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杨守春和许茂才打完招呼, 便转开了头，走进大院后，瞥了眼许家的方向, 大步往家里去。
他刚到后院，便听到三弟隔着玻璃窗大喊“爸爸”。
杨立廉不由放快一些步子，看到小儿子跑出来, 笑着把人抱起来，“才两个多月不见, 你重了不少啊。”
“那是因为我每次都吃两碗饭！”杨望秋自豪地道。
杨立廉的回家，让杨家热闹不少, 他每年有两个月的探亲假, 这次打算回家一个月, 差不多到几个孩子放暑假时。
进屋看到收音机, 听妈妈夸妻子能干, 杨立廉笑着点头, “那是，美珍确实厉害。”
徐美珍抿唇笑着, “行了, 快去收拾东西，中午想吃啥，我给你做。”
“我都行，你做的我都爱吃。”杨立廉提着行李，跟妻子往他们的房间去。
徐美珍进屋后给杨立廉倒水，“我猜着你是这两天回来，早上特意去买了羊蹄回来, 晚上可以卤羊蹄吃。”
供销社没有羊蹄卖，这是徐美珍和一个黑市熟人定的, 对方要糖票，徐美珍正好有一些，就加点钱和人定了羊蹄。
杨立廉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感叹道，“还是家里好，家里温馨有感觉。”
他张开手想抱妻子，却发现门缝后有几双眼睛，过去拉开门，才发现是小儿子和徐瑶。
“杨叔叔，奶奶问你饿不饿，要不要先给你做点吃的？”徐瑶问。
杨立廉摸摸肚子，确实有点饿了，“不用特意麻烦做，有什么吃的都行。”
看到妻子出去，他也跟着到厨房。
“家里孩子们胃口好，早上的白粥都吃完了，我给你煮个荷包蛋，你先垫垫肚子。”徐美珍拿出鸡蛋，底下放一点点的糖。
杨望秋看得也想吃，不过他不饿，只是望着锅里。杨立廉看到后，问他要不要吃，他摇头说不要，“我今天早上吃过鸡蛋了。”
听到儿子早上吃鸡蛋，再看看儿子的脸颊胖了一些，杨立廉知道孩子们吃得不错。
荷包蛋很快煮好，杨立廉几口吃完，他让徐瑶出去玩，接替烧火的活。
“我今天和许茂才一起回来的，他这次也休假。”杨立廉道。
“他也回来了啊？”徐美珍切菜的手微微顿住，随后叹气道，“那还真是有戏看了，我和你说，最近这段时间，大院里发生许多事了。”
徐美珍一边做饭，一边和丈夫说过去两个多月的事。
徐瑶听到许茂才来了后，便往前院去。
最近这些日子，附近的邻居看到余薇薇，私底下都在说余薇薇怎么怎么样，也不知道许茂才看到许大宝兄弟后，会怎么样？
她到前院时，许家的门是开着，不过没有看到人。
倒是木阿姨带着方向阳小朋友在门口玩，木阿姨叫了她一声，徐瑶过去逗着方向阳玩。
方向阳才一周多，还不会自己走路，咿咿呀呀地能说几个简单的词。他看到徐瑶过来后，张开白胖的小手握住徐瑶的拇指，“姐……姐姐。”
他说完还吐了个泡泡，徐瑶看得可爱，蹲着逗他玩。
木青青挺喜欢徐瑶这个小女孩，长得好看，人还特别有礼貌，给徐瑶拿了凳子，“瑶瑶，你来前院做什么？”
“随便走走，杨叔叔抢走我烧火的活，我只好出来转转了。”徐瑶说话时，方向阳朝她咯咯笑着，她低头去看这小孩，“你怎么还吃手指，脏脏哦。”
方向阳却不懂她说什么，只会一直笑，再喊两句姐姐。
木青青看得有意思，“他喜欢和你玩呢。瑶瑶，你帮阿姨看下向阳，阿姨去买点东西，可以吗？”
“可以啊。”徐瑶正好想观察一下许家的情况，看木阿姨走后，她拉着方向阳的手，一起坐在方家门口。
大概过了五分钟，徐瑶看到许大宝和许二宝从外边回来，两个人只当做没看到徐瑶，直接进了家门。
没过多久，许家便传来许二宝的欢呼声。
许二宝非常高兴，“爸，你可算回来了，你有没有看到我给你写的信？”
大哥说爸爸被余薇薇哄得不会管他们了，但他还是想给爸爸写封信，告诉爸爸，他现在很难受，希望爸爸快点回来教训余薇薇。
许茂才看到小儿子的信，不过他并不太信小儿子的话，只觉得是小儿子夸大了。毕竟后妈和继子之间，肯定会有不愉快。
但现在看到两个儿子消瘦的脸颊，他紧紧地皱着眉头。
从过年到现在，才过去两个多月。
许茂才看看大儿子，又去看小儿子，最后视线落在妻子的身上。
