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被判 总得找个人发泄吧!

聚会之后没两日, 转眼到了开庭的时间,杨秋红的案子终于要开始审理。

于佩整理好资料,在下班之前敲响李勤年的办公室木门, “李老板,明天我请假。”

从进入律师所的第一天起,于佩几乎没有请过假, 顶多有时候会早一些离开, 李勤年对此感到好奇, 多嘴问了一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不是,之前的案子要开庭了,我得出庭。”于佩如实道。

李勤年差点忘了这件事,当初这案子还是他亲自推掉的呢, 没想到一转眼已经过去这么久, 时间过得真快啊。

他弯嘴一笑, 应允这个要求, 随后便把王展延叫入办公室。

王展延已经收拾东西,夹着黑色公文包准备离开, 临时被叫进办公室,他颇有些不解, 独自往椅子上一坐,问:“有什么事?”

李勤年笑呵呵地走上前, 拿起抽屉里一包茶叶递给他, “你瞧,上次从乔老板那里离开, 乔老板送了两包茶叶给我, 我寻思着你偶尔也喝茶, 带一包回去试试, 这茶叶不错。”

王展延没接。

他将公文包挪到旁边座椅上,抬起无名指揉揉太阳穴。

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样,“说吧,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

李勤年每次托他办事,总要送点东西给他,以示诚意。

对于李勤年这样的做法,他并不反感,通常都会答应下来。换做往常,他已经毫不犹豫接过来,但这次他犹豫了。

李勤年前脚才刚见过于佩,后脚立马把他叫办公室,这两者之间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关系。

事情或许和于佩有关,他不想贸然地答应。

李勤年见他一副戒备模样,硬将茶叶塞进他公文包中,“嗐,没什么大事,只是吧,于佩那件案子明天就要开庭,照理讲我该去旁听一下,但是明天有个重要的客户要见,没有时间,所以想劳烦你去一趟。”

不用李勤年细说,王展延也知道于佩的案子是哪一件案子。

当初律师所为了招于佩进来,推了他这件案子,这事他可没忘记。

也正因为这事,他和于佩结下梁子,处处看她不习惯,导致第一天见面闹下不愉快。

原本他该是被告的律师,现在要他作为支持于佩的一方去做旁听,他不乐意。

王展延面无表情地拒绝:“我不想去。”

说着提了公文包,起身要离开。

李勤年见状,连忙将人拉住,好言好语:“哦哟我的王律师啊,就当是帮帮我的忙,要不是明天有个非常重要的客户要见,我也不想麻烦你啊。”

眼看王展延无动于衷,毫不领情,李勤年眸子一转,脱口而出:“你还记得当初于佩的话吗?你忘了她当初断言你赢不了这个官司吗?你不想去看看她手里到底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王展延朝外的脚步猛地停下。

见有效果,李勤年添油加醋:“看吧,我让你去也是想你亲眼看看,如果你当初给被告做了辩护律师,你现在能有把握赢吗?”

“所以,王律师啊,你看我都没拜托别人,只让你帮忙,也是有这股深意在里面,你去听听也是有好处的。”

不仅平白无故给自己上了价值,还让王展延心里产生波动,李勤年十拿九稳,一锤定音:“行,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哈,你明天代表咱们律师所去旁听。”

王展延不置可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提着公文包离开。

杨秋红的案子即将开庭这件事,对此动静最大的要属孟凤梅。

一家三口坐在餐桌上吃晚饭时,孟凤梅焦躁难安,“明天就要开庭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她眼前一碗白米饭,扒拉几口,还剩一大半,全然没有进食的欲望。

旁边的于晓洋坐在椅子上不安分,拿着筷子不停挥舞,指着其中一盘西红柿蛋花汤,奶声奶气嚷嚷:“妈妈,我要泡汤吃,我要汤!”

孟凤梅浑然不觉,杵着筷子在碗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搅合。

没得到回应的于晓洋嘟起嘴巴表示不满,声音提高几分:“妈妈,妈妈,我要汤!”

孩子尖锐的声音传到孟凤梅耳中,只觉得如催命符一般,分外刺耳。

孟凤梅来了脾气,将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斜眼看向于晓洋,厉声责骂:“你有手有脚,你要汤不会自己盛?嚷嚷个什么劲啊,我就活该伺候你?”

