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穆景行双眼一眯, 脱口而出:“你是说佩玖?”
“是啊, 小的路过时见书房的门掩上了, 便凑近看了看, 见佩玖小姐在里面, 小的就退下了。”
不自觉的, 穆景行的手抓在那锦盒里的帕子上, 将那叠得平整的帕子攥成一团儿,紧紧握在手心里!
一时私心,他将这玩意儿留下, 如今怕是要惹出乱子了!若是佩玖当真看到了,她会如何想?
想及此,穆景行的牙齿紧紧咬起, 甚至发出些细微的“咯吱”声!
恭六见状, 不由得将心提起,吩咐那家丁退下, 而后上前关切道:“公子, 出何事了?”
穆景行没答, 只持续紧咬着牙齿, 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出去。”
恭六虽然担忧, 却也不敢忤逆, 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穆景行手中紧紧攥着那帕子,无声驻立良久,也往外走去。他去了隔壁的汀兰阁。
他站在院子里, 看到佩玖房里的床头小灯尚点着, 知她还未睡。他在门前驻下脚步,不敢再往前去,也不敢叩响那扇门。
她到底知道了什么?到底有没有对他起疑?穆景行的两只拳头因不安而紧紧攥着!
他与佩玖,是名义上的兄妹。即便要得到她,也需慎思之,缓行之,徐图之。若在此事筹谋之初,便被佩玖看穿心思,那不只是无法得到她,就连这层‘兄妹之情’他也要失去了。
想及此,穆景行缓缓阖上双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便在此时,“吱嘎”一声,那扇门开了!
“大哥?”佩玖只着寝衣,外披一件斗篷,显然是躺下了又匆匆过来开的门。
穆景行猛地睁开眼,神色在短短的一瞬便恢复寻常,声音亦是发出的沉稳:“玖儿,你还没睡?”
“我睡下了,看到门前突然笼了道影子,一时有些害怕,就大着胆子过来看看了。想不到是大哥……”紧了紧身上斗篷,佩玖伸手拍了拍小嘴儿,打了个哈欠。
打完哈欠,她又添问了句:“大哥找玖儿可是有事?”
余光瞥了眼身旁的石灯笼,穆景行这才恍悟,屋内熄了大半的灯,屋外却是灯火通明,难怪佩玖会看到他的身影。
“今日你去我书房了?”事到如今,他必然得说出个来由。
就见佩玖脸上一粉,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去。原以为是不会被发现的,却不料还是瞒不过大哥的火眼金睛。
“嗯。”以几不可闻的声量,佩玖应了声。头低低垂着,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偷张字贴原本也算不得什么,可越是偷偷摸摸的做了,便越是将小事推至尴尬境地。
“你拿了什么?”穆景行追问。显然,佩玖定不会是冲着帕子去的,不管她看没看到那东西,定有原本的目的。
“我……我就是想去找张大哥的字贴,比着练练……”
“只是这样?”穆景行冷冷发问,言语间透着不信任。而言语间的冷,更多的则是一种掩盖:“那你总低着头又是为何?”
经他一提,佩玖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虚之举,慌忙将头抬起。就在抬起眼帘时对上大哥的双眼那刻,她也看到大哥的手朝她伸了过来!
穆景行以指背在妹妹的脸上轻轻一蹭,顺着那通红的脸颊划了个弧儿。他指间浸染的寒气,旋即过到佩玖那滚烫的脸蛋儿上,佩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同时人也往后小退了半步,眸中透着些许怯懦,看着大哥。
接着,她便听到穆景行那咄咄逼人的问语:“忸怩傀怍成这样,怎会只是为了这般正当的原由?”
佩玖复又将头垂下。她的确是窘迫。
当初随着娘亲进将军府时,娘说她太小八字又弱,不宜去拜祭穆氏宗祠,故而穆伯伯就允她及笄了再去正式拜祭。
佩玖知道,一但拜祭过穆氏先祖,便意味着自己的名字要写入穆家族谱,自此随了穆姓,改口唤穆伯伯为父!
故而上辈子甫一及笄,她便急着嫁人,找各种借口推脱行此仪式。毕竟那时的她,尚对亲爹心存执念。
这辈子,重生回来便是那之后的事了,佩玖知道这辈子的她也已推脱过此事了。想来穆家人定是以为她不想随穆姓的,不然穆伯伯不会这一年间未再提起拜祭宗祠之事。
尽管佩玖心里,已百般殷切的盼着能有穆伯伯这样的爹。可穆伯伯不提,她一晚辈也提不得。
此时若被大哥发现她在练“佩玖”二字的同时,又偷偷练了“穆”字,她岂不是要羞死……
想到这些,佩玖如何敢认。
她默默转身回去将穆景行的那张字贴取回,双手呈给穆景行,口中喃喃道:“大哥如若不信,自己看看便是。”
接过那张字贴,穆景行随意扫了眼,的确只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练字贴。之后穆景行又抬眼看佩玖,不由得心下不解,就只是取了张普通字帖来练,她为何羞成这般?
难道,她真的看到了那帕子,且猜到了他的心意?
穆景行眉头一皱,径直试探道:“玖儿,你可还翻到别的了?比如书册中间还有一个放置闲物的锦盒。”
佩玖莫名其妙的抬头看大哥,“没啊。”
穆景行不说话,就仔细观察着佩玖的反应,见她顿了顿,突然有些慌张的又问道:“难道大哥是找不见什么东西了,才这么晚来问玖儿?”
她问这话时,那一脸担忧,绝不是装出来的。如此穆景行便断定,她没看到那东西。
深深呼了团气,穆景行便借坡下驴:“罢了,左右不是值钱的东西。你早些回去睡吧。”转身离开前,他又将那张字贴塞回给佩玖。
佩玖怔怔的目送大哥跨过月拱门,才将自己房门关了,心中还在猜想着大哥到底是丢了什么东西,才急得半夜来问?
***
翌日天未大亮,姜翰采猛地从**坐起!一脸惊惶,显然昨晚这一觉是被梦魇给缠了!
坐在**,他冷汗涔涔,心下默默回想起他梦中所看到的一切。
他先是做了一个美梦,梦到自己娶了佩玖,做了穆家的乘龙快婿!
在朝堂他是一路仕途坦**,被各路前辈照拂。在家中每日有娇妻相伴,对他知冷知热,夫妻琴瑟和鸣,惹得满京城无数才子艳羡!
之后,他又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自己娶了季芙菱。
成亲前几月尚算和谐,可之后不久他对季芙菱失去了新鲜感,加之眼见佩玖嫁予他人,他便开始日日花楼饮酒,苦中作乐,再无前途可言。
最终,季芙菱不满他的作为,对他恨意累增,终有一日,竟提起刀来杀了他……
明知只是个梦,可回想一遍,姜翰采额前的汗又多了几许。他抬起胳膊用袖口擦拭几下,下床,又写了一封决别信。
这回,是写给季芙菱的。
信中,他提及自己对穆家小姐的爱慕之情,称对佩玖已情定三生。并悔恨自己因一时糊涂对季芙菱做了不可饶恕之事,再三赔罪后奉上了自己所能承受的一份儿赔罪厚礼。
姜翰采如此做,亦是有意拿镇国将军府的名号来暗压季家,使得季芙菱不敢将事情闹大。
命人将信送去季府后,姜翰采自认为已将此事做了妥善了结,便只身前去镇国将军府求见佩玖。
镇国将军府的门房报给香筠,香筠又将此事报给佩玖。而佩玖一听是姜翰采要求见,便坚定的推了。
佩玖的确是为上一世的自己鸣不平,想让姜翰采付出些代价。而他莫名挨了一顿揍,那日又挨了她两戒尺,如此,佩玖觉得差不多了。与这种人再纠缠下去也是无聊,惩前毖后便好。
而这厢姜翰采,却以为佩玖是因着那封绝别信伤心,才不愿见他。他便下定决心,要拿出滴水穿石,日雕月琢的精神坚持下去!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姜翰采每日都日头刚出,便守候在镇国将军府门外。直至日落,才回姜家。他书也不读了,偷来的题也不看了,就一门心思要挽回佩玖的信任。
这日,隔壁璃郡王府上着人来请,说是院子里新移来的几株绿梅开了,煞是好看,请将军府的夫人小姐们过去一观。
菁娘本就不好走动这些场合,有了宝儿后更是日日连后院儿都懒得出。但又怕薄了郡王妃的一番好意,便让佩玖和樱雪去走一趟。
樱雪当即便随那来请的嬷嬷一同过去,佩玖则因着手上还缠着棉布条,便先回屋去换了身袖子略长些的衣裳,以便遮挡。
待佩玖换好了出来,香筠已备好些许糕点。香筠提着重重的两个大食盒,跟在佩玖身后往府门走去。
将军府与璃郡王府只一条六尺巷之隔,自然没必要备什么马车。出了府门,佩玖回头看看香筠费劲的样子,伸手想要接过一只食盒来帮她分担。
却也在这时,突然有一道黑影从巷子里蹿出!一下便将香筠撞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