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63、二合一

“此事我确不知晓, 并不是女儿所为。”李青溦本觉着麻烦,懒怠将事情搞大,只是问李栖筠, “曦儿现在如何了?”

只是未等李栖筠回话, 一旁的小周氏便冷笑一声抢白:“你说不是你便不是你了?竟也好意思问曦儿如何, 也不怕烂了舌头, 曦儿如今这般怕是遂了你的意了!”

林嬷嬷火冒三丈:“你又有什么凭证不成,白的红口白牙的乱吣!”

小周氏道:“外头那马道姑乃是乩身灵婆。方才你们未来之时亲自占乩算出来的:作法捏鬼之人居南,其它的凭证去你们南苑一搜便知了!也不知大姑娘有没有胆子叫我的人去搜一搜?”

林嬷嬷忒了一声:“那跳大神的说是我家姑娘便是了,我还说府上刘嬷嬷是混球王八呢!她是吗?”

正作壁上观的刘嬷嬷:“……”

林嬷嬷白她们一眼, 又道:“嗳哟, 还有, 你要搜便叫你搜?倒想得美!万一鱼目混珠真真将什么晦气玩意放进我们南苑里头, 谁说得清楚?”

小周氏:“你这就是强词夺理!那马道婆乃是乩身灵婆,如何便是什么跳大神的。”

二人你来我往说了半天, 一时唾沫齐飞。

李青溦听到这里算是清楚小周氏又在整幺蛾子, 指不定又有什么名堂,一时打了个哈欠。

又见这小周氏明摆着一副给她下套的样子,她若不跳,是不是真对不起她?

她一时顺着她的话音道:“乩身灵婆,我还未见过;只是听说请仙时乃是百毒不侵又刀枪不入不见血之人, 可有此事?”

小周氏一时不知她是何意思,皱了皱眉头,哼地一声:“那是自然, 我知道今日之事重要, 请的自是附近最名高望重的马道婆。自不会冤枉姑娘便是了。”

李青溦点头:“周夫人既这般说, 将人请进来见见便是了。”

一时传了那灵婆。

那灵婆跪在地上, 很有几分言笑晏晏:“请各位老爷夫人姑娘的安。府上之事我已掐算过,各位也不必忙,待我请了大仙来问询问询便是了。”

她一面说了这些,一面在神堂前不知写了什么,又是烧又是拜又是念的,直闹得院子里更加地烟熏火燎。

许久,她突大叫一声蹦起三四尺高,口内念念有词,突往自己两个颊边钉进寸长、拇指粗细的一根铁钉,似一点都不见痛。几个胆子小的侍女皆叫嚷着后退一步,连李栖筠都吓了一跳,险些跌到台阶下。

再打量那神婆。只见她白眼微翻,浑身震颤,又满面红光。

她看向堂前一行人,口中发出男人之音,念念有词,似实在念法号,一时又从李曦床榻底下取出几个写着李曦年庚的青面红发的纸片鬼,一面大喝一声:“南无解冤孽菩萨,本仙闻得府中人口不利,面前此小鬼与邪祟交而害人,特来解难。”

她一双枯瘦的手指向李青溦。

小周氏一时像得了令一般叫嚷起来:“早知你看我们娘几个不虞,如今竟这般谋害李家独子。真真是毒妇一个。”

她捧着帕子,一时只是干哭:“可怜姐姐在时,那样菩萨心肠的一个人,只是走得早了,竟留下你这么个祸害来!李家再要你不得!郎君事已至此写,还不快快报了族中,将她带走定罪了事啊。”

李栖筠本心里就是半信半疑的,见马道婆那一手,一时又想起先才答应周氏的话,当下皱眉道:“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李青溦一双黑白分明的眸,似笑非笑地看了李栖筠和小周氏一眼。

“女儿若再说对此事毫不知情,想爹爹也不信。那便算此事是女儿做的,正好问问爹爹,真是女儿所做爹爹当如何?”

李栖筠捻须看她一眼:“伯府人丁不旺家祠也荒废。你若当真谋害李家独子,这般蛇蝎心肠又搅弄地家宅颠倾,我自会报了族祠,到时如何,自有族中人评判。”

李家族祠还在李家祖籍青州。是存放先辈牌位、举行各种仪式、也是公开处置违犯族规、重罪的族人之地。

李青溦若当真被送去了那里,名声自然也是半毁了。此事还未水落石出,他爹爹便说出这样的话,回护周氏的意图如何叫人看不出来。

李青溦心头早知她爹爹如何,一时只觉着可笑,半晌点头道:“可若是此事并非我所做,乃是有人故意加害,爹爹如何做?”

