得一包烟的美事儿,他希望天天都发生,于是大声吆喝道:“同志们注意啦,注意啦,以后你们对象或者媳妇儿来探亲,要跟我换班接人,这好处嘛,咱们就照着小贺的来,哈……”

众人追着要打他,骂他哄抬物价,贺连生嘴角也翘起来。

等没人注意这边,小张凑过来,悄声确认,“是不是老人也来了,不方便?”

贺连生没明白。

小张自顾自的,决定以自己过来人的身份帮他出谋划策:“这样,我认识后勤处的赵主任,我给你要两张招待所的票来,你们今儿就去。”

“或者不用等晚上,白天去还能便宜点儿,你这班我给你顶了,等着。”

贺连生这才听明白,连忙一把拉住,“多谢,但不需要。”

小张一副“我懂你”的神情,412厂本来就男多女少,很多家属也不愿来这边生活,平时能见到的女工也多在包装车间,他们设备科这边全是大老爷们,见到头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放心,哥们理解,我家那口子以前来的时候也这样,谁敢往集体宿舍带啊……不过你也悠着点,不然明天这些家伙准笑话你。”

他扶了扶后腰,意有所指。

贺连生:“……”

*

秦艽不知道,自己还没在厂里露面,已经有人想来看她了。这不,刚准备把贺连生的屋子收拾一下,厂里负责人事工作的一名小干事就来找她。

“请问是秦艽同志吗?”

“是的同志。”秦艽将调人的工作函和生产队白银公社开具的介绍信递过去,对方很认真的查看过,才让她带上户口本去人事科一趟。

秦艽对厂里的各种科室部门也很熟悉,上辈子虽然没工作过几年,但赵青松经常不在家,要给他办什么都是她自己去一个部门一个部门的跑。

“这是分给你的房子,钥匙在这里,入住以后可以换锁,装修随意,但不能私自搭建,也不能养鸡鸭猪牛羊……”秦艽赶紧记下来,又去卫生所报到。

办完所有手续,这才有时间看写有房号的纸条,居然就在贺连生隔壁!他们那一排凸字房,正好位于中间位置,前后都还各有好几排凸字房,这样风沙也要比外围的小一些。

爱兰还要赶回去做饭,也不能久留,知道她们房子在哪儿就急匆匆走了,秦桂花打开那扇铁门,看着里头明亮的黄土坯房简直爱不释手。

“这窗子可真大,以后老四写作业就不用开灯喽。”她们在五里屯的房子很小,因为后面就是另一家人的墙壁,也没办法开后窗,整个屋子光线昏暗,白天都看不到啥太阳,秦盼之所以视力不好,估计也跟经常黄昏写作业有关,奶奶嫌开灯费电。

“房子也比咱们的高!”层高足有四米多,所以即使占地面积不大,但空间看着却很宽敞。

“还有这里,这里的墙壁居然这么白,咱们屯子里就是队长家也没这么白啊……”

秦盼补充,“上面半截是白色的,下面半截是绿色的,应该是油漆吧,对吧三姐?”

秦艽看着她们亮晶晶的眼睛,心里说不出的开心,这样的刷漆方式在后世其实算很老土的,但在这个年代却很潮流,要是再住进楼房,再浇灌上红白雪花一样的地板,那更是家属院中的高配,值得炫耀很多年的!

祖孙三人连忙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中午贺连生回来问她们要不要去采买东西,自己正好要去镇子上买点材料,秦艽连忙跟他坐车去。

以她的速度,从家属区到冷河镇走路得二十分钟,但开车五六分钟就到了,“走,去冷河边的黑市,不去百货商店。”

“你知道黑市在哪里?”贺连生开车的手依然稳稳的,眼睛则是通过后视镜不动声色的观察她。

秦艽心说自己上辈子来过几百次,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嘿嘿,我也是听我姐说的,她说那边东西虽然贵点,但不用票,我们刚来,也没那么多票。”

忽然,原本疾驰的车子缓慢停下,男人从前面递过来一个卷卷。

“这什么?”