于晓洋一下子吓哭了。

手足无措地放下筷子,张着嘴哇哇大哭,偏过头去厨房寻找爸爸。

从厨房盛饭的于忠海端着饭碗出来,瞧见儿子坐在椅子上,两行眼泪直流,心里不忍,出声帮腔:“你心里有气,拿孩子撒气做什么。”

平时在家里,就属孟凤梅最宠孩子,不是心情实在差劲,她也不会吼孩子。

于忠明也体谅这一点,没再多责备,将手中的饭碗放下,替儿子舀了汤,低声哄着:“好了好了,爸爸给你倒了汤,别哭了,快吃饭。”

小孩子最容易哄。

于晓洋打了两个哭嗝,很快收声,抓起筷子埋头吃起来。

眼看儿子哄好了,于忠明又来哄老婆,他夹了一块猪头肉放进孟凤梅碗里,“快吃饭吧,你饭都要凉了。”

“唉,我哪有心情吃饭啊。”孟凤梅说是这样说,手里却拿起筷子,就着猪头肉勉强吃了几口饭。

气氛终于缓和一些,于忠明心里落下石头,捧着饭碗猛扒几口,道:“明天开庭,我去旁听一下。”

孟凤梅的眉头立即皱起来,“你去做什么?”

于忠明愣了一愣。

于情于理,他都该去一趟吧。

原告是他亲妹妹,被虐待的人是他爷爷,被告是他老婆的亲婶子,这么个复杂的关系,他总得去看看是怎么判的。

“不去不太像话。”于忠明含糊地说。

孟凤梅瞪他一眼,“你不用去,我去就行。”

开庭一般是在上午,上午生意正好,于忠明这一耽误得要耽误不少钱,她上班工资不高,耽误一天半天也没关系。

于忠明理解妻子的用意,没反驳,继续埋头吃饭。

孟凤梅心里定下主意,想着也不能自己一个人独去,吃过饭,连碗筷都来不及收拾,把于晓洋送到邻居家玩耍之后,忙不迭赶去花苑小区找大嫂林香芬。

正碰上林香芬出门倒垃圾,孟凤梅省了上门的工夫,将人拉到一边,直奔主题:“大嫂,明天开庭,你会去旁听的吧?”

林香芬有些没听懂,“什么旁听?”

“明天我那亲婶子的案子开庭呀,大嫂,你忘记了?”孟凤梅觑着眼瞧她。

林香芬才反应过来似的,点点头道:“哦,我记起来了。”

“不过我就不去旁听了,这和我也没什么关系,这是你亲婶子的事。”

林香芬说着将手中的垃圾袋放入大型垃圾箱,转身要往回走,“凤梅啊,你还有别的事情吗?没别的事情我先回去了。”

孟凤梅一听,炸了。

叉着腰道:“嘿,大嫂,你这话说得有些绝情了吧,这好歹是老爷子的案子,你直接说没关系?你这是以后不想养老爷子了?就算老房子没卖成,你也不用这样翻脸比翻书还快吧?”

“再说了,于佩上次去你家里做客,给你带的那些贵重的礼物,你收的时候不是挺开心么,这会儿她出庭,你连看也不去看?”

……

这话倒是让林香芬的脚步顿了一顿。

她无意去凑这个热闹,不过于佩上次送的礼物她很满意,就算为了面子上好看,也该去一趟。

林香芬换了一副态度,转身对孟凤梅道:“我想了想,你说的也没错,只是这两天酒店里生意忙,我请假很困难,才摆出不愿意的态度。”

“不过你的话也有道理,这样吧,我明天一大早去找领班批假,批了假我去找你,咱俩一起过去。”

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谁知道林香芬态度突然九转十八弯,孟凤梅有些懵了。

回去的时候,走在半路才回过神,愤愤啐了一声。

呸!

这林香芬估摸着还想从于佩手里讨到好处,才愿意出庭旁听的吧。

没人情味的势利眼,整个人掉钱眼里了,睁眼闭眼只看到利益。

老爷子那些年对他们一家的偏爱全喂了狗!

