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她跟着孟采莲走出办公楼, 到树荫下后,孟采莲停了下来。

“美珍,这到底怎么回事。那天你和李副厂长聊什么了, 他怎么没同意让你转正?”孟采莲觉得不应该啊,她帮徐美珍说了不少好话,李副厂长也说徐美珍不错, 怎么最后没能转正?

徐美珍有些纠结,不懂要不要和孟采莲说实话。

虽然这事不是她的错, 但在二十一世纪,都会有女孩子穿太少才会被骚扰的言论, 更别说在更为刻板的七零年代。

孟采莲看徐美珍顿住, 以她活了几十年的经验, 察觉出不对劲, “美珍,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孟主任, 我知道您很照顾我,既然您问起来, 我就和您说了。不过在我说之前, 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要是有半句假话,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徐美珍确认四周没人后,才小声道,“那日您带我去李副厂长的办公室后,他不仅摸我喝过的水杯,还把手放在我的大腿上。”

“这……这怎么可能呢?”孟采莲在厂里半辈子了, 她知道李傲有些关系,但没听说生活作风有问题。

“孟主任, 我真的没必要骗您,这事是千真万确。因为我打了他,他才记恨在心,不通过我的转正申请。”徐美珍叹了口气,她是有事业心的,奈何运气不好,遇到一个混蛋李傲。

孟采莲深吸一口气,慢慢平静下来。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徐美珍都没撒谎的必要,而且以她之前和徐美珍的相处来看,徐美珍并不是个会撒谎的人。

“美珍,这个事你还和谁说过吗?”

“还有一个要好的姐妹。”徐美珍道。

“你先别和别人说,因为我们不知道谁和李副厂长关系好,要是他反咬一口,说是你污蔑他,那你就麻烦了。”

孟采莲想了又想,她快退休了,其实没必要惹事,安安稳稳到退休就行。可转念一想,她都要退休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在罐头厂几十年,孟采莲有点自己的人脉,“我会找人打听下,看看这些年,还有没有其他人。等我打听清楚了,再和你说。”

徐美珍点点头,她没想到孟主任会插手,不过有孟主任去打听,比她要好太多。

她回到车间后,其他同事都在打量她,大家伙还不知道调查的结果,不敢过来攀谈,都怕惹麻烦。

还是徐美珍坐下后主动笑了下,“哎呀,李姐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张姐你也是,我脸上今天开花了吗?”

“都是没有的事,人家李副厂长根本没同意让我转正。我要真是贿赂了他,他怎么可能不同意?”

“啥,你没转正啊?”

江丹丹第一个凑了过来。

“嗯,没有呢,李副厂长当着众人的面亲口说的。”徐美珍一边忙起手上的活,一边道,“他说我工龄还差点,有别人比我更高的工龄,让让老同志。”

这样的话,大家都知道是借口。厂里每年转正的,也不是工龄最久的那几个,还不是看人去。

江丹丹想到吃了徐美珍的饭,还怕被徐美珍连累,现在愧疚到不行,语气变得小心翼翼,“美珍呐,你这……哎,这叫我说什么好?”

“没事的丹丹姐,我都干了三年临时工,习惯了。”徐美珍低着头,远一点的人看不到她的神情。

一旁的江丹丹却是看出徐美珍的委屈,“你啊,就是太好欺负了。我要是你,三年前我就闹到厂长那去,他们要是不给我工作,我天天去闹。哪会让那个刘娟抢了工作去。”

徐美珍苦笑道,“丹丹姐,我们不一样的。三年前我前夫死了,赔偿金又被公公婆婆拿去,我要是不快点工作,母女俩都得饿死。我也想闹,可我拖不起啊。”

一声叹气后,让江丹丹更自责了。

徐美珍现在是为了立个好形象,往后闹出天大的事来,别人也不容易想到她。

和几位大姐聊了会天,到下班之前,徐美珍听了好多句“怎么这样”之类的话。

她接受能力好,事情已经定了,就不去懊恼自己为什么不那样,如果那样又会怎么样。

她只看现在和未来。

骑上自行车,徐美珍直接往家去。

快到家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了句“徐同志”,徐美珍以为是喊别人,直到对方喊了她名字,她才停下车,回头去看。

高佩佩离徐美珍有一段距离,她推了推眼镜,朝徐美珍走了过来,“徐美珍同志,我可以和你聊聊吗?”

