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关于小格格这件事,四爷坚持不懈地努力了半个月,直到某天起床时发现床单上一片红,不得不暂时搂着年若瑶睡几天素的。
西厢房那边的小丫鬟撞见春玉手里的月事带,急忙回来禀报刘格格。
现在年侧福晋身上不便,总不能再把持着四爷不放了吧。刘氏的目光露出喜色,翻出那件压箱底的衣裳。
自家虽是汉军旗包衣,但家里对她的期望也不小。
尤其在得知她进了永和宫伺候德妃后,打点了不少银子给她偷摸塞进来衣裳首饰,尤其是南边时兴的东西总让人眼前一亮。
德妃的年纪已经不能伺候万岁爷了,底下这些宫女的出头之日不就到了吗。
刘氏容貌艳丽,自认在一众宫女中属于上等姿色,德妃就算只挑一两个伺候万岁爷的宫女,这美差也能落自己身上。
她迫不及待换上衣裳,画出早就在心里练习过无数遍的妆容,身旁丫鬟的眼睛都看直了,感叹道:“格格,您这样打扮可真美。”
刘氏得意地笑了,这一套本来是想着用在万岁爷身上,没想到阴差阳错来到四爷府上。只要能让自己出人头地过上富贵生活,万岁爷和四爷又有什么区别呢。
照着镜子反复端详后,刘氏对脸上的妆容不是十分满意,赶在四爷来之前她迅速洗掉又重新画一遍。
她进府一个月了,四爷没主动来过她的住处,只能自己想办法创造机会了。四爷再来东院的时候,刘氏正站在廊下吹晚风。
刘氏的眉间用朱砂笔轻描了一株含苞待放的桃花,旗装的腰身处收紧了半寸,显得她的腰肢盈盈一握。衣料看着轻巧又合身,风一吹紧贴在刘氏身上勾勒出姣好的曲线。
刘氏含羞带怯地偷瞄了一眼四爷。自己在永和宫没有见过四爷,倒是见过十四爷几面。如今瞧着,四爷的容貌比十四爷更耐看。
年纪轻轻的姑娘哪有不喜欢英俊儿郎的,看清四爷本人的模样后刘氏心生欢喜,语气更娇柔了:“妾身刘氏给四爷请安。”
四爷一路走来浑身热劲儿,本来抬脚就要往正屋去的,瞥了刘氏一眼后脚步一顿,突然叹道:“不错。”
听到四爷的夸赞刘氏喜不自胜,果然没有白费这半天辛苦的准备。
“你这一身……”
四爷再次开口给足了刘氏勇气,她上前一步,准备揽住四爷的胳膊把人往自己屋子的方向走。
“汪~汪汪汪~”突然,走廊处蹿出来一条狗,直奔四爷而来,也打断了他还未说完的话。
刘氏吓一跳,刚伸出去一半的胳膊又缩回来了。
四爷弯腰抱起大黄,在怀里掂了掂笑道:“这家伙又长胖了。”
刘氏认出来这是年侧福晋养在屋子里的那条大黄狗,怎么这个时候跑出来坏自己的好事?
年侧福晋是故意的?