孟凤梅边走边骂,一路忿忿不平地回了家。

在谢家的晚宴上,一家人同样也因为明天开庭的事情议论纷纷。

趁着一家子都在,魏春兰率先表态:“我明天要去旁听,你们有时间的都得去!”

她洗了一盘葡萄端上桌,对着家里两位老师道:“你们明天能腾出时间来吗?”

“能,可以。”谢岩朋教授和谢玉溪异口同声地说。

魏春兰脸上欣喜,转头去看谢雪容。

谢雪容把脑袋一偏,“别看我,我没时间,我又不像爸和大哥那样,可以调课,我要去就得请假,现在正是忙的时候,请假不容易。你们去就好了,别叫上我。”

谢雪容的一番拒绝把场子冷下来。

不等魏春兰脸上作色,于佩出声:“去不去没关系,板上钉钉的事情,对方估计得判一年,明天回来我说说结果就行了,大家不必浪费这个时间。”

她转头望向谢岩朋和谢玉溪,“爸和大哥调课也不容易,突然调课会导致很多麻烦,没必要,明天不必这么麻烦,你们按着平时的计划就行,我这边也不是什么需要人摇旗呐喊的场合,明天妈过去一趟就够了。”

于佩俨然已经把事情安排妥当。

全程还没有发表意见便被于佩排除在外的谢屹:“……”

在一片安静中,他顿了顿,“我有时间。”

于佩捏了两颗葡萄,正打算放进嘴里,听得谢屹出声,微微诧异。

瞥他一眼,缓缓道:“哦,那你明天也去吧。”

第二天一大早,于佩领着谢屹和魏春兰,三人从家里一齐出发。

本以为来得够早,没想到竟然有人比他们来得更早,王展延早就拎着公文包等在里面。

三人见了王展延,神色各异。

于佩压根没料到王展延居然会过来。

四周没看到李勤年的身影,反而王展延出现在这里,不用想,王展延肯定受了李勤年之托。

于佩已经在心里把这件事猜个七七八八,对于特意过来的王展延,她也没办法给坏脸色,简单打了招呼,去一边准备去了。

瞧见于佩对王展延的态度实在算不上热情,谢屹心里又踏实几分。

看来于佩没诓他,这两人的关系大概的确不怎么好,于佩连招呼都敷衍,只是人家特意赶过来,也没法当着人甩脸子。

谢屹上前两步,正要同王展延打招呼,谁知道魏春兰抢先一步惊喜出声:“哟,这是王律师吧?”

王展延还认得魏春兰的模样。

当初他接手杨秋红的案子,打听了于佩的住所,登门拜访,准备私下里谈谈和解的事情,谁知道恰巧没碰上人。

是这位热心肠的婆婆接待了他。

魏春兰端茶递水,又是泡茶叶又是削水果,热情得不得了,他差点以为自己是上门做客。

后来一寻思,觉得魏春兰大概把他认成了于佩的同事,才这么热情,于是留了名片,让于佩联系他。

后来于佩并没有联系他,他对于佩的印象还没见面便成了负值。

不过一直以来,他对于这位热心肠的婆婆印象倒是很好。

王展延微笑着回应:“是,阿姨您好。”

“哟,还真是王律师啊,你来这么早?比我来得还早,辛苦啦,耽误你一天工夫。”魏春兰熟络地和王展延唠嗑。

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切的谢屹:?

怎么回事,他妈是怎么和王展延认识的?

正一头雾水的时候,与人热聊的魏春兰转过头,指着他,对王展延介绍:“王律师,你还没见过我儿子吧,这是谢屹,是于佩的丈夫。”

王展延看了谢屹一眼,对魏春兰道:“其实我们见过一面的。”

魏春兰瞪大眸子,很是意外:“你们见过?什么时候?”