“高组长,现在是下班时间,您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明天来车间找我。”徐美珍只是一个临时工,她可没有把下班时间浪费在工作上的习惯。

“三年前,我还不是组长的时候,接到过一次举报,说李傲乱搞男女关系。当时我上报给领导,却一直没消息。”

“一年前,我们厂的一个女同志被丈夫家暴致死,有人说,是因为她丈夫看到她和李傲在一起。”

高佩佩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徐美珍的眼睛,“你现在可以和我聊聊了吧?”

徐美珍半眯起眼睛,“那个女同志的丈夫呢,他有没有指认李傲?”

“没有,他不承认自己看到妻子和李傲在一起,只说是自己喝醉酒。但我观察过他们家的变化,这男的被枪毙后,他家的生活水平好了挺多。”高佩佩道,“徐美珍同志,你还记得三年前顶替了你岗位的人吗?”

“记得,叫刘娟嘛,脸小小的,说话很温柔。”徐美珍道。

高佩佩看徐美珍语气平静,不懂徐美珍是在刻意装淡定,还是为了掩饰什么,但她已经透露出自己的意思,只能再问一次,“所以现在,我们可不可以移步聊聊?”

“可以。”

徐美珍跟着高佩佩到一旁,在高佩佩开口之前,先问高佩佩,“在高组长要和我聊天之前,还请您回答我一个问题。您是想李副厂长好好活着,还是希望他死呢?”

高佩佩皱了下眉,没想到徐美珍那么直接,但她还是如实回答,“我希望他生不如死。”

“您为什么那么恨他?是他欺负过您?”徐美珍问。

动机是件很重要的事,充足的动机,才能让人坚持下去。

高佩佩抿紧了唇,“我没有,但是他侵犯了我姐姐。”

“好,我知道了。”没等高佩佩问,徐美珍先说了那天发生的事,“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知道如果当时闹起来,即使让李傲被调查,以他的关系,也能让他没什么事。反而我会被倒打一耙,说我是为了转正勾引他,毕竟那会没有其他人在办公室。”

“高组长,我不知道您的计划是什么,但我还可以送您一条消息。其实李傲不是他父亲所出。”

“这你怎么知道?”高佩佩惊住。

“咳咳,这个嘛,我说是上厕所偷听到的,你信吗?”徐美珍道。

“没什么不相信。”高佩佩很快恢复镇定,“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如果我找到证据,证明李傲乱搞男女关系,你愿不愿意出来作证?”

“高组长,我从来都没打算从那天的事下手,因为我从不高估世人的素质。我是想让李傲变惨,但不是以搅乱自己的生活为代价。”

受害者有罪论这东西,徐美珍见过太多,她并不想把自己推向风暴的中心,“前面您不是提到刘娟么,既然她能顶替了我的岗位,高组长没有查查她和李傲的关系?”

直觉告诉徐美珍,刘娟和李傲关系不一般。

而且他们厂里,也不止一个像刘娟这样的人。只是别人她不想关注,至于刘娟,她是要查查的。

“我跟过刘娟一段时间,但是没有什么发现。”高佩佩无奈道,“对了,她住在你家附近,你见过她吧?”

徐美珍想了想,有那么一些印象,但因为从来没说过话,所以印象不深。

她点了点头,看月牙高高挂起,“时候不早了,我家里人在等我回去吃饭。很高兴高组长能和我想法一致,您要是有其他主意,也可以和我说。”

高佩佩“嗯”了一声,目送徐美珍离开后,才往家去。

她家住得比较偏僻,等她到家时,天已经全黑了。刚拉开灯,迎面砸开一个水杯,她却没有反应,捡起地上的水杯,看着蜷缩在角落的姐姐,温柔地道,“姐,是我,我是佩佩。”

“佩佩?”