“你先将就着用,不够的待会儿回家再说。”

秦艽打开一看,居然是两张崭新的大团结和一些粮票肉票之类的,她现在还没开始领工资,还真搞不来这些票证,顿时眉开眼笑,“好嘞,先帮你收着。”

好男人第一步,家用上交。

冷河镇皆因这条冷河而得名,这里位于广袤的高山平原与戈壁滩交界处,本来应该是寸草不生的,可据说清朝末年一家为了躲避战乱的人在大漠里走了十几天,眼看就要弹尽粮绝的时候,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一片绿洲,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走近一看不仅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居然还有一条冷冽的流着蓝色河水的河流,而河流的上游居然可以追溯到几百公里外的连绵不绝的雪山。

当年那家人就此住下,又陆续收留了几家逃荒的,一来二去适龄男女互相结婚,人口不断发展壮大,就成了最初的冷河镇,后来民国年间逃荒人数继续增加,镇子规模不断扩大,解放后军垦兵团的加入,更是让这里成为一片生机勃勃的地方。

看着四周都是荒地,但镇子和冷河流域两旁却绿树成荫,秦艽也不得不感慨大自然造物的神奇。

此时冷河边的大柳树下,已经坐了不少兜售东西的倒爷,一个个大热天的穿着大棉衣,袖着手,很明显是里头藏了东西,看见他俩进去,先是警惕的看向贺连生,大家彼此交换眼神——这小子应该是个当兵的。

但当兵的也要过日子,很多买不到的东西都得找他们,所以大家也不排斥,观察一会儿见他没有掏证件吹哨子,估计不是红袖章,这才主动凑过来,“哟,兄弟,准备淘换点啥?”

来的路上小秦同志就已经说过想买的东西,贺连生直接问:“木板、钢板、螺丝螺帽。”

倒爷顿时眼睛一亮,“哎哟兄弟你这都是硬货啊,啧啧……难搞。”

见贺连生皱眉,他又连忙说,“但你找我就是找对了,我这里有上好的老榆木,南边来的,打家具最是好看耐用。”这一看就是刚结婚或者准备结婚的小两口,买木板绝对是打家具呗。

秦艽知道他说的“南边”就是石兰省南部,那边深山老林多,土壤肥沃,树木种类和品质都非常好。

贺连生见她神色似有满意,这才开始说自己对数量品质的要求,完了问他多少钱能拿到。

倒爷摸着下巴,“至少这个数。”他伸出食指和大拇指。

贺连生皱眉,“八十太贵,最多六十。”

秦艽挑眉,没想到他居然会砍价!

以前买鱼买鸡总是比她买得贵,她为此没少数落他,可他却说她白天做手工活太累了,早上就多睡会儿,他上班顺路经过菜市场买了就是,也贵不了几个钱,可现在看着怎么还挺会……过日子?

倒爷嘴唇颤动,心说这当兵的砍得也太狠了,“你们要的老榆木多,还有那么多钢板螺丝螺帽,六十我是真拿不到,大兄弟你就给我留条活路吧,大家都是在外讨生活的,都不容易……”

看着他苦巴巴的脸,秦艽都差点要松口同意了,八十块虽然多,但她去年卖药材攒了两百多块,实习期基本没花多少钱,也没租房子,拿来买点家具她也能接受。

毕竟,家,就是要让自己舒服的地方嘛。

然而,贺连生却不为所动,低低的说了一句什么,倒爷立马脸色一变,“成,六十就六十,明天早上八点,还在这个地方,你们来拿。”

直到走远,秦艽才好奇地问,“喂,你刚跟他说啥了?”怎么感觉老贺有亿点点腹黑。

“没什么,你不是还要买点别的?”

秦艽被这一提醒,赶紧又去看布料,她想扯两米碎花布去做窗帘,但这边交通不便,发展落后,外头时兴的花色也进不来,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

“诶对了,你不是还要帮单位买材料嘛,赶快去吧。”秦艽提醒他,这家伙一路跟着她一句话不说,她都差点忘了他的存在。

“行,那你先去停车的地方等着,大概半小时我回来接你。”

秦艽对这片实在是太熟了,哪里有棵树哪里有块石头都知道,家属区物资供应紧张,但跟外头普遍的紧张不一样,家属区里的布料、粮食、油、肉、罐头这些逢年过节都有,因为单位特殊性,专门有保供的,会节省的人家还能省下寄回老家去,但像绿色蔬菜和水果,以及木料,就属于紧俏货。

目前的冷河镇还没开始植树造林和治沙工程,只有冷河流域能种出少量蔬菜和水果,而这两样东西又恰好是不适合长途运输保鲜的,所以不仅价格昂贵,还一菜难求。

她找到卖蔬菜的地方,看着蔫头蔫脑的青菜,发黑烂心的大白菜,软了吧唧的老黄瓜……那价格也是肉疼,顿时打消买菜的想法,要知道就这样的品相在红星县那都是菜市场收摊扔掉的。

倒是土豆胡萝卜洋葱这些对土壤和水分要求不高的作物很多,也很便宜,几毛钱就能买一麻袋!