王展延没回答,上前一步,主动伸出手,“你好,谢先生。”

谢屹盯着他看了两秒,也伸出手,“你好,王律师。”

两人公事公办的握手,看上去认识,但不太熟悉,其中尴尬的氛围连魏春兰都有所察觉,她咳了咳,将谢屹撇开一边,拉着王律师的胳膊道:“王律师啊,咱们坐下聊,坐下聊。”

魏春兰还真拉着王展延坐下,开始唠嗑。

被撇在一旁的亲儿子谢屹:“……”

谢屹望了望两人的背影,挪开目光,四下去搜寻于佩的身影。

视线瞟到门外,瞧见走进来两个手挽着手的中年妇女。

是于佩的大嫂和二嫂。

孟凤梅没进过法庭,心里露怯,挽着林香芬的胳膊才勉强站稳身子。

林香芬心里没什么重担,这事和她关系不大,杨秋红是孟凤梅的亲婶子,不是她的,杨秋红被判的结果也吓不倒她。

这次与上次去律师所不一样,她倒是比孟凤梅镇定多了。

见孟凤梅腿软,走不动道,她提了提胳膊,哂笑:“又不是你犯法,你这么怕做什么?”

孟凤梅心里叫苦,林香芬全然不懂她的苦衷。

这亲婶子若是真判了,她表弟孟东那个烂耗子肯定少不了要惹事。

眼瞧着只以为是杨秋红要被判,实际上麻烦事还在后面呢!

只求孟东这家伙懂事一点,到时候惹了事,别来找她麻烦,她为这亲婶子的事情不知道担了多少心,受了多少气,总不能苦难全赖上她一个人。

心里正愤愤不平,孟凤梅一抬头,瞧见不远处的魏春兰,以及魏春兰旁边的王展延。

她心里一惊,拼命去扯林香芬的衣袖。

林香芬只当她心里怕得厉害,做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举动,面上不悦:“做什么扯我袖子?这里人也不多,你都怕成这样,待会儿人多起来,你岂不是更要失态?要是心里真怕,要不咱们回去吧。”

“不是啊!”孟凤梅小声否认,焦急地凑到她耳边,“大嫂你快看看于佩她婆婆旁边的那个男人,你瞧着眼熟么?”

循着孟凤梅的指示,林香芬一眼瞧见坐在魏春兰旁边的王展延。

她顿时双眼大睁,一副活见鬼的模样,心下骇然:“这这这、这不是……”

这不是那次小谭带过来的律师嘛!

小谭带过来的律师口齿伶俐,盛气凌人,劝她们把钱退回,将合同作废,林香芬为了这事,气得好些天没睡着觉。

好不容易盼着把老房子卖了,谁知道突生变故,被这律师威胁一通,心里害怕,只得放弃。

回去后的好几天,林香芬心里越想越生气。

从她户口里挪出5万块,简直像拿刀片割她胳膊上的肉。

一刀一刀,剐得她夜夜难眠。

没想到在这样的地方相见,林香芬心里警戒大作,她拉住孟凤梅的胳膊,转了身,背对着对方,小声商议:“这是什么情况?”

“我哪知道啊!”孟凤梅也完全摸不着头脑。

两人肚子里一股子疑问,思来想去,还是直接过去相问比较好,谁知道还没迈步,马上要开庭,法庭迅速肃静。

两人不得已,先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与魏春兰一起坐着的王展延也留意到走进来的两位中年妇女。

他记忆力不错,两位中年妇女的脸他依旧认得,那是处理客户小谭的业务时碰上的两位大姐。

可是,这两人怎么会在这里?

千丝万缕,似乎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王展延轻轻皱眉,低头思索,眼看就要理出头绪,法庭静下来,他注意力便全放在于佩身上。

于佩身边没有律师,她自己能够应付诉讼过程,不需要律师。

她按着流程把证据呈上去时,一片寂静的法庭后方悄悄溜进来带着鸭舌帽的黑暗人影。

人影下方是一张略显青涩的脸,视线触及不远处的谢屹时,顿了一顿,忌惮地没有走近,只在最后一排找个位置坐下。

由于证据充分,法庭很快下判决。

杨秋红虐待老人的事实成立,被判有期徒刑一年。

判决下来,法庭传出一阵小声的议论。

最后一排的人影趁着议论声,不声不响从后门溜走。

宛如没有来过。

这个审判结果早在于佩的意料之中,她对于结果没什么异议,结束之后,打算跟着魏春兰离开。

出门却被林香芬和孟凤梅堵住。

两人冷着脸看向于佩,满肚子怒火,若不是周围人多,恐怕要憋不住当场发飙。

“于佩,你跟我们来一下。”孟凤梅声音压得极低,企图把于佩叫到另外一旁。

魏春兰在一旁看出孟凤梅脸色不佳,以为孟凤梅还在为杨秋红的事情迁怒于佩,连忙替于佩打圆场,“哎哟,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家再说吧,在外面也不方便,你们说是不是?”