他正要开口时，妻子过来挽住他，“茂才哥，你都辛苦一路了，先好好休息下嘛。你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许二宝看到爸爸被拉进房间，刚喊一个“爸”，就被哥哥拉了回去。
“你写什么信了？”许大宝生气地问。
许二宝低着头，快哭出来，“就是和他说，余薇薇虐待我们嘛。”
“你真是闲得没事做，考试不及格，却能写信，也是厉害。”许大宝气得头疼，关了门不想看到他爸。
而此时的许茂才正被余薇薇紧紧抱住，“茂才哥，你都不知道最近这些日子，我有多想你。”
许茂才喉结微动，他也想余薇薇了，很想很想的那种。怀里多了个人，他忘记了刚才和儿子的对话，而是问余薇薇，“薇薇啊，你最近好不好？”
“我能有什么好？”
余薇薇叹气道，“都说后妈难当，我是真没想到会那么难当。我是掏心掏肺对他们，但你也知道，他们有些皮厚。结果我一严厉点，他们就出去说我虐待他们。”
“你摸摸我的心，这都是肉长的啊，我哪里做得出虐待孩子的事。可他们说得多了，信得人也多了。”
许茂才看余薇薇哭了，心疼得抱住余薇薇，“是我让你受委屈了，待会我就去教训他们。”
“别，千万不要。如果你一回来就教训他们，那邻居们怎么看我？”余薇薇多少有听到几句流言，特别是说许二宝兄弟瘦了的话，“哎，你也看到了，他们俩都瘦了。只要是我做的饭，他们都不吃。”
“后来我便不做了，都让妈去做。”
许茂才听得更想骂人了，他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两个皮厚得像母猪一样，确实会这样反抗余薇薇。
怀里的妻子小声抽泣，他心都要碎了。
两个人温存一会儿，余薇薇说去给许茂才做饭。
许茂才则是去找他妈妈。
走进妈妈的房间后，见妈妈不搭理自己，许茂才无奈道，“妈，我好不容易休假回来，你怎么又给我甩脸色了？”
“我可不敢。”
林婉刚看到儿子，是很高兴，但还没等她来口说话，儿子就被余薇薇那个骚.货拉到房间里。不用多想，都知道余薇薇在说他们坏话。
“妈，你能不能正常点说话？”许茂才有些烦了。
“我怎么不正常了？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开始指责我，余薇薇那个骚.货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林婉气愤地道，“今天你也看到了吧，大宝和二宝瘦成一把骨头，余薇薇一个月都不会买一次肉，米也舍不得多买，他们根本吃不饱。还有家里的事，洗衣煮菜她都不做，真他娘的好意思当人儿媳妇。”
许茂才早就在妻子那做了心理准备，现在听妈妈这么说，一副果不其然的样子，“妈，你说薇薇不买肉，不给你们吃饱，那你怎么没瘦呢？”
这个……
林婉以前存得有钱，她饿了会给自己买点吃的，自然不会瘦。
至于为什么不给两个孙子补贴点，一个是她想让儿子看看余薇薇虐待孙子，还一个是知道两孙子饿不死，她心疼钱。
现在被儿子这么一问，林婉有些答不上来，转而反问道，“许茂才，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把工资都给余薇薇，我还能怎么样？我能怎么样？”
“你是盼着我早点死，好给你少麻烦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许茂才憋闷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眼睛瞎了吗，看不到你两个儿子瘦成那样？”林婉走出房门，推开孙子们的房间门，“你好歹看看他们，再去打听打听，余薇薇自己吃肉，给我们三个吃素，到底是真的假的？”
她的声音大，厨房里做饭的余薇薇听到后跑了过来。
余薇薇一脸委屈，“妈，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我每天上班下班，还要受到你们的污蔑，我真的太委屈了。”