她调整好这心情,挤出笑容道:“四爷,外面天热,赶紧进屋里歇着吧。”
“站外面做什么?”正屋那边一道好听的女声响起,刘氏脸上的笑容一僵。
自从月事来了后,年若瑶身上乏得很,今儿刚睡醒就听见大黄在院子里汪汪叫,她出门一看果不其然是四爷来了。
从年若瑶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四爷,廊下的柱子挡住了刘氏的身影,她还在纳闷外头那么热四爷怎么还不进来。
四爷听到声音抬脚就往年若瑶那边走,刘氏在他身后声音婉转地唤了声:“四爷。”
回应给她的是四爷牵着睡眼惺忪的年氏一起进屋的背影。
刘氏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去了,贴身丫鬟看到刘氏独自一人回来不禁往她身后看了看,确定主子爷没跟来后才关上门。
“格格,您是没碰见主子爷吗?”丫鬟忍不住问道。
虽说奴才夸主子向来是把三分夸成七分,但刘格格今天这一身装扮很吸睛。年侧福晋这段日子特殊没法伺候,她们都觉得主子爷又年轻气盛,再怎么喜欢年侧福晋也会来西厢房睡一晚,好歹图个新鲜换个人伺候。
刘氏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四爷这样尊贵的人,怎么会因为年氏而委屈了自个儿,到了晚上肯定会来自己屋里歇息的。
西厢房的灯亮到半夜,刘氏坐在**等啊等,最后见四爷是真的没打算从年侧福晋那儿出来,才愤恨地让丫鬟卸掉自己脸上精致的妆容。
第二天一早,丫鬟进来怯生生地朝自己道:“格格,主子爷要您昨天晚上穿的那件衣裳。”
“什么?!”
刘氏脑子里闪过无数旖旎的想法,没等她脸颊的红云升起来就听那丫鬟说:“主子爷说要照着那身衣裳给年侧福晋做件更好看的。”
这句话怄得刘氏一整天都没心情吃饭,偏生四爷的话她不敢不从,最后还得含着笑让人把衣裳送过去。
四爷昨天晚上就注意到那个刘氏的衣裳别致不像京城里的款式,年氏穿了一定好看。
这样想着,四爷又动手画了一张自己修改过的图样,让苏培盛去库房比照着刘氏这件找几匹更松软舒适的料子,让人尽快把衣裳赶制出来。
刘氏偃旗息鼓了几天,再次萌生了争宠的心思。熬了几个通宵给年侧福晋的那条大黄狗做了两件衣裳,然后亲自捧了送来,可惜这次四爷和年若瑶都不在。
自从刘格格进府后三天两头来给侧福晋献殷勤,傻子都知道她打得什么算盘。不过是想四爷经常来侧福晋这里,把东西送来引起四爷的注意罢了。
昨天刘格格在院子里拦下四爷的事,今儿一早张荣昌就和红泥透了底。
此刻,红泥见到刘格格没了往日的好脸色,皮笑肉不笑地把东西接过来,“难为刘格格费心了,侧福晋养的狗您都惦记着。”
不止惦记狗,更惦记经常来这儿的主子爷。
刘氏被红泥拿话臊了也装听不懂,笑着说道:“我初来府上就觉得和侧福晋投缘,见了一面后更萌生亲近之意,这个不过是我的一点心意罢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刘氏没把话摊开说求到自己跟前,年若瑶索性装不懂。
之前刘氏的那些争宠手段只要不过分她都不介意,现在拿自己的大黄作筏子来讨四爷欢心,自己只是懒得和她计较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蠢货。
年若瑶让张荣昌盯紧西厢房的一举一动,只要刘格格不打自己这边的主意随便她瞎捣鼓。
自己还是想单独住一个院子,不说这大半年已经住习惯了,就刘氏隔三差五打卡似的献殷勤,年若瑶真吃不消。
刘氏毕竟是从永和宫出来的,自己不能直接和她杠上,最好还是借四爷的手把人请出东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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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九,大格格出嫁的前一天,四福晋准她回西院陪生母李氏。
李氏拉着大格格的手,想到曾经襁褓里的婴儿如今长的亭亭玉立明日就要嫁人了,忍不住对着大格格落泪。
“额娘,明天是个高兴日子,您可不许再掉眼泪了啊。”大格格拿帕子擦掉李氏的眼泪,柔声安慰着。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温情的时刻了,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许多话。
明天大格格就要出门子了,三阿哥被禁足的事情李氏也不准备瞒着女儿,和大格格摊开说了这件事,让她明白三阿哥在府上过得不容易,嫁人后也要多想着让夫婿帮衬弘时一把。
大格格听闻后吃惊道:“弘时才十岁,怎么行事如此荒唐。”
李氏听到女儿的评价,心里有些不乐意,便替三阿哥辩解:“你弟弟五岁起就搬到前院独自住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这次被人算计了才栽了大跟头。”
大格格摇头,“额娘,莫以弘时年纪小为借口惯的他无法无天。”
“不管这次是谁给他下了套,弘时主动往里跳了说明他自己品行不端。不如趁此机会敲打敲打他,让他把心思都用在读书上。”
大格格知道弘时被额娘娇惯着长大不喜读书,本身也不上进。她对弘时的要求不高,不求他能和阿玛比肩,只要能做阿玛的左膀右臂帮衬着阿玛就行了。
弘时是府上最年长的阿哥,阿玛肯定会尽力给他谋划好以后的路。前提是不能德行有亏,阿玛最忌讳用这类管不住私欲和贪欲的人。
李氏干脆把心里的不高兴摆在脸上了,“你是弘时的亲姐姐,这次他被人算计了你不可怜他,怎么还帮着外人踩自己亲弟弟呢!”