高明明头发散乱,她的眼神泛空,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呀,是佩佩啊。对不起,我没认出你,真的对不起。”

“怎么办?我又砸了你,爸妈肯定要打我,不行的,我害怕。”

说着,她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夜里偷偷跑去看电影,是我不好……”

“姐,你别这样。”

高佩佩抱紧姐姐,免得姐姐再伤了自己。同样的场景,她回家两次中,总有一次会遇到。

她安抚了姐姐许久,等姐姐平静下来,才去做饭。

她的姐姐,因为拒绝了李傲的追求,在一次去看电影的路上被李傲给强.暴了。因为摔到头,醒来后便神志不清,只会一直重复那句“我不该夜里偷偷跑去看电影,是我不好”。

爸妈找到姐姐后,爸爸坚决不同意报警,说是姐姐的错,如果不是她不正经,怎么会让男人对她有想法。又怪姐姐不听话,明知去看电影的路比较黑,还非要去。

爸爸说,他们高家丢不起这个人,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妈妈私下去找过李傲,可李傲死不承认,还叫人把妈妈打了一顿。

高佩佩不明白,怎么成姐姐的错了?

后来爸妈相继过世,她接替爸爸的工作,进了罐头厂上班。

她减去长发,不再喜欢裙子和发夹那些女孩的东西,对打扮自己失去了兴趣,也深深地厌恶每一个男人。

做好饭之后,高佩佩端到姐姐边上,一口一口地喂给姐姐,知道姐姐听不懂,但还是想说给姐姐听,因为只有在姐姐跟前,她才能说出心里话。

“我今天见到一个叫徐美珍的女人,她很漂亮,还非常聪明。和她聊过之后,我知道我们的机会来了。”

“姐,我会让李傲付出代价的。”

高佩佩帮姐姐擦干净嘴,看姐姐睡着之后,她坐在窗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和过去的无数个夜晚一样,又是失眠的一晚。

另一边,徐美珍回家时,正好碰到过来送板鸭的何继武。

姚虹把板鸭还给何继武,“何同志,多谢你的好意了,但我家里人不爱吃这个,你拿回去吧。”

徐美珍看了眼板鸭,油光发亮的,看着很香。

不爱吃?

那是不可能的。门边上的杨望秋,一直在咽口水。

何继武每次来送点东西,都会被姚虹拒绝。他就是想找个老伴,姚虹有退休金,儿子又有本事,不用靠他补贴家里。加上姚虹长得不错,在姚虹刚搬来时,他就动了心思。

那么多年过去,他每次示好,都会被姚虹无情的拒绝。

“我上回送饼干来,你说不喜欢,上上回的羊肉又说味道重。这次的板鸭可是我从老乡那里买来的,闻着多香啊。”何继武道。

姚虹早就知道何继武对她的意思,但她不需要老伴,也没想找老伴。

就算找,也不会找何继武这样的。

刚搬来这里,就有人和她说,何继武年轻时风流得很,她最讨厌花心男人。

“何继武,我们非亲非故的,你干嘛总来送东西?”姚虹不耐烦了,加重语气道,“以前念在我们是邻居的份上,我不把话说太绝。今天我直接说了,以后你别再上我家来,我家不缺任何东西,听到了吗?”

她不耐烦地摆手,示意何继武快滚。

徐美珍看何继武不动,帮着道,“何叔,我妈都这么说了,你回去吧。大家好歹是邻居,给对方都留点面子。”

何继武再一次没得好脸色,这次心里真的恼了,提着板鸭往外走。

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们不吃,他自己吃。

这只板鸭,他可花了一块五呢。

“何大哥!”