她解开围裙，回房间拿了几件衣服便走。
“你走了就别回来！”林婉大声道。
许茂才却心疼地追了出去，“薇薇，你干什么呢？别生气啊。”
他去拉余薇薇，但余薇薇坚持要走，只能把余薇薇强行抱在怀里。
徐瑶看到这一幕后，忙捂着方向阳的眼睛。
啧啧，这个余薇薇不去文工团真的是太可惜了。
余薇薇在许茂才怀里哭得梨花带雨，“茂才哥，他们都不理解我，你要是也不相信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不许说这样的话，你就是我的全部，我妈他们不理解你，但我会永远相信你。”许茂才抱着余薇薇，他坚信余薇薇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
两个人抱了有一会儿，余薇薇还是不愿意回去，许茂才便提出带余薇薇去下馆子。
徐瑶看到许茂才和余薇薇走后，再次摇了摇头，这许茂才真是瞎了眼，看不清绿茶本质。
至于林婉追出来时，早看不到许茂才和余薇薇的身影。
木青青很快买了米回来，还给徐瑶拿了个西红柿，徐瑶一边喂方向阳吃，一边自己吃。
西红柿酸酸甜甜，有很浓郁的香味，不像以后的大棚蔬菜没啥味道。
帮木阿姨看了会孩子，快中午的时候，徐瑶才回家吃饭。
羊蹄没那么快炖好，中午吃的炒鸡蛋和炒腊肉，还有一碗炒野菜。
看着菜不多，但和别人家比起来，杨家的伙食算很好了。
徐瑶吃过饭后，便自己听收音机去。
杨望秋几兄弟便围着杨立廉，想杨立廉带他们出去玩。
不过没等杨立廉带杨望秋他们出去，许茂才先来了。
许茂才一脸愁容，来个杨立廉诉苦，“你说我的家人们，怎么就不能理解下薇薇，她一个当后妈的多不容易。干嘛还处处和薇薇计较？”
杨立廉听了后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从妻子口中听到的话，他又不好转述给许茂才。
听着许茂才的诉苦，杨立廉同样烦躁，建议道，“不如你让他们分开吧。”
“怎么分开？”许茂才不理解，“我和你不一样，我是要出海的，船上不能带家属。不然我倒是可以让薇薇随军去。”
“你不是有员工宿舍，让余薇薇住部队去，你出海的时候让她等着你。”杨立廉越说，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你劝也劝了，打也打了，他们合不来就是合不来，干嘛强求在一起住。你把余薇薇带到部队去，你和她见面的时间还多一点，至于你妈和两个孩子，另外给生活费就好。”
“茂才，咱们是男人，得要有责任。你妈生你养你，还有大宝两个，你该给他们生活费的。”
“我知道。”许茂才没想不给生活费，他之前没想过带余薇薇走，毕竟余薇薇在平城有工作，还能帮忙照顾两个儿子。
不过杨立廉这么一说，他又有点心动了。
这次回家，他感觉家里的气氛非常不好，甚至有种想要逃离的感觉。
这时姚虹走进来，她手里抱着晒干的衣服，“茂才，婶子在这里多嘴一句。你妈那个人虽然有些胡搅蛮缠，但她会那样说余薇薇，总是有点原因的。”
“你也别和婶子说余薇薇有多好，我们都有眼睛，看得出谁好谁坏。”
“你真的非常喜欢余薇薇，我觉得立廉的主意很好，让他们分开吧，别整天在大院里吵架。最后闹得两个儿子都恨你。”
这些话，姚虹不吐不快。
大家都在一个大院住着，许家是个什么情况，她一清二楚。
全天下，估计只有许茂才觉得余薇薇是个好人。
许茂才被说得脸热，不好意思再坐下去，起身告辞。
等许茂才走后，姚虹交代儿子，“你别和许茂才玩太好，他这种看不出好赖的人，迟早要出事。”
“妈，那个余薇薇真的很不好吗？”杨立廉问。
“废话，余薇薇要是好，许大宝兄弟两个至于瘦那么多吗？”姚虹不喜欢许大宝兄弟，但看到他们被虐待，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你以为天底下的后妈都和你媳妇一样好吗？”
“那是不可能，我媳妇是最好的。”杨立廉道。
姚虹也认可儿子的话，能做到儿媳妇那样对孩子的，已经非常不错了。至少瑶瑶有的，三个孙子也会有。