她说到这里,目光下移,恰与一旁的小周氏对上,一时仿若有火光四射。

李青溦弯唇:“寻衅之人又有何下场?”

李栖筠沉思片刻:“事已至此,若真有人故意加害寻衅,自也少不了他的,该如何便如何。”

李青溦点点头,轻笑一声:“那女儿确还有几句说好说。”

李青溦叫林嬷嬷将她推去那马道婆跟前,一时瞧了瞧她脸上铁针:“先才便问过周夫人,马道婆乃是乩身灵婆。我虽第一次见乩身,但以往也是听说过的。”

“听说乩身灵婆请仙后,刀剑不入、百毒不侵。也不知真假。”

马道婆口发男音:“自然是真的。”

李青溦啧啧几声,又细细打量那马道婆几眼,笑道,“反正用不了多时,我便要去族祠了,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出来。便想见识一下仙人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好本事。”

小周氏一惊,已知她想做什么。

一时脸色黑沉:“你敢对大仙不敬,也不怕遭了报应!”

“我是要去族祠的女子又有什么好怕的。周夫人若是怕,不若站远些,省的有什么的连累夫人。”李青溦轻笑一声。

林嬷嬷也听出了她家姑娘的意思,扑哧一笑。

还是得她家姑娘,打小就机灵。

艺术跟着笑着递话:“周夫人却是想多了不曾?大仙宝相金身,真金都不怕火炼,仙人又不会坏了肉身怎会在意这一点试炼?”

她眼见小周氏还要再说话,一时又道:“只是周夫人紧张阻挠,难不成其中有什么猫腻?”

小周氏:“……”

话真的是被你们说尽了是不是?她此刻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一张脸当真憋的青白。

林嬷嬷抽空便吩咐丫鬟去南苑叫人取东西。

不多时一三四寸长、寒光锃明的片子刀呈了上来。

林嬷嬷在一旁的石阶上擦了两下,嗳哟两声:“抱歉,做多了烹牛宰羊的活计,手惯了磨刀。”

她歉意地朝马道婆一笑。

马道婆一张涨红的脸突发青白,忙觑一眼小周氏。

小周氏也面有菜色,忙拉扯李栖筠:“郎君,此事你就由着她们胡闹!若是她们触怒了神明累及曦儿,可如何?”

李栖筠也觉着有些不妥,可是他连小周氏都左右不了,如何能做的了李青溦的主?只能叫人拦着。

只是才叫了人,又被南苑闻讯赶来的一群婆子丫鬟团团围住,一时也施展不开。

林嬷嬷手握钢刀朝马道婆走去。

马道婆忙往后退了一步,一瞬间汗如雨下,将她一张脸冲刷的红一道、黑一道。

她本是拿了小周氏的银子,被请来随便跳大神的。

她平日里多做怪力乱神的活儿,自然将一些信男信女的心思专研地精精的。

她心里知晓,越是这种深宅大院的,越对法术巫蛊之事推崇,也不会做什么不敬之事,所以素日里马道婆只是装出个样子搞搞障眼法,多的是信男信女顶礼膜拜。

又哪里见过她们家这样的场面!

林嬷嬷三步两步已走到她跟前,那冰凉凉的刀面贴在她面颊上,寒光凛凛,似有摧金断玉之威。

那么大的一把刀,可真是要死人的!

想到这里,她再也支撑不住,啪嗒一声软脚虾一般滑跪到地上,不住磕头:“姑娘饶命、饶命啊!这么大的一把刀,可是有死人的!”

李青溦啊了一声,轻捂红唇,似有疑惑:“可道婆不是仙人之体吗?如何会死人?”

那道婆跪在地上,将粘在脸上拇指粗细的铁针拿下,一时左右开弓啪啪打脸。

“小人只是个江湖骗子,今日路过贵地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并非故意指摘姑娘,万望姑娘宽宥则个!”