林婉看到何继武提着板鸭去后院时,知道何继武是给姚虹送去,恨得牙痒痒。明明她比姚虹还年轻点,人也更漂亮,何继武这个瞎子偏偏不搭理她。

现在看到何继武提着板鸭回来,林婉心里乐坏了,“你怎么又提回来了呢?她不要吧?”

何继武停下瞥了林婉一眼,“谁不要?我又没打算送人,只是提着它晃悠一圈,不行吗?”

“当然可以。”林婉看何继武生气了,不敢再阴阳怪气,走下台阶,“你这板鸭可太漂亮了,我和你说,我做板鸭的厨艺一流。不如我帮你做呗?”

何继武哪能不知道林婉的心思,他对林婉没意思,这板鸭要是交给林婉做,至少得留在许家一半,他才不当这个冤大头。

“不用麻烦你,我单身那么多年,厨艺也不错。”转身回去时,看到隔壁的另一个单身汉开着门,他过去敲门,“赵瑾,待会去我家吃饭,我们喝两杯。”

再次被拒绝的林婉,气得直咬牙,回屋后踢着凳子道,“姚虹那个老女人有什么好的?老娘哪里比不上她?”

“要不是看上你工资高,老娘还不乐意搭理你呢!”

何继武的工资,是整个大院第二高的。

他们在工厂上班的,不当领导,干到顶就是何继武这样。

所以林婉很想勾搭上何继武,可惜何继武不吃她这套。

林婉觉得何继武眼睛瞎了,姚虹则是恨不得何继武快点瞎了眼。

“老不正经的肮脏货!”

姚虹骂了一句,瞧见儿媳妇正在看自己,刷地红了脸,忙转移话题道,“我炉子里正热着菜呢,你快去洗手,可以吃饭了。”

徐美珍看婆婆慌张离开,不由觉得可爱。

其实婆婆想改嫁,她都很支持。

她又不是封建余孽,只要婆婆开心,她没什么好反对。

不过看她婆婆的样子,是没这个想法,那她也不会主动提这个事。

洗完手后,饭菜都摆好。

坐在女儿边上,像平常一样,问起女儿在学校怎么样。

“都挺好,今天班主任夸我了,说我听写得了满分。”徐瑶为了跳级,很努力地在几个老师那留下好印象。

徐美珍又去问杨望秋听写如何,杨望秋立马装傻,“我忘了嘞。”

杨守春立马拆穿他,“十个拼音,他错了五个,老师让他重新抄十遍。”

姚虹也知道这个事,笑着道,“是,放学回来后,一直在抄,还不肯说为什么。”

杨望秋不肯说,曾婷婷会帮他说,所以姚虹他们都知道。

“我就是不小心错了嘛,干嘛一直说我?”杨望秋哼了一声,白天在学校被老师批评,回家还要被笑,他有情绪了。

“怎么,还说不得你了?”姚虹没多想就接了句,结果杨望秋委屈得红了眼眶。

“我尽力了嘛。”杨望秋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

大家都没想到杨望秋这就哭了,姚虹有些傻眼,一直以为自家孙子皮糙肉厚,能造得很,怎么调侃两句就哭了?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了,下次你努力嘛。”姚虹给杨望秋夹了一块肉。

杨望秋呢,他也觉得自己掉眼泪丢人,飞快地吃完饭,便回了房间。

他会那么难受,是因为经过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他发现自己可能要输给徐瑶了。

背书比不过徐瑶,写作业也比不过徐瑶。

上学之前,他可是信誓旦旦地放下话,他一定会比徐瑶厉害。

可他现在,处处都不如徐瑶。

有些时候,是杨望秋自己想比徐瑶厉害。有些时候,是别人会拿他们两个比较。

就连老师,在不经意间,都会说,“你们是兄妹,那应该差不多聪明啊。”

他觉得才不是,他比徐瑶更聪明才对。

可是听写拼音时,他还是错了五个。

不行,不能这样想去!

他要更加努力,超过徐瑶!

杨望秋拿了课本,坐在床边看了起来。

房间外的姚虹,还在回想饭桌上说的话,“美珍啊,妈是不是说错什么,触动到望秋的敏感点了?”