所以她同样对瑶瑶好，人嘛，真心换真心。
夜里杨立廉早早躺下，看到妻子进来后，立马下床关了门。
“你关门做什么？”徐美珍坐在镜子前。
“我还能干什么？”杨立廉从后面抱住妻子，“从你去探亲后，家属院的那些嫂子们还时常念叨着你，今天和许茂才说让余薇薇去随军，你要不要带着孩子们也去？”
杨立廉也想和家人在一起，每天搂着媳妇睡，那多快活。
“随军？”徐美珍转身去看丈夫，“你是认真的吗？”
“我是今天劝完许茂才，所以有这么个想法。”
杨立廉俯身亲吻着妻子的额头，是久违的心跳加速，“我知道你在平城有正式工作，要你放弃工作过去，对你来说并不公平。不过以我的职位，只要医院有岗位空出来，你是可以随调过去的。不过，不一定是食堂的工作，还要看机遇。”
徐美珍被丈夫吻住，屋内的气氛渐渐暧昧起来，如果随军后同样能工作，她倒是不反对。
不过她刚在新工作上站稳脚跟，如果再换一个地方，需要重新适应。
“我先和你确定一个事，不管以后的时代怎么变化，你都不可能从军区医院离开是吗？”
这个问题对徐美珍很重要，婆婆说得对，他们年轻夫妻不适合长久分开。如果能在一起生活，自然最好，一家人的感情也会更好。
“美珍，我以我是军人为豪。”杨立廉道。
“行，我知道了。”徐美珍的两只手搭在丈夫的脖颈上，“如果我和你去随军，我便要放弃刚适应的工作氛围，和我的朋友分开。但好处是我们一家人可以在一起，对孩子的成长是件好事。”
但她不去随军，便要继续保持这种两地分居的生活。
怎么说呢，徐美珍有点心动，但不是完全心动。
“你让我想想。”徐美珍仰着头，主动吻住丈夫的唇。
月色撩人，屋内的电灯关了后，只剩黑漆漆的一片。
这一晚，徐美珍和杨立廉是小别胜新婚，久旱逢甘霖，直到后半夜才睡下。
次日双双起迟了。
徐瑶起床的时候，见妈妈和杨叔叔的门还关着，便知道怎么一回事。
看杨望秋要去敲门，赶忙拉住杨望秋，“三哥，让他们多睡一会儿吧。”
“为啥？”杨望秋说现在很迟了，“平常这个时候，我们都要去上学了，爸也该起来了。”
“没有为啥，你就听我的。”徐瑶拉着杨望秋出去，两个人到厨房时，奶奶已经煮好咸菜粥。
姚虹同样交代道，“你们吃饱自己去玩，别去打捞他们啊。”
杨望秋有点失望，好不容易今天是周日，他还想和爸爸出去玩呢。
但奶奶都交代了，只好听话了。
吃过早饭后，徐瑶和杨望秋叫上曾婷婷，几个人一起去外边踢球。
他们锤子剪刀布，分成两派，徐瑶和杨听夏、朱旺一队，杨望秋则是和曾婷婷姐妹。
“你待会仔细点，别拖我后腿。”杨望秋和曾婷婷道。
“你才是认真点。”曾婷婷哼道，“瑶瑶是个没啥体力的，朱旺那么胖，你二哥又从来不运动，这要是输了，我打死你！”
杨望秋撇撇嘴，心想他才不会输。
六个人在大院外的平地玩了起来，确实如曾婷婷说的一样，没到半小时，徐瑶便累了。
不过徐瑶会找实际，趁着曾婷婷和杨望秋都想抢球的时候，绕过他们两个，直冲曾媛媛，射球，进门！
“哦耶，我们赢了！”徐瑶欢呼完，立马坐下。
曾婷婷没玩过瘾，还想继续，“瑶瑶，我们接着玩吧？”
“不了不了，我要休息一会儿。”徐瑶摆手道，“你们继续吧，我真的累了。”
说完时，徐瑶看到树后面的许二宝，小声问曾婷婷，“婷婷，早上郝阿姨是不是听到许家吵架了？”
“是啊，我妈说吵得可厉害了。”曾婷婷道，“好像是林奶奶骂余婶婶做戏给许伯伯看，说平常早上都是一人半碗粥，今天却有鸡蛋吃。”
“瑶瑶，我想吃鸡蛋了。”
“你怎么又饿了？”徐瑶倒是不饿。
“刚刚运动了嘛，走，去我家吃饼去，我妈妈磨了米粉，现在应该在煎饼。”曾婷婷拉着徐瑶就跑，不忘转头叫其他人，“你们也一起，我妈采了清明草，可好吃了。”
徐瑶他们到后院时，郝佳玉刚切完煮熟的清明草，还没开始煎饼。
“你们来得可真快，我还没开始煎饼呢。”郝佳玉叫女儿帮忙看着炉火，“别烧太旺了，不然待会糊了不好吃。”
说完，她又去看徐瑶，笑眯眯地道，“瑶瑶，你妈妈呢，是不是还没起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