“额娘!”大格格又急又气,在额娘这里只能捧着三阿哥,一句中肯的话都说不得。
“平日里的小事惯着弘时也就罢了,读书上进这种大事也随着他性子就是耽误了他!”大格格苦口婆心地劝李氏。
李氏冷了脸,“你姐弟俩都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你先头没了两个弟弟,如今只剩弘时一个了,你不多疼疼他还指望着谁疼他?”
“阿玛——”
李氏忽然笑了,“没嫁人的姑娘就是天真,你阿玛的儿子可不止三阿哥这一个。”
大格格被李氏一句话憋的脸通红,最后,母女两人不欢而散。
大格格走后,李氏和身边的佩兰道:“大格格在正院待了半年,反倒是和我离了心了。”
佩兰是李氏从娘家带来的,情分和内务府送来的下人自是不同,“侧福晋,大格格也是关心三阿哥。只是她不清楚三阿哥受了多少苦楚还有您这一路走来的不容易。”
“罢了,把她平安养大到嫁人,我这个额娘已经不欠她什么了。至于她嫁过去的生活,全凭她自己。我以后的指望啊是弘时,咱们三阿哥才是最最要紧的。”
李氏索性不再想这件事,女儿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往后在雍亲王府就只剩下弘时和她相依为命了。
……
九月三十,雍亲王府和硕格格下嫁那拉星德,四爷和四福晋、李侧福晋目送大格格上花轿直到迎亲的人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回府。
四爷还没来得及消化嫁女儿的愁绪,宫里便来人了,说万岁爷请几位爷进宫。
四爷衣服都没换就跟着人走了,年若瑶看着他的背影隐隐有些担忧。第二次废太子的具体时间她不清楚,但是总觉得快要到了。
三阿哥弘时禁足三个月的期限在大格格出嫁前两天就到了,与大格格对父母兄弟的依依不舍相对比,弘时对大格格出嫁并没太大感觉。
不管自己家还是叔叔伯伯们府里的姐妹早晚都要嫁人的,在他看来自家姐姐不用抚蒙已经是极好的运气。
三阿哥弘时在大格格婚礼前疯玩了两天,怕阿玛从宫里回来拷问自己,等大格格出门后立马回前院抱佛脚了。
这次李氏没有像往常一样抓着三阿哥问个不停,三阿哥溜得很容易。
四爷被宫里叫走后,众人各自回了自己院子。四福晋怕李氏伤心,想留李氏开解劝慰一番。
李氏婉拒了,说亲眼看着大格格嫁人后心里空落落的,准备在园子里散散心,往大格格小时候玩耍过的地方转一转。
既如此,四福晋也没有挽留,便回正院处理事务了。
李氏和佩兰主仆二人走着走着,路越来越偏,兜兜转转到了宋格格住的安居堂。
一片竹林将这里与外面隔开,穿过竹林的那条路才瞧见安居堂的牌匾。这个地方鲜少有人来,地上的草长势极好,没过李氏穿着花盆底的脚踝。
佩兰见阴沉沉的院子心中胆寒,“侧福晋,咱们还是别去了吧。”
李氏心里也慌,想了想三阿哥还是坚定道:“今日大格格出嫁,四爷进宫,是咱们见宋格格最好的机会,就算被人碰见也可以借口说出来散心走远了。”
“错过今天,下一次这样的好机会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不能再等了,万一宋格格对三阿哥留了后手……”
李氏不敢想,自己只有三阿哥这一个儿子了,万一宋氏想要的是弘时的命!