徐美珍想了想,觉得可能是比较,“或许是有人拿他和瑶瑶比较了吧。小孩子都比较在乎这个,我都刻意避开这些。”

“这有啥好比的,读书这件事上,他就是比不上瑶瑶嘛。人各有所长,尽力不就好。”姚虹擦完桌子,放在抹布,“我去看看他,免得这小子一晚上不会睡。”

走进房间时,却看到呼呼大睡的小孙子,姚虹无奈地叹了口气,过去把人摆正,“我就说嘛,这小子心大得很。”

姚虹看着熟睡中的小孙子,眉头轻抬,“能把你带到那么大,我可真是不容易啊。”

起身时看到另外两个孙子进来了,姚虹让他们早点休息,“都别玩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看着孙子们躺下,姚虹关了灯,走出房间后,正好看到儿媳从对面房间出来。

两个人一起坐到自家门槛上,姚虹先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望秋会睡不着,没想到进去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一眨眼的功夫,他都那么大了。”

三个孙子都是她亲手带大,现在想起来,感触颇多。

“对了,你今天回来得迟,妈都忘记问你,转正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没能成。”徐美珍不想婆婆担心,不打算说李傲的事。

“不是说孟主任会帮你吗?”姚虹蹙起眉头,“怎么没成呢?”

“我也不太清楚,说是领导要给工龄更久的人,让我别着急。”徐美珍道。

“谁他么能不着急?”

姚虹忍不住骂脏话,“肯定是那群王八蛋,收了别人的好处,你领导是谁,我找他去!”

“妈,我真没事。”徐美珍拍拍婆婆的背,“他们多行不义必自毙,真收了别人的礼,迟早有一天要吐出来。您别为我操心了,佳玉说她食堂正在招人呢,我让她去打听了。”

“如果招的是正式工,我就去食堂做事。虽然会累一点,但工资高,我也爱做饭啊。”

说话间,郝佳玉正好从家里过来。

“美珍!”

郝佳玉看到姚虹也在,想到徐美珍的交代,只说食堂的事,“我帮你打听了,主任说只招临时工,因为那两个大厨,最终还会来上班。”

听到这里,徐美珍觉得可惜了。

临时工的那点工资,和食堂的工作任务并不匹配。

“但是,主任又说,如果是你的话,他可以帮你和厂长他们提一下。这次你做的菜,让省城来的领导一直夸赞,我们主任也觉得很有面子,希望你能去上班。”

郝佳玉想到能和徐美珍一起上班,也很开心,“等有消息了,我立马来和你说。”

“辛苦你了。”徐美珍感谢道。

“哎呀没事,你要是能过来上班,我也多一个伴,那多好。”郝佳玉打了个哈切,她困了,“我先回了哈,你们也早点休息,明天都还要上班呢。”

“嗯,你慢点。”徐美珍和婆婆分开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红星钢铁厂那,不一定能去。她不把希望寄托在没把握的事上,而是思索着李傲、刘娟、高佩佩这三人的关系网,还有前院的何继武。

或许是冥冥之中有注定,徐美珍第二天刚出大院,碰到了去上班的刘娟。

四目相对,刘娟飞快地转开头。

徐美珍故意骑车追了过去,“是刘娟同志吧?”

“我不认识你。”刘娟加快步伐。

“但我认识你,我们都是在罐头厂上班,要不要上来,我带你去上班?”徐美珍拍拍后座。

刘娟停下看着徐美珍,像是在看一个精神病人一样。

她不懂徐美珍是什么意思,但她现在心虚得厉害,并不想和徐美珍多聊,“你这人好奇怪,我都说不认识你了,你干嘛还缠着我?”

“你再跟着我,我可要喊人了!”

“行行行,我不跟着你,真是的,我好心好意想带你一程,怎么就成我的不是呢?”