于佩早已从林香芬和孟凤梅的表情中察觉到真相,她看了一眼不远处,“这里离律师所不远,两位嫂嫂要是有什么事情,不如跟着我去律师所谈谈。”

林香芬没吭声,表示默认,孟凤梅却不同意。

她忍不了那么久,迫不及待将于佩拉到一边,厉声质问:“于佩,你老实告诉我,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循着孟凤梅的指示,于佩看了不远处的王展延一眼。

此时的王展延冷着脸站在路边招车,似乎要离开。

于佩收回视线,笑了一声,淡淡道:“原来二嫂不知道呀,他就是杨秋红之前请的那位王律师啊,上次二嫂你来律师所,口口声声说要找王律师,原来你不认识王律师啊?”

这一番话把孟凤梅气个半死!

于佩承认了,终于承认了!

原来小谭那次毁约,都是于佩在后面搞鬼!

她就说嘛,和小谭的合同谈得好好的,小谭怎么会突然解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于佩先是用关系辞掉了她亲婶子请的王律师,后面又暗中捣乱,让王律师撮掇小谭毁约,最后把她账户上的五万块骗了回去!

想到这一切全是于佩在背后搞鬼,孟凤梅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人若气急了,反而语噎。

气火攻心的孟凤梅也顾不得这是在法院外面、人来人往的地方,心里腾升一股怒火,二话不说,扬起胳膊就要扇耳光。

这一巴掌没落下,被于佩不偏不倚地接住。

于佩死死扣住孟凤梅的手腕,低头盯住这个比她矮了一截的妇人,冷笑:“怎么,二嫂连教养都不要了,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和我动手?”

骂也骂不出,打又打不过,气急攻心的孟凤梅猛地一抽手,杀猪般尖叫一嗓子,惹得周围路人纷纷侧目。

孟凤梅不想要脸面,林香芬还想要,她料想这么下去,孟凤梅肯定要当街做出让人看笑话的事情,连忙扶住孟凤梅,对于佩道:“就依你说的,先到你律师所去,咱们找个地方聊聊,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

于佩耸耸肩,转身去招车,她让魏春兰和谢屹先离开,两人都站着没动。

魏春兰一脸担忧,向后觑了两眼,不放心地问:“佩佩啊,你和你两个嫂子之间发生什么事情,我看她们脸色似乎不太对劲啊。”

于佩一脸淡然,“没什么,有点小事而已。”

这点小事可不小。

谢屹心里明白,上前一步,“需不需要我帮忙?”

“需要。”于佩这次回答很快。

谢屹有些惊讶,抬眸看她一眼,正要出声,又听得于佩静静看着他,一脸郑重地说:“需要你帮忙把咱妈带回家。”

谢屹:“……”

利索地把两人塞进车里之后,将其他人送走,于佩带着两位嫂嫂赶往律师所。

一路上气氛相当沉默。

车前的出租车司机见上来了三个女人,原本想活跃一下气氛,谁知没人搭理他,默默闭了嘴,只专心开车。

出租车停在律师所正门口。

李勤年不在律师所,于佩也没法先征得同意,她怕在大厅里会影响到其他同事,带着两位嫂嫂去了会议室。

合上会议室的大门,孟凤梅立即摊开脾气,指着于佩的鼻子问:“小谭的事是不是你搞鬼,是不是你让他毁约?”

于佩慢慢悠悠给两位倒了茶水,接话:“怎么能说是搞鬼呢,小谭只是向我咨询几个问题,我给予他建议而已。”

“呸,你就别装了,王律师我可是见过的,就是他来找我和你大嫂谈,让咱们把钱还回去,他是你同事,难道你们不是一伙的?”

“于佩啊于佩,我真没想到你是这么歹毒的人,你胳膊肘尽往外拐,用外人来对付你两个亲嫂子,你自己说说,你做的这些事情对得起我们吗!”