李氏在院子外等着,佩兰推开门先进去探路。院子四周被树木笼罩,一半的地方都是黑影。
院子里只有两个人高马大的嬷嬷,其中一个嬷嬷斜睨了佩兰一眼,仿佛从鼻子里喷出来的声音:“你是哪个院儿的?”
佩兰没有直接回答,从袖子里取出两个看不出丝毫手艺的荷包,塞进两个嬷嬷怀里。
“这是请您二位喝茶吃酒的,还望嬷嬷通融一二。”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接过荷包后一句话也不多问,犹如眼里没有佩兰这个人般,略过她一前一后消失在院子北边的角门。
三间正屋的大门外都挂了锁,佩兰拿掉后便谨慎的守在门口,防止有人突然出现听到屋里二人的对话。
李氏进去就看到这屋子里供奉了三尊佛像,房间里的陈设,不算破旧也不新,大多数是宋氏自己的东西。
宋格格还和以往一样正跪在垫子上礼佛,见到李氏进来,她起身问道:“你进来的时候没人拦着?”
李氏心中警惕,自从宋氏搬到这里后从没见她出来走动。四阿哥抓周没来,大格格出嫁也没来,四爷这架势大有把宋氏幽禁至死的意思。
既如此,安居堂的嬷嬷不可能那么轻易被人支走?
如今自己畅通无阻的进来了,这事情处处透露着古怪,只是自己太担心宋氏会对弘时不利才没细想此事。
见李氏不做声,宋氏从一开始的惊讶转变成神色如常,“我搬来安居堂的这几个月里,好几拨人都来过,可最后能见到我的人却只有你。”
李氏长吸一口气,她现在被宋氏几句话吊的不上不下,只能顺着宋氏的话说下去:“什么意思?”
宋氏扫了她一眼,冷笑道:“这些年你不进反退,守着从前四爷对你的那点宠爱蠢而不自知。你以为外面那两个嬷嬷是谁,凭什么那么轻易被你调走?”
话说道这个份上已经很明显,那两个嬷嬷是四爷的人。
“若四爷心里没猜忌你,你以为今天能那么顺当的见到我吗?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我手上都不干净,四爷默认放你进来,就是想让我们梳理清楚,到底是谁欠谁更多。”
李氏怔住了,宋格格的话让她脊背发麻,明知道对方的话真真假假难以辨别,自己还是顺着她铺垫的话题往下想。
四爷在怀疑自己害了宋氏的小格格?
自己当上侧福晋后顺其自然地把曾经还是格格时的日子淡忘了。回忆起她和宋氏从一众格格里厮杀出来的那些往事,李氏仍旧心惊肉跳。
为了能让自己的孩子能有一个好的出身,她们算计彼此到骨头里,宋氏没了两个小格格,自己也彻底失去了弘昐和弘昀。
她以失去两个孩子的惨痛代价才守住的侧福晋之位,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李氏眼底迸射出来的寒光似乎要将宋氏撕碎,她始终记得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一旦让她发现宋氏还有一丝想对三阿哥不利的想法,她就会让宋氏慢慢‘病逝’在这个院子里。
在她看来,宋氏在背后肯定不止这一点动作。自己身居高位儿女双全,而宋氏一无所有,宋氏明明嫉妒得发狂还得装成无欲无求的模样哄骗别人。
宋氏摇摇头,“我如今这般处境若再有什么想法和小动作,一旦让那两个嬷嬷察觉就会被四爷一杯毒酒赐死。我还不想死,我想活着。”
李氏最终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李氏走后,宋氏在佛前笑得畅快淋漓。
李氏现在真是蠢得厉害,自己已经在三阿哥身上戳了一个窟窿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三阿哥的缺陷会在四爷心里无限放大,自己实在没必要把命搭进去再做多余的动作。四爷再生气也明白若三阿哥品行高洁,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
自己曾经想对大格格下手,却发现李氏更看重三阿哥这个儿子,而且偏心的厉害。机会只有一次,那就找到李氏的软肋,快准狠地刺下去。
现在宋氏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想快些看到三阿哥平庸无能恶习累累被四爷厌弃后李氏崩溃发疯的模样。
还有四福晋乌拉那拉氏,她的大阿哥弘晖早就没了。
十年,二十年之后,四福晋眼睁睁看着别人的儿子健康长大,顺利继承四爷的爵位,她还能维持住现在端庄大度的模样吗?