徐美珍轻叹一声,骑着自行车扬长而去。

通过几句聊天,她可以明确两件事:

一个是刘娟知道她抢了工作岗位,所以第一反应很心虚;

另一个是,刘娟这个人的心眼没想象的多,如果圆滑一点的,就不是直接说不认识徐美珍,而是装着问有什么事。

心眼不多,又知道自己抢了别人的工作,到底是自愿的,还是被迫呢?

徐美珍一时间没有答案。

她到车间时,刚好是上班的点。

因为这段时间混了个好人缘,大家绝口不提转正的事。

江丹丹心怀愧疚,给徐美珍的工位上放了一盒橘子,说是厂里给她老公发的。

徐美珍知道是很难得的东西,因为橘子只在南方产,平城可没有。

她笑着和江丹丹说了谢谢,这份礼她要收下,而且得很开心地表示要带回家和家人们分享,不然江丹丹会以为她在生气。

果然,在徐美珍表示感谢后,看到江丹丹紧绷的脸颊放松下来。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有时候很复杂,有时候又很简单。

和不同的人,需要不同的相处方式。

不过大体有一个方向是对的,就是对自己好的人,要加倍好回去;害过自己的人,得加倍还回去。

今天厂里需要紧急运出一批罐头,徐美珍加班到六点时,天边只剩下一抹残阳。

她拿了钥匙,去车棚找自行车时,碰见了在抽烟的李傲。

李傲靠在栏杆上,两只手指捏着烟尾,在徐美珍经过他面前时,吐出一口浓烟,“徐美珍,当了三年的临时工,你不容易吧?”

“容不容易的,也和李副厂长无关吧?”徐美珍后退了两步,和李傲保持距离。

“是和我无关,但我这不是心疼你吗?”李傲这几日,虽然对徐美珍恨得牙痒痒,但越是得不到,就让他越发惦记,“你干嘛那么倔呢,我是副厂长,如果你想转正,我现在也有办法让你转正。”

“怎么样,你要不要接受我的好意?”

徐美珍眯起眼睛,她是真没想到,李傲竟然还贼心不死。

难道他没听过,色字头上一把刀吗?

李傲看徐美珍不说话,以为徐美珍是在考虑,舔了舔唇瓣,站直道,“说真的,你老公常年不在家,难道不寂寞吗?”

“我们各取所需,你给我陪伴,我给你厂里的便利。”

“你可能不知道,有许多女人对我投怀送抱,但我都不喜欢她们。但一看到你,就让我心痒难耐。”

“怎么样,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李副厂长,你是真心喜欢我吗?”徐美珍问。

“那当然,如果不是真心的,我干嘛在这里等你那么久?”李傲笑出门牙,车棚这里随时会有人来,他不敢靠近徐美珍,但只是看着,让他魂都飞徐美珍身上了。

“那这样吧,你让我想想。”徐美珍装作思考的样子,“今晚八点,你在城南巷公厕附近的破房子里等我。如果我愿意,我就去找你。我要是不愿意,等个十分钟你就走吧。”

“干嘛那么麻烦,你直接来嘛,你想要什么礼物,我都可以带给你!”李傲听徐美珍愿意考虑,嘴快咧到天上去。

徐美珍却为难道,“你别这样,你要是不去等就算了,我回家了。”

“去去去,我肯定去。”李傲想徐美珍,想好几天了,总算有机会一亲芳泽,就是等一晚上,他也愿意。

徐美珍骑上自行车,故意回头看了李傲一眼,等李傲呆住后,再转身离开。

死色胚,今晚上她先让他吃点苦头。

徐美珍飞快地骑车回家,虽然加班回家迟了,但家里人还是等她一起吃饭。

孩子们洗漱过后,便都回屋了。

徐美珍则是去找了郝佳玉一趟,把自己的计划和郝佳玉说了。

“他奶奶的李傲,这人真是色胆包天啊,你放心,我和你一起去!”

郝佳玉抽抽唇角,根本不带怕的,就算被人撞见也没事,她们姐俩一起去蹲坑,多正常的事。

只是她想到孙亮和于荷花会在那里幽会,表示非常震惊,“美珍,你确定孙亮今天会过去?”

“不能百分百确定,但根据他和于荷花幽会的频率,最近都保持在两天一次。如果李傲没撞上孙亮,我们自己动手。”徐美珍做了两手准备,一个是让李傲撞破孙亮**,让孙亮和李傲狗咬狗。还一个是她们两个自己动手,暴打李傲一顿。

不管是哪一个法子,李傲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说。

两个人约好七点半出门,徐美珍回去关了门,再去找郝佳玉。

看到郝佳玉提了尿桶,徐美珍瞪大眼睛,“佳玉,你……”

“要就狠一点,全都是他自找的。”郝佳玉道,“而且我不提着它出来,我出门那么久,我家那位得问我干嘛去。”

她可是嘴很严,连自家男人都没说。

徐美珍给郝佳玉竖起大拇指,两个人埋伏到附近,静静地等待李傲他们的到来。

七点五十分,于荷花先到了附近的破房子里。

躲在黑暗处的郝佳玉,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没想到自己住的大院里,竟然有这种事。

没过几分钟,孙亮来了,郝佳玉听着破房子里传来的低喘,脸颊烫到不行。

结果才两分钟,里面就停下。

郝佳玉瞪大眼睛和徐美珍竖起两根手指,她的意思是,就这?

就这两分钟?

于荷花图什么?

而且两分钟里,还包括脱衣服。

徐美珍和郝佳玉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理解。

她们都是结过婚的了,孙亮的这两分钟,和自家男人完全不能比啊。

人都没进入状态,孙亮就结束了。

郝佳玉小小声地道,“难怪他们搞破鞋那么久,却没被发现。”

蹲个坑的时间,都比他们长。

话音刚落,郝佳玉听到脚步声,忙捂住自己的嘴。

她们往墙后面看了一眼,确认是李傲后,徐美珍从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石子朝破房子丢去。

“谁?”

于荷花没忍住,压着嗓子发出惊呼。

附近只有微弱的月光,李傲看不清破房子里有没有人,但是听到这个声音,以为是徐美珍在里面,心花怒放地往前走。

结果他没注意脚下,撞到一个桶,脸往地上摔去时,闻到浓厚的尿骚味。

“啪。”

李傲的脸碰到地上后,恶心得瞬间呕吐。

而破房子里的于荷花,急得快哭了。

他们都听到有人来了。

“你哭什么?快点从北边离开。”孙亮低吼一句,自己穿好衣服后,打算从另一个方向逃跑,结果于荷花前脚刚走,门就被人推开。

“卧槽,什么味?”

孙亮捏着鼻子,又忙去捂脸,生怕对方看到自己,直接踹了一脚过去。

看男人挣扎着要起来,孙亮狠狠踩了几脚,绝对不能让男人追到他,不然他这辈子完了。

而李傲听到了那句“卧槽”,发现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察觉到不对劲。

他刚才听到的可是女人说话,怎么变成男人了?

“别……别踹……呕……”李傲刚开口,又被自己身上的味道熏吐。

孙亮更是反胃恶心,用力踩了两脚后,拔腿便跑。今天什么破运气,他本想再来一次,结果被这么个恶心的男人撞见。于荷花被吓得浑身颤抖,怕是有一段时间不肯和他搞了。

在孙亮逃跑后,李傲迟迟爬不起来。

他感觉浑身的骨架都要散了,那种钻心刺骨的痛,加上浑身上下都是恶臭,让李傲难受得想死。

但他又不能喊救命,不然他无法解释,大晚上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忍着剧痛站了起来,李傲看了眼手表,八点二十,徐美珍不会来了。

今晚真他娘的倒霉!

“呕!”

李傲再一次扶着墙呕吐,直到把晚上吃的东西都吐干净,才艰难地走出去。

藏在远处徐美珍和郝佳玉,虽然看不清李傲这个人,但光是听到李傲的呕吐声,都觉得嫌弃。

“真是便宜他了。”郝佳玉还觉得不够,“美珍,你说他现在敢回家吗?”