孟凤梅真没料到原来这一切都是于佩的手笔,她现在可算是领教到这位小姑子的厉害。

心里憋着的一股气没处撒,孟凤梅将于佩端上来的茶水一股脑全推了。

地面沾湿一片。

纸杯落地的声音,伴随着孟凤梅高昂的不服气的叫喊:“呸,不用你假好心,我们也不敢喝,万一里面有毒呢!我瞧你这副歹毒的心肠,恨不得你大嫂二嫂吃苦,你联合外人来欺负我们,你还有事情做不出来!”

“亏得你二哥还时常在家里念叨你,现在想来,有个屁用,你出国去留学,我们家一点光也没有沾上,反而惹了不少麻烦,现在好不容易把老房子出手了,你还这样在背地里搞小动作,你真不是人!”

“我和你大嫂虽说与你的关系并不亲密,但也从来没有害过你吧?我念着你是忠明的妹妹,从来没有要害你,没存过要让你难堪的心思,你倒好,现在联合起来坑我们!”

孟凤梅心里越想越悲凉。

当初杨秋红在气头上找她诉苦的时候,她念在忠明的份上,还特意交代让杨秋红注意一些,别让孟东去惹事。

她把于佩当成小姑子,不想让人打她,于佩倒好,联合外人坑她的钱!

电光石火之间,孟凤梅突然又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她瞪着于佩,恍然大悟,“好哇,我算是明白了,你刚回国就着急忙慌地替老爷子做主,又是换保姆又是打官司,你该不会是惦记上老爷子的老房子,想把老房子自己一个人独吞吧?”

……

孟凤梅此言一出,惊得旁边林香芬也震了震。

怒字当头出真言,说不定孟凤梅气头上,思维快速运转,一不小心还真猜透了真相,林香芬看向于佩的眼神顿时变得不太友善。

她心里也有了新的感悟。

难怪当时于佩来她家里做客,竟然舍得买这么贵的礼物。

也是她眼皮子浅,被这些稍稍贵重的礼物迷了眼,甚至萌生出要与于佩好好相处的想法,现在看来是她天真了。

相比于老房子的钱,这点礼物钱算什么呢?

于佩要是真打上老房子的主意,那她心思可太深了。

……

于佩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两位嫂嫂脸上各异的神色,不免觉得好笑。

两位嫂嫂几乎要把她想成十恶不赦的人,心思都摆在脸面上,明明白白,一看就透。

于佩心里好笑,脸上还真笑出来。

她耸耸肩,“两位嫂嫂,你们是不是有点没搞懂,首先,私下里卖掉老房子的人,不是你们俩吗?怎么现在来倒打一耙,说是我觊觎老房子?”

“我觊觎不觊觎老房子大家不知道,可是你俩拿老房子去卖这件事有白纸黑字的合同,合同虽然已经作废,但是小谭手里还有原件,你们二位要重新看一看吗?真是好笑,现在来诬赖我?不觉得有些过分吗?”

“还有,我得告诉两位嫂嫂一件事实,老爷子的那套老房子,你们别以为只有两个哥哥有继承权,我也有继承权,所以也别说我觊觎,要是我真要争取,那也是争取合法权益,懂吗?”

听够了两位嫂嫂的抱怨,于佩起身,送客:“要是没有其他事情,两位先走吧,我就不送了,我接下来还有工作。”

对于于佩这样一副运云淡风轻的态度,孟凤梅气个半死,差点呕血,二话不说跑上前要薅于佩衣领。

奈何她个子不够,还没近身,就被于佩先擒住手臂。

于佩彻底失了耐心,扣着孟凤梅的手臂,脸色沉如铁。

说出的话也冰冷至极:“我好言好语的时候你们不听,是嫌我最近脾气太好了吗?”

她扣着的手稍稍用力,孟凤梅吃疼,叫唤起来:“天杀的!你难道要打我?”

林香芬连忙上来劝架,被于佩一个冷眼怼了回去。

“于佩,你要想清楚,你这么对你二嫂,你是不想认你二哥了?”林香芬皱着眉头,在一旁暗暗焦急。

她虽说和孟凤梅素有间隙,但于佩这样以下犯上的行为更让她看不过眼。

“于佩!你还不放手,你这样是你大哥也不想认了?”

于佩闻言,放了手。

林香芬心里一松,连忙把孟凤梅扶起来,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孟凤梅手腕被勒红,心里气得要命。

说又说不过,打也打不赢,她忍住脾气,眼眶发红,放下狠话:“忠明以后没有你这个妹妹!”

于佩态度极硬:“那正好,我以后也没有他这个哥哥!”

“你……”孟凤梅终于气得哭出声,推开门,狂奔出去。

林香芬怕情绪上头的孟凤梅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情,连忙追了出去。

两人一走,会议室里安静下来。

于佩蹲下身子清理被推在地上的纸杯。

门口响起脚步声,是王展延。

望见来人,于佩把椅子拉开,仿佛早已预料,淡淡一笑:“怎么,你也是来找我算账的?那正好,今天一并算清楚。”

王展延的初衷的确是进来质问于佩,他心里也已经明白了一切。

想必那个客户小谭是被于佩推荐过来,故意找中他。

他若是有心,其实早该发觉。

只怪当初杨秋红的案子,还没来得及好好调查资料,就被李勤年推了,导致他并不十分清楚,后来那个老房子的主人,就是那位被虐待的老人。

或许那次于佩莫名其妙朝他加油打气,他就该察觉出不对劲。

只可惜他那时也在气头上,一时没有理性地看待这件事。

跨入会议室的前一秒,他心里也藏着一股怒火,总觉得被人耍了一番。

他那时正和于佩置气,没想到倒是马不停蹄去帮于佩帮忙,于佩那时候估计暗暗高兴,心里看他笑话吧。

进门之前他的确抱着要好好理论一番的心思,只是……

站在会议室门口,听到里面几乎决绝的声音,他那些讨伐的话到了嘴边,没舍得讲出来。

他看着于佩没什么情绪的脸,不禁心里好奇。

似乎这个女人对家庭没什么感情,淡漠得很,脸上的情绪丝毫看不出这是和家人刚刚大吵一架,甚至放出狠话要决裂的人。

这点倒是和他很想。

他父亲过世时,家里的兄弟姐妹全都俯在灵柩上嚎啕大哭,他没哭。

他连做做样子都做不出来,他挤不出眼泪,因此也被周围的人贯以冷血的名头,连他母亲都对他颇有微词,后面慢慢疏远他。

他也一度怀疑自己感情淡漠,是不是真的有些不正常。

没想到如今倒是找到一个和他同病相怜的人。

不,甚至比他更甚。

在于佩诧异的目光中,王展延拉开椅子坐下,摊开手中的资料,“上次不是说我手上案子多,让我配合你的工作,找出合适的题材刊登报纸吗?现在我有时间,不知道你有没有?”

于佩没吭声,静静盯着王展延的脸。

“你真不是来找我算账的?”

王展延搁下资料,面无表情:“怎么,你倒是很想我来找你算账?”

“那倒不是。”于佩轻笑一声,“只是有些意外。”

就这样,两人在会议室里居然正儿八经的开始聊起工作上的事情。

投入工作的于佩很快忘记之前的不愉快,两人将适合的材料挑选出来,这一忙就忙到下班。

为了将事情今天做完,于佩在律师所里耽误了一个钟头。

就是这一个钟头的工夫,为她避免一场祸端。

孟东压低头顶的鸭舌帽,已经在小区外面等候半天。

他烦躁地抽了一盒烟,草丛底下全是他扔进的短烟头,密密麻麻杂乱排在一起,看了让人身子发麻。

眼看小区里下班的人进进出出,始终没等来于佩的孟东心里终于开始不耐烦。

他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目标方向,莫名想起那天夜里,那个男人将他踩在脚底的情形。

久等不来的烦躁让孟东心里变得理智一些,想起那天夜里的情形以及男人的警告,他心有余悸,咬咬牙,招呼兄弟们离开。

把他妈送进监狱,他总得找个人发泄吧!

这事不能就这么完了。

这个女人不能动,那个老人总能动吧?

孟东大手一挥,带领着一帮小弟浩浩****往望平街老房子的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