这,就是自己失去两个女儿后还能活下去的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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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外,众多年长的皇子都在。可殿门紧闭,众人等了半天也没见里面有人出来。
过了半个时辰,万岁爷身边的近侍太监李德全出来道了句:“万岁爷吩咐让诸皇子在殿外等候传召。”
说完又进去了,这下众人只能从站着等变成跪着等。
三爷急得抓个人问问情况,问了半天只知道太子爷也在里面。
众人的表情瞬间变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
八爷眼睛一亮和九爷对视一眼,十爷存不住气,嘴角是压了又压,容光焕发的模样和其他兄弟形成了鲜明对比。
四爷脑子里回忆着江南寄来的密信,科举舞弊案的二审结果出来了,和一审结果一样。
后面派去的两人依旧碍于噶礼的权势和背后有太子这个靠山,依旧选择包庇噶礼处罚张伯行。
万岁爷是因为这件事要对太子动手吗?
养心殿里,父子俩剑拔弩张的氛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一旁的李德全是看出来了,如今万岁爷对太子不满,太子对万岁爷也心生怨怼。
“纵观古今,有谁做过四十年的太子?”万岁爷喘着粗气说完这句话,对跪在大殿上的太子道:“朕问你,你可曾说过这句话?”
太子的礼仪规矩自幼就学的极好,即便此刻跪在地上也不失半分气度。
他掀起眼皮看了眼高高在上的皇阿玛,在听到皇阿玛当面质问后,这句话被传出去时笼罩在心头的惊慌失措霎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心里的厌倦感越来越重,“是,儿臣说过。”
“太子!”万岁爷暴怒,“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每次看到胤礽,他都会想起自己的发妻赫舍里氏,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太子胡作非为。
他对自己这个皇阿玛是有多不满,竟然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万岁爷满眼失望的看着太子,对他的容忍已经到了自己忍耐的极限,“保成,你闹够了没有。”
闹够了没有?
太子忽然笑了,原来在皇阿玛眼里现如今的局面都是自己胡闹所致。
年少时他雄心壮志,想不辜负众望把皇阿玛百年后托付给自己的天下治理好。
人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当老大胤褆被皇阿玛一手扶持起来的时候,他彻夜难眠,反思自己到底哪儿做的不好才让皇阿玛失望至此,提拔胤褆一党来打压自己。他只能更努力,证明给皇阿玛看选自己做太子是正确的。
第一次废掉自己后那么多皇子都冒出了头,为了稳固朝堂皇阿玛才决定给自己一次机会。复立自己为太子的当天又同时晋封了三位亲王,两个郡王和三个贝子,以此来平衡各方势力。
眼见着其他皇子羽翼渐丰,对自己造成的威胁再也无法被忽视,被逼无奈之下的他只能继续笼络朝臣扩大太子党势力。
后来,皇阿玛默许了一个又一个兄弟站到自己对立面,当出身卑贱的老八都有底气在朝堂上和自己叫板的时候,他早已从恐慌变成了麻木。
他明白了,不管自己怎么做,万岁爷都不会让他安安稳稳做这个太子。
储君离天子只有半步之遥,这半步自己走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快四十年了,守着和皇阿玛的这半步距离,自己从一开始的期待憧憬变成了现在可望而不可及。这一切好像皇阿玛给自己编织的一场美梦,看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际上他什么都没抓在手里。
这几年,自己的身体愈发差了,叫太医的次数甚至比万岁爷还多。
他也曾在无人的时候嘲弄自己不一定能熬得过皇阿玛,既如此,不如舍去这一身名利痛痛快快地活。
殿内父子相顾无言,良久之后,太子眼尾泛红,跪在地上朝上方行大礼,铿锵有力道:“儿臣请求皇阿玛废太子。”
此话一出殿内一片死寂,宫人们早在这对天家父子争吵前就跪了一地。
再次听到动静时,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夺目璀璨的储君用近乎哀求的声音道:“保成,求皇阿玛废太子。”
……
太子是被人从养心殿里押出来的,他的神色看不出悲或喜,任由兄弟们打量自己。
三爷瞪大了眼睛看着太子被人拖拽远了,才震惊地朝四爷道:“老四,你看到了吗?这,这……”
“诚亲王,万岁爷请您进去。”
三爷的话还没蹦完,就慌慌张张跟李德全进去了,门吱嘎一声闭上,四爷心里又沉了一分。
殿外,眼见着太子被拖出的样子众人都猜测老二是真的倒了。
众兄弟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胤礽可是皇阿玛倾注了无数心血亲自抚养大的太子,几十个阿哥里独一份的疼爱。
若太子也没有好下场,就说明能坐上皇阿玛那个位置的人心里真的不剩多少亲情了。
等四爷被单独叫进去的时候,万岁爷语气平静地问出这句话。
“太子狂疾未除,大失人心。胤禛,你说朕应当如何?”
苦心培养了几十年的太子和自己离心,器重的大儿子和自己死生不得见。这两个孩子耗费了自己太多心血,万岁爷心中痛心遗憾万分,面上也没有显露分毫。
除了太子和被圈禁的直郡王,他对其他儿子们的态度都差不多。
这次,他也想听听其他儿子的想法。
四爷心头一跳,万岁爷和太子俩的事旁人最好别插嘴,直郡王胤褆就是个例子,当初闹得沸沸扬扬劝谏万岁爷杀了胤礽,如今他的下场众人也看到了。
老大胤褆是万岁爷给太子挑好的磨刀石,底下的弟弟们三五成群绑在一起也可以让太子顺手练一练。
换个角度一想,太子又何尝不是他们这群兄弟的磨刀石呢。
自从想明白这个道理后四爷不止一次代入自己,若是自己坐在太子那个位置,发现有人比自己更得皇阿玛看重,还能老老实实待在毓庆宫里做万岁爷的乖儿子吗?