她这便招了出来。

先前这黄道婆装神弄鬼,场面有多么的骇人,此刻的场面就有多么的可笑。连北苑的几个丫鬟都看不过去,一时躲在后头窃窃渣渣。

李青溦回头看小周氏一眼。

小周氏正躲在李栖筠身后,眼神不住挲巡,也不知在想什么法子。

李青溦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笑,瞥小周氏一眼。

方继续对那马道婆道:“可我与道婆近日无怨、远日无仇,甚至以往也是从未见过一面,道婆却险些将我害去族祠。道婆家中想必也不是绝户,自然知道女子进族祠如何,您这般害我,其心当真可诛。”

马道婆伏在地上:“小人知错,只是想着应当罪不至死啊,不若姑娘放小人一条生路,今后小人见了姑娘,一定远远躲着!”

一旁林嬷嬷哼笑一声,有意诈她:“远远躲着便是了?道婆想必不知我家姑娘身份,她乃是平西王的外孙女,正是平西王心尖肉。”

她凑近那马道婆,“若是我家姑娘递了信去,您能不能在此地混下去二说,活不活得成,恐怕也……”

这马道婆本就是个江湖骗子,如何听不出林嬷嬷的话音。

她本是答应了小周氏不说什么,可此刻自己身家性命是在李青溦手中,如何还好隐瞒?

嗫嚅几声从实招来。

“本那小少爷是醒过的,是那位夫人指使那郎中下了昏睡药,又同小的商议了此事,小的实是囊中羞涩才应下。做了此等错事如今正也是追悔莫及啊。”

马道婆远远地指了指小周氏。

又呜咽一声,“此事由她主谋,小的只是从犯,想罪不及大狱,也罪不至死啊,万望姑娘放小人一条生路。”

李青溦乜斜一眼小周氏,晶亮的眼睛满是笑意。

小周氏如何看不见她挑衅的目光?

只是她此刻无暇多顾,瞧见一旁李栖筠脸色铁青,忙道:“郎君听我解释!是这个骗子血口喷人!”

她也确是个人物,听见风向不对,呵斥那马道婆:“也不知你一个骗子是何居心!不仅要害伯府大姑娘,竟还要这般挑拨!”

她厉声又叫,“刘嬷嬷,愣着做什么,还不将她嘴堵了,扭送去官府了事!”

她这话说的又急又快,只是那马道婆也不是吃素的,几下挣脱开那刘嬷嬷。

“婆子所言句句属实!婆子还有凭证!”

她突从怀里掏出几枚簪子,又掏出一张划着的欠契,递到李青溦手边,“这是那位周夫人先给的一部分定金,她另说事成之后少不了我的。小的怕她做赖,她也怕小的做完胡吣,才做了这个!您瞧瞧,这儿还有她的手模子,一对便知啊。”

李青溦叫刘嬷嬷接过她手中欠契递给李栖筠。

李栖筠短短看了两眼,看完的一瞬间脸色黑沉,火冒三丈。

小周氏如何没有看见李栖筠的脸色?一张脸霎时白的失真,便要从李栖筠手里头抢过那欠契:“郎君听妾解释。”

“解释?你又有什么好解释的?”李栖筠啪地一声,将那薄薄一层纸甩到小周氏脸上。

李栖筠自不傻。

以往小周氏的什么小心机,使得什么骄矜的小性子,他如何看不出来?

他只当是情趣事事都依着她。一面是他愿意惯着她,另一面是她骄纵是骄纵,却从未触及过他的底线。

但小性子不是作,亦不是给自己儿女使坏,不是这般的自导自演!

李栖筠真是气得够呛,可又能怎么办呢?

真将她送去大狱里?送去族祠里?不说李曦还小,便说他自己他也有几分舍不得。

可不处置,他那大女儿又在一旁虎视眈眈。他这个大女儿素来鬼精着,谁知有没有别的什么后手等着。

什么叫进退两难,李栖筠总算是体会出来,他纠结片刻,猛地回身,重重地甩了小周氏一巴掌。

“行了,你快闭嘴吧!你还要如何?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如何有一点平妻的样子?以后也不必做了,这些年我就是对你过于娇惯,把你惯的不知天高地厚,日日在家中这般那般的乱作一通!”

小周氏一愣,脸火辣辣的疼。

她捂着脸懵了半天,什么叫以后也不必做平妻了?难不成她苦熬多年,却因此事又降成姨娘?

小周氏多年辛苦经营,如何不是为了抬正,未想竟背道而驰,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她一时又是哭,又是闹:“郎君,妾多年为伯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不能只因这一件小事便不叫妾掌家啊!郎君,郎君三思啊!”