“应该是不敢的,这样回家,他不好解释。”徐美珍道。

“那他能去哪?”郝佳玉问。

徐美珍想到了一个地方,“我们待会就知道了。”

八点多的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这年代没什么夜生活,大家都睡的早。

徐美珍两个跟着李傲穿过一条巷子,看李傲拍了一户人家的大门,徐美珍说了个“果然”。

没过多久,门开了,刘娟把李傲带了进去。

“美珍,我们现在要不要去找人抓奸?”郝佳玉捏紧了拳头,恨不得立马捶死李傲。

徐美珍算了算,觉得时候不够了,“已经八点多了,李傲不敢在这里多逗留,最多十五分钟,他肯定离开。从这里去警察局,来回至少二十分钟。”

“我们两个撞不开那个门,等闹出动静来,李傲肯定也跑了。”

“那就这么放过他?”郝佳玉不甘心。

“你别急,他今天能来这里,说明时常会过来,我们掌握了线索,不怕没机会收拾他。”徐美珍说着打了个哈切,“咱们得快点回去了,我是自己睡一个屋,你可别被发现了。”

两个人小跑回的大院,徐美珍和婆婆住的正屋是连排,不需要进正屋,能直接从走廊回房间。

郝佳玉则是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间,只是她刚准备拖鞋,突然一道强光照来,闪得她的眼睛睁不开。

“曾学军,你做什么呢?”郝佳玉生气了。

“我才要问你,你去做什么了?”曾学军坐了起来,“谁蹲坑能蹲一个小时?”

郝佳玉心想遭了,这男人平常躺下就睡着,没想到今天却没睡着。

她又不能说出徐美珍的计划,眼珠子转两下,冲着丈夫嘿嘿笑下,“我这不是听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耽误一点时间。你快把手电筒收一下,我和你说今晚偷听到的!”

她声情并茂地说自己是无意中遇到孙亮和于荷花**。

“你是不知道,只有两分钟啊,啧啧,孙亮虚成这样,也不知道于荷花为了什么?”郝佳玉眼里都是嘲讽,“要是我,宁愿不要这两分钟。这么一对比,还是你厉害。”

被夸的曾学军喉结微动,既然已经坐起来,那就再做起来吧。

翻身压住老婆,曾学军哼哼道,“我肯定是比孙亮要厉害的。”

郝佳玉哎呦了一声,手拍在丈夫强壮的胳膊上,说实话,她也有点心痒痒,但还是小声说了句,“你别整太大动静,孩子们在隔壁呢。”

曾学军嗯了一声,动作却没放慢。

这一晚,郝佳玉更加确认,自家男人很不错。

第二天出门遇到院子里的几个孩子,都说她黑眼圈好重,害她都不好意思了。

徐瑶也看到郝阿姨的黑眼圈了,真是奇怪,她妈妈也有黑眼圈,她们俩昨晚背着别人,去干嘛了?

心里这么一想,徐瑶跑去厨房问了妈妈。

“没有的事,我是夜里上了个厕所,你郝阿姨多半是累的。”徐美珍推着女儿出去,看到郝佳玉要去上班,不忘调侃一句,“佳玉,你辛苦了啊。”

郝佳玉瞪了徐美珍一眼,“你闭嘴吧,我去上班了,主任说今天就去找厂长,你等我消息吧。”

徐美珍“嗯”了一声,吃过早饭后,她也去上班了。

不出意外的,李傲今天请假了。

虽然没看清李傲被打成什么样,但孙亮下脚可不轻,好几下都踩在李傲的头上,没十天半月好不了。

一整个上午,徐美珍只要想到昨晚的事,都会忍不住笑出来。

边上的同事好奇问她笑什么,她又不能说是因为李傲被打,只能随便编了个笑话。

让徐美珍没想到的是,郝佳玉中午来找她,说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