答案是不能的。
二废太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四爷下定决心便不再纠结。万岁爷现在需要的不是野心勃勃教他做事的皇子,而是一个关心他体谅他的孝顺儿子。
“皇阿玛永远是皇阿玛,太子也永远是儿臣的二哥。”
扪心自问,自己没有太子母族赫舍里氏那样强大的助力,他想要的东西只能徐徐图之。
守在宫门口的奴才还没回来,四福晋在正院左等右等见不到人,心里也有些怕了。不能进宫打听情况,只能派人去五爷、七爷、十三爷府上都问一问,是只有自家四爷进宫了还是他们兄弟几个都在里面。
这一夜,皇子们都在宫里没有回来。
十月初一,万岁爷下旨废黜皇太子胤礽,圈禁于咸安宫。若有替废太子上奏求情者,立即诛杀。并下令抓捕步军统领托合齐,交由雍亲王胤禛审判。
身为天子近臣的托合齐酒后失言,妄议储位问题,被告发与废太子结党营私。
现在太子倒台了,八爷党积极清剿废太子党羽,企图彻底把他们压得翻不过身。
几年前,顺天府府尹的施世纶联合给事中王懿参劾托合齐欺罔不法,因托合齐是定嫔万琉哈氏的兄长,皇十二子胤裪的亲舅舅,万岁爷未予深究。
曾经的事情被人再次翻出来,桩桩件件都成了他的罪证,最终步军统领托合齐被下令处死。
同时,江南科举舞弊案的二审结果依旧作废,万岁爷下令将此案所有涉嫌人员、钦差大臣、两江总督噶礼和江苏巡抚张伯行带到京城,自己亲审此案。
四爷在宫里待了三天才被万岁爷放回来,回到府上去四福晋那儿简单坐坐就飞奔到东院。
看着年氏眼下的乌青,四爷料定她这几天担忧自己都没睡好,刚想和年氏单独待一会儿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这几天年若瑶是一个安稳觉都没睡过,西厢房的刘格格天天在屋子里练嗓子,显然争宠方法人家要挨个试遍,这次的路数是唱小曲儿。
好不容易等到四爷来,刘格格生怕他听不见似的在西厢房可着劲儿撒欢地唱。
四爷的烦躁溢于言表,一挥手便让苏培盛去处理练嗓的刘格格了。
刘格格的争宠计划再次失败后终于消停了。
四爷没回来的这几天年若瑶真情实感的担心过,当今圣上养儿子跟养蛊似的,明明早就立了太子,偏生要把每个儿子都按照太子的标准培养,导致一群儿子斗得不可开交。这下玩脱了吧,太子彻底废了。
这次废太子震惊朝野,不少人见太子倒台后押宝八爷,从宫里出来后八爷府上的门槛快被人踏烂了。这么好的机会他们绝不会放过,八爷趁机拉拢人心,增添党羽。
八爷的这种做法向来是收益与风险并存,而四爷走的是稳扎稳打路线,在雍亲王府门房收到几封投名状后,立刻决定带着府里的人先去圆明园暂避风头,等到了十一月五阿哥满了周岁再回府,那时候朝堂基本上也稳定下来了。
科举舞弊案的结果他并不担心,老八一党为了彻底压垮太子必会狠踩噶礼,外加皇阿玛对张伯行的看重,他最多官降一级。只要张伯行性命无忧,等以后自己有机会做主的时候定把他升上来重用。
四福晋提出自己留在府里看家,让四爷把其他人带走就行了。
没想到这次李侧福晋也主动要求留下来帮衬四福晋,见四爷点头同意这件事,四福晋心里有个模糊的猜想,李氏多半是为了三阿哥才留下来的。
这样以来,能跟着四爷去圆明园的只有年侧福晋和几位格格。
这一趟出门,要在外面住一个多月。大人的东西收拾的很快,四阿哥和五阿哥年纪小,要用的东西和要带去伺候的人都多,钮祜禄氏和耿氏挑的精细,箱子一抬一抬地往外搬,等到了圆明园的时候已经是十月初七了。
十月初七正巧是年若瑶二十岁生辰,四爷提前半个月就准备好了她的生辰礼,陪着她一起用午膳,两人还约好饭后再去划船游湖。
年若瑶正在兴头上,非要带上大黄,四爷不忍扫她兴,刚要答应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道娇柔又熟悉的女声。
“今日是年姐姐生辰,她平日待我亲厚,我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可送,想着心意最珍贵才准备了这支舞。”
刘氏站在外面和红泥据理力争,强调自己就是单纯来给年侧福晋庆生的。刘氏越说越觉得委屈,大有你不把我放进去,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门口,红泥顾及着四爷还在里面,强忍着火气没拿话嘲讽刘格格。
刘格格明知四爷正在里面陪着侧福晋,非要往上凑。真以为自己是永和宫出来的就能把永和宫这三个字当通行令牌,走到哪儿都得顺着她的意。
外面的对话,屋里正在用膳的二人听得清清楚楚。
年若瑶万万没想到,刘氏这次竟然舞到自己脸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