秦艽当即各买一大麻袋,她经常锻炼身体,力气比一般女孩子大,腰一弯,卖菜的将大麻袋往她肩膀上一放,扛着就能走。

走着走着吧,经过一个卖旧家具的地方,又不由自主停下来。

上辈子她很喜欢逛旧货市场,却不买,因为赵青松觉得用旧家具丢人,尤其是那些掉漆掉边的,看着就磕磕碰碰的,很拿不出手,那时候为了仕途,他很在意形象。现在,秦艽谁的脸色都不用看,又捏着丈夫上交的家用,想买啥买啥。

“大妹子喜欢这炕桌?挺实用的,而且还八成新,只掉了一点点漆。”见她盯着一张黑红色的小炕桌看,信托商店的售货员主动问。

现在的正规旧货市场其实就是信托商店,相当于部分地区的国营典当行,但跟后世鱼龙混杂的典当行不一样,来这里卖东西必须持有单位或者户籍地开具的介绍信,也必须把买(卖)的物件及特征登记清楚,一般过了约定好的期限不来赎回,那就算交易生效,找不着后悔药吃了。

“这张炕桌的主人不会来赎了,你要的话四块钱拿去。”

炕桌在北方很常见,秦艽记得以前奶奶也有一张的,只是有一年没粮了,四个孙女饿得嗷嗷叫,她狠狠心拿去卖掉换来三斤粗粮,后来很多年奶奶还经常提起,倒不是要挟恩图报,而是这张炕桌是她生孩子时丈夫给打的,大概是她短暂婚姻里唯一的见证者。

秦艽讲价,“三块,三块我就要。”

售货员很是为难,“咱们这都是定价销售,要是收少了,这钱就得我自个儿贴啊……”

秦艽指着柜子最底下的一个花瓶,“这个一起,最低多少?”

“花瓶要贵些,这可是上好的玉壶春瓶,算你五块吧,九块钱一共。”

秦艽本来只是觉得瓶子有点好看,肚子圆润脖子细长,线条婀娜,像个娉婷的唐代仕女,心想插花肯定好看,现在一听名字也这么好听,立马就来了兴致,“七块吧,两个我都要了。”

信托商店的规矩,其实定价是最低价,经理为防内部人员买低卖高倒腾差价,售货员报的价都是比底价高的,这样要是有多得的,大家内部也能分点零花钱。

“成,那就七块。”反正这花瓶主人也不会来赎了。

秦艽看中那花瓶是想着哪天遇到野花可以摘两把插上,到时候放炕桌上肯定好看。

*

回到家属区正好是中午十一点半,秦盼和奶奶都没闲着,一个在用黄泥混着稻草拌泥浆,将泥浆浇灌进一个长方形的模具里,两天之后风干就是一块硬硬的土坯,相当于低配版的砖块。

“奶,咱们这是要干啥?”

“脱坯,盖间灶房,我听人说了,每家能盖六个平方的灶房,到时候我再悄悄在灶膛底下掏个鸡窝子,咱们这两只老母鸡就有窝了。”秦桂花不无得意地说。

“还有一只兔子。”秦盼纠正。

“奶,这里不让养鸡,一只也不行。”兔子至少知道定点大小便,不会弄脏公共环境,老母鸡就算了吧。

“我知道啊,刚才听人说了,但是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秦艽:“……”您这思想已经大大滑坡了。

两边屋子收拾开,晚上秦艽还想再跟奶奶秦盼挤着住就不行了,秦桂花直接将她推到小贺那边。

而小贺那边,也是莫名其妙的,被秦奶奶塞了一条洁白的毛巾。

他虽然木讷,但也知道,这条毛巾的用处……

“小秦同志,我不会勉强你,在你准备好之前,我都可以等待。”

秦艽倒是一点不扭捏,她和老贺头上辈子耽误太久了,她想早点开启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这没错。再说了,他们现在可是正经有证的夫妻,小贺看她的眼神,俊脸通红和小鹿乱撞,她全看在眼里,没必要拖着不在一起。

“我准备好了,我们就该在一起。”上辈子就该在一起了。

“但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孩子,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如果你想要孩子,我会尽量调整自己心态。”

秦艽其实也不着急要孩子,她今年才十九岁,新的人生才刚开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