李毓秀先前正在南房歇着,听了动静忙跑出来,跟着求情道。

“爹爹,此事定然是那李青溦和那婆子二人攀扯着诬陷娘亲,爹爹定是误会了,娘亲如何会做此等事情?望爹爹明察啊!”

母女两个一时抱头滴泪,演得好一场戏。

李青溦双手搭在膝上好整以暇地看完,托腮莞尔一笑。

“二妹妹说得对,既是这样说,不若爹爹应了她的说法,再查查便是了。”

反正这般处决,李青溦也看出来她爹爹有所回护。

明察却能将此事钉死,说不准还能叫小周氏也去族祠里待着。不费一点力气,何乐而不为呢?

李青溦自十分愿意。

李栖筠如何不知这个道理?一时只感叹小周氏母女的蠢,半晌他重重地喘了一口气,点了李毓秀又点小周氏。

“好好的姑娘,都被你给教坏了!来人将二姑娘送回房中,再将周姨娘关去柴房中好好反省!”

四周仆妇平日里皆听从小周氏的安排,闻言皆愣怔,停在原地片刻。

李青溦在一旁冷哼一声:“还愣着做什么?可是听不懂我爹爹的话?想叫我南苑的人帮着动手?”

几人面面相觑一番,这才行转开。

将小周氏和李毓秀分开,又将那作乱的马道婆和郎中扭送去了衙门。

事情了完,北苑一下子寂寂。

李栖筠拧着眉往南房挪动几步,余光看见李青溦还在不远处的回廊上。

回转身,冷冷哼了一声:“如何还不走?不满意还是觉着不够乱?”

他话里话外带着迁怒,李青溦听得分明。

左不来她今日心情好,也懒怠多说什么。

“女儿只是想起曦儿还昏迷着。女儿腿脚不利,早起府里的就叫了京城济仁堂的郎中,想现在已到了,不若先派过来给曦儿瞧瞧。”

李青溦走后不久那郎中便来了。

先给李曦把了脉。便给李曦十指施针放血,又叫下头的丫鬟用香薷、白扁豆、厚朴等煎药给李曦灌了下去。

至晚间,李曦便醒来了,一时只说腹中饥饿。

李栖筠叫人端了热粥和旁的是的,李曦安静吃了几口,又问起小周氏来。

李栖筠不好叫他知道什么,犹豫片刻,道:“你娘亲这几日不在,想是过几日才能出回来。”

他原想着李曦听了这话应当不大开心,未想李曦什么都未说,只是点了点头。

“娘亲不在也好,近几日,娘亲变得很奇怪,曦儿都有些不喜欢娘亲了。”

他说到这里,一时想起什么,又拉着李栖筠的手。

“只是曦儿睡着的时候,似有听见爹爹和娘亲责备大姐姐的声音,是为了什么事情?”

李栖筠一愣:“你大姐姐她不好,才会被责备。”

李曦瞪大眼睛:“大姐姐如何会不好?大姐姐最好了。

曦儿昨日生辰,没人送曦儿生辰礼,曦儿说想要大姐姐胳膊上戴着的念珠,大姐姐二话不说便给了。这是曦儿生辰收到的唯一一件礼。

大姐姐还祝曦儿“生辰吉乐、顺颂祺安”呢。便连二姐姐同娘亲,都未说什么呢。”

“今日曦儿半梦半醒,听见爹爹和娘亲责备大姐姐,正想为大姐姐说些话,只是半天未醒来。”他脸上几分懊恼。

李栖筠听了他这话却一时微怔,又想起今日之事。

他对李青溦,似是严苛了些…还有她的脚,也不知因何,他也未问过一声。

想到这些,李栖筠轻轻叹了口气。

见一旁李曦也不高兴,又搂了他肩膀:“也是,曦儿昨日生辰确实仓促了些,可还有什么想要的,爹爹折给你。”

“曦儿想要什么爹爹都会给曦儿吗?”李曦顿了顿,“若是想要两个愿呢?”

李栖筠点了点头,“自然也可以两个愿。”

李曦这才笑开:“第一个愿,曦儿想要爹爹的那个蛐蛐儿。”

“自然可以。第二个愿是什么?”

“曦儿还想要爹爹给大姐姐道歉。”

李栖筠一时未语。

——

当天夜里,李栖筠在外头流连半天,起身等在南苑门口。

南苑的传话说李青溦已睡下,李栖筠失望而归。

屋里头,李青溦正坐妆台上做口脂,听了卞嬷嬷的回话轻笑一声。

作